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在说没完,不过他到底没有表示什么,神态自若地为陆久安整理好衣服。
陆久安荒废了好几个大好时光,终于想起来范教谕的嘱托,准备找到老夫子好好谈一谈,他想好了,到时候动之以理晓之以理,或者许以重利,至少签个一年合同,让颜谷把县学里那群秀才带到明年科考。
实在不行,他就再寻求韩致的帮助。
他计划得好好的,来到老夫子的住处时,听到颜谷在教导韩临深。
今日旬假,两人都没去县学。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能盲目自大,也不可妄自菲薄。”颜谷道,“看来你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韩临深恭恭敬敬垂着首,赧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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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知道天外有天,就要走出原来那片天,拘泥脚下,很容易固步自封。学生昔日便是被傲慢蒙蔽了双眼,自以为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走出来以后,才发现优秀的人数不胜数。倘若回到晋南……”
“你是我颜谷的学生。”苍老的声音打断他,“只要潜心向学,没有人能比得过你,临深,你是最优秀的。”
君子非礼勿听,陆久安退地远远的,等韩临深结束了受学,他才走上前去。
陆久安道明来意,对着颜谷长长鞠了一躬:“玉不琢不成器,还望颜夫子排沙简金,能雕一雕这群璞玉,看看能不能见宝。”
颜谷把书卷整整齐齐放在桌案上,笑呵呵问:“听说陆县令在修新学堂。”
“是的,学生的人口日益壮大,县学容纳不下。”
颜谷感慨万千:“有教无类,你做得好。”
第一次跟着韩临深去县学时,他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那么多学生,不论贫富,不分男女,都在一个学堂里学相同的知识,没有高低贵贱,人与人之间和平共处。
就是天子脚下,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景象。
他这段时间,看了每日要闻,又听了学生转述的陆久安讲学,听说还弄出个辩论赛,说实话,他感兴趣得很呐。
“我第一天考校那群学子后,确实有那么两粒可以打磨的暗珠。有个叫高楚的,甚得我心。”颜谷道。
陆久安对高楚印象深刻,他和一个叫高宿的夫子是兄弟,辩论赛上,高楚还做的首辩。
“县学千里马很多,像杨统领的侄子苗苗,资质也很是出众,就等着您这个伯乐去相中呐。”
伯乐相马,听起来确实很让人心动。
颜谷想了想,既然感兴趣,索性也没什么事,呆在县学也无妨,还能见识一下辩论赛。
于是也就没怎么为难陆久安,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
韩致负责的障碍赛拉练场地已经完成,寻求刺激的衙役当天就被踢了过去,这群衙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个兴奋地嗷嗷直叫,摩拳擦掌,把训练场地当成了游戏赛事。
于是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衙役,被欲·求不满的韩教官整整鞭笞了一天,直到最后给折磨得体无完肤,全部累趴了在原地。
韩致面无表情看了一眼计时器:“速度太慢了,明天继续。”
一时间,地上哀鸿遍野。
大力士刘卧瑟瑟发抖:“韩将军比以前更可怕了。”
“不止可怕。”付文鑫想,“韩将军身体里仿佛住着一头野兽,正叫嚣着想冲破囚笼。”
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096章第96章
韩致手段严厉,按照训练雪拥军的规格,尽可能地去催发衙役的潜能。
就这样持续了十来日,衙役们在他手里被练脱了一层皮,一个两个偃旗息鼓,再也不敢嬉皮笑脸的了。
韩致回到府衙,在官邸门口,看到三个垂首而立的童子。
这三人得了各自家主吩咐前来送邀帖,请柬不能留给县衙门童,也不能转交给陆县令,一定要亲自送到韩将军手里。
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主子提到县令大人时为何一副憋屈受辱的模样,不过主子说什么,他们照办就是了。
韩致净了手,来到吾乡居,把三封装裱精致的大红请柬扔在书桌上。
陆久安抬眼一看,笑了:“你也收到了?”
他用钢笔指了指已经拆开丢在一边的笺纸。
韩致习惯性去摸陆久安的脖子,他刚刚碰过冷水,陆久安被冻地一个哆嗦,捂着领子嫌弃地避开:“你去那儿烤一烤。”
此时已经进入深冬,窗外冷风呼啸,屋子里燃烧着两个火热的暖炉。
韩致烤暖了手,把三张请柬看了。
“怎么不干脆直接一并交给你。”
“怕我给挡下呗。”
这三封请帖正是谢丁吴三家发来的,他们在生活广场的商铺经过两个月的布置装修,已经快要完毕,眼看着准备开业,巴巴地来宴请县令和将军去现场压阵呢。
有了上次陆久安打太极一般回绝他们的前车之鉴,几家家主怕他故技重施,最后一商讨,决定直接顶着压力找到将军人前。
陆久安把那一次的事情一说,韩致听了哑然失笑:“看来久安在他们眼里,已经是洪水猛兽了,那我这次去吗?”
“去,怎么不去。”
作为应平盘踞多年的本地企业,现在新店要开门做生意了,那还不得风风光光地办个盛大的开幕仪式,到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被宴请而来。
而陆久安作为应平县的一把手,当然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这可是难得的一次宣传应平招商引资的机会啊。
也是时候趁这个机会,把另外两件商铺给销售出去了。
“对了,我倒是想问问你,你那间商铺想拿来做什么?若是没有什么想法,我就全权处理了?”陆久安仰着头不太在乎地问道,但是那期盼的小眼神早就出卖了他。
其实陆久安不主动提起的话,韩致已经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产业。
他本来就对从商一事不太在意,如今陆久安又明摆着对这事这么感兴趣,自然不想扫了他的兴。
“早在把房契给你的时候就说过了,任你处置。”
陆久安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那你放心吧,虽然他们三家现在看着是占了先机,不过到时候我一出手,肯定会让你独占鳌头的。”
韩致揽着他的腰蠢蠢欲动,陆久安见状,咻地抽出手掌,咳嗽两声:“前些日有两件案子,我卷宗还没看完,先理公务。”
韩致只得作罢,他退到一边不再打扰陆久安,吾乡居很快安静下来。
两人分坐两方,各忙各的。
过了一会儿,陆久安揉了揉眼睛,从靠椅上站起来,撑个懒腰。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韩致面不改色合上书页,塞进怀里,“学习。”
果然和陆久安料想的一致,应平这两日陆陆续续来了很多陌生的商户。
县城前期因为学堂修建,本就多了些外地务工的人,他们有的住在工地,有的会去郊野寻一个农家租住,往应平平添了不少人气。
谢丁吴都是商贾之家,长年累月下来,可想而知结交了多少生意场上的伙伴。此次开业,这几家更是卯足了劲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只要是认识的,否管远近疏亲,都发去了帖子,先把场子暖起来再说。
他们就像一棵久旱逢甘露的大树,拼命扎根延展,力求汲取四周的水分来恢复蓬勃生机。
接到请帖的商户也很是给力,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往应平这块干枯的河床里注入活水。
很快,应平不管是老城区还是新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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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街道上放眼望去,熙熙攘攘全是穿着绫罗绸缎的人,他们互相攀谈,放声大笑,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街道两侧挤满了闻声而来的小摊贩,堆着满脸的笑容热情地吆喝揽客,妄图这群贵客能从指缝里漏点铜板出来。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陆久安增派了不少衙役,每隔两条街设立一个放哨点。
值守的衙役人手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沿着街道来来回回的巡逻。
应平本地的百姓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出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衙役在他们心中成了让人依靠的存在。
是什么时候呢?是冒着大雨洪水修理决堤的怒江,还是疫病期间不畏生死消毒排查,还是运动会上齐声喊出的那一句振聋发聩如同誓言般的话:应平的衙役,永远守护这片土地的万家灯火。
不管何时何地,正因为有这群警犬和衙役在,他们才能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无所顾忌地营生。
但是初来乍到的商户不知道,一开始被这架势给吓了大跳,抖着腿试图往回走。
摊贩拉住他的衣摆:“这位老爷,你可别怕,警犬是专门保护我们的,不会伤人。”
摊贩说完,看着警犬乌溜溜的双眼,喜爱之情骤起,尽管知道警犬不会随意吃他们投喂的食物,依然忍不住丢了一小块肉饼在它面前。
警犬非但不吃,瞅了一眼边上的主人,用嘴咬着放回小摊贩身边。
“神了……”商户双眼放光,“这是哪里买的?我也买一只回去。”
几个小摊贩对视两眼,笑着捂住嘴:“老爷真会开玩笑,这可是陆大人县衙里独有的,哪里能买到?”
