细细看着单子,岑黎说:“还是老三样,除了擦伤的地方不能用喷雾,淤青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消下去了。”
温南星耳朵听着,脑袋放空。
好半晌,岑黎才唠叨完注意事项,将药瓶和盆栽放在一块。
温南星抬眼,眼神微微闪烁一下,抿唇笑:“谢谢。”
笑容晃眼。
和外头辉煌的落日一样。
“……”伤着腰了,还那么高兴。
瞥这位乖小孩一眼,岑黎心想,你可别谢谢了,再谢下去,他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了。
第26章
温南星的磕伤并无大碍,手肘微微破了点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
要是不快点就医,那伤口马上就要愈合了。
护士带着他去消消毒,擦上红药水,用时不过十分钟便结束了。
出去的时候,岑黎正坐在铁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眼睛盯着包装纸,似乎能从这些方块字里边看出花来。
盯一会儿,琢磨一下。
不明就里的路人还以为他在阅读什么高深的文献资料。
纯白的鞋尖蛮横闯入视野,岑黎这才抬眼:“哦你好了?这么快。”
顺势递过去一瓶水:“给,刚买的,看你一下午都没喝上几口水。”
矿泉水瓶被送到温南星手里的前一秒,岑黎还替他拧开了盖。
的确,眼前这位刚因“斗殴”从警局出来,以一敌二拳拳到肉的男人,其实很细节。
比如不光给他买水,还给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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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焉了吧唧的草也浇了点。
喝饱水的草们又重新恢复生机,张开叶片,生命力尤其顽强。
温南星证实了盘踞自己心里许久的事实,伸手去接水,却忽地看见岑黎近节指骨处泛着薄红,关节有些肿。
他不是专业的医生,就只能看出这些。
朝他伸来的爪子在半空中悬停了许久,视线也不太对劲,以至于岑黎一下就明白了对方在看什么。
以为他也伤着了?
怎么可能,从火场里钻出来的勇士最能忍疼。
就这一丁点儿红肿,往常的岑黎只会:看一眼,冲凉镇定,然后若无其事甩甩手。
没事人一样。
“刚洗手来着,可能是太冷了,冻得慌。”岑黎换了只手,笑说。
这种话也就能骗骗三岁小孩。
旁边就是卫生间,洗手池前撒泼打滚的三岁小孩被家长桎梏着冲热水,嘴里一个劲嚷嚷着:“烫!水烫!”
于是岑黎又面不改色转话音:“热,烫得慌。”
温南星:“……”
“真的,不信你摸。”说着,岑黎打直手臂,诚心诚意地要让他探究。
温南星不吱声,挨着他坐下,拧了瓶盖吨吨吨给自己“浇水”。
接着才慢慢吞吞说:“我不摸,你……也去让护士看一下比较好,有时候自己感觉不到骨头疼。”
那时候就遭殃了,因为身体在进行自我麻痹。
岑黎原本随意慵懒地靠在椅背,发现身侧人长时间、持续且固执地将目光落在他妄想藏匿的手指上时,他倏忽坐正了些。
温南星眸光一转,说着拒绝触摸的话,眼睛却流连忘返。
边抿水边偷偷打量,从凸起的掌骨一路朝上蔓延,到小臂,再落定肩头……
有时候温南星很想问他,到底吃什么长大才可以拥有到顶破天的身高,还有称得上天赋异禀的力量感。
不是科技与狠活的堆砌。
练得很好。
人们都钟爱美丽的事物,艺术家更有挖掘美的眼睛。
所以温南星带着欣赏的眼神打量完,歪了下脑袋,转而正视他,突然问起:“我们是朋友吧?”
岑黎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嗯?”
先前他认为,他和温南星两人的关系在“没有肝胆相见的熟人”与“吃过很多顿饭的陌生人”之间摇摆不定。
这会儿想得到的关系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就摆在自己面前,让岑黎感到受宠若惊。
当初或许是歉意,是对意外坠楼的青年所产生的一种责任感,又或许是关爱对门邻居……
不论是哪一种,但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他的初衷早已变质。
朋友?
他期望最好不是。
气氛微妙,岑黎闷着嗓子吐字:“是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们需要同等的待遇。”温南星回答。
换言之就是——
我看病,你也得看病,我检查,你也不能落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检查一块做。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
岑黎还在愣神,温南星严肃:“快,回来我要检查的。”
像幼儿园老师经常使的那一套,先哄着,不行就出绝招。
岑黎:“……”
冷不丁的,望着青年微鼓起的脸颊,岑黎突然动了动手指。
老一辈总喜欢把刚足月娇嫩的幼儿比喻成白面馒头,圆润饱满不塌陷,皮肤柔软细腻又洁白。
他感觉温南星也没差。
怎么办。
……好想捏一下。
不自在地滚动喉结,岑黎猛地回过神来,先暗骂自己一声,他真是感觉自己要得病了。
小县城遵循传统,不流行搞这种潮流的同性恋爱。
只听说前几年有这么一对,男生悄摸地和人约着在市里玩,结果被亲戚撞见两人亲密。
家长当天就把人逮了回来,逼着分手禁出门,还托亲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请了法师,觉得那是邪祟上身,会败坏风气。
后来听说男生受不了家里的责备谩骂,跑出去到现在都没找回来,是生是死也不清楚。
闹得风风雨雨。
那会儿岑黎才刚大学,陈跃当时还纳闷:“不就谈个恋爱,男的女的有什么差别,总归不会结婚。”
法律不允许啊!
“你说是吧?”陈跃这么问的时候,年轻气盛又不可一世的中二版岑黎说了什么来着?
哦他说——
“就算真和男人结婚又怎么样?还能把我俩一个扔北极一个扔南极不成?”
……
一语成谶。
医院大厅里的时钟滴答滴,走向五点,机械音便开始播报。
这一分钟犹如台风过境,势要将岑黎脑子里的信息全部捣成浆糊。
他就像溺水的人,周遭一切嗡嗡作响。
要让陈跃这个发小知道,不旦不会死命劝,还会幸灾乐祸嚷嚷——
好家伙,要么不开窍,开窍就整个大的。
牛逼plus。
有种半夜惊醒,会见着祖宗从坟里爬出来教训他的错觉。
好半会儿找回魂,岑黎心跳猛得即将离家出走,掌心捂着胸口,丢下一句:“行……那你等我会儿。”
走几步,又转身,跟在警局门口的时候一样叮嘱:“别瞎走。”
温南星抱着盆栽,犹疑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看他扶墙往护士站方向走出歪七扭八的步伐,缓缓拧眉。
是不是捂错地方了?
