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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嘴唇上有痣?

照了二十多年镜子的温南星狐疑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意识去舔了一下,舌尖蓦地碰到点东西。

顿了顿,将那一小点卷入嘴里。

什么痣。

品了品,是芝麻。

撒在煎饺上的黑芝麻而已。

岑黎“呀”一声:“大痣被你咽下去了,完了,快再粘一颗上去,不然就真的没大志向了。”

什么啊……

又不是胸口,胸才无大志。

温南星决定专心吃饭,不和他聊。

看他对自己的玩笑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岑黎也不恼:“不逗你了。”

接着一副正正经经提问的态度:“你知道泪痣代表什么意思吗?”

嗯?

话题再次跳跃。

关于泪痣的传言,温南星是听说过的,都是有关面相的说法,他犹豫着模棱两可道:“感情线不好……嗯……容易流眼泪。”

要说准确点,那就是……今生今世为爱所苦,被情所困。

“你那是哭痣吧,也没见你哭过啊。”岑黎却蹙眉不同意,什么感情不好,明显和自己听过的版本不一致。

温南星上下滑动着喉结,想开口但琢磨了一下又闭上。

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总不能在你面前哭,他在心里道。

岑黎哪知道他心里活动,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见解:“老一辈通常会说:啊……凡生有此痣者,是因前世去世时,爱人的泪水滴落在脸上,从而形成的印记,以作三生重逢。”

神叨叨的。

迷信。

可听了半截心痒痒,总得听完,于是温南星问:“然后呢?”

“然后等遇上命中的人,得还给他。”岑黎神秘,语气分辨不出真假。

要还?

温南星不太明白:“怎么还?”

他真诚发问:“哭给他看吗?”

岑黎一噎:“……你很幽默。”

温南星:“谢谢?”

岑黎又结实一哽:“……”还真敢接。

牛奶的的确确能解酒,半杯下去,像灵丹妙药,什么头疼脑热都给治好了。

温南星是个温吞的性子,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吃饭上,慢条斯理宛如在品鉴宫廷美宴。

而对照物岑黎,说实话是个急性子,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脑子里一旦冒出个新鲜的想法,想做就去做了。

“一会儿再跑一趟小木屋,给你手机拿回来,万一是掉半路了那就有点棘手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了温南星心窝子,他沉默片刻,把剩下半张煎蛋一起塞进嘴里。

脸颊鼓起一块圆弧,像个泡泡,不知道戳一下会不会破。

“你慢点别噎着,我收一下东西,这两天还没得空理这些箱子。”岑黎好笑地望着他突然加快的进食速度,提醒说。

可温南星已经端着盘子去水池了,像模像样挤着泵洗洁精,搓两下盘子正面,再翻身搓反面。

够勤快的。

然后就没事干了。

因为岑黎这会儿正在整理着家里的物件,以前住队里宿舍,这些东西放着也就放着了,但现在有客人在,总要收拾得干净些,不然像什么样子。

虽然第一眼给人已经是乱糟糟,一塌糊涂的印象,且当是为扭转形象吧,他想着。

“你要无聊就看看电视。”

温南星眼见他从沙发窄缝里掏出一块长条板,并且颇为自豪地说:“我这记性够好的,几个月没开过电视机,还能找到遥控器。”

“……没关系,我不看,你忙你的吧。”

“成,那你等我会儿。”岑黎没强加硬塞。

但自己家就在对门,为什么不干脆回去算了呢?

啊……想起来了。

没钥匙。

温南星还没彻底清醒,脑子转不过弯。

先前说让放松,醉过一次酒的温南星直接放飞自我,但也就这么一回,眼下十分里能松懈下一分就算不错。

毕竟不能在别人家放肆,这是宗旨。

所以乖小孩安静坐着,盯着机顶盒旁的照片瞧了又瞧,忍不住才会问一句:“这是你和家里人的照片吗?”

老旧的木质相框有些发黄,四角包边不知是不是被虫蛀过,缝隙大,还掉了漆,一个框里贴着大约十一二张老照片。

是按照时间顺序摆放的,即使外边的相框破损,里面的照片也仍旧色彩鲜艳。

人物笑得灿烂,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嗯?”岑黎应声回头,发现他在看老照片。

胶带封箱口的手稍滞了一下,不可置否:“算是。”

不等温南星继续问,岑黎便自行作答:“上面几张人多,热闹点的是零几年照的了,爷奶没过世的时候吧。”

还小,个子也没现在高,小学开始就是个暴脾气,别人一碰就炸毛。

除了俩老人家,谁说话都不好使。

“那会儿又矮腿又短,还能骑人脖颈上,后来就不行了,”迎着温南星的目光,岑黎温声,“他们年纪上来,腿脚就不利索了。”

最后甚至是换他背。

回想起过往种种,岑黎淡然:“人一旦和时间赛跑,必输。”

温南星唏嘘,生离死别人生无常,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他也记得曾光彩耀目的外公,最后躺在病床时全身插满管子的颓态。

忧郁的气氛蔓延,但岑黎没让这股子情绪继续侵蚀。

“翻到一副拼图,压箱底都起灰了。”他展示手里的巨型拼图盒。

温南星偏头,忽而一下陷入沉默——

从玄关门到客厅,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品,不知情的还以为家里进过小偷。

他强迫症不严重,但现在隐隐有发作的倾向。

“算了,左右一天时间也整不完这些,”岑黎起身,毫不在意地拍拍手上的灰,“你玩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或许是运输过程中颠簸晃荡,拼图外包装刚拆开便是四散的状态。

拿出卡在角落的一小块图,温南星没执意要跟着当小尾巴,他抬眼,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我等你。”

窗外哗哗作响的树叶飘啊飘,不定轨迹地往室内钻。

落叶翩然,轻飘飘掉至地面。

岑黎脚步停滞,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出现一人说要等自己。

这种感觉……

莫名勾心。

抄起钥匙出门,岑黎笑应:“好。”-

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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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小木屋的时候,岑黎发现这边一群大爷大妈们正在放电影。

用投影布打在白墙上,底下排排坐,组了个“戏台”式影院。

很是会享受。

片子有点老,但确是当年的热门,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唯美爱情。

岑黎只瞥了眼,转而问:“大姨,您看没看到这边有一个黑色的手机,还有一串钥匙……说不定还有个包,昨天落下的。”

“哦!小岑啊。”大姨扭头,看见是熟人,立刻笑眯眯打招呼。

但笑眯眯的背后,是张罗着给这位年轻人介绍对象。

“哎呀,刚说到你呢,你就来了。”大姨熟稔地拽着岑黎坐下,塑料板凳咯吱响。

电影台词忽地说:“你看,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哎。”

岑黎恰巧在此时扭头:“……”

小县城成婚早,许多小年轻甚至没出过村,择偶标准也低。

大姨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做媒高手,没成十对也有九对,就是在岑黎这儿栽了跟头,每年都组织联谊,可他愣是没一年参加过。

倔强得很。

大姨乐呵着拿出她闺女给买的手机,点开相册给岑黎翻照片,一会儿夸赞这个是小学老师,文静漂亮,一会儿又夸那个是护士,能干温婉。

都是个顶个的好。

岑黎一路“嗯嗯嗯”过去,心里还记着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手机钥匙都在,先前被林叔收起来搁在圆桌上。

“哎呀哪个你都不喜欢啊?小年轻要求这么高不行的。那你要什么样的,大姨再给你留意着——”

大姨愁啊,岑黎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别家二十出头对象都谈好多年,明年后年都准备结婚了,他呢,一年到头能着家就不错了。

也没办法,工作休息时间短,还得轮着休,现在刚好队里给批假,是说亲的好时候啊!