知道这是官府出来的,商户无不遗憾。
他们来到这里的两日,把应平上下逛了个遍,不管是平整的路面,还是井然有序的街道,抑或是独一无二的钟楼,都让他们啧啧称奇。
然而最让他们感慨的,还是应平百姓的精神面貌。
这里的人,上至名门望族,下至穷儒白丁,随便挑一个人来看,脸上都是满足而安居的神态,仿佛身在应平,是一件非常幸福又值得骄傲的事。
怪哉怪哉。
同是遭过灾患过难的,莫非这应平,得了哪路神仙的馈赠不成,当真这么好么?
时间很快来到开业之日。
发出去的请帖里,绝大多数都给足了面子派了家中主事来恭贺道喜,当然也有少数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来,这里面就包括去年破釜沉舟举家搬出去的易氏一族。
“到了这个点了,没来应该就不会来了。”谢岁钱耷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不太在乎地说。
谢怀凉素来对家里的应酬不太理会,新店开业这么重要的日子他都没来,因此出门迎客的只有谢岁钱和谢家长子次子。
谢家长子谢怀温让出通道,让谢岁钱走在前面。
“易家虽然素来与我们不和,但那都是私底下的弯弯绕绕,表面功夫还是一直维持地好好的。况且今日又不止我们家递了贴子,丁吴两家也递过去了,他不来,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要划清界限么?”谢怀温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算他本人亲自不来,打发一个管事走个过场也是好的,何必做得这么难看?”
“易俟啊。”谢岁钱就着小厮的手攀上马车,在最中间的位置坐好,才不紧不慢说道,“和我们一样,何尝不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去搏一搏。恐怕走的时候,还嘲笑我们是傻子,抱着家业烂在应平。谁能知道,我们起死回生了呢?”
“爹的意思是?”
谢岁钱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他不看好应平,不看好这个小县令,想另起炉灶死灰复燃,结果咱应平反而先一步恢复了,不仅扭转了局面,还大有蒸蒸日上的势头。他不是不给咱们几家的面子,而是不好意思来啊。”
因为一个决定,被昔日压在脚下不得翻身的对家一遭骑在了头上,可不是放不下自尊心来了吗?
“所以啊。”谢岁钱畅快地笑够了,握着谢怀温的手拍了拍他,“跟着咱县令的步子走,准没错。”
谢怀温点点头。
“不过有一点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谢岁钱想起自己屡次在人畜无害的陆久安手里翻车的事,咬牙切齿地叮嘱自己大儿子,“跟着这位县令走没错,小心被他踩掉鞋子。别看他表面笑盈盈的,指不定在背后打什么坏主意呢。”
谢怀温郑重其事地表示记住这些话了。
马车出了县城,艰难地行驶了一段距离,最后被迫停了下来。马夫的声音贴着门帘传进来:“老爷,人太多了,马车走不动了。”
谢岁钱撂开帘子一看,前面果然人满为患,别说马车了,就是他这么个人,要想成功到达店铺,还得需要有小厮开道。
“人多好啊。”谢岁钱喜滋滋地下了马车,“走过去吧,别耽误了良辰。”
店铺落成那日剪了彩,今日开店大业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也不能落下。
寒冬腊月的,天气寒冷,谢岁钱穿了厚厚几层袄子大袍,等终于来到自己店铺时,出了满身的汗。最外面的袍子被挤得皱皱巴巴的,只好脱掉了。
谢岁钱看了看广场中央的钟表,不禁纳闷,他明明提前了一个时辰出发,哪想这群人比他这个主人家还要积极,这么早就蹲守在此了。
现场锣鼓喧天,笑声四溢。
谢岁钱满头大汗接过管事递过来的茶,突然想起什么,拉过管事问道:“陆县令和韩将军来了吗?”
“来了来了。”
谢岁钱顺着管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陆久安和韩致站立在不远处,他俩身段相仿,皆是人中龙凤之姿,一个儒雅温和,一个气势轩昂,并排靠在一起时,竟是难分轩轾,好似一对璧人。
陆久安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看了谢岁钱一眼,笑盈盈打了个招呼。
陆久安背后立者几根观赏性的柱子,柱子冲天而起插入云霄。
几根柱子中间拉了几条红色的横幅,每一条横幅上面都题着大字。
“远道而来皆是客”。
“热烈庆祝应平第一届商业交流大会召开”。
“扩大友好交流,促进商业合作。”
……
想来是陆久安的手笔。
只是最大最显眼那一条,应平第一届商业交流大会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他们三家庆贺开业吗?