还是……
胸口也挨到打了?!-
那天过后,除了定时定点地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岑黎都在锻炼。
至于说为什么一闲下来就练……
寡了将近二十七快二十八年的某人,试图让自己的脑子清醒点,想好好地,认真地思考他这一段突如其来的情窦初开,到底是真切实意,还是荷尔蒙作祟。
可谁知,这般绞尽脑汁,小心翼翼隐匿起的心思,竟连一天都撑不过。
满脑子是青年的一颦一笑,跟复盘似的,高兴的忧郁的难过的神情一帧帧放映,阖上眼是,睁开眼还是,睡着了梦里更是……
多吓人。
真正的茶饭不思,心神不属也不过如此。
——直到木门被轻轻敲响。
良好的家教以及习惯任何地点练习节拍,让温南星敲门都带着节奏感。
“叩叩,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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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并不隔音的门内,对暗号似的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有重物落地,有急促脚步,仿佛还有……慌张的低声暗骂。
各种交织,像是在回应他。
在温南星敲响重复的第二节拍时,门终于是急急忙忙被打开了。
宛如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下将所有思绪麻线般缠在一块,打成死结。
开门看见心动嘉宾,岑黎突地懊恼自己竟然一身是汗,臭烘烘,于是和人保持着距离。
他喉头有些发紧,眼神飘忽,但戒过毒似的,脸上一如往常镇定。
就是偷偷侧了侧身,利用身形优势,挡住背后乱成一团糟的客厅。
“怎么了?”岑黎问他。
然而他刚稍稍撩起点眼皮,瞳孔猛地紧缩。
不知是不是因为事态紧急,温南星脸上透着红润,炎热的午后,上衣竟是湿透的状态。
朦朦胧胧,宽松的居家服因吸了水,描绘着眼前人的身板轮廓,叫人视线落也不是,挪也不是。
衣服还在淌水呢。
“洗衣机它、好像坏了,一直在漏水。”温南星忙不迭道出自己的困境。
漏水,外加不由分说地洒了他一身。
以至于捣鼓了许久都没有头绪的温南星只好求助他人。
“……漏水?”深吸一口气,岑黎也顾不上冲个凉,“我拿个工具箱,你……先换件衣服吧。”
温南星低头一看,自己像融化的雪人,滴滴答答的水淌了别人门口一地。
他有些抱歉地道了声好,羞愧着脸,圾拉小企鹅拖鞋回去翻衣服。
岑黎进门后看见他一身干爽,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要了命了。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停下咕咚咕咚运作不停的洗衣机更加重要。
十分钟后,岑黎有种冲动,想把这台洗衣机砸了。
这下他也像淋了雨的落汤鸡似的,浇了一身水还算轻的,最令人烦恼的是先前被人倒进半筐的洗衣液,不止是漏水,还孜孜不倦地吐着泡沫。
但是一扭头,撞进温南星饱含期待的眼底……
岑黎顶着一脑袋泡沫,硬着头皮说:“没什么大事,这台洗衣机比较皮,喜欢玩水。”
又十分钟后。
所谓术业有专攻,仍没解决问题的岑黎拨通了好友的电话。
陈跃对赚钱积极,对赚好兄弟的钱更加积极。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间的日头逐渐西移。
最终这场人类与机器的战争,以人类获胜而暂时停止。
两人挤在狭小的卫生间洗着手上滑腻腻的洗衣液,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这年久失修的洗衣机是个硬茬。
蹲了太久,陈跃腿有些发麻,他一屁股坐上马桶盖,一手拍烟盒,一手摸打火机。
“噌”一声,窜出的火苗晃了晃。
岑黎掐灭他刚点燃的火星子,没好气道:“人家的卫生间。”
陈跃一哽:“那我出去抽。”
推拉门刚打开一条小缝,漏了点光线进来,又被岑黎猛地关上。
鼻子差点撞上玻璃门,陈跃恼了:“你干嘛,我都出去抽了还碍着你事啊?”
“你等会儿,我有事跟你说。”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岑黎沉吟片刻,说。
就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陈跃也没见过他这副表情,上学的时候心高气傲,工作的时候沉稳从容,永远有着一股子自信。
哪能像现在,周身都充斥着一种……
淡淡的忧伤。
陈跃看着他,突地沉默:“没救了吗?”
“……?”
“你丫才没——”话说到一半,岑黎也忽而沉默。
他感觉自己确实没救了。
“不是绝症啊,”陈跃又恢复嬉皮笑脸,拿胳膊撞他,“那就好办多了,你说吧,能帮哥们肯定帮。”
屋外,陈妙妙正扯着温南星拼那副剩余三分之二的拼图,欢闹的声音如雷贯耳。
屋内,岑黎开口就是:“我有个朋友。”
“他最近喜欢上一个人。”
第27章
“什么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哪儿的朋友?特勤站那边?”
陈跃是个话痨,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朋友,他拧巴着眉心喋喋不休,一串问题机关枪似的往外冒。
岑黎“啧”一声,示意他小点声,又走过去一拨,给门上了锁才接着说:“你不认识。”
陈跃瞪大眼睛,什么朋友他居然不认识?
“你现在开始有秘密了,岑黎。”他直呼人大名,说明这是一件极其令人恼怒的事情。
而被点名的人完全没有心虚的意思,甚至淡然反驳:“是个人都有秘密。”
“你和你那位奶茶妹妹进展如何?”岑黎视线轻飘飘移过去,佯装不经意问询。
没了茶花,多了奶茶,岑黎觉得他可能是找大师算过。
命里缺茶,拼命补呢。
“进展……等等,你怎么知道?!”陈跃震惊,转而立刻反应过来。
好你个陈、妙、妙。
门外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姑娘猝不及防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她揉揉鼻尖嘟囔:“肯定是我哥又在背着我说我的坏话!可恶的哥哥!”
这个世界上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哈姆雷特,一万对兄妹就有一万对相处方式。
看着陈妙妙气恼骂他哥的样子,温南星只是捏着拼图块弯着眼睛,没说话。
他快忘了有哥哥陪伴的童年是什么样子了,可能也是像这样你一块我一块拼图,赤脚坐在地毯上打闹……
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啊。
这一边,陈跃咬牙切齿,一秒钟后,他平静下来,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刚说他怎么?喜欢上一个女生?”
一般美好事情的开端过后,总会接着一句转折。
所以陈跃:“但是?”