对此,岑黎也只是笑笑,按温南星的话说,大姨才是真正要给每个孤家寡人的娃寻个家呢!

还没等到岑黎开口,这时候,电影里仙子又说:“姻缘嘛,上天安排得最大咯。”

大姨:“……”这仙子出现的时机怎么就那么凑巧呢?!

而且怎么又开始从头播放了!

大妈面无表情摁下暂停键,声音突兀地被掐断。

大爷:“诶,怎么回事,怎么暂停了?”

大爷:“还没看完呐!”

大姨:“你都看了八百回了,还看呐!”

岑黎笑得狡黠,都不用他对付,经典电影跟及时雨似的,已经帮他推了“桃花”。

“等上天安排吧。”他说。

大姨一跺脚:哎呀!那得安排到七老八十岁啊!

……

和大姨打了声招呼,岑黎骑上小电驴悠哉悠哉到家也不过十来分钟的事。

可也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钥匙入孔转动,岑黎发现家里又像小偷二次搜刮过似的,尤其干净整洁,方才乱糟糟的状态仿若是种错觉。

“温南星?”

反正温南星是不会回应他的,等得无聊,又眯着了。

再走近一瞧。

拼图只拼了角落处的三分之一,沙发上除了躺着一个人,还躺着一只猫,依偎着靠在一块,互相取暖似的,也不嫌热得慌。

盯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岑黎蓦地心口温软一瞬。

就像每日早间升起的朝阳,穿透云层,柔和地,一点一点,缓而慢地温暖全身,暖烘烘。

——“我的心又在跳。”

心口温软一瞬,下一刻却剧烈得像是即将跳出胸腔。

怎么搞的。

他被电影洗脑了吧,心跳这么快做什么……

“你回来了……”

温南星听到了点动静,午觉刚醒,声音还有些哑。

突地四目相对,岑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下一秒,他没话找话:“我……那个什么,你怎么自己把箱子都收了?”

“没,我没乱动,就挪了个位置,”怕岑黎误会他擅自动他人物品,温南星忙解释,“大黄跑进来之后总是挠箱子里的东西,我就放高了一点。”

大黄适时慵懒地伸着懒腰,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岑黎已经见怪不怪。

不习惯的是家里突然多出一个活人,还不是陈妙妙那种活人。

手忙脚乱。

看向岑黎手里攥着的菜场专属红塑料袋,温南星放下大黄起身,问道:“你现在要做饭吗?我可以试着给你打下手。”

岑黎整个人都是木楞楞的,机器人似的一个指令一动,脑筋还没转过来,双腿已经不由自主跟着温南星往厨房走。

察觉岑黎的视线,刚套上围裙的温南星恍然转头,腼腆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围裙还在我家,要不你穿吧。”

“不用。”像是怕人立马脱了似的,岑黎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一瞬间应声,“我一会儿再去拿,这件你先穿着。”

“你……转个身,我给你系上。”

温南星茫然,但依照他说的做:“哦哦,谢谢。”

一口气在温南星转过身后才吁出。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同款米色围裙,背后系带被打上完美的蝴蝶结,岑黎莫名捂心口,突如其来地紧张。

需要吗?

不需要吧?

第22章

岑黎突然开始祈祷。

祈祷这时候厨房里的锅突然报废,又或者是大黄忽然进来捣乱,这样他就能以不安全为由,让温南星离开这处狭小的空间。

也就能顺理成章,掩盖自己毫无章法的心跳声。

咚咚……咚……

节奏又快,又叛逆。

越想着这件事它越起劲,鼓胀着,恨不得蹦出去给人看看,它跃动的频率是多么激奋,多么孔武有力。

控制不住啊。

真是头一遭怦然心动,就汹涌得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水龙头哗啦啦冲刷着菜篮,接了半盆子水又被人关上。

长相不算圆润,甚至带点歪瓜裂枣意味的俩土豆,在温南星手里却成了宝贝,清洗工序精细得像在处理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

就差把坑坑洼洼的地方全抠下来,然后供给博物馆展出。

没见过这么洗菜的,稀奇了。

也就岑黎这会儿正被“完了,自己是个同性恋”吓得六神无主,没察觉背后的异样,不然……

当然也不能怎么样,爱干净而已,有什么错?

又一声“咚”,刀口朝左偏着,手起刀落,茄子块被撇到一边。

这个季节的茄子已经成熟,滚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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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加一勺盐腌制十分钟再过水,摒去水分拌上淀粉,红烧茄子的材料就已备齐。

这道菜的灵魂之处,不在茄子而在酱料,生抽老抽耗油全用上,料汁才是重头戏。

土豆丝也一样,大火爆炒,酸辣香味光闻着都馋掉下巴。

都是简单易上手的家常菜,至于味道如何。

得分人。

“你做菜也是看着看着就会了吗?”

所谓打下手,温南星这种看上去压根没拿过锅铲,实际也确实没举起过锅铲的小年轻,洗完土豆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岑黎被他一句逗笑了。

哪能啊,他要有这种手眼通天的本领,直接领诺贝尔奖去了。

他偏了下头,也就只能分出神思悄悄喽一眼,但看温南星这满眼崇拜的眼神,简直是在艳羡一位出色的球星……的踢球技巧。

不对。

“你想学?”岑黎蹙了蹙眉。

温南星没急着否定,慢慢吞吞说:“什么菜都能做吗?”

像是要先验证一下,面前这人适不适合拜师。

岑黎感觉自己像在应聘厨师,生怕他下一句就问——

有过多少年做菜经验?

尝试研发过什么新品菜系?

“那甜品呢?”面试官问。

岑黎回过神,麦色小臂来回晃动,翻炒的噪音过大,滋啦呼啦,却仍覆盖住温南星微微抬高的音量。

“慕斯你会吗?”