谢岁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候丁家家主丁贺楼以及吴家家主吴季赶来,他们三家因为一同开业,便商量好了一起剪彩,一起宴请宾客。
他们一个是酒楼,一个是客栈,一个是五谷杂粮糕点铺,生意往来没有倾轧,一起宴客既能壮大声势,还能共享客源,一举两得。
谢岁钱很快把刚才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第097章第97章
几家主子今日要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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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可多了,他们要致辞剪彩,完了还要忙着张罗客人。到了晚上,按照约定俗成的礼仪,大开宴席,感谢应贴前来的贵客们。
剪彩的时候,自然少不得要请上陆久安和韩致二人,他们上去以后,站在下边的外地商户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他们没有想到,应平到目前为止的种种政绩,居然是一个如此年少的俊才创下的。
与陆久安比起来,韩致则要显得低调许多,他秉承着能不说就尽量不开口的原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沉默缀在陆久安后头,只拿一双威严的眼睛扫视了一遍四周。
陆久安不想宣兵夺主,长话短说简明扼要,总结下来的意思就是希望远道而来的商户能玩得尽兴,以后应平会广开商路,双方可以多来往走动诸如此类的。
心思敏锐的人,立马从他简简单单几句话里,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
等剪彩完成,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窝蜂涌进店铺,陆久安把想说的已经说了,瞧着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和韩致一块儿打道回府,准备晚宴的时候再出席。
申时还未过,谢岁钱就派了人来三催四请。
他是整个应平县身份最尊贵的人,陆久安若是没到,他们不敢动筷。
三位主家是这么商量的,宴席摆在丁賀楼开设的新酒楼里,酒楼需要的原料点心从谢岁钱的五谷杂粮铺里采购,最后下榻则在吴季的客栈中。
雨露均沾,互惠互利。这个主意一经提出,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
酒楼名叫醉风楼,陆久安只从外面看过一眼,这是第一次走进来,一楼大堂里已经坐满了应平本地来尝鲜的人。
丁贺楼很有野心,想来他是打算把醉风楼打造成应平第一酒楼,布置豪华大气,明暗相通,五步一珠帘,十步一绣额,传菜的小二穿梭其中,让人以为来到了繁华的州府。
第一层打通做了大堂,第二层则是隔作大小不同的雅间,专门用来招待贵客。
这一次再见,那些商户看陆久安的眼神不一样了,明显带着按耐不住的兴奋神色,频频往他这边张望。
果然,酒过三巡之后,就有穿着繁复衣裳大腹便便的人,在谢岁钱的引荐下过来攀聊,借着敬酒的名义打探消息。
陆久安照例耐着性子跟他们打着太极,假装自己没听懂其中的深意,一个商户眼看陆久安滑不溜秋的不好糊弄,终于道出自己的目的:“不知道陆大人对剩余的两座商铺如何处置?”
“对嘛!”陆久安笑呵呵地指了指头顶:“既然是谈合作,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开诚布公的把想要的说清楚就行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
谢岁钱隐秘地抽了抽嘴角。
别看周围的人好似都在吃喝玩乐,其实目光一直若隐若现盯着陆久安他们的一举一动。眼瞅着他们进了雅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都知道剩余的香饽饽少不得要进入其中一人口袋了。
他们端着酒杯无不扼腕叹息,其实他们也想啊,奈何没有足够的实力咬下这块蛋糕。
丁賀楼作为醉风楼的主人,知道两间铺子是留给外来商户的,吩咐下人端茶倒水,老老实实做个陪客。
一拉上帘子,带上木门,喧嚣杂音就尽数被隔绝在外。
一个眼睛里闪烁着精光的男人迫不及待问道:“陆大人这次也准备用竞标的方式来选定商铺的主人吗?”
很显然,他们今日已经从别人的口中探听到了足够的消息,只等着找到陆久安把猎物收入囊中。
陆久安有意引入外资,这些人又诚意十足。再问明对方盘下店铺准备的营生后,也不采用竞标了,爽快地给了个心目中的价格,若是满意可直接签字画押。
这群人却露出为难的神色:“陆大人不厚道吧,这个价格可不低啊。”
陆久安给出来的卖价比之韩致那间商铺的价格足足多出一倍。
“众位客人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陆久安不慌不忙给自己添了一口茶,“当日情势所逼,你不能用那时候的价格来衡量现在的价值。他们当日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现在你们可是捡着现成的好处。”
陆久安站起来,他们所处的雅间临近生活广场,陆久安伸手推开窗囹,生活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场景映入眼帘。
陆久安的意思很明显了,你瞧,这是块繁华地段,应平的百姓也不缺消费力和购买力,现在楼下还坐满了食客,盘下这儿的铺子,只有稳赚不赔的。
“商人嘛。”陆久安软刀子慢慢割:“主要看准的是商品潜在价值,况且一分钱一分货,想来你们应该也清楚了应平未来的规划。以后县城要建一个学堂,到时候慕名而来的不单单只有本县的学生,还有不少外地的。况且我应平有不少能人异士长住于此,道路修好后,交通便利,不管是求医问药的,还是跑货走商的,只多不少……”
尽管知道陆久安讲的是事实,可这毕竟是很大一笔开支,商户心有不甘,忍不住跟他讨价还价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全然忘记了在面前的是一位县令官,不知为何,潜意识就把他当成了生意场上唇枪舌战的合作伙伴。
陆久安咬死了不松口,就在这群商户快要灰心丧气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陆久安表示可以在别的地方做出让步。
“这样吧,价格不变,看在你们是第一批进入应平的外地商户,明年的商业交流大会,可以给你们预留一个黄金位置。”
丁賀楼耳朵一动,坐了那么久,总算听到了他关心的话题,一早他就注意到了那条横幅了,陆久安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他等了一天了,结果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感情是用到这儿了。
商户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问起商业交流大会是何庆典。
陆久安拉起那条横幅,一来确实是以此作为筹码;二来则是为明年的交流会做预热。
想拉动贸易,最好的办法就是由官方来主办一场活动,吸引四面八方各行各业的人来参与。陆久安想做的,就有点类似于现代那种博览会,受邀前来的商户把各自的商品统一放在一个集中的地方展览。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因为规模庞大,内容广泛,可以达到集中集约集群的效果。
陆久安前面铺垫那么久,大家都以为他是奔着抬高街肆价格而来,其实他真正的重点在此。
但他又不能讲得太过详细,怕这个活动方案被传到其他县府后被人半道截了,只说一半留一半。
“今年太过仓促,准备不充分,就当你们商户之间口头上的交流罢。”
这群商户听了,本来就动摇的心彻底坚定下来:“好,就按陆大人您说的。我们今日定下来,来年免费给我们一个黄金位置。”
听陆久安的意思是,黄金位置不仅占地绝佳,还可以得到一个免费宣传广告的机会。
“诸位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他们一个是做胭脂水粉的,一个是做茶肆的。
“过完年就把铺子开过来。”商户当然是希望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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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交接手续,签字画押,钱货两讫。
自此,当初修筑的六个商铺,已经全部售卖出去,应平的财政里,也迎来了一笔可观的收入。
“看到没?”回去的路上,谢岁钱对谢怀温讲,“这位小县令脑子里花花点子多着呢,学着点。”
年关将至,陆久安在例行去县学里讲西游记的时候,发现孩子们明显心浮气躁,无心进学,就连西游记都没法调动他们情绪了。
“没有韧性。”韩致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韩临深正转着魔方,闻言悄悄躲到陆久安后头。
“不能这么说啊,你当练兵呢?”陆久安好笑地看着他,“这群孩子第一次离家这么久出来读书,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那些被送到幼儿园的,哪一个不是哭得稀里哗啦到处找爸妈的,这些孩子已经表现得足够优秀了。
韩致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事实上,在他心里,这些小孩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县令,愿意给他们读书的机会,不及时抓住了,那才叫可惜。
陆久安找到范教谕,和他商讨寒暑假的事:“反正离过年也没多久了,劳逸结合,正好趁此机会放他们回去休整一番。”
范教谕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大周只有旬假田假和授衣假,若是还放个寒暑假,全去玩了,还读什么书进什么学业?