“但是他有个前男友。”岑黎沉声。
“哦,那怎么了?”不让抽烟,陈跃只能把玩烟盒,不以为然,“有前任不是挺正常?起码谈过恋爱,总比不开窍的木头好。”
虽没指名道姓,但提到谁,谁心里又数。
可只觉告诉陈跃,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不会是要说,你朋友喜欢她,可是她还喜欢她前男友?”陈跃又问。
岑黎稍滞,一手撑着台面。
回忆起青年背着一只早已损坏的琴,朝他走来,眼底黯然的模样。
心抽疼。
是了,眼下种种过于平静的生活,让他差点忘了,最初的温南星是想要一跃而下,想要放弃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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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弃整个世界的……
就像周围所有人都被温暖的阳光包裹,只有他一人处于永无光亮的极夜。
那种……趋于一无所求的状态,令人心惊胆跳。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期望的该是温南星被亲人捧在手心,有人呵护疼爱,笑得开怀,而不是独自一人在陌生异乡漂泊。
都说真碰上能让自己动心的人,再自信的人也会变得卑微,岑黎认同这句话。
陈跃看着他眼底黑域愈发深邃,那凛冽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是刚恋爱,又被人无情甩了。
陈跃:“嘶……”
都开始倒吸凉气了,岑黎心下一沉。
“但我觉得吧,”陈跃思忖良久,“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你都说了,那是前男友,说明什么?说明他俩肯定是……不合适!”
陈跃本来想说闹别扭,但转而一想,这不是打击人自信心嘛。
“分手就该体面,说不定还是那男的先出个轨啊,把个妹什么的。”陈跃摆摆手,他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喜欢的女生长得好看不?”
岑黎坚持保护马甲:“我朋友。”
说罢又接上:“好看。”
“哦哦嘴瓢。”陈跃拍拍自己嘴巴,八卦魂熊熊燃烧,“你朋友说的?还是……”
岑黎无奈:“……我也觉得好看。”
陈跃“哇”了一声:“那得长成什么样,天仙级别啊。”
岑黎想点头,又硬生生压下,脖颈都僵直:“咳,说回刚才。”
“说完了啊……呃,你朋友介意她有一段……比较深刻过往?就是——”陈跃说得婉转。
岑黎毫不犹豫,但嗓音有一丝颤:“不介意。”
回答如抢答,陈跃突地一哽:“……”
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这个朋友……”陈跃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岑黎心头警铃大作,然而还没等他否认,就听陈跃一摆手:“估计也不是,距离你铁树开花的日子实在是太久远了,恐怕得等到我变成外星人的那一天。”
“既然不介意,那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就追呗,她腼腆你活泼,她活泼你比她更活泼。”
“我追姑娘还天天跑人店里嘬奶茶呢,上午一杯下午一杯,都快糖尿病了。”陈跃乐呵地拍拍岑黎肩膀。
岑黎斜眼看他。
陈跃:“……”艾玛,说漏嘴了。
陈跃摸摸鼻子:“那个什么,我的意思是就放手一搏呗,先从朋友开始,每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让她没空去想其他人,心里就你不就行了?”
……
“砰砰砰——”
玻璃门被砸得哐哐响。
“哥!你们掉坑里啦!我要上厕所!”
一嗓子把里边两人魂都吓跑。
陈妙妙个子矮,等陈跃开门,就看见她正踮着脚,趴在磨砂玻璃上往里头望。
差点噗通摔个狗吃屎。
陈跃捞住她,对她的迷惑行为感到不齿:“……你干嘛。”
“我还想问你们在里面干嘛呢!鬼鬼祟祟……”陈妙妙咋咋呼呼,“我们班里的女生现在都不会一起去洗手间了!”
“哦,挺独立。”
陈跃敷衍着夸完,转头邀功般对岑黎说道:“一定要告诉他,这是我陈跃出的主意啊,结婚我要坐主桌的。”
岑黎眼皮抽抽,抛下一句宛如定时炸弹的话:“行,结婚一定请你。”
“谁结婚?哥你终于要结婚了?和嫂子结婚了我能搬出去吗?”陈妙妙耳朵尖得很,叽里呱啦一顿输出的模样跟陈跃如出一辙。
不愧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基因过分强大。
“总算要出去找你亲生父母了?”岑黎幽幽开口。
陈跃乐了:“本来打算等你大一点再跟你说的,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得不承认了——”
陈妙妙看傻子一般看他:“白痴,当我三岁小孩啊。”
在客厅拼图,但耳朵竖起的温南星墩地坐回去:“……”他信了的。
电视在修洗衣机的时候就被陈妙妙开了,眼下正在放一个岛国幽默综艺,一群人在舞台上表演七十二变,跟孙悟空一样。
不过大多数都偏搞笑,越出其不意,观众评分越高。
陈妙妙从洗手间出来,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陈跃被她闹烦了,手一指:“他,你叔要结婚。”
话音落地,温南星茫然抬头。
岑黎有女朋友了吗?
没听他说起过。
陈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模模糊糊:
“一下午都折在这台洗衣机上,我都饿了。”
“走了,回家吃饭。”
陈妙妙不情不愿:“小温哥哥再见。”
“嗯再见。”温南星回。
含羞草在阳台晒着阳光,随着风向轻轻摇荡。
岑黎关小了窗户,转过身,忽地同他对视,电光火石似的,声音在脑袋里打转。
“就追呗,在他眼前晃啊。”这是陈跃的原话。
于是岑黎就追问怎么晃,天天二十四小时都黏一块?
陈跃简直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说:“你那不叫晃,你那叫神金。”
“天天只盯着一个人也是会厌烦的好吗?”
“是要在他眼里晃,在脑子里晃。”
“必要时候耍点手段啊,脸皮有什么重要的。”
冷水一冲,思绪回笼。
水龙头一关,阳台门被打开。
岑黎平静收回目光,娴熟地走到饭桌前,抄起那杯已经凉透的白水,一仰头,干了,宛如壮胆。
接着随意地开口:“今天的天气有点冷啊,降温了吧。”
手抖。
还是给杯子放下吧,一会儿打翻了。
打翻也行,反正他扫。
温南星脑子还没转过弯,抬眼看了眼窗外的盛阳,又看向搓了搓手的岑黎,皱眉重复道:“冷吗?”
即使秋风已经阵阵拂面,可温度依旧不减半分,只是风有些汹涌,但不至于到冷的程度。
直觉告诉温南星这是不好的症状。
“衣服湿的原因吗?你要不要回去——”
“咳咳……”
忽然低声的咳嗽无端让温南星眼皮一跳。
右眼,灾。
松开手里的遥控器,他小跑过去,拖鞋都忘了穿,无处安放的手紧张地抬起又落下。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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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冒了?”温南星纠结着开口。
话音刚落,岑黎胸口有点起伏,喉结动了动,闷出一声:“不清楚,可能吧。”
声线听着和平常不大一样,多了两分沙哑,偏低沉。
“回去吃个药就好了。”岑黎边说,边瞄他。
温南星点点头,他明白发烧的滋味不好受,于是望向已经朝门口走过去的岑黎,担忧地嘱咐:“那你好好休息。”
岑黎一个踉跄:“……”
紧接着就见他摸口袋,翻来覆去掏,却什么也没掏出来,又悠悠转头。
声控灯紧随其后灭了。
顶灯直直往下打,背着光线……
他面无表情。
温南星还在门口,咕咚咽了下口水:“怎、怎么了?”