岑黎思考了一下。

“或者巴斯克呢?”

“……”巴什么?

温南星抱着碗,纠结:“啊……是不是太难了,那——”

很好,激将法,岑黎利索地给鸡翅划了几道痕迹,平静应下:“能,都能。”

又拿起一颗剥了皮的土豆:“还能给你雕出一朵花,信吗?”

温南星其他不会,但会捧场,点点头问:“什么花?”

“牡丹花。”岑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温南星咂舌:“那还挺有难度的。”

“……”

岑黎哭笑不得。

他也觉得蛮考验刀工的,要真雕了到时候不是土豆开花,而是他手开花了。

可要做甜品,冰箱里却没多少存货。

“上次剩下的木薯粉,牛奶倒是不缺……”岑黎清点物品,觉得能搓出一碗小圆子就算不错了。

手工揉上面团,温南星才忽地想起来问:“胡奶奶能吃甜的吗?”

“嗯?”岑黎揪着圆子,鼻腔出气,“你有什么事要贿赂她老人家?”

温南星:“……”

“不……没有,因为胡奶奶之前也送过吃的给我,”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表达感谢。”

“那你难道不觉得应该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先谢谢我吗?”岑黎笑。

“……”

岑黎也只是说了句调节气氛的玩笑话,没想到背后突然没了声。

缄默一会儿,就听温南星犹豫道:“我还没想好。”

想什么?感谢?

这有什么好想的,请顿饭,万金油话术。

一句诚恳又认真的话砸得岑黎神魂缭乱。

——“恩公,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得……”

楼下大爷耳朵不好使,电视声又高了两个分贝。

锅里沸水咕噜噜冒气泡,裹着一颗颗小圆子翻来覆去扭动,膨胀。

“差不多软了,我捞起来,你倒牛奶吧。”岑黎手一指。

温南星:“哦哦,好。”

但不是往锅里倒,而是应该往碗里倒,不过第一次进厨房的青年显然没意识到,在岑黎拿漏勺抄起第一份圆子的时候,一撞,冰山倒了。

白白胖胖的圆子啪叽一下落在他手背,触感先是软,而后才是沸热。

不过好在不是有疤的那只手。

“烫、烫到你了吗!”温南星紧张起来一下乱了分寸,攥住他的手像是要瞧出个所以然来。

岑黎怔愣一下,手腕一转,让小圆子掉进垃圾桶:“还行……不烫。”

刚捞出的圆子能不烫?

温南星着急:“但是红了——”

“厨房太窄了,活动不开。”岑黎手指一勾,淅沥沥的凉水划过烫伤的皮肤,能消退红肿,但压不下心里的慌乱。

“做饭被哪有不被热油烫的……哎,你听大黄是不是在叫?”

温南星果然视线转向客厅。

大黄是真的在喵喵叫,对着阳台外边。

“你去看看吧,万一它发情找上外面的小野猫了,那就糟了。”岑黎半开玩笑地说。

温南星睁大眼睛:“发、发情?”

这个季节?

岑黎淡然颔首,看着人转头就去教育胖橘的身影,唇角扬起一抹笑。

真好骗啊-

兜兜转转,岑黎以自己的受伤为挟,成功如愿以偿把温南星“赶出厨房”。

灶台上开着小火慢慢滚着小圆子,多煮的一份是打算给陈妙妙他们带过去。

温南星还坚信大黄会危害其他小猫,正在阳台唤猫。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大黄是个老太监,就算发情也无妨,它已经失去自己最珍贵的第五条腿了。

“大黄,过来过来。”

大黄倔强,且见温南星手里没有小零食,回头瞧了他一眼,仍旧不礼貌地拿屁.股对人,冲着底下的不明生物喵叫。

疑惑一瞬,温南星顺着它的视线,探头往下方看了一眼。

触目所及的是一团小黑煤球,体型只有大黄的一半不到,再一打眼,小黑猫卡在横栏缝隙,不安地挪着步子,迈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这怎么办?

温南星更加焦心如焚,有些吃力地把大黄抱下来后,他转头就抄起一根晾衣杆,想要让小猫抓住杆子。

“你在做什——”

岑黎端着菜出来。

话音还没落,温南星扭头,焦灼地朝他招招手:“你来一下,快快快!”

……

“没想到吧,我家还有这种东西。”

岑黎重新收起“自制救猫器”——一个用鱼篓以及竹竿组成的猫咪运输装备。

温南星点点头,确实有些诧异:“有很多猫喜欢在你家的夹缝里生存吗?”

“那倒没有。”岑黎说,“你可以称之为职业病。”

“啊?”温南星疑惑,“你不是……消防员吗?”

“是,但我们队曾经一个礼拜取过八枚戒指,一副手镯。”岑黎细数,“消防员的工作包括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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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于救火、救人,还得会救各种猫猫狗狗,哦对以及捅马蜂窝。”

温南星嘴张成一个圆形,还是头一次听说消防员需要处理这些日常琐事。

果然刻板印象荼毒他至深。

小黑猫已经被救下,现在正和大黄一人一个罐头,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两人的中饭也已经准备好,加上甜品,四个菜,足够丰盛。

绿豆,圆子,加牛奶。

不知道是哪国的甜品搭配。

温南星看着面前一大盆莫兰迪低饱和度的浅绿碗,沉默再沉默。

真得用盆来计量。

“咳咳……看着卖相不好,口感应该还行,你试试?”岑黎掩唇轻咳两声。

和温南星那天捧出黑暗料理时,说的话如出一辙。

可信程度相当低。

不过温南星仍旧给面地尝了一口,浸泡过的绿豆一抿即化,不甜,反而很清爽。

他眼神亮了一瞬:“是好吃的!”

“我就说吧,不能以貌取甜品。”岑黎松下一口气。

温南星切实感受到,人和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特别在他最劣势的厨艺方面。

小黑猫长得很像那天在天台,分享过同一道美食的那一只,不过当时天有些黑,温南星没看清楚。

大黄是空盘行动大使,但小黑猫食量不大,半个罐头就已经饱了,舔完自己的爪子,慢慢悠悠踱着猫步走到温南星腿边。

用黝黑柔软的毛发去蹭他脚踝。

“它还挺黏你。”岑黎弹了下小猫脑壳,“明明是我救的你吧,没良心的小家伙。”

温南星邀功:“我也有出力的。”

毕竟是他先发现的,只不过是救猫的经验不够罢了。

“你想养它吗?”岑黎问。

温南星顺着小黑的脑袋摸了摸,小黑舒适得眯起眼睛。

从岑黎的视角望过去,就是相机取景器里一幅引人入胜的画,大概能用秋月春风来形容。

但半晌,温南星还是摇摇头:“不。”

轮到岑黎惊讶:“这么坚定?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小猫小狗之类的。”

是很喜欢,温南星想。

尤其是年幼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大黑就是当时哥哥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不过是瞒着爸爸偷偷养的。

可是狗狗的生命很短暂,一场病突如其来,都没撑过他十五岁生日,就变成了一捧灰,深埋在地底下。

“你还有个……哥哥?”