陆久安提出了一个另未来大周学子们深恶痛绝的方法:“那就布置寒假作业啊,每天一个小作文,写一篇日记,做一章算数,这样不就不用担心了么。”
范教谕在深思熟虑以后,觉得可行。于是大手一挥,县学立马清净了不少。
于此同时,前去负责疏浚河渠事宜的水利部抗着锄头回来了。
经过整整几个月的时间,由县衙带动当地百姓分工合作,总共修建大小水车5个,疏浚改道沟渠若干,彻底把应平上上下下整个排水系统给翻新了个遍。
9月播种的冬小麦如今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一茬,田野间鸡鸣犬吠,阡陌交错,沟渠两旁的桑葚树下还能看到新鲜挖出来堆作一起的淤泥。
水车静静矗立在水流交汇处,只等春天一来,水位上涨,就可以带动水车,灌溉应平的万千土地。
越往外走,百姓的农舍越是简陋,大多都是泥土和木头搭建而起的,很少有青砖瓦房。院舍外偶有农家散养的鸡鸭出来觅食,不过大冬天的,除了一两株野草,当然寻不到别的食物了。
陆久安看着他们院舍四周光秃秃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呢?
陆久安冥思苦想。
韩致用柳枝编了个花环,抬手戴在他头上。陆久安被打断了思路,气得踹了他一脚:“干什么呢给我带这种东西,丑死了。”
韩致把他耳边的鬓发拨到后面去:“久安清隽俊雅貌美如花,不会丑。”
美貌如花……
花……
陆久安眼睛一亮,对,就是花!
这群百姓的生活环境,全是干柴和黄土,既然要发展旅游业,怎么能少了色彩的装点。
改天就买点花的种子,下发下去,要让百姓的门前,个个都百花齐放,色彩缤纷。
再去电脑里看看,有没有园艺的资料,把园艺种植在应平搞起来!
第098章第98章
腊月二十四,为了迎接新年,家家户户从早晨起床就开始清扫蛛网,扬尘,清洗。
县衙府,小厮担着水桶风一般从游廊一端跑远,丫头婆子拿着鸡毛掸子和抹布,把平日里照顾不到的犄角旮旯仔仔细细打扫干净。
陆久安把旧的春联从门上扯下来,搬了个长凳子,正准备踩上去,韩致脱了行动不便的外衫,从他手里抢过了春联。”我来贴,你在下边帮我看着。”
陆久安要比韩致矮一个头,他去贴横联时需要垫着脚才能够着,韩致身高正好何时。
春联上的对子是颜谷题上去的,字体遒劲有力。
春联很快贴好,又挂上了大红灯笼。
空气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的声音,是周围的小孩儿耐不住兴奋捣鼓出来的。
陆久安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同龄的玩伴从商店买了几个摔炮,你追我赶到处扔,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前世种种,真像是自己做的一场热闹的梦。
韩致从板凳上跳下来,看到陆久安眼睛愣愣望着虚空中,一脸眷念发苦的神色。
这一幕,不知为何,让韩致心中蓦然一痛。他走上前紧紧拽住陆久安的手腕,结实的手臂上肌肉紧绷,青筋毕现。
“在想什么?”
陆久安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啊,没什么,我在想,若是封敬道长研究出火药就好了。”
若是有火药,说不定就可以放烟火了。
可惜他去道观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腊月三十,除旧布新,阖家团圆。
生活广场的钟声远远传来。
县衙除了留守值班的衙役,其余人都被陆久安放回家过年了,府里难得清净。
陆起第三次来询问是否需要备置年夜饭的碗筷。
陆久安转头看着韩致:“还等沐小侯爷吗?”
出发的时候,沐蔺信誓旦旦地说除夕之前赶回来,结果直到现在都没见到马车的影子,陆久安左等右等,不免有些担心。
“应该没什么事。”韩致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我们先吃吧,你不是说生活广场上还安排了节目吗?到时候来不及观看了。”
“来得及,菜都切出来摆在盘子里了,等着涮就行。”
一口直径达三尺长的大圆锅被抬出来放在院子里事先架好的火炉子上,大锅被分为两块不同的锅底,一半汤底呈奶白色,咕噜噜煮着不同的菌子,一半汤底呈可怖的红色,汤面漂浮着茱萸和花椒。
大锅刚被抬上来,浓郁的辛辣味直扑鼻子。
“好香啊。”韩临深吞了吞口水,“这就是火锅吗?”
“一边吃一边烫,这个法子挺好。”颜谷自觉在清汤底料的一侧落座。
应平一到冬天,菜还没做齐,饭桌上先端来的菜就冷掉了,用这种吃法,无论多久,再也不用担心凉掉的问题了。
陆久安把袖子束紧:“怕你们有人吃不了辣,准备的鸳鸯锅。”
圆桌很是宽敞,桌上坐了八个人,四个大小朋友挨着坐一堆,颜谷和杨老汉两个年纪相仿的老人坐一起,陆久安和韩致落座主位。
菜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碟子,碟子里荤素均匀,都已经切片摆放,把菜架堆得满满当当。
韩临深无肉不欢,当先倒了一盘排骨和鸡爪进红汤锅里。
陆久安喜欢吃鸭血,他端了一碗放旁边,低声问韩致:“你吃什么?”
韩致看了一眼陆久安,给他端来另一碗血:“你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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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这个。”
“不都是鸭血吗?”
“鹿血。”
陆久安眼睛一亮。
前两日,陆久安临时决定把除夕团年饭改成火锅,韩致在询问火锅的做法后,主动提出去打猎。他拿了一支弓,十支羽箭就独自一人进了山林。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脱了外袍,肩上扛了一头鹿子,身上用布条倒挂着几只兔子野鸡,整个一猎户形象。
鹿子太大了,一半用来烫火锅,一半用来烧烤。
火锅上方不断蒸腾着白烟,浓郁的香味蔓延开来。
韩临深等不及肉被烫熟,夹起一片放在蘸碟里,用筷子翻来覆去裹了厚厚一层蘸料,撅起嘴巴简单吹了两下就放进嘴里。
“嘶……”韩临深被烫得不断吸气。
“你傻呀,快吐出来。”陆久安递给他一杯茶水,“嘴里烫伤了容易溃疡。”
韩临深呜呜叫着,囫囵吞枣吃下去,眼冒精光:“真好吃!”
另外三个小朋友见状,不再犹豫,争先恐后从锅里捞吃的。
不一会儿,几人就被辣地眼泪汪汪。
“不能吃辣就和夫子爷爷一样吃清汤。”
杨苗苗挑起一根菌子吃了两口,嫌弃地瘪了瘪嘴巴:“还是辣的好吃。”
韩致同样吃得风卷残云,想来火锅很合他的胃口,大半的肉都填进他的肚子里。
吃到一半,门子一脸喜色来报:“沐小侯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沐蔺的声音紧随其后:“你们吃什么这么香,也不等等我?”
沐蔺这一次回来,依然带了满满一车的东西。马车刚抵达衙府门口,从院墙里就飘出一阵阵勾人霸道的香味,沐蔺肚子本就饿得咕咕乱叫了,干脆货物也不卸了,直接让小厮给整车拉进府里,他自己则脚不点地寻着香味而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沐蔺安全无虞地回来,陆久安一颗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他什么也没问,先让人给他准备一副碗筷蘸碟。
圆桌再加一人的位置也是绰绰有余,沐蔺屁股刚刚坐下,就耐不住朝着小厮高声嚷道:“把你们陆大人酿的美酒掺上一壶送来。”
沐蔺拿起筷子捞出一块放进嘴里,当即被舌苔上美妙的口感吸引了:“这是什么?”