岑黎呼出一口气,又开始咳,咳嗽声断断续续,像是差点咽气。
断断续续的间隙,他见缝插针说:“进……不去了。”
温南星尾调上扬,慢吞且犹疑:“啊?”
“我没带,钥匙。”
第28章
“这件可以吗?”
温南星翻找衣服的时候,岑黎正规矩地站在卧室门边。
衣服还湿着。
而他是真的没带钥匙。
但进不去家门的人此刻并没有懊悔,反而庆幸,庆幸还好今天洗衣机突然坏了,还好他有随手关门的习惯,还好他落了钥匙……
天知道温南星说完那句好好休息,他差点昏倒。
头一次被准许进入这片私人地带,岑黎既好奇地四下打量,同时又收敛着自己的视线,生怕看见点不该看见的。
听见声音,他回头,只见温南星手上提着一件不符合自己尺寸的T恤。
一件粉色的T恤,很长,也很……少女心。
和他的小电驴颜色差不多。
对比着他的身高,岑黎想,如果温南星穿上,应该能盖住半截大腿,是这段时间流行的下衣失踪穿搭。
“你先试一下吧,这件我没穿过,很干净,也很软的。”温南星朝他走过去,将衣服递给他。
岑黎始终同这片禁地间隔着一段距离,靠在门边,没有指令便不会擅闯,见人过来才站直,接过他手里的嫩粉T恤。
“我去卫生间换,免得水滴了一地,还得费功夫擦干净。”岑黎说。
温南星颔首,或许是怕他有事,就在卫生间门口蹲守。
一墙之隔,甚至能听见衣物摩挲皮肤的细小声音。
低头盯着自己的小企鹅拖鞋,温南星想了想,又稍微挪远了一些。
关了门,湿衣被脱下,岑黎盯着这件衣服,边换边好奇地问:“你还有这种颜色的衣服?没见你穿过粉的。”
温南星在门外抠手。
他想说自己不旦不穿粉色,甚至衣橱里没有明快的颜色,大多数衣服以低饱和色为主。
没别的,单纯是认为太过鲜明的色彩,很挑脸蛋。
穿出去丑,还招摇。
但要是让岑黎知道温南星不穿亮色,是因为觉得自己的颜值无法撑起衣裳,那绝对惊到跳起来,带着他好好照照镜子。
一张上帝宠儿的脸,还不好看?
那自己岂不是要自卑到老……
“喜欢粉色的人,在某种含义上来说都是稳重又细心的性子,还是和平主义者。”
不仅温柔,通常还很会照顾人,岑黎想着。
“嗯……”
温南星支吾一下,含糊道:“其实这件不是我买的。”
“是别人定制的,算是送我的礼物。”
听温南星说完,岑黎这才后知后觉看见衣服背后的印花,烟花logo配上彩色涂鸦,中心是两个卡通小人,手抱着乐器。
也不知怎地,岑黎穿衣服的手一滞,浮想联翩。
不能吧。
这是,情侣款……?!
那团涂鸦突然之间变得刺眼,岑黎头顶犹如黑云压城,仿佛脚底下淌的不是水滴,而是雨珠。
怕人介意,温南星忙不迭解释说:“不过你穿没关系,因为太大了,所以我一直放着。”
“大小正好吗?”他问。
突然沉默。
许久,久到温南星差点以为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正想敲门,里边忽地传出不大满意的声音。
透过卫生间的门,显得闷闷不悦:“小,太小了。”
温南星:“啊……还小吗?”
“可这是最大的一件了,”温南星苦恼,“其他的……你应该穿不上。”
“早知道定团服的时候就让他多制几件备用了。”
“……”
缄默一瞬,岑黎沉声:“团服?那是什么?”
“就是……”温南星想着该如何描述他曾经狂放不羁的摇滚乐乐团,括弧,地下乐团,括弧。
“演出时候穿的,大家都穿差不多的衣服,显得像一个整体。”
其实不是。
是队长悄悄咪咪搞回来,把大家的服装都换成了五颜六色的团服,还说是因为有粉丝点名想看他穿粉色的……露脐装。
重金点名,但他拒绝了。
“……”
岑黎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刚脱下的粉衣又被他悄无声息地穿了回去,肩膀处稍窄,但勉强……算是尺码标准。
“要不你再等等,我找找其他的——”
温南星叹了口气,刚准备抬脚离开,只听“咔哒”一声,开门,岑黎身上好好地套着那件粉上衣。
“其实差不多,能穿。”岑黎说。
挺出乎温南星意料的,柔和的烟粉色并没有加深肤色,反而衬得他整个人皮肤质感以及光泽很好。
温南星眼睛亮亮,耿直地说:“你像是要去唱嘻哈。”
岑黎:“……”
这是哪里的夸赞方式?
温南星还没说完:“但是很好看,适合你。”
岑黎移开视线,耳尖漫红:“咳咳……这是你们团服?”
“那怎么其他人不在上面?”他问。
“啊……因为这件是错版的,老板忘记给其他人画上了,所以就当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了。”温南星腼腆一笑。
岑黎正巧抓住这个节点问:“你生日……什么时候?”
温南星答:“八月底。”
“三十一?”岑黎又问。
温南星“嗯”了声。
还有一个月不到,岑黎琢磨。
“啊对了,裤子。”温南星恍然想起他给岑黎找了衣服,但没有配套的夏裤。
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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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翻的时候,岑黎拽住他:“衣服还能勉强套上,裤子就算了。”
“你家吹风机在哪?吹两下差不多也能干。”
温南星说在房间,又踢踏着拖鞋跑去拿。
吹风机插上电,在嗡嗡作响的噪音中,岑黎看着温南星忙来忙去,先是让他躺倒在沙发,再是端来一杯热水。
甚至没让他自己动手,搬着小椅子让吹风机横放固定,真正实现了自动化。
热风打在小腿处,比窗外席卷而来的海风更燥热。
“冷的话是不是发烧了啊……”
温南星喃喃自语,即使他成长路上平平安安,但在感知生病这方面仍旧欠缺,相较于自己察觉到身体不适,他更依赖于外物确切的证明。
比如说这种时候应该量一□□温。
发烧?