简直一个惊天霹雳,正中岑黎脑袋瓜,他发蒙:“哪种哥哥?”

温南星:“啊?”

哥哥,还分类吗?

可回收,不可回收?

第23章

“不是,我的意思是……”

岑黎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亲的?”

温南星犹豫着点点头。

岑黎喉头发紧,赶忙又问:“你还有别的哥哥吗?”

“……?”

这是什么问题?

温南星茫然:“没有了,就一个。”

岑黎喃喃自语:“一个好,一个就好。”

再多冒出来一个,他就更吃不消了。

就是这自言自语的声音有点大,温南星听得一清二楚。

温南星:“……”

他怀疑今天这顿饭里加了致幻蘑菇,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奇怪,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饭吃了,当然得有人洗碗。

温南星还在尝试理解刚才那句话,就听厨房水池里一阵叮叮咣咣。

——大厨一个小时前做菜时有多得心应手,现在刷碗就有多力不从心。

笨手笨脚,差点给碗打翻了。

好在大厨还算眼疾手快,拿手捞了一把,才不至于要买新碗。

没让几只碗遭灾,温南星明显听到他松了一口气,再出来收拾桌面的时候,面上风平浪静,仿若无事发生。

“……”

先前两人挤在小厨房,岑黎手背被小圆子烫到的地方只简单冲了凉,还没消红,像被蚊子咬了一口似的,红着一块。

视线掠过那处红块,温南星忽地起身,走到木柜前翻了两下,最后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烫伤膏。

替岑黎收东西的时候,掉出来的。

拧开烫伤膏,但他发现膏体竟连封口的锡纸都没撕下,是全新的。

再走到厨房门边,温南星问:“你手背……还疼吗?”

岑黎扭头:“嗯?”

他本想说不疼,可一看门边有一个鬼鬼祟祟,浑身上下写着“抱歉”二字的人,又噤了声。

一进厨房就总能发生意外,上次是腰,这次是手。

温南星带着点歉意地探头探脑,头发丝都蔫了。

“要不,擦一下药膏吧?”他试探性地问。

甩了甩水渍,岑黎瞅瞅他,又瞅瞅他举起的手,没忍心拒绝:“行,你直接挤我手上。”

说话的瞬间,温南星已经挤出一小坨药膏,一股香油的气味顷刻间朝四周弥散,质地不干,反而是湿润的。

油滑的触感碰到手背,岑黎搓碗的手滞了一息,垂眸侧目,看到的就是一只不断打圈转动的指节。

两双手,黑白对比尤为明显。

膏药厚厚一层,犹如狗皮膏药一般牢牢扒在皮肤上。

温南星正努力地抹开那一大坨膏体,像是怕太少药效不够,恨不得拿药膏做手膜。

边涂抹边在脑袋里写感想:岑黎的手,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粗糙。

健康的小麦色指节修长,但不算细,手掌宽厚,微微用劲时显现的脉络则是力量与坚韧的象征。

和自己的脆皮骨头相比,硬得不是一星半点。

腕口连同掌心被人轻捧住,温热的肌肤触感传来,岑黎一贯游刃有余的表情突地出现一丝裂痕,震惊之色表露无遗。

更让人瞪直双目的是——

抹完药膏,温南星稍稍俯身,朝着油润的手背处吹气。

微凉。

心痒痒。

“我听他们说吹一下能缓解疼痛……”温南星解释说。

又轻吹了两下,他抬眼问:“你感觉好一点吗?”

岑黎没说话:“……”

好没好他不知道,他只感觉自己脑袋里正在放烟花。

痛感这种东西,每个人可接受程度不一样,憋着不说的时候倒是平平无奇,没在他手背神经上作威作福,但一旦被人单拎出来……

就真有点火辣辣的,不像是错觉。

岑黎一时间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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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回过神来,只道:“更疼了。”

温南星惊慌地“啊”了声,立马低头去看说明书。

比起右手那道蜿蜒的长疤,这一点还真算不上什么伤。

但看温南星担惊受怕的样子,仿佛他得了什么绝症。

“但我觉得,吹完确实好多了,”岑黎避开他的目光,“就稍微有一点,能忍。”

温南星踌躇,神色紧张:“严重的话,还是去看医生吧?”

关上水龙头,避免潺潺流水冲洗掉刚上完的药膏,岑黎重重“嗯”一声,异常乖巧:“严重了就去。”

不严重就……让人再擦一次-

锅里的绿豆圆子还热着。

小县城打包菜的方式朴实无华,就用深口的瓷碗包上一层保鲜膜,分装好,扯个塑料袋一装,又环保又能宣扬传统美德——

礼尚往来,瓷碗下回还的时候还能收到份回礼。

从昨晚开始就被人遗忘的手机和钥匙,眼下又回到温南星手里,是一种挺奇妙的缘分。

温南星没有一直盯着手机的习惯,即使是放在以前,也只是拿它当一个时间提醒工具,一个付款工具,以及一个……联络工具。

新换的电池很耐用,几天没充电依旧显示剩余百分之五十的电量。

开机后需要等待几秒,连接上信号,讯息才会弹出。

但不论重复开机过多少回,温南星还是会心颤,指尖捏得发白。

转机两个国家,长途客运都是用纸币零钱,有心人若真要查点什么,最多只能发现他偷偷跑回国罢了,至于到底在哪……

“叮。”

只有一声提示音。

呼——

松开攥紧的手,温南星吐出一口浊气。

没有消息。

思绪正漂浮,岑黎突地冒出来一句:“一直盯着这盆多肉看什么呢?你喜欢这个?”

像是悬崖勒马,声音带动画面,温南星这才聚焦自己的视线。

他有点强迫症,焦虑的时候总喜欢放空自己,同时手里还必须攥点什么,像煲电话粥手指不由自主绕电线圈那样。

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如潮涌至的情绪。

“这盆是我从队里搬回来的,算是长得最好看的一株了。”岑黎拨了两下叶瓣。

翠绿中带点紫,形状像一朵莲花。

是很漂亮。

见温南星一直看着它,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他又说:“你喜欢就送你,多肉很好养活,不费心思。”

温南星忙不迭道:“我不用,你都养很久了,还是继续养吧。”

以为是客套话呢。

岑黎思忖一下:“也行。”

但下一秒,他突地抄起钥匙:“走,带你去花鸟市场挑挑,那儿品种更多,花啊草啊什么都有。”

温南星楞了一下:“花鸟市场?”