“鹿血。”陆久安道。
沐蔺吃菜的手顿住,意味深长看向韩致。
视线交汇的短短一秒里,沐蔺心领神会,亲自倒了满满三杯酒,在韩致和陆久安面前各放了一杯:“来,韩二,陆久安,为新的一年干杯。”
陆久安对两人私下打的机锋枪毫无所觉,他把酒杯推开,准备以不胜酒力为理由给推拒了。但是瞅着韩致也端着酒站了起来,不好败了他们的雅兴。
反正明天也不用理政,趁着今天除夕佳节,喝一点也无妨。
他在沐蔺的起哄下,连喝了三杯。
沐蔺还要再劝,陆久安调笑:“再不吃,肉就被四个小鬼吃完了。”
沐蔺这才作罢。
炉子里的火星噼啪作响,夜色渐渐暗沉下来,下人又挑来两盏灯笼挂在树上,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美酒配美食,九个人吃得满嘴流油,全身发热。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三个架子的菜给扫得一干二净。
沐蔺满意地打了饱嗝。
这时,一声响亮的爆竹声轰燃炸响,就像一个信号,接二连三的爆竹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一声赛过一声,声震云霄。
陆久安吃了鹿肉,又被火锅下面的炉子烤着,背脊早出了一层汗,他脱了外衫搭在手弯,对众人说道:“节目就要开始了,正好吃饱了,去生活广场消消食。”
颜谷和杨老汉同时摆手表示精神不济,在院子里走一走,就准备回去休息。
三个大人带着四个半大孩子,选择骑马过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老县城的居民,知道今日陆县令为大家准备了精彩的跨年节目,吃过年夜饭后,纷纷涌去了生活广场。
四匹马踩着爆竹声不紧不慢地行走,到达目的地时,节目恰好开始。
生活广场张灯结彩,沸反盈天,火龙被高高举起来,穿梭游走在人群中。
广场前方筑起的高台上,包括孟亦台在内共男女五个人,他们手持不同乐器,有拨琵琶的,有吹笛子的,有弹古筝的……这些乐器搭凑在一起,声乐齐鸣,高低不一,在他们共同演绎下,一首节奏轻快的曲子四溢而出。
“交响乐”中,詹尾珠拿着竹竿粉墨登场,她踩在一条细长的绳索上,稳稳从绳子的一头走到末端,引来一片叫好声……
“那儿,那是要干什么?”韩临深指着不远处问道。
陆久安回身看去,原来是几个赤膊炉匠们走到了搭建好的四角花棚下,花棚顶上已经铺满了杨柳枝,棚边立着一座熔炉。
炉匠们高喝一声:“铁花开嘞!”
刹那间,火红的铁花向天空飞散开来,迸出几丈高,璀璨夺目,犹如夜幕繁星。
广场的人瞬间被点燃了热情,不知从谁先开始,抑或是情之所至,男的女的或高或矮,手拉着手围着漫天花火载歌载舞。
歌声交织在一起。
“翠微岌岌,扶摇不息……”
“桑梓陆离,吾不舍兮……”
“浮光微微,于涧采薇……”
身旁的杨苗苗闭着眼睛小声哼哼,渐渐融入悠扬的歌声中。
“你们唱的什么?”阿多放下嘴边的糖人。
杨苗苗脆声道:“爷爷教我的歌谣,在应平,我们所有人从小就会唱。”
韩临深看得目不转睛:“苗苗,你教我们大家唱吧。”
杨苗苗转过头羞涩地看了一眼陆久安,陆久安摸了摸他的脑袋,一把抱起他:“走吧,我们一起去唱歌跳舞。”
韩致没有动,陆久安走了几步,似有所觉,他回过头来,清俊的侧脸在闪烁的火花映衬下明明灭灭。
韩致身体里升起一股酥麻感,霎时间串到四肢百骸,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眼前的美景,他想,或许这就是兄长口中说的人间烟火岁月静好吧。
陆久安向他伸出手,眼里一片流光溢彩:“走吧,韩将军。”
直到亥时末刻,广场上的人才慢慢散去。
几个小家伙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好一片火树银花。好一片歌舞升平。”沐蔺放浪形骸,过足了瘾,“哈哈,今年这个年过得果然热闹。不过比起晋南来,还差得远呢。”
“天子脚下,何等繁华啊。”陆久安摇了摇手指头,“人呢不要盲目攀比,知足常乐。”
看到地上的红碎纸,陆久安才想起来自己还准备了压岁钱,他从怀里掏出四个包好的红封,给大小孩子一人塞了一个:“放在枕头下压一压,明天再打开,新年快乐。”
可能是晚上喝了酒的缘故,被夜风一吹,陆久安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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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感觉身上燥热不减,到了几人快要分道扬镳的时候,陆久安快步走到韩致身后,用食指偷偷戳了戳他大腿。
“明日休沐。”陆久安低声道。
不上班,随便躁!
他的暗示再明显不过,韩致眼神顷刻间暗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陆久安的房间,韩致径直走到床沿边坐下,陆久安朝他挥了挥手道:“你先准备,我口渴,喝个水。”
等陆久安喝完水绕过屏风,昏暗的烛火下,韩致已经脱.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肩膀。
蜜色的肌·肤显得愈加撩人。
韩致脱了自己衣服后,朝着陆久安伸出一双猿臂,袭向他腰间。
“你干什么,我……我自己来。”陆久安看到他眼底盛满的欲·火,如临大敌。
韩致充耳不闻。
他做了那么久的功课,学习了那么长时间的知识,还专门打了鹿子,连沐蔺敬陆久安的3杯桑葚酒都没有伸手阻拦,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自从关系袒露后,互相疏·解了无数次,陆久安恍惚觉得今天有些不一样,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惜他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扑上去,被韩致揽着腰给拖了回来。
“跑什么,今夜不是久安主动邀我来的吗?”
“我后悔了,你出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挣扎间,屏风无意间被撞倒,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诶。”陆久安压低声音惊呼,“陆起在隔壁,你能不能……能不能轻一点。”
韩致轻声笑道:“今夜除夕,外面到处都是爆竹声。”
陆久安手脚并用在他怀里扑腾:“有话好好说,我绝对不耍赖了,今天先满·足你好不好吧。你先放开我。”
“不好。”
“春·宵苦短,久安,不要浪费时间。”
韩致吹灭蜡烛,抱着他滚入宽大的拔步床间。
一只宽大的手勾住绫罗床幔放下来,盖住一室旖旎。
可怜陆久安引狼入室,经过一夜的征战,终于领悟了基佬的真谛。
原来,两个男人是这样的……
陆久安昏睡之前,模模糊糊地想。
夜色里,锣鼓爆竹欢声笑语早就停了。
窗外洒进来朦胧的微光,陆久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滚着细密的汗珠,一头锦缎般乌丝凌乱铺在如玉的背上。
韩致用狐裘把他裹住,抱起来放在一旁柔软的卧塌上,陆久安尚在睡梦中,屁股挨着塌时,痛地皱起眉头。
韩致手脚迅速换下早早准备好的干净布衾,又动作轻柔地把人抱回床里。
他把陆久安牢牢圈在怀里,吻了吻怀里人的发顶,满足地喟叹一声。
“一夜好梦,久安。”
第099章第99章
窗外难得一片晴空万里,麻雀从巢里成双结对的飞出来觅食,其中一只穿过斜开的窗户飞进屋子里,落在桌子上,偷偷摸摸吃着冷掉的食物。
床幔轻轻一动,麻雀惊地炸起翅膀,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陆久安迷迷糊糊睁开眼,天色已然大亮。
他一时忘了自己在休沐,惊地从床上跃然坐起。
下一刻,他痛得龇牙咧嘴倒回去。
昨晚的轻揉慢捻波涛拍岸,自眼前走马观花闪过,陆久安按着似乎快要断掉的腰又羞又恨。
“韩致!”
