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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第101章
阳光普照的一个大晴天,一群训练有素的素衣高帽踏入应平地界。
嘉禾进献的赏赐到了。
陆久安一早得了消息,没等他们走进到县城门口,带着浩浩荡荡的一众下属出城迎接。陆久安穿着县令那身浅绿色鸂鶒补服,头戴官帽,很是显眼。
为首之人左右张望,目光在黑压压一群威武的壮汉里四处搜寻,寻找无果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陆久安哪能不知道他在找谁,嘉禾赏赐因为一方配玉才得以保下,可不是在找佩玉的主人韩致将军吗?
陆久安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把来人往县城里恭迎:“一早就见堂前喜鹊高鸣,原来是有贵客大驾光临。请随下官移步县府,备以好茶。”
“不用了,就在此处吧,本官事务繁多。”
陆久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来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展开手中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应平出十三穗嘉禾,乃大周时和岁丰的祥瑞之兆,特赐嘉禾县牌匾,纹银千两”
十三穗进献那日,举目皆惊,朝廷之上位列其中的重臣鸿儒,学士内阁,无一不是低呼翘首,连龙椅之上的皇帝都坐不住了,从御座上拾阶而下。
由竹编制成的素雅篮筐被逐一传看,圣上龙心大悦,亲手题字赐匾,颁下无上荣誉。
那进献的人出尽风光。
也不知是不是圣上疏忽,偏巧没有详细询问嘉禾出产之地,只捏着韩将军的玉佩顺势拢进宽大的衣袍。
理所当然的,堂下的一众朝臣也没有主动提及。直到赏赐之物出了晋南,居然都没有多少人晓得这株佳禾产自江州一个不甚起眼的偏远下县,连那曾经昙花一现的探花郎,也没惊起半点花火。
来人读了圣旨,送了赏赐之物,当真没有作停留,不顾陆久安的挽留着急回去请功。
复命的时候,顺便说一下自己在应平的所见所闻吧。
还有,这应平的官道,行起来真顺畅啊。
题着嘉禾县的牌匾古朴大气,被陆久安命人挂在县城门口,以供来来往往的人瞻仰。
围观的平民百姓有很多,他们亲眼目睹了圣旨颁发的现场。很快,应平出了十三穗,并被圣上赐下赏赐的消息经风而起,在百姓之间传播开来。
嘉禾县,没有赐给素有鱼米之乡的富饶之地湘阳,却被一个前年还在遭灾的应平给摘下?
这等令人瞠目结舌的事,谁听了不诧异?
这个时候,应平的百姓突然想起去年每日要闻上写的官田亩产丰盈之事。
当时所有人都一笑置之,现在看来,既然十三穗这件事是真的,那是不是说明亩产4石也非无稽之谈。
“我就说嘛,陆大人怎么可能会骗人,刊写在每日要闻上的肯定是真的。”
“陆大人找了一个农户在官田种植,那本手册就是根据特殊的种植方法种出来的。”
“上次里正集合咱们村子里的人,说要谈谈春耕之事,拿出来的就是种植手册,还说过不了多久,县上会派专人下乡传授。”
众人言来语气,说到最后一哄而散,竞相转身离去。
“我等忧心忡忡的问题,居然就如此迎刃而解了。”户吏摸着胡须感慨万千,随即把目光放在那一箱子纹银上。
户吏并非一个视财如命的肤浅之人,他之所以这么眼巴巴地瞅着,实在是陆县令花钱如流水,大手大脚着实让他心痛。
他掌管着应平的财政,每一笔花出去的钱都要从他这儿经手,自从陆县令上任以来,进账快出账也快,这钱在怀里还没揣热乎呢,就被陆大人挥霍一空。
他四平八稳了大半辈子,到了晚年还要体会一下什么叫急风骤雨忽上忽下的感受。
一把年纪了,他实在挨不住啊。
陆久安使力推了推箱子,箱子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满意地拍了拍手,眉开眼笑:“来几个人,把这两箱宝贝抬回县衙,叫朱毫进账入库吧。”
圣旨上说赏银千两,也没说具体多少,不过这么大两个箱子,这么沉,想来应该只多不少。
户房清点完毕:“有三千两。”
“嚯,这么多?”陆久安拍手畅快地笑起来,“这赏赐来的真是时候啊,县学那边工人工钱结了吗?”