……

给胡奶奶送了绿豆圆子之后,两人正好出门。

楼底下的大爷仍旧扇着蒲扇,嘬着滚烫开水泡的茶,坐在楼底大树下进行对弈。

没别的,还是象棋。

岑黎走过的时候,还招呼两声想让他接着上回的棋局再下两盘。

只不过今天又没得空。

得陪人周末出游,逛花市呢。

刚八月,可到底还是夏季,秋风没那么快来,站在骄阳底下两分钟,就晒得让人想眯起眼睛。

温南星已经习惯了走出一段距离,先在圆坛旁边坐一会儿乘凉。

岑黎去开车过来,且非必要不开大车,因为一会儿要走的全是弯弯绕绕的小路,小型电动车更加方便。

老破小有专门建造的电动车停靠处,就是前几年锂电池爆炸,引起楼道着火才改进的,原先是垃圾站。

也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没多少人听劝,还是各顾各的,仍旧在楼道里充电。

大家都嫌有味儿。

午后的斜阳耀眼,顺着枝繁叶茂的树干四散落下,照在人身上暖烘烘也懒洋洋。

温南星打了个哈欠,岑黎已经到了跟前,他娴熟地套上头盔,坐上车,风驰电掣二十分钟,也就到了。

周末的花鸟市场非同寻常般热闹。

说是花鸟市场,实际这里花鸟鱼虫,猫狗爬虫,文玩……应有尽有,甚至还能看见卖蛐蛐的!

这处地方隐蔽,几乎是一直在往商店街的南方开,到了市场电动车不让进,便停在入口处,两人走进去。

一个个支起的红色棚绵延不绝,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大自然,异常养眼。

坐在小摊前的老奶奶很是热情,正在修剪花朵上的枝叶,见着温南星路过,一剪刀“咔”了一朵漂亮小花,笑意盈盈递过去。

好好一朵盛放的花,不知道为什么要剪下来,以至于温南星没敢接。

被坑过,怕支付出去一笔巨款。

他现在处于精打细算的生活状况下,每一笔都不能乱花。

倒是岑黎大大咧咧接过,手指转了两下花干,转头再塞人手心里。

“拿着玩儿。”

白嫩嫩的一朵小花,和温南星脸差不多颜色,中间的芯嫩粉,隔着一臂的距离都能闻到它散发的香味。

清新,幽香。

开得真好。

“你有喜欢的花花草草没?”

走进市场好长一段距离,仍旧是各种五颜六色的盆栽。

花卉市场种类繁多,挑得眼花缭乱,岑黎干脆问他:“想要哪种类型的?”

温南星思考着,过两秒实话实说:“我不知道,都没养过。”

岑黎疑惑:“你家没人种这些?”

现在随便养盆绿植摆在家里,那都是养眼又能吸收天地灵气的,谁家还没点花草?

温南星支吾一下,含糊地“嗯”了声。

他家里有,是温室培养的那些,他最多也只是表示欣赏地看看,然后感叹一句“真漂亮”。

至于种的品种是什么,要怎么种。

一概不知。

“这么压抑啊,”岑黎调侃似的随口一道,“那成,我觉得……这束就挺好。”

温南星注意力在左侧的绣球花上,闻言转过脑袋,蹙地,一颗颗带着毛刺的球状物体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

退后几步,温南星,略带纠结地问:“……它吃人吗?”

岑黎噗嗤一下笑出声:“专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

“……”

也没有……细皮嫩肉吧?

温南星有点郁闷,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原来是这样。

但也不怪岑黎会这么觉得,这人确实纤瘦得和花干差不了多少,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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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台风一吹,没有他抓着的话怕是早就被卷到海里去了。

像只小绵羊似的,就算有脾气也只会先把自己缩起来,然后朝你“咩”一声,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岑黎摸下巴,“我给你挑吧。”

温南星眸子又亮起,莞尔道:“嗯……好啊,是什么?”

视线绕着周围转了一圈,岑黎坦然捧起一盆绿植:“这个,一戳就闭上的——”

“含羞草。”

第24章

五块钱一盆的含羞草长势喜人,旧芽中间冒新芽,葱葱郁郁。

对于养殖新手来说,发了芽,冒了脑袋的植物更容易养活,那些还只是种子,从零开始培养才需得饱含技巧的。

温南星没有这种技巧与能力,也自认他没有自信能让一株小芽长成亭亭玉立的枝苗。

所以等岑黎将新买的盆栽放到他手上的时候,温南星神情显得有些呆滞。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买了。

是株社恐小草。

一碰就收叶子。

有人买,老板自然笑呵呵收钱,还附带多夸两句:“含羞草好养得很,浇水,晒太阳。运气好的话三四个月就能开花,毛茸茸的像蒲公英一样,但不会被风吹走。”

温南星想象了一下,又思考了一下,老板说“运气好的话”……

那他可能看不到这株草开花是什么样了。

温南星对自己的非酋运气一向没有自信心。

但岑黎觉得老板这句话说得特别保守,便开玩笑似的问:“运气好的话?那如果不好,意思是五六个月才能开?”

养植物不比养猫狗,花费的精力少,每天只要看一眼,保证它不会没太阳晒没水喝枯死便好。

连移盆都不用自己动手,老板已经全部搞定,给养得拔地参天了。

岑黎对种养花草研究并不多,很多事情都是顺其自然。

有缘的,每天只浇水那都能长得苍翠欲滴,怎么着都能开花。

要没缘的,就算天天给它换高级养料,晒足日头,那都不会给你面子,连叶片都打蔫儿。

虽说是随遇而安,不过岑黎心底仍有疑虑:“真能开花?您不是看我们外行不懂吧?”

就像卖水果,心里门清也要问一嘴:这瓜甜不甜呀?

好似这样就能给自己捞到一份保障。

老板也是爽快人,一听质疑,立马打包票:“能!保证能开花!不开你找我来换!”

岑黎笑:“行,您说的啊,我可记心里了。”

也就是闲扯攀谈,哪有人真会过来换?

所以老板也跟着笑道“好好好”,听到响彻天际的进账声音,笑容又加深了许多,挥着手同两人说再见。

他们这一趟只是闲逛,更深处活灵活现的鱼鸟蛐蛐,温南星也只是好奇地瞧了两眼。

要是给他养,他怕出问题的不是小家伙们,而是他自己。

过于紧张,先把自个儿吓着了。

捧着新奇的盆栽,一路戳着往外走,回到门口的时候,叶子已经收拢闭合,叫人窥不见内里半分。

就像人们常说的,羞答答。

“它可太可怜了,一路容忍你这么一戳一戳。”岑黎无奈地看他玩了一路叶片,“你再戳下去,它都准备快长回土里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温南星温吞的性格致使他步伐也比较缓慢,像小老头溜达,索性岑黎也放慢步调,同他一致:“一会儿它该咬你了。”

咬?