岑黎眼珠一转,后知后觉干咳了两声,引得正在水池边清洗体温计的温南星探出脑袋,歪着脖子努力朝他这边投来视线。
于是他临时决定,就出演一场病弱戏码。
但这太无耻了,岑黎兀自骂自己,接着猛灌一口烫水,含在嘴里。
和称病不想去上学的陈妙妙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戏。
于是温南星拿着温度计过去,就见岑黎烧得面红耳赤,烧得理智全无,整个人宛如被浪花冲至岸边的小鱼,奄奄一息。
“很难受吗?”温南星边观察着他的状态边甩两下温度计,“你先量一下,我去找找有没有药。对了,你——”
岑黎没开口,点头接过,趁着口腔温度还没降,快速往嘴里一塞。
没来得及说完话的温南星:“……”
稍停,温南星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半晌,吞吐道:“你用反了。”
“是另外一头。”
“……”
岑黎垂眼一看,嗬,水银前端还露在外边呢。
脑子没烧坏的人,都干不出这事儿来。
温南星确定他是真的烧到无知无觉了。
滴答行走的时间指向六点,他看向在沙发躺平的那一大只,蹙眉认真思考着什么。
安定了一会儿,温南星忽地说:“要不还是找开锁师傅吧。”
……
岑黎一阵猛咳。
温南星慌张地弯下身子,学着电视剧里的方式,去拍拍他的背。
他想说或许岑黎自己家会有比如药箱之类的东西,温南星仓促地搬进来,唯一的一袋子药还是上次自己发烧吃剩下的。
一些退烧药,退烧贴。
“家里没有咳嗽药,那我出去买……吧?”温南星担忧地看向他。
不然晚上咳昏过去怎么办?
严重的话,整晚都会被嗓子发毛发痒的感觉折磨到睡不着觉。
“不、不用。”岑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这回是呛着了,面红耳赤的样子倒真不是演的。
趁着温南星慢速说话的间隙,岑黎快速将体温计拿出来读数:“三十……七度二,没烧。”
体温计顺时针转了方向,温南星定睛一看,确实是正常温度。
那为什么脸那么红?
“好吧,那……”
岑黎现在担惊受怕,生怕他又蹦出一句让自己去找开锁师傅。
然而温南星只是扭头看了眼时间,然后问他:“你饿吗?要不我煮个面吧。”
岑黎:“……”
这句也有点吓人。
黑暗料理的刻板印象已经在他脑子里生了根,彻底抹不去了-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生病最重要的除了好好养病之外,还有补充营养。
温南星觉得自己此刻像压榨员工的老板,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位刚躺着命若悬丝似的人,眼下正在厨房里捣鼓煮面。
不过二十分钟,盖着煎蛋,铺了两根小青菜的清水挂面出炉。
两天没去菜市场,冰箱里就剩下这一些简单的食材。
佐料不重,倒了芝麻香油的面看上去鲜美多汁,一碗没有加葱,但放了些碎芝麻,另一碗的食客倒是不挑,有什么吃什么,津津有味。
“你之前说过是在上学吧,平时一般都住家里吧。”岑黎注意着压低点声音,毕竟做戏要做全套。
温南星腮帮子鼓鼓,咽下喉间的食物后才说:“家离学校太远了,我……住学校附近。”
“租房?你一个人?一直点外卖?”清面实在过于寡淡,岑黎又往里倒了点生抽,“再来点?”
温南星把自己的碗朝岑黎移过去一点:“嗯……有做饭阿姨。”
岑黎了然,钟点工上门,上班族的福音,能节约许多时间。
“但你做的不一样,简单的东西也很好吃。”温南星认真。
“哪……不一样?”
温南星思忖一下:“和阿姨的手艺不一样,和饭店里一成不变的味道也不一样。”
真要说就是,有家里的味道。
“是吗。”岑黎心痒痒。
温南星点头。
配合着吸溜面条的声音,岑黎觉得他这句话很有说服力,至少在他看来,这一顿简餐是成功的。
从前完全不觉得,看人吃饭也是一种乐趣,现在他明白了,那得看谁吃。
他现在有一种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错觉。
良久,岑黎哑声:“我可以一直给你做。”
心脏扑通扑通跳,既怕对面的人有反应,有怕对面的人没有反应。
这种矛盾心理,最是啮噬人心。
时间流速似乎变快了。
但事实上秒针只是刚从四,走到五而已。
“我是说两个人吃饭和一个人吃也没差,还热闹点——”
“好啊。”
温南星掀起眼皮,朝他扬起一个笑容:“那我去洗碗吧,大厨辛苦了,休息一下。”
“叮”一声,打断了两人独处间的闲谈,也打断了岑黎微妙的剖白。
是陈跃的消息。
陈跃:【差点忘了跟你说,你车借我开走了,你家门钥匙也挂在车钥匙上面】
陈跃:【是不是进不了家门?转我十块,哥大发慈悲给你送过来/推墨镜】
厨房传来淅沥沥的水流声。
岑黎低头,哒哒哒打字。
岑黎:【不。】
岑黎:【你千万别来。】
第29章
晚间七点整,夜幕降临。
属于新闻联播独特的开场BGM环绕着各家各户,再换下一个频道,是几乎每个暑假都会轮播的偶像剧。
楼下略微耳背的大爷喜欢边听声音边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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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得上是忠实粉丝呢。
在这份噪音的裹挟下,温南星正抱着一坨浅蓝毛茸茸,朝客厅走过去。
“这是我新买的毛毯。”温南星解释说,浴巾那次纯属临时起意,家里没多的薄被嘛。
“是不是太厚了?”
岑黎抬眼,一张面饼似的毯子张开,盖到自己身上。
绒呼呼的软毛压上来,触感还不错,跟雪花似的绵绵软软,不扎皮肤。
岑黎想,这个老板肯定是个实在人,用料这么扎实,盖上半分钟不到,他就感觉自己浑身冒火。
大夏天裹着一条绒毯,汗不要钱似的流啊!
“还行,厚点好。”他嘴比肌肉硬。
此刻的岑黎愿将其称之为——甜蜜的烦恼。
温南星心情复杂地望着他,就像一只体型庞大的大型犬蜷缩在抠搜不到一平的小窝里,怎么看怎么委屈。
“要不,你睡我的床吧。”温南星纠结半晌,琢磨来琢磨去,到底还是说了。
毕竟这样对待客人,礼数不周。
嗯……某种意义上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
他感觉这已经不是惊吓,而是恐吓了。
“别,真的,用不着。”岑黎语无伦次,良久,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其实我认床,嗯总是换新的环境,容易失眠,能睁眼到天亮的那种。”
温南星一滞:“……?”
漆黑的瞳仁望过来,岑黎脸不红心不跳:“所以我只能睡沙发。”
“……”真的吗?
印象里,某一天和他同样经历过腰伤的人,当天是秒入睡,睡熟到他无论怎么发出噪音,都没能吵醒,仿佛魇入梦境中一般。
直白来讲,就是跟死了一样。
地震海啸都别想打搅他。
温南星妥协:“好吧,那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喊我。”
岑黎颔首。
“我帮你拿了新的毛巾,牙刷的话……”
温南星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不好意思地举着硬壳包装:“粉色行吗?”