“昨天工部司匠来催了两次,再不结,房顶都要被他给掀上天。”户吏抖着胡子撒脾气。
工部司匠听了,不甘示弱:“你这老头真是抠抠搜搜,每次找你要钱都要我低三下四求爹爹告奶奶的,好像我在割你肉似的。”
“你……”户吏一大把年纪,被这粗汉指着鼻子一通洗涮,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掌钱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当整个县衙都是你一个户房的吗?只管天天伸手要钱,只出不进,就是名门勋贵也不经你这么搜刮的。”
“你瞧瞧你这个老匹夫说的这叫个什么话?”工部司匠脾气火爆,啪一声拍着桌子大着嗓门道,“县学修起来等着学子们使用,一刻也耽搁不得,若是不给工钱,工人闹起事不干了,怎么的?是你出面去调停?”
工房是县衙用钱最多也最快的部门,吏房与其积怨已久,如今新仇旧恨一起算,与工部司匠在书房大打出手。
“好了好了。”陆久安头痛不已,这个时候,他就尤其怀念只有短短一段露水情缘的主簿郭文了。
工房和吏房就像狗见羊,两个部门互不对付,见面必吵,时不时上演一番像今日这样的全武行,若是有郭文在,两人好歹能够收敛一二,明面上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可惜他手下能担当此任的要么能力有限,要么积威不够,看来只能着手培养一个了。
他透过手指的缝隙看了一眼年轻的水利司,叹了口气。
“户房掌管财政,锱铢必较不是坏事,说明他心正行恭,有这样的户吏,本官才能高枕无忧;户房督办工事,花钱使力是常情,说明他行之有实,有这样的工吏,本官才得以遂心如意。”陆久安一碗水端平了,要夸一起夸,要罚一起罚,“不过毕竟是在县衙办事,你们这般拳脚相向,实在是失礼难堪,若是让外县的人瞧见了,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你们以后共事在同一个屋檐下,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所以,卖本官一个面子,望你们握手言和吧。”
怎么握手言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陆久安一人牵一只手,把两只手搭在一起,紧紧握住:“略施薄惩,罚你们相握一个时辰,不许放开。否则各自扣一个月俸禄。”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吃瓜群众捂嘴憋笑:原来陆大人的握手言和,是真的握手言和啊。
针锋相对的死对头,因为陆久安的一句话,众目睽睽之下,前一刻还脸红脖子粗地互不相让,下一刻被迫牵手而立。
两人尴尬地只差没变成鸵鸟钻到沙子里面去。
“既然两位书吏冰释前嫌,那我们继续吧。”陆久安坐回太师椅上,“前年招商大会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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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要在生活广场上打造一个商业中心,如今6个商铺全部置出去了,外县入资的2家在上月挂幌启板,几个商铺前的人流都是络绎不绝,僧多粥少,所以我打算按照规划继续修建。”
户吏眼前一黑,急道:“大人,学堂还未完工呢。”你怎么能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学堂预计5月完工,在户吏看来,这完全就是一笔不求回报的投入,眼看着从晋南来了一笔赏赐填补了这个巨大的窟窿,结果又要被陆县令这个败家子给花出去了。
“学堂完工后再动工。后面的商铺无需修得如此气派,按普通一层的建筑规格就行。”陆久安补充道,“放心,我给你赚回来。”
户吏松了一口气。
陆县令虽然挥霍无度,但也是一位赚钱的能手,若不是成了这大周的肱骨,怕是迟早能够富甲一方。