拿什么咬,捕蝇草的茎叶上至少还有纤毛和消化液呢。

温南星没那么好骗,即使生活中的他没有常识,但要比知识,他绝对属于博览群书那一类。

卷王。

“那是它在自我保护。”温南星抬眼。

在它遭受外界触碰或是风吹雨打的时候,迅速闭合,以减少受到的伤害。

岑黎挑眉,不太认同:“要想真的保护自己,光是缩着是没用的,就像蜗牛,没有身体骨骼的支撑,但最起码他有坚硬的外壳。”

“保持警觉固然重要,但要在这世界生存,风吹日晒不可避免。”

温南星抿唇不说话,岑黎突然意识到他自己真有职业病——

总喜欢不经意间灌人鸡汤。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这哪是救一次就万事大吉阖家欢乐,后续还得接着救呢!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就随口一听,”岑黎懊恼,打算转移话题,“说渴了,买瓶水去?”

好在温南星没深入想更多,道了声“好”,又接着去碰剩下那些展开的叶片。

跟本就是: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嘿,两不相干!

岑黎:“……”

没事,让他玩,一盆植物而已,死不了。

大不了扭头就找老板再买两盆。

一次性戳个够。

……

这个季节还处于蚊虫高度繁衍的阶段,特别是植物茂盛的生态园。

温南星体质不易出汗,所以穿得不算清爽,只露了胳膊,可依旧遭殃。

出了花鸟市场没走两步,手臂上便接连出现红肿的蚊子块,同岑黎的烫伤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一个疼,一个痒罢了。

温南星挠啊挠,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来,毒蚊虫果真是名副其实的……毒。

“啪——”

巴掌落在臂弯中央,形如车鸣喇叭的一声脆响。

温南星停下挠痒的手,怔怔杵在原地,朝始作俑者投去一个茫然的眼神。

花鸟市场每间隔一段路就设置有洗手池,也就是个水龙头装置,连软管都没装,一拧开,凉水就争先恐后往外涌。

岑黎动作干脆利索,掌心勋章似的留有一滩血迹,以及一只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的花蚊。

淅沥沥的水流湍急,一下将“尸体”冲落。

洗完手,岑黎扭头,可一瞧温南星。

好家伙,拍蚊虫滞留的巴掌印比蚊子块都红。

对上青年一瞬不瞬的目光,岑黎解释说:“有蚊子咬你,你看——”

看什么。

证据都被冲进下水道了。

他忽地噤了声。

温南星睁着溜圆的眼睛看他,信没信,和打没打是两回事。

“起包了,这下你看。”

岑黎指着那处红彤彤,说着又拿指甲微微划过那块已经肿胀的小红疙瘩,表示:“要这样,封印起来。”

他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却憋不住笑:“猫屁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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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块被划上一道十字。

盯着那两处叉,温南星:“……”

面无表情地再次看向岑黎。

“……还是买瓶花露水吧。”岑黎哽了下。

左右手臂已经红了,先止痒更重要。

市场边上就有一家小卖部。

刚踏进门,穿老头背心的大爷觑了满手是包的温南星一眼,就知道他们有什么事:“被蚊虫咬了是吧?喏,擦这个。”

是一小瓶青草膏。

外壳上纸质包装写着的字已经被磨损,看样子是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有可能是被每路过一个人都摸了一下。

就像招财猫那样,碰一下,期待天上掉钱。

“市面上那些驱蚊水都没我这个好,”大爷蒲扇慢悠悠晃动,“不是我吹嘘,这东西纯天然,不仅止痒,还能提神醒脑!”

“保准你涂上一秒就不痒!”

大爷一唠嗑起来就像上门推销员,喋喋不休,温南星听着有些晕。

手指尖稍稍蘸了一抹绿,他先是谨慎地嗅了一下。

薄荷和艾草的香气,或许还添加了中草药,猫薄荷一般,闻着上头,涂抹在皮肤表层,隐隐有往里渗透的意味,散着凉意。

很神奇的是,效果确实如大爷说的那般,涂上就不痒了。

“你要擦一点吗?”抹完,温南星又转头问岑黎。

“我没被咬……”

岑黎本来觉得他并不需要,但是……

“……但是也可以来点,预防。”他稍加思索,说得冠冕堂皇。

甚至已经伸出手,意味很明显。

不想自己动手呗。

花鸟市场建设在一堆小店铺中央,不知道是市场发掘了这一商机,还是小商铺看准了这块地皮。

总之温南星没接收到他传递的信号,将青草膏递过去,他的眼神落在隔壁滋滋冒油的油墩子上。

萝卜丝裹着胡椒粉,一块块小饼炸得金黄酥脆,一口下去,内陷柔软香嫩。

手上的青草膏还没被拿走,温南星转过视线,问:“你不擦吗?”

岑黎表情变得一言难尽:“……擦。”

大爷推销很成功,温南星最后带走了一瓶新的青草膏,七块钱,物美价廉。

让他不由得感叹小县城的物价,实在是令人膛目结舌。

若是放在超市,价格一定会往上抬许多。

国外那更是翻倍,亦有可能想买都买不到。

在外晃荡了一下午,临近下午四点,太阳遵循自然规律下降,天空变成漂亮的渐变橙,银蓝偏白的色调在两种极致的冷暖之间进行过渡。

万里无云,还是个好天气。

而后,在第三次望向油墩子小摊时,岑黎到底还是比他先坐不住。

……买了六块钱三个。

温南星又一次惊讶,六块钱,算下来一个胖胖的饼只要两块。

如果他能带着这个技术去欧洲,不出一年他就可以回国开启养老生活。

赚得盆满钵满,多到花不完吧?

以至于他观察得格外认真,像是正大光明偷师,小摊主差点以为是同行过来偷秘方,去后厨柜里拿面粉,温南星还得张望一下。

记着面粉的品牌,好回去练手。

“小电驴可能没油了,”岑黎这时候拧动车钥匙,瞧了眼油箱指针,又看向加油站指示牌,“你要不在这等我会儿,我去前面加个油就回来。”

温南星等着他的萝卜丝饼,点点头:“好。”

然后继续盯他的“独门配方”,神情格外认真。

油墩子做起来特别快,一锅满满当当的油一次性可以炸三到四个,跟摊煎饼一个道理,翻个两三回外皮就变得焦黄。

熟了,香味便飘出来。

窄巷子里的小猫小狗都被吸引过来。

不一会儿,温南星拿着一袋子吃食,正想四周看看还有其他什么吃喝玩乐的地方,蹙地,转头的刹那,一辆载着两人的摩托车飞驰而过。

在经过他身旁时,徒然伸手抱走他手里的东西。

用的猛劲,几乎是连带着温南星整个人都踉跄一下,好在旁边有棵树,能支撑住他,没让人一屁股摔,和大地母亲来个亲密接触。

而这一幕正巧被后方加完油,正推车走来的岑黎尽收眼底。

岑黎猛地清醒,先冒出一句国粹,接着几乎是吼着问温南星:“你没事吧?他刚是不是抢你东西了?抢了什么?”