“……”
是和粉色过不去了吗?
岑黎望着十块钱三只牙刷的包装,又低了低脑袋看自己身上这件粉嫩,实在没法想象一个大男人穿得跟花姑娘似的,还得握着一只粉牙刷刷牙。
他犹豫:“旁边不是还有一只灰色的吗?”
“啊这个,上次陈妙妙用过,”温南星低头看一眼,“她说不喜欢粉色。”
他腼腆一笑:“蓝色被我用了,所以只剩下粉色的了。”
前一秒还在嫌弃,后一秒,岑黎能屈能伸:“也行……随便什么颜色,能用就行。”
“那拖鞋……”
“别找了,就一天而已,我无所谓的,”岑黎一听,叹了口气,“你快洗吧,一会儿没热水了。”
温南星小鸡啄米般“哦哦”两声,说到底,还是因为没经验。
他朋友又少,也从来没往家里带过,若是放在以前,他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独一份,就连哥哥也不会同他买亲子款。
当然,向来注重品质的哥哥更不会买十块钱三只装的牙刷,还有略显粗糙的毛巾。
温南星摇摇头,盯着洗漱台上的两只牙刷杯,心念一动,将他的那只牙刷转了个方向,刷毛面向隔壁那只。
不是强迫症,是看上去像一家人。
猝然冒出来的想法让温南星倏忽一顿,没由来地心头鹿撞,手指顺着皮肤往上触到胸口,仿若感受到一股力量驱动。
仅聆听了小半会儿,又很快放下。
不过……
有点高兴这样的热闹。
而另一边,温南星有多欢天喜地,岑黎就有多肉颤心惊。
同款牙刷同款毛巾,虽说都是打包一块卖的,但仍旧让他游思妄想……
天。
这场景,简直跟同居没什么两样。
重复吸气又吐气,岑黎拉高身上的绒毯,也不知道是这条毯子出厂就自带香氛还是被人清洗过,鼻腔里一呼一吸都是清浅的茶花香。
浴室淅沥沥的流水声冲击着耳膜,他耳朵酥酥麻麻,心跳鼓动的频率明显超出正常范畴,若是这会儿戴着心率检测仪,那早就该提醒他“出问题啦快看看吧”。
但他自己清楚知道,心脏跃动的每一下都在诉说:是紧张,是怦然心动,是不知所措。
是许多种交织的情绪,清晰明白地告诉他——
啊,你完蛋了。
你牡丹这么多年,一下坠入爱河不可自拔了。
但要问,一张白纸该怎么追求人家,岑黎能交同样一份空白的答卷出来。
除了温南星名字叫温南星以外,其他一概不知。
人还防备着呢。
发麻的心绪一直持续到夜色愈发黑沉的时候。
温南星和他道过晚安,也就回了自己房间,只不过生病最怕的是夜间,人体温度会不自觉升高,再强壮的人都不一定能抵御来势汹汹的病毒。
所以卧室门并没有彻底关上,而是留了一条缝隙,半掩着。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倒是温南星睡不着了。
“咳咳……”
客厅里传来的咳嗽声在静谧的空间显得尤为明晰,甚至传入温南星耳中还有回声。
几乎是当下的一瞬间,温南星便掀开薄被,“啪”地提着一盏小夜灯,圾拉着拖鞋跑出去。
老破小房屋租金便宜,但缺点随处可见,比如头顶咯吱咯吱响的吊扇,也不清楚是什么问题,温南星真怕它忽然之间掉下来,让他们两人的脑袋搬家。
所以他关小了一些,起码旋转的速度不会造成威胁。
黑暗之中,沙发被一团大个占据。
岑黎的睡相不太安分,起码温南星平躺着便不会再乱动,而他却呈现一种敦煌飞天的奇异姿态。
温南星:“……”
好张狂的睡姿。
不过眼下的张狂是虚的,平日里幽邃的眼睛如今阖着,再加上身上嫩色衣服的加成,整个人又乖巧又服帖,仅有的那一点痞气都被消磨殆尽。
温南星忍了又忍,努力憋住自己想摸岑黎脑袋的想法。
但是真的好圆,标准的圆头。
感觉比他自己睡得都圆。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岑黎面上的潮红比先前更加严重。
原来深肤色的人脸红也是很明显的,温南星兀自感叹,注意力飘忽。
还好这会儿真发烧的人没醒,要不然就会知道,他每次遮掩的耳尖,实际红透的样子都让人看进眼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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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黎?醒醒……你好像真的发烧了。”
岑黎小声哼唧两声,耳膜嗡嗡作响,朦朦胧胧的嗓音清甜又脆生,他还以为在梦里呢。
梦里他是猎人,正追捕着一只瘸了腿的白兔。
白兔虽然受了伤,但机灵得很,哧溜一个滑步,便从他的掌心底下溜走,留给他一撮干净洁白的毛发。
几声下去,嗓子都冒烟,可陷入梦寐中的人哪会回答,连腰腹露明晃晃露在外头都不知道。
只要视线下移,就能看见隐匿在宽松衣物底下的风景,一览无余。
额间滚烫,贯彻要关照邻居到底,温南星焦心如焚,顾不上数对方到底有几块腹肌,先替他捡起掉落在地的绒毯。
又捻了捻被角,盖得严严实实,接着才去采取退烧措施。
量体温,降温,不行就吃药。
冰凉的毛巾压上带着温度的额间,很快便被热气浸染,每隔一段时间,温南星都需要换一块,两块毛巾替换着用。
一直跑来跑去捣鼓,接近下半夜,发过汗,体温才降下去。
岑黎睁开眼,又被困倦的睡意强行禁锢,清醒一会儿就说两句话。
但没能回答完,磕了一颗退烧药见效颇快,盯了温南星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不过两秒,心满意足地倒头又睡过去。
温南星:“……”
他为什么记得……几个小时前有人说自己很容易失眠呢?
“经常锻炼的人身体也这么不好吗?”温南星碰碰他的额头,自言自语。
他嗫喏:“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明天早上如果还不退烧的话。
这句话仿佛一枚埋在岑黎心里的定时炸弹,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点燃了导火索。
也可能是烧迷糊,手腕突地被一只大掌桎梏。
温南星动了动手腕试图抽离,但很显然,他小瞧了对方的骨劲,也高看了自己的力量感。
默了默,温南星福至心灵,试探性说:“不去医院?”
好,松了点。
他又道:“还是去……?”