使用过度的嗓子肿.痛难受,明明是用尽全力喊出来的一声,一出口却嘶哑得不成样子,如一撮微小的花火,刚刚点燃就噗地熄灭了。
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陆久安气得用酸痛的手锤了锤床。
手被硬物咯住,陆久安拿起来一看,火燎一般将其丢开。
青玉膏。
或许昨天之前他还很陌生,经过荒唐的一夜,用深入骨髓来形容也不为过!
青玉膏咕噜噜顺着地板滚到门口,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拾起来。
韩致捡起来顺手塞进怀里,他端着一盘清粥放在床边:“书上说,第一次,最好吃流食。”
韩致把他扶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一个柔软的枕头,陆久安全身酸痛,腰腹以下如同被巨石碾压而过,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就难受地簇着眉头呻.吟一声。
韩致动作逾加小心,像捧着易碎的薄玉:“已经帮你上过药了,还很痛吗?”
“你来试试?”陆久安倒吸了一口气:“我辛辛苦苦锻炼了一年的身体,结果被你翻来覆去地来回折腾。”
昨夜他确实太过放肆,韩致自知理亏,哪敢触他眉头。
他避而不答,好像没有听到陆久安绵里藏针的抱怨,一副低眉顺眼伏小做低的样子,好声好气地安抚暴躁中的伴侣:“是我不好,久安先吃饭吧,饿肚子对你身体不好。”
韩致在床.上时,对陆久安的百般求饶视若无睹,到了床.下后,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千依百顺。
陆久安扭过头去:“吃什么饭,我牙都没刷。”
韩致从善如流,返身端来洗具,伺候着他刷了牙。
眼见他作出一副要喂他吃饭的模样,陆久安从他手里夺过勺子:“我自己会吃,你走开。”
韩致坐得远远的。
陆久安吃了饭,哼哼唧唧地揉了一下腰,韩致见状,火热的掌心贴上来:“我帮你按按。”
韩致按摩很有一套,陆久安被他不轻不重地揉着,舒服得昏昏欲睡。突然,他感觉那只手不老实地从亵裤里探进去,警觉地抓住韩致手腕:“你想干什么。”
韩致面不改色:“我看看你那处好点没。”
陆久安不再相信他,昨夜就是这样,韩致先是捏住他把柄,叫他无法拒绝,接着半哄半骗的,害他残遭荼毒。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久安昨夜不是这样的。”
此话一出,陆久安如一只炸了毛的猫,脸色涨红,大爆粗·口:“放屁!”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昨夜那些吃的喝的分明尽在韩致的掌握之中,“我昨晚为什么那样,你心里没点数?是谁一直给我夹鹿血的?”
桑葚酒,鹿子血,全是他么的壮·阳之物!
陆久安实在是追悔莫及。
自打来到大周后,一直是陆久安他坑别人,何时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过?果然啊,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
他就知道,韩致一个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怎么可能像表面上这样老实巴交纯善无害,全是他伪装的!
现在想来,昨夜之事分明是早有预谋,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这一切。
韩致抿着嘴角道:“鹿血能助兴。书上说,两个男子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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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的话,承·受的一方被调起兴致不会那么容易受伤。”
“什么狗屁倒灶的书,胡说八道。”
韩致有些失落:“久安分明也是享受其中的,今日却翻脸不认人了。”
陆久安承认,在得趣了之后,他确实也兴致高昂配合着韩致,谁知道韩致不知节制,罔顾他的意愿不停地练红缨不停地练红缨!
陆久安险些以为自己昨天会折戟在床·上。
他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要休息了。”
陆久安这一休息,直接在床上躺了两天,得亏春节官员前后会放七天假,要不然让他抖着腿去理政务,瞎子也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陆起以为他除夕那夜吹风受凉,嚷嚷着要为他寻大夫,韩致不动如山挡在门外,拒绝他的探视。
陆起对韩将军成了自己主母这件事始终没办法接受,他虽然忌惮对方的身份,但是事关陆久安,陆起心中凭空生出一股不畏赴死的雄心,想要越过韩致破门而入。
“你家大人在卧床休息,不要打扰他。”韩致脸色铁青,若不是因为他是陆久安从小跟在身边忠心耿耿的书童,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陆起满脸狐疑:“休息何至于连着两天闭门不出,若是染了风寒,我去请秦大夫来为大人把把脉。”
“用不着他!”提起秦技之,韩致语气更是不善。
陆久安在房间里听到此话,吓了一跳,真担心陆起把人给找来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何况韩致还是个大醋缸子。
两人见面,那还不得闹个鸡飞狗跳。
而且秦技之身为大夫,他若是一把脉,气虚亏空肾.精不足,这和脱了衣服在他面前裸.奔有什么不同?
他今天已经能够勉强下床,于是慢腾腾挪到门前,打开门,如沐春风靠在门柱子上:“陆起,我没事,你和临深去玩吧。”
趴在地上的五谷一个箭步冲上来,险些撞到陆久安身上,韩致身影闪动来到他身边,不着痕迹扶着他。他的动作很是隐秘,看上去仿佛只是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不愿分开。
陆起见到此景,踟蹰片刻离开了。
陆久安松了一口气。
孰料前脚送走一个陆起,后脚沐蔺不请自来。
沐蔺除夕那晚也吃了火锅,对火辣辣的味道念念不忘,馋得紧,偏生这两日府上清汤寡水粗茶淡饭,他实在忍受不了,顶着韩致骇人的气势前来讨要配方。
“行行好吧陆小县令,我昨天审时度势没来打扰你们两位,忍到今日才来,听说你那火锅很简单,重点就在火锅底料,你把配方告诉我吧。”
五谷依偎在陆久安脚边,硕大的头颅埋在陆久安膝盖上。陆久安眼睛低垂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五谷蓬松的长毛。
“昨夜你灌我三杯桑葚酒。”
沐蔺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他看了看韩致,韩致回了他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陆久安又道:“出发前,你给韩致的是什么东西?”