一串噼里啪啦宛如机关枪似的问题。

温南星仍没能从抢劫的,怔然开口:“他抢了我的——”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岑黎已经跨步上车。

“草!”

“你站在这别动,等我……”事态过于紧急,头盔没能从后视镜上取下,岑黎已经踩了一脚油门,扔下一句话便猛地冲了出去。

人、车早已不在原地。

至于岑黎最后说的……

等什么?

呛了一嘴车尾气,温南星这才接上方才的话,对着空气喃喃道:“——草。”

手里空空荡荡,正是缺了一小时才刚购入的那盆含羞草。

第25章

“就是你俩抢了人家的花盆是吗?”

警察局里,坐着两个不良混子。

一个染着红毛,一个则是蓝毛。

温南星觉得他们两个应该是去的同一家理发店,在同一时间段染的头发。

都统一地掉了色。

两人鼻青脸肿,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劝架,捂着脸龇牙咧嘴喊冤枉。

红毛:“我们……我们真的只是路过,不小心顺走了他的盆栽而已。”

红毛哭天抹泪,特委屈:“警官你看看,他都把我俩揍成什么样了……”

蓝毛附和:“对啊对啊警官,我们都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抢东西啊。”

又指控站在温南星身侧的岑黎:“他一个人比我们两个人还壮,他抢我们还差不多!”

警官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过去——

一个魁梧奇伟,凶神恶煞。

两个细胳膊细腿,向隅而泣。

岑黎指尖反向一点,好笑地问:“我?”

温南星:“……”乍一看,好像,确实,有点像他欺负了人家。

警官也同样:“……”要不是他认识岑黎,怕是会冤枉人家。

从两人若出一轨的眼神中看出犹疑。

岑黎:“?”

正当老警官准备细问时,外面忽地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操,怎么回事啊这,你俩干啥了,是不是喝假酒了我操?”陈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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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声先出,一眼就看到坐在铁椅子上弱不禁风的温南星,瞪大眼睛。

频频冒脏话,看得出来他切实震惊。

身后的陈妙妙比他更快一步,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他面前,满脸心惊胆战:“小温哥哥你受伤了吗?是不是他们打的你!别怕,我来——”

陈妙妙视线四下扫描,如同红外线似的,一下盯住桌上的盆栽,抄起就准备往俩混混头顶上砸。

温南星:“!”他的盆栽!

“哎!这儿是警察局!”好在陈跃一把拦住她。

温南星缓下一口气,朝里挪了挪那盆含羞草,和小姑娘说:“我没事,就是在路上被抢劫了,他——”

“抢劫?!”陈跃平地起雷,又抄起刚才的盆栽,“他们抢的?抢你什么了?我干你&amp;*¥#%……”

轮到陈妙妙抱住他哥的腰:“哥!这儿是警察局!”

温南星:“!!”盆栽!!

老警察摊手,拍大腿:“……”

ok,看出你们是一家子了。

两杯茶水,让两人大动肝火的情绪平复下来。

角落里的两混混心态崩溃,紧贴着墙根,遭受三人削铁如泥的犀利眼神,两兄弟敛声屏气,胆怯地缩头缩脑,全然没了方才抢夺时的嚣张焰气。

陈妙妙的心思都在温南星身上,压根没给站在边上的岑黎一个眼神。

见到他的小温哥哥没受伤,她才松懈下一口气:“小温哥哥你没事就好。”

岑黎:“?”有没有天理,跟人搏斗的是他哎。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一颗盆栽,引起的抢夺,斗殴事件。”老警官说。

实际岑黎一开始也不知道原来抢走的只是那盆含羞草,以为又是手机或者钱包,以至于想也没想,满脑子只有怎么拿回来而已。

就算只是一颗盆栽,那也是温南星的东西。

岑黎还没表态,倒是陈跃怒发冲冠:“什么斗殴,我们阿黎从来不打无辜的人!”

那可是他给人刚修的手机!

都没赚几毛钱,差点又被抢了!

岑黎:“?”谁跟你我们?谁让你喊这么恶心的?

温南星见缝插针开口:“那个其实——”

陈跃话密:“而且是二对一哎,明显我们才是弱势的一方,这怎么能叫斗殴呢!”

温南星争分夺秒:“我上次——”

谁料,陈跃再一次抢走话音:“是,今天是抢了一颗盆栽没错,那明天呢,岂不是要把警察局都搬走?”

温南星:“……”

吸了一口凉气,温南星忍无可忍,手一伸,啪叽一下压在旁边人脸上:“安静!听我说!”

岑黎:“……”他没说话啊,为什么封印他的嘴?

看见抬起的手,两个肿胀成包子脸的混混兄弟虎躯一震,下意识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红毛哽咽:“吓死了,还以为又要揍我……”

“闭嘴,再说话还揍你。”岑黎一记眼刀直射。

红毛立马听话闭上,生怕自己脸上的口子再多一条,瑟缩着和蓝毛躲在一起,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

意识到自己尤为胆大泼天地拍了岑黎一掌,温南星抱歉地收回手。

也就这么一下,即使岑黎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仍然认为这一掌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

软绵绵,跟微风拂面似的。

岑黎略有遗憾地转了个方向,扯了张椅子坐下,凝视身侧的人:“好了,你说。”

警官:“……”那好像是他的台词?

温南星“嗯”了一声,先是再次将目光移至角落里的两人身上,混混大抵是心虚,视线闪躲,但不难得出结论——他曾经在长途公交站点见过两人。

只不过上次的红毛还是黄脑袋,蓝毛倒是没变化,依旧顶着个亮瞎眼的蓝脑袋。

仅一眼,温南星坚定:“……他们两个,就是上次偷我钱包的那两个人。”

“不止抢了我的钱包,还抢了一个女孩子的相机。”

警官蹙眉:“什么?有这回事?”

两个混混登时瞪大眼睛,接着混乱中带着秩序地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补充互不打扰:

“没有没有!”

“我们真的只是路过!”

“都是良民来的,没抢过人东西!”

陈跃看着他俩五颜六色的鸡窝脑袋:……你俩,良民?

骗鬼呢!