嗯,又攥住了。
温南星“哇”一声,是声控的。
然后就没能再抽离,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让人松开半分。
垂着睫毛,温南星盯着那只略显粗糙的手良久,他戳戳岑黎的手指头:“你松一下……痛。”
打商量一般,试图唤醒沉睡无知觉的人。
岑黎精神恍惚,眼皮千斤重,还沉浸在梦境似的,只是很听话地,真的舒张开几根手指。
可松了,但不代表他会把猎物放走。
做猎人的首先得把猎物抓牢了,就算不吃,攥在自己手里的那才是真实的,跑不掉的。
于是他宽宽松松地圈着,再缓而慢地往上挪。
手心微微泛痒,温南星稍顿,低头,盯着紧扣一起的两只手:……
病人总是缺乏安全感,他想。
一夜好眠-
陈妙妙在早间八点走出家门,八点一刻抵达胡奶奶家蹭早饭,又于八点半上楼,在他阿黎叔家门口站定。
距离捕捞节的联欢会已经结束一周左右时间,这些天,她快被一堆作业淹没,但她可没忘记阿黎叔之前答应的事情。
带她去游乐园轻松!
也就是今天。
望向外头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陈妙妙心情愉悦。
——砰、砰、砰。
先是三声轻敲,一声呼喊,再是三声重敲,木门哐哐作响,却始终无人回应。
她失去耐心,抱着小书包,开始边踹门边大声喊。
……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决心要惩罚说谎的人,一场迟来的发热将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屋外的晨光漫进室内,斜斜地洒落在木地板,深一道浅一道,照耀着。
听到门外砰砰响的敲门声,正处于深度睡眠与即将苏醒之间的岑黎,在梦境中烦闷地啧了声,接着习惯性地朝旁边摸索。
找手机看时间呢。
但手机没摸着,倒是摸到一个软乎的“抱枕”,带着温度。
他睁开眼。
狭小的沙发上,温南星睡在外侧,自己睡在里侧。
嗯,温南星。
……嗯?!谁???
睁眼就看到一张恬静睡颜,岑黎木着脸,侧身躺着,圈在人腰间的左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没办法啊,沙发太小,他一放开手,人指定就要滚到地板上。
身前温柔乡,身后沙发背,两面环狼饲虎,他进退两难。
更让岑黎脑子里那根弦断裂的事情是,他的右手还牵着温南星的左手。
一种趋近暧昧的……十指相扣。
第30章
嘶……
岑黎倒吸一口凉气。
和别人挤一张床这类事情不是没有过,以前出勤任务累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大家伙们甚至还能你靠我肩膀,我睡你大腿。
一点儿隔阂都没有,吃盒饭缺筷子还能互相喂呢。
如果换做是当时还没开窍的岑黎,他一定百思不得其解,不就拉个小手,这有什么?
从火场救人比这亲密多了,又是扛又是抱的。
但温南星这种情况不一样,再说温南星也不是别人……
……那差距可大了!
岑黎简直人麻了,要不是他清楚知道昨天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单纯地烧糊涂了,半梦半醒把人强行留下了而已。
不然他肯定给自己两巴掌,简直是在犯罪。
心头一阵温软又慌乱,接着门外又是哐哐两下,带着愤意的敲门声。
温南星精神浮浮沉沉,明显还没有睡醒,但是他浅眠,一点点噪音侵袭就容易睡不着。
于是在岑黎的注视下,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点模糊,看不太清,但对于面前突然出现的人脸,他没有多少意外与惊讶。
甚至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温南星又醒过一次,迷迷糊糊去岑黎的额头,最后确定确实退烧了,这才安心陷入深度睡眠。
不过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让温南星对岑黎又多了一个印象——
即使是身强力壮的消防员伙伴,发烧也是真的很黏人。
面对面,大眼瞪小眼,岑黎干巴巴:“早啊。”
温南星揉两下酸涩的眼睛,刚醒来的声调比平时软两个调:“早。”
嘶……
又倒吸一口。
一早上就这幅美梦似的艳糜场景,属实有点刺激神经,岑黎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温南星看他,他也看温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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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视几秒,最终还是他先败下阵来。
“我,呃……我去开门。”岑黎慌不择路,仿佛手里是烫手山芋,是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蹭地一下松开攥着一夜不放的手,他摸爬滚打从沙发上起身,在门口陈妙妙喊出第二遍他的大名时开了门。
听见背后动静,陈妙妙转过头,对于这位出现在对门不速之客,她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愠怒。
只不过身高不足,气势不够,所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罢了。
岑黎看着她一身即将春游的装扮,显然贵人多忘事,不明就里:“一大早敲门,你哥让你来的?”
“你之前答应我要去游乐园的,你忘了吗?!”过于激动,陈妙妙声音都尖了不少,“叔你为什么能在小温哥哥家里?哥都不让我在小温哥哥家过夜……”
岑黎看了眼时间,都快中午了,他敷衍:“哦,游乐园。”
说罢又转身走进屋里,睡昏头了,早饭还没着落呢。
一扭头,却发现温南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差点撞上去。
“你感觉还烧吗?”温南星拿着体温计,小尾巴一样。
岑黎摸摸鼻尖,眼观鼻鼻观心:“应该不烧,也没后遗症,就是嗓子像刀割。”
“啊……那是不是要煮个梨汤。”温南星昨晚临时做的功课,冰糖梨子水,止咳止痒。
梨子有,当季的,大个又新鲜,还能丢两三颗红枣进去添点儿甜味。
这些东西昨天半夜的时候,温南星就准备好了,就是刀工不行,梨子一块大一块小,中间的核也丢在锅里边,忘了去掉。
“你……”
岑黎怔怔然,眼看着温南星双手提着一锅即将满溢的水,心惊肉跳:“哎慢点慢点,不是,还是我来吧,一会儿洒了。”
温南星倔强地憋红脸,连脚趾都在用力:“我可以的,这个不重。”
都没有大提琴一半的重量。
不重……
这番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岑黎自然也没给他表现的机会,张口就来:“我正好恢复恢复,肯定是最近练得不够抵抗力差,所以才老病。”
温南星:“……”
这句话似乎不止一个人中枪。
没人搭理的陈妙妙望向厨房里客气谦让的两位,跺了两下脚也进屋,关门声邦邦响。
温南星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客人在。
陈妙妙颜控算是没救了,以至于温南星笑着同她打招呼的时候,小姑娘就算有脾气也散了,拉着他的手又亲亲密密地说小话,吐槽令人烦恼的作业,分享谁谁谁家的狗子又走丢了。
年龄小,但也八卦着呢。
中途温南星仍然记着要让病人再量一次体温,但是病人这会儿扮演着大厨角色,手都腾不出空闲,只能偏一下脑袋,顺从地让温南星取走温度计,没空看温度,视线倒是一直紧随着……
像狗皮膏药。
怎么撕巴都扯不下来。
气氛很微妙,也有点怪,说不上来,尤其像她班级里情窦初开的女同桌,整天就盯着隔壁组的那个男生,上课还老照镜子,莫名其妙地笑,诡异得很。
陈妙妙到底是小女生,率先察觉到不对劲,她趁着温南星洗漱,一溜烟跑进正一簇一簇往外冒烟的厨房。
“叔,你一直在看小温哥哥。”小姑娘深深看他一眼。
一场发热,岑黎心情愉悦,也不嫌底下大爷不知哪学来的京腔吵了:“嗯……嗯嗯?”