公事讲完,下属陆陆续续告退,只剩户吏和工部司匠极不自然的牵着手站在书房内,陆久安好笑地瞅了他们一眼,也离开了。至于两人走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神色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想必是五彩斑斓,好看得紧呐。
接下来的两个月,陆久安偶尔灵光乍现,趁兴到县学讲了几次学,值得一提的是,颜夫子对他的讲学推崇备至,在这之前,颜谷只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一二,并不清楚陆久安腹中墨水有几何,在亲历一次他的讲学之后便赞不绝口。
颜谷资历老道,见过不少学士文人,相形见绌下,觉得这个少年人文思策论当真是难能可贵,别具一格,很值得人深思。
毕竟在21世纪经历了几十年新思想新理念的熏陶,能和当代文人想法全都一样才怪了。陆久安嘴上谦虚道:“不过是另辟蹊径,颜夫子谬赞了。我还要感谢颜夫子大义,要不然单凭范教谕一人,恐怕独木难支。”
颜谷摸着花白的胡子通样谦虚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颜夫子的举手之劳,可助这群学子登第进榜,这可不是区区挂齿就能一笔带过的,到时候那群登科举人,还不得厚情盛意,大示诵悉,以谢先生传授道业之恩,殷殷之谊。”
陆久安有信心,今年秋闱,应平必将大放光彩。
颜夫子的课,陆久安有幸听了一两回,他终于知道,为何当初范教谕会急急求到他这里来,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颜夫子留下来。
听完颜谷讲学,仿佛和古代先贤进行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其意亦深,其义亦远。
这样一位大家学士,怪不得能做韩将军家里两代老师。
还有韩致,他至今不知他在晋南的门第,改日等他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问问。
第102章第102章
颜谷和陆久安的讲学因其经学渊博,文才茂美,外县慕名前来的学子常常在堂间奋笔疾书,编制册籍,以便居家自读。
每月月底,县学会举行一场辩论赛,秦技之的好友乐与此道,每逢辩论,必定风雨无阻地前来报道,偶尔会邀上三两好友,一来二去,竟是和应平的学子渐渐熟悉,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五月中旬,新学校竣工,范教谕请陆久安为学堂命名。
“就叫鸿途学院吧,希望他们可以用知识改变命运,大展鸿图。”
从鸿途学院的大门进去,正对着的是一座手持书卷的孔子雕塑,雕塑后面铺就一条笔直的水泥路,水泥路两旁植林种树,每隔20米,就设有一个垃圾桶。
沿着水泥路走到尽头,有一个五脊单檐高楼,是学院的政务中心,即学院夫子们的办公场地。政务中心两侧,分别并排三座教学楼——望学楼,慎学楼,笃学楼,每一座教学楼有六间宽敞的大教室,政务中心左右两侧被密林和木栅栏隔离开来,泾渭分明。
除了教学楼,鸿途学院里还有食堂,宿舍,厕所,实验楼,操场,规格和现代学校大致相同。
颜谷在陆久安的陪同下绕着规模庞大的学院走了一圈,他对每栋建筑的功能有了大概的了解,却独独对教学楼用木栅栏隔离成楚汉界疑惑不解:“你这么做,莫非和宿舍一样,分设男女之别?”
陆久安摇摇头:“左边用做经史之学,右边用做职业培训。”
左边的教学楼从低到高,根据学识分为一二三年级,教授文化基础课程。
一年级的学子在望学楼从识文断字开始,这群学子未来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条路,便是想要继续走科举之路的,如是这群人通过县试,便去往慎学楼作为二年级生求学,通过知府主持的府试成为生员,在笃学楼作为三年级生进学。
以此类推,若通过学政主考的院试,成为了秀才,这时候,就从鸿途学院毕业了,进入更高的学府县学。
第二条路,便是放弃走科举之路的,他们可以来到右边的教学楼,以生存为目的进行职业技术学习。
四民秩序在大周已经土崩瓦解,没有特别严格的贵贱之分,是以颜谷听了陆久安的解释,并没有因为他把世俗杂事和读经学史放在一起而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眼睛放光询问:“有哪些职业技术?”