沐蔺知道,若是回答得不满意,以后可能就吃不上火锅了,他心思陡转,很快找到了搪塞之词:“你也知道,韩二不闻风月,若是莽撞行事,我怕你吃苦头。我精于此道,必然要教导一下他,给的就是一些房中之事的书,不伤大雅。”
他避重就轻,把陆久安问的两个问题轻飘飘带过去,转而说起他此次出行途中遇到的趣事:“我找到两条高达几千尺的瀑布,真是太壮观了。另外,这次出去,我特意留意了你说的几样东西,还真找了一个。”
陆久安神色一动。
“怎么样?我够义气了吧。你把火锅底料告诉我,我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陆久安让他留意的几样东西,分别是土豆,玉米和石英。
应平主要的农作物有三种,夏秋两季栽种水稻,冬春两季小麦油菜轮番播种。
然而应平丘陵地貌巨多,地势受限,费时费力,不太适合后两种农作物,而且因为土壤环境,导致其产量也不高。
那个时候,陆久安就想到后世作为世界上重要的两大粮食作物。
玉米有极强的耐旱性,耐贫瘠性,土豆对环境的适应性也较强,两种粗粮在华夏历史上,因为其扛饿性,曾经数次在灾荒中立下汗马功劳。
可以说,若是多出这两样农作物,将大大提高百姓的生存能力。
他记得历史上,玉米和土豆都是原产于南美洲,明朝中后期才传入中国。
得益于沐蔺上一次找回来的葡萄藤,他抱着渺茫的希望看能不能寻到这两种植物,毕竟是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世界线了,万一又找到了呢?
而寻找石英的原因就更简单了,陆久安一直想要明亮的大教室,石英作为玻璃不可或缺的原材料,他看看能不能找到石英矿,等封敬研究出玻璃后,能够因地制宜优先生产一批出来装在教室里。
就是不知道,沐蔺找到的是哪一种了。
陆久安把火锅底料的配方默了一份交给沐蔺,沐蔺拿着纸亲了亲:“你等等,我货还没卸,我给你找去。”
沐蔺很快回来,把带着泥土的块状物扔给陆久安:“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土豆,这玩意儿长在地下,若不是一头野猪给刨了出来,谁找得到。我先走了,不是土豆也不要怨我啊”
黑色的泥土在屋子里落了一地,陆久安也不嫌弃,他在看到此物的第一眼,就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里已经掀起了波涛骇浪。
“给我一把刀。”
韩致解下随身带着的小刀。
这刀看着像一个装饰品,一直挂在韩致腰间,陆久安用手掂了掂,重量很轻,拔掉翠绿色椭圆叶子形状的刀鞘,锋利的刀刃闪过一道亮白的光泽。
他切下一小块,削了表面看不清楚颜色的皮,放入口中。
“别。”韩致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吞下去,“你知道是什么吗就随便乱吃,万一有毒呢?”
韩致脸色不好,这是他第一次在陆久安面前疾言厉色。
陆久安咽下口中之物,慢条斯理地说:“古有神农尝百草,成为药王神,我为何不能尝百物?”
韩致从他手里拿走块状物远远丢到一边:“神农最终死于断肠草。”
“好啦。”陆久安把小刀收起来,“我以前偶然在书中看过此物,既然野猪吃了也没事,自然没有毒。”
韩致关心则乱,听到他这么说,脸色才微微好转:“是你说的土豆吗?”
陆久安摇了摇头:“不是土豆。”
沐蔺带回来的既不是玉米,也不是土豆,而是红薯!
红薯啊,同样原产于南美洲,他的茎块即能煮来吃,烤来吃,甜香糯软,而且红薯叶还能拿来炒菜,可谓全身都是宝!
陆久安舔了舔嘴角,已经开始怀念红薯的味道。
第100章第100章
沐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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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了整整一箩筐的红薯带回应平,就在大家都以为陆久安会像上次一样,迫不及待把红薯交给下面的人栽种,陆久安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拒绝了。
“员工也是人嘛,我这个做上司的,总不能在别人休假期间把人拎回来,可劲地压榨他啊。休息会吧,以逸待劳,效率更高。”
“大人又兀自说一些听不懂的词。”陆起小声嘀咕。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也为了未来的□□生活着想,韩致跟在陆久安身边,鞍前马后地精心照顾了几日,陆久安身上的不适症状很快消失。
然而陆久安到底被那一天汹涌的浪潮吓到了,吃一堑长一智,死活不让韩致上床,韩致面沉如水,没有想到陆久安犟起来会这么要命,态度坚决一副要为守身如玉的样子。
逼得韩致没有办法,立下数项条约,承诺再也不会重蹈覆辙,才肯放下戒心与他亲热。
陆久安笑嘻嘻坐在韩致腿上,含着他喉结吮吻,就在对方忍耐不住要将他翻身压下时,陆久安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面色自然从他腿上站起来:“说好的,我不同意,就不能继续,这是对你的考验。”
韩致刚开了荤,食髓知味,被陆久安这么不知死活地挑逗一番,用了极强大地自制力,好不容易才把□□压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遮住发狠的目光,想: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春节很快过去,陆久安精神抖擞地投入工作。
一只肥硕的鸽子咕咕叫了两声,落到吾乡居窗前。五谷嗅着味儿闻过去,鸽子非但没跑,甚至煽起翅膀,小脚丫子踩在雪白的空纸上,踏出一排黑色的足印。
“咦,哪来的鸽子。”陆久安眼睛一转,看到它脚上绑着的信件:“信鸽啊,传给你的,云落城来的?”
飞这么远啊,陆久安这是第一次见信鸽,不由好奇地观察它与普通的鸽子有什么不同。
“不是。”韩致否认,他把信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突然道:“过几天我要回云落一趟。”
“出什么事了?”陆久安错愕地抬起头。
“无需担心,一切无恙。”
“那就好。”陆久安松了一口气,边防乃国之大事,若是出了什么事,整个大周都将陷入动荡。
韩致把信件丢进火炉里,“虽然云落城有雪拥十二骑驻守,我也不能完全撒手不管,是时候回去一趟了,我打算这次回云落之后,把障碍赛拉练运用到边塞战士的日常训练中。”
陆久安蹙着眉头:“会不会不太妥当,障碍赛毕竟侧重于单兵作战的能力训练。而你们要面对的是成群结队的敌人,更讲究协调和配合。”
原身虽然博览群书,但是在兵法一事上却知之甚少,说出口以后,他立马意识到在韩致面前谈论这些,有些班门弄斧,悻悻闭了嘴。
韩致嘴角不自觉上扬:“久安有什么想法大可以直说,你我之间,无须避讳。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其实你刚才那番话也有道理。”
“不了。”陆久安摇摇头,“我不过是纸上谈兵,胡乱说说,练兵一事上,还是你更擅长一点。”
韩致并不那么想,事实上,不管是教化百姓,还是管理部下,陆久安都有一套独到的见解和办法,时常令他刮目相看。
“边塞训练士兵手法单一,而你创造的这套训练办法,可以很好的弥补这个不足之处。”韩致鼓励他,“久安,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你也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取长补短,才不会被他人抛下。”
“不是我创造的。”陆久安不好意思把他人的成就占为己有,只说是兵书上看的,“若是你实在想听,那我就说一下吧,不过只是一些粗浅的谬见,能不能用,还是要你这个将军做决定。”
陆久安做策划时,负责过一些军旅题材的专栏,那个专栏既有现代化军事训练的采访,也有历史学家对古代大型战役的评价,他从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扒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百人而教战,教成合之千人,以此类推,会之于三军。你若是觉得训练方式单调,平日只有练枪布阵,那就把障碍赛拉练和军事模拟演习结合起来,模拟不同作战环境下的作战方式和他们的临场反应。”
韩致追问:“我们平时会有列队对抗,排兵布阵,但是像你的说的实战模拟演习如何操作?”