“他人都不在这,我看谁?”
陈妙妙心道一声:狡辩。
接着又看穿一切地姿态,说:“你也觉得小温哥哥好看,是不是!”
岑黎一路嗯嗯嗯过去,搪塞着她的问题:“好看,天仙下凡。”
“小温哥哥会找什么的女朋友啊,这么好看的话要求肯定很高……啊如果他在我们镇上找到了女朋友,以后会留在这里吗?”陈妙妙喋喋不休,像是非要逮着人问出个所以然来。
岑黎一顿,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能确定的是,温南星不可能一直都在这儿待着,他还有学业没完成,或许家里人还在四处找他。
也不会和小镇上的姑娘结婚……吧?
背过身将温汤的梨子汁水倒出,他淡然:“你关心这个干什么?暑假马上要过了,作业没写完还想跑出去玩。”
“我写了!”陈妙妙嘟囔,“切,不说算了,我找小温哥哥去。”
小姑娘不屑,变脸比翻书都快,转头就娇滴滴跑温南星那边说话去:“小温哥哥,你腰上的伤好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游乐园玩!”
“好多了,”温南星答,又问,“游乐园?是海边那个吗?”
他记得路过的时候见到过,不用买门票就能进去,晚上的摩天轮摇摇晃晃,霓虹色彩高悬,很漂亮。
陈妙妙嘴里的煎饼还没咽下,唔唔唔比划了好一阵:“不一样不一样……”
“那根本就不叫游乐园,就是一堆沙雕里面摆了个摩天轮,过山车都没到高空呢!”
温南星迷茫:“沙雕?”
忙碌了许久的岑大厨端着早饭从厨房出来:“字面意思,就是沙子雕成的各种卡通人物。”
温南星拖长声音:“啊……沙雕。总感觉在骂人。”
“那得看谁说。”岑黎意有所指。
譬方听温南星骂人,就像昨日梦里的白兔,挠你一爪子,不痛不痒的。
但也不一定,毕竟兔子咬合力惊人。
“咳。”岑黎咳嗽一声,让自己的理智回归。
温南星忙不迭捞起已经煮透软烂的梨子:“你先喝一点,没效果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生病,医院就是良药。
“去医院也就是配个药,又不是什么大事,别紧张。”岑黎小幅度勾起唇角,淡笑中却透着一丝抗拒。
从他休假开始,跑医院的次数比之前一整年的次数都多。
医院也不是什么都能治得好的。
“胡奶奶给的,水蜜桃,软的,可好吃了。”
陈妙妙忽地从包里掏出两只又大又圆的蜜桃。
说得偷偷摸摸,但实际却炫耀似的摆上桌面:“就两个,我们偷偷吃。”
“好。”温南星啃着桃子,弯弯眼睛,眼底却没笑意。
望着岑黎宽阔的脊背,只觉得眼下的他似乎被落寞包裹-
游乐园的计划推迟了两天,在打工人即将狂欢的周五,三人出行。
因为这场来之不易,且称得上远足的行程,陈妙妙早早就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蹲点,他们要出发前往市区,大约一个多小时近乎两小时的路程。
“你没睡好吗?黑眼圈快要掉地上了。”临上车前,岑黎看着温南星两只熊猫眼,问他。
“有点,晚上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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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底下有两只鸡在吵架,很凶。”温南星哈欠连天,“而且我没去过游乐园……”
他说:“兴奋的。”
“小温哥哥你没去过游乐园?为什么呀?长大以后很忙吗?”陈妙妙抢在岑黎前问。
温南星思忖一下,摇摇头:“不是,小时候就没去过。”
手刹被落下,岑黎惊讶,偏头:“一次也没有?”
温南星点头:“嗯,他们太忙了,没时间带我去。”
“那你哥呢?你俩差很多岁数?”
“不多,六岁。”
那就是二十九左右,跟他也差不多年龄啊,岑黎心里暗自有数。
岑黎打着转向:“他怎么没带你去,你小学你哥也才初中吧。”
温南星想象一个温润但带有少许洁癖的哥哥,坐旋转木马……
大概要上下左右将整个游乐园翻来覆去擦十遍。
所以他也有轻微的强迫症以及完美主义,没办法,血缘牵绊着嘛。
车辆缓缓穿梭于大街小巷,昨晚被两只不和睦的鸡吵得没睡好,温南星这会儿困意上头,仿佛座椅是床,而靠枕就是枕头,一沾就能表演秒睡。
轻轻打了个无声的哈欠,温南星解释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岑黎好笑地看着他竭力睁开的眼睛,提醒他:“还有一个小时呢,眯会儿吧。”
温南星有些不好意思:“没人说话的话,你不无聊吗?”
还没进入高速路段,左侧便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慵懒的海风轻轻撩拨着发丝,岑黎眯了眯眼睛:“听听歌,看看风景,还行不无聊。”
“睡吧,到了我喊你。”
挡不住强势席卷的困意,温南星也不再推辞,眼睛一闭,同后座的陈妙妙一块陷入梦乡。
等红灯的间隙,岑黎扭头,不过一分钟,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他稍稍将垫在脑后的靠枕倾斜了一点,让温南星更舒适一些,以免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醒来会落枕。
光明正大的打量,岑黎都能数清那长而翘的睫毛到底有多少根,连细腻脸颊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乖的样子。
咳咳……
开车不能想这些,容易出车祸。
他收回视线,保持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但忍不住也是真的,每次只能趁着跳转绿灯的间隙悄悄看一眼。
从高速下来便是一个服务区,岑黎泊了车,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嚷嚷着喝果汁的陈妙妙实在憋不住尿意,一下车就飞奔卫生间,跑出残影。
在车上稍稍眯了会儿,精力已经补充完毕,外头阳光充足,温南星也下车透了透气。
岑黎提着一袋子水,两人就在这儿修整,顺便给所剩无几的油箱加个油。
阳光暖呼呼,岑黎靠在车边,看着慢慢电子屏上缓慢升高的数字,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温南星递给他一颗薄荷糖,同时问:“你累了吗?那一会儿我开吧。”
“你开?”岑黎像是在确定,又像是在好奇,“我这手动挡。”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
“嗯,我会。”
弯腰坐上主驾驶,温南星抬眼,笑着调侃:“累坏了回来就没人当司机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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