“调一下当天的记录。”老警官肃穆着一张脸对后方的年轻警察说道。

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警官立刻让人查阅当天报案的记录,发现确实有一个女生来过,说自己的相机被偷了,地点是长途客运站。

人口密集,事发点还是一个监控死角。

那天,负责案件的警官本来还让女孩确定一下嫌疑人画像,但是女生表示他俩都戴着黑色头盔,根本没看清长相,这件事情便不了了之。

谁料两人今天又再次犯罪,还恰巧碰上了“前客户”。

警官看向角落里,两只黑色头盔早已成了一堆破铜烂铁,顶面形如干涸的泥土,裂痕遍布,中央一条长口更是像大裂谷,连里边的泡沫都露了个角。

质量压根不过关。

也难怪被打成这样,摔一下就坏,没办法保护脑袋啊!

所以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警官放行:“你们可以走了。”

温南星吁出一口气,但却没跟着岑黎他们一块出去。

他问警官:“等一下,我想问问他们……我的钱包还能拿回来吗?”

“你看一下是不是袋子里的这个,刚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年轻的警官说。

“对,是我的,”眼见失而复得的棕色钱包,温南星惊喜,同警官核对,“里面是两开的夹层,最中间是拉链层,有一个角用蓝色彩笔画了星星。”

警官检查无误,表示:“在这边登记一下就可以拿走了。”

温南星道了声好,照例填写表格。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天和混混兄弟争夺时,被撕坏的那一张照片的另一半轻飘飘从夹层里掉了出来。

……

“你刚揍人的时候用的是左手吧?”走出警察局,陈跃问,“没受伤吧?”

岑黎揉了两下酸痛的腕骨,“嗯”了声。

挺久没负重练习,打架也是个体力活。

先前陈跃怕陈妙妙在警察局捣乱,于是让她等在外边看守小电驴。

见几人出来,陈妙妙手里提着几根冰棍,张望道:“小温哥哥呢?”

陈跃扭头:“哎,对啊,他怎么还没出来,不是跟你一块?”

岑黎也转过身,没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他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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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给陈跃一串钥匙:“你给小电驴骑回去吧。”

“然后把你车借我一下,我一会儿带人去趟医院检查一下。”回想了一下某人还没完全痊愈的脚踝,他又说。

陈跃没拒绝:“行,开回我那?”

他瞅着那惨不忍睹的后视镜以及剐蹭的车座:“给你……整一下这面镜子,哎唷,人脸都照不全。”

“诶我先说好,亲兄弟还要明算账的,这回我铁定坑你。”

岑黎瞥他一眼,爽快:“成。”

陈跃嘿嘿乐了几声,喊着张望她小温哥哥的陈妙妙回家写作业。

小姑娘属实不太乐意,只是为了先前答应过的演唱会条件,不得不认命离开罢了。

反正她偷偷加了小温哥哥的电话,大不了回去偷偷联系。

两兄妹走后,岑黎又转身进警察局。

温南星这会儿已经拿到他的钱包,于是岑黎刚跨步进门就看见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手上捏着一张……眼下应该说是半张照片。

小心翼翼地用衣服下摆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多宝贝似的。

夕阳西下的余晖将门口颀长的身影拖长,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人影,温南星抬眼,发现岑黎不知何时站在玻璃门边。

迎着温南星的目光,岑黎压下心间乱如麻的思绪,佯装镇定般走过去:“找到钱夹子了?”

温南星点头,唇角弯着一抹弧度,心情看似很好。

他问:“那两个人是被拘留了吗?”

“不知道,严重的话可能吃得吃牢饭了。”岑黎答。

温南星意味深长地“啊”了声,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看两混混作案的形式,大约是惯犯。

作案时间间隔虽短,但地点换得快,且都是人烟稠密道路复杂的地段,不会蠢到每次都在同一处地方偷抢。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遇上的岑黎是个硬茬。

好处没捞到不说,被人教训了一顿接着还得继续受罚……也算是罪有应得。

两人一站一坐,岑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他……手里的相片。

倒着,所以看不清脸。

俯视,所以能知晓全貌。

一个笑容同温南星一样温润的男人。

沉声半晌,岑黎开口:“走吧,去医院。”

温南星楞了一下:“你受伤了吗?在哪里?”

岑黎差点气笑:“我没受伤,倒是你,腰磕到树都没痛觉吗?”

温南星一下顿住:“……”

娇气得很,被人说中便开始叫嚣着发疼。

温南星挠挠脸:“嗯……一点点。”

岑黎面无表情看他,满脸写着“你看我信吗”。

他吐字:“走。”

“等一下。”温南星收起相片,刚起身,又突地滞住脚步。

“怎么?”

“盆栽还在里面。”

“……”岑黎是真的快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管那破盆栽做什么?

“你靠着门,我去拿。”稳住自己躁动的情绪,岑黎搀着他到门口,刚走出几步,又回头叮嘱,“别乱跑。”

一直到温南星怔怔点头应声,他才再次快步走进去。

三进三出,再出来时,手里确实多了盆植物。

经过一场激烈打斗,这盆含羞草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草。

只不过还真如温南星说的那样,含羞草不是含羞,而是保护自己——

叶片闭合,蔫巴似的缩在一起,全然没了刚买回来时的盎然生机。

要不是绿叶依旧莹莹翠绿,多半会被不知情人当枯草拔了。

等到开着陈跃的小破车一晃一游荡进入小县医院时,已经是医生们的下班时间。

岑黎娴熟地挂上急诊,大厅里多数是咳嗽发热的小孩以及老人。

而他们两个青年人异常显眼。

骨科诊室叫号颇快,温南星墩地一下被人摁着坐到诊室小板凳,听医生惯例问“哪里伤”“怎么伤”,岑黎答“后腰”“磕伤”……

没有他开口的机会。

再接着,只见医生冷漠地戴上手套:“转过去,衣服掀起来。”

瞧了眼温南星手肘稍显隐蔽的擦伤,医生又细节地说:“不方便就让家属帮忙。”

时间宝贵,温南星也不扭捏,任由岑黎把自己衣服撩起。

也正是因为处于同一空间的三人都是男性,温南星更加无心里负担,端正地坐着由背后两人查探伤势。

唯一羞愧的可能是:打架的人半点没破皮,他倒是又擦伤又新添乌青块。

温南星想得入神,岑黎却看得揪心。

他不是没见识过温南星皮肤的白净无暇,薄而嫩的后腰因撞击,除了有些淤青之外,倒是没有旁的伤口,可就算是这样,也令人频频攒眉蹙额。

仔细检查完,医生快速手写病历,接着下结论:“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擦点药,注意休息时避开左侧伤口处。”

温南星乖巧地应好,问诊结束,手肘伤口已经进行处理,岑黎去替他取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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