陆久安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列举了一些据点攻防战、营救人质之类的考核训练,不过现在是冷兵器时代,武器和作战模式与现代化部队多有不同,陆久安点到为止:“就这么多了。”
韩致没有立刻采纳,而是若有所思地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
陆久安咽下想补充的战场医疗和后勤的话。
出发那天,陆久安给他搬来半袋红薯:“你拿到云落城去,我记得你说过那边很多沙壤土,适合种植。这一本书是红薯的种植方法,这一本是申志水稻实验的记录,跟着里面的步骤来,水稻产量可以提高不少,你一同带着。”
事实上,研究了红薯的习性后,陆久安发现比起粘土地来,红薯更适合沙地,只要及时浇水,补足农肥,口感会更好,而且沙地土质松软更容易收成。
红薯被放在蹄霄背上,韩致眉头紧锁:“我部下没有时间种地,红薯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也是暴殄天物。”
陆久安失笑:“哪敢让堂堂雪拥军去种地,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你拿去给云落的知府,让他们在本地推广种植。以你的威望,说服他们想来不是难事。”
韩致沉默片刻,把两本手抄书揣进怀里:“怎么突然想到要让云落城来种植的。”
“上次军粮一事。”
韩致微微愣住,军粮一案过去一年之久,没想到陆久安还会在此时提起来。
“我不知道往年军粮补给如何,不过有备无患总没错。充足的后勤是战事的关键,若是再因为那样的事断了粮,战士们肯定吃不消,与其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朝廷发下来的军粮上,不如自给自足,这样起码发生意外时,还能有个缓冲的时间。”
陆久安说的这些,韩致作为将军,何尝没有想过。
然而云落城这样一个边陲之地,早年的征战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搬离了出去,只有少部分安土重迁舍不得离开,云落城人丁稀少,连带着大片土地都已经荒废,和刚来时的应平不相上下。
若是陆久安在云落城……
韩致压下刚刚冒出来的想法,趁着旁人没注意,悄悄吻了吻他嘴角:“我走了。”
“去多久?”
韩致眼神柔和:“舍不得我吗?”
陆久安没有回答,韩致道:“很快就回来。”
他又把韩临深叫到面前来:“我不在的日子里,要听颜夫子和久安的话。”
“知道了。”韩临深硬邦邦地回答。
他被拒绝了一同回云落城的请求,心里正不高兴。
韩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离去。
天气渐暖,万物复苏,负责葡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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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农工来请示陆久安,是否需要进行分枝扦插。
“以目前的葡萄藤,可以分枝扦插多少?”
农工报了一个数。
“不影响主藤生长的情况下,尽量多培育一点葡萄苗。”移植回来的葡萄藤数量仅够府上食用,有沐蔺这么一个酒鬼在,相信酿的葡萄酒,不出多久就被他一个人喝完了。
况且他还想在葡萄种植技术成熟过后,拉着应平的百姓一起种植,然后把葡萄打造成江州的特产,给当地百姓多一点谋生的道路。
剩余的半袋红薯,陆久安打算再招两个农工在官田种植,和以前一样,照例配备一个记录员。
红薯已经提前洒水发好了嫩芽,只等选择一块合适的地,哪知这个时候被告知,官田不够了。
“怎么会?”陆久安诧异:“不是有10亩吗?就算去年葡萄挖回来占用了一些,至少有五亩土地可以使用吧。”
负责此事的书吏苦笑一声,把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应平官田面积确实很广,不用以前一直租给佃户在种植,自从陆久安来了以后,因为要搞各种各样的培育实验,少部分已经收回来了,但是还有七七八八,佃户不愿返还。
麻烦的是,那家佃户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因为祖上出过一个举人,后来慢慢发迹,在这一带小有名望。上一任县令不知和对方怎么协商的,他租也不是一年一年的租,而是一次性租了二十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县衙的官印,若是强行收回,怕是要闹出冲突。
“既然是租用,那当初收了多少租银,就退给他们多少,分文不少,他们自然就把官田还给我们了呀。”韩临深正好听了全部,忍不住插了一嘴。
既然韩临深问了,陆久安有意借此事给他上一堂课:“要想种出好的庄稼,你知道取决于哪些因素吗?”
韩临深道:“天时,地利,人为。”
“地利指什么?”
韩临深被问住了,随便猜了一个:“河水。”
既然叫水稻,那肯定少不得河水的灌溉。去年年底,韩临深还记得整个县耗时几个月疏浚河渠,想来河水很关键。
陆久安摇了摇头:“是土壤,土壤的肥沃很关键。而为了养肥一块地,要花很大的功夫。”
古代有上等田,中等田和下等田的区分,大周也不例外,陆久安就怎么把一个下等田沃成上等田事无巨细分析给韩临深听了,又问:“一匹劣等马若是被你养成了千里良驹,别人用同样的价格买回去,你会卖吗?”
韩临深实事求是:“劣等马养不成千里良驹。”
……
陆久安没打算和他深究血统论:“这是另外一个命题,我就问你,你会卖吗?”
韩临深沉默。
他哪里知道,只是种地而已,居然还有那么多学问在里面。
“任何看起来细微而不起眼的东西,都有他运行的轨迹和值得探索学习的一面。剖析本质,才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这件事,陆久安全权授予陆起去处理:“放心大胆地去办,没做好,公子我不会责怪你。”
陆起也不负他期望,第二天,把租条放在他的面前。
陆久安对红薯颇为重视,挽着裤脚亲自守着农工松土起垄。
期间,一个小吏过来寻他。
“陆大人,你吩咐的事,小的已经办妥了。”来人是去江州其他县收集花种的,他把花种呈给陆久安看,“按照您的吩咐,各种各样的花都有,价格便宜,只花了几两银子。”
陆久安从田间站起来,他蹲久了,一时有些眩晕,差点栽倒在地。
他缓了一会儿,抓起一把草籽搓了搓,他无法认出花的品种,只看种子饱满,遂点点头:“把这些花种分发下去,每家每户可凭借户籍免费领取种子。”
不论是再小再廉价的东西,只要是免费的,古往今来,百姓都仿佛能够占多大的便宜,趋之若鹜。
与种子发下去的,还有一本水稻种植技术手册。然而令陆久安没想到的是,这本对农民来讲意义重大的手册反而无人问津。
陆久安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原由。
是了,几百年以来,百姓自成一套种植水稻的步骤技术,要让他们放弃根深蒂固的传统方法,来选择看起来就十分不靠谱的尝新,无异于火中取栗。
这样大胆的冒险,关乎一年的收成,没有人愿意去尝试,想要在应平推广,除非出现一个可以令人信服的契机。
这个契机不是那串苍白的收成数据,也不是口说无凭的保证。
这个契机,没让陆久安等多久就出现了,并在应平掀起了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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