陆久安道:“目前初步拟定提供的职业技术教学有钱账学,医学,及匠学三种,等找到老师后,就可以开课了。”
“你倒是把民人生计给考虑了个周全。”这三种无论是学了哪样,等于有了一技之长。只要不碰上天灾大祸,随便到了哪里,都不用担忧身无长物了,一身的本领就是最大的依仗。
“人嘛,总不能浑浑噩噩庸庸碌碌就这么过完一生,我既然已经问鼎山巅身居高阁了,就全当尽绵薄之力,为他们指个路,未来能站多高,就单看他们自身造化了。”
颜谷对这个谦虚的小县令愈加喜爱:“你哪是指个路,你就差把他们亲自带着走上山了。听说你第一次讲学时做了个实验,学子问你十年后在做什么时,你用了横渠四句应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之命,看来当日你所言非虚。”
陆久安脸皮再厚,也经不起颜谷这么直白的夸奖,他脸色臊红:“小子不通轻重,妄言了。”
……
学院对外招募了品行端正的人充作门子,膳夫,宿管等职位后,孩子们就可以统一搬到新教室了,他们去年是刚入学就读的人,连县试都没有过,按分级作为一年级生就读。
陆久安和几个夫子在前边领队,由着后边的学子叽叽喳喳东张西望,时不时发出一句惊叹声。
“你们是第一批到新学堂读书的人,开不开心?”孟亦台问。
“开心。”学子们整齐划一的回答声响彻云霄。
能够住新宿舍,读新学院,这种感觉就如在逢年过节收到长辈们买的新衣裳,兴奋和躁动在学子间游走鼓胀不止,直把学院各处探索了个遍,这样的心情才微微缓减。
学子们搬出来后,县学里清净不少,生员为了八月的秋闱卯足了劲,废寝忘食地学习。
秦昭老爷子因为生活环境的改善,自己琢磨出一套养生的法子,身体一天比一天好,陆久安寻上门拜访的时候,他正丢了拐杖在老管事的陪同下进行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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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事第一个看到他,喜形于色:“陆县令。”
陆久安笑着点点头:“秦公康复好快。”
“托陆大人的福。”秦昭走这短短几步,出了不少汗,索性停下脚步,“若不是大人你啊,老夫我还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呢。”
陆久安搀扶着他到旁边休息,老管事砌了一杯茶摆在他面前,茶香顺着倾斜的杯沿飘出来,钻进陆久安鼻子里,是桂湖龙井。
“陆大人此次前来,有什么事是老夫能帮上忙的吗?”
“确实是有一件比较难为情的事要劳驾您。”
秦昭言语带笑:“陆大人连皇命都不怕,把我这半身不遂的身子骨从病床上拖了起来,还有什么比这更难为情的事?”
陆久安摸着鼻子讪笑两声,把来意道明。
秦昭为之一振,探出去的身子落回椅背:“陆大人总能让我等大吃一惊。”
在学院里开设医学班,请他到学院里开课传授医学,亏他想得出来。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陆久安难得羞愧,岐黄之术这样的本领,非近亲不教,岂能随随便便传授出去,“人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您既有济世之心,那教出更多的大夫,能救治更多的病人,岂不是更好。”
“你这小大人,难道还担心老夫我搞个各承家技,终始顺旧不成。”秦昭问他,“学医并非难事,到时候有学生吗?他们坚持得下来吗?若是医学不精,只会误人性命。”
陆久安精神振奋:“如果秦公担心的是这事,请您放心,若无法通过您的考核,便不能颁发毕业证书行医问药。”
陆久安开设医学班的念头是从上一次和韩致谈到边塞之事兴起的,边防行军打仗,战士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率居高不下。怕只怕很多人不是死在沙场上,而是倒在水土不服,多生疾病这样的憋屈缘由下。
若是培养一批医学大夫,往战场上输送。有了好的医疗条件,那群保家卫国的战士们得到及时的救治,是不是可以大大减少他们的伤亡。
这样的想法一旦萌生,便在他心里时刻扰动,使得他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兴奋地规划,直到今日找到秦昭这儿。
秦昭内心深处一直觉得承了陆久安天大的人情,再加上他本就心怀大义不是冥顽不灵之人,陆久安这样一解释,只觉得他长算远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反正现在医馆都是由技之坐诊,我在家也是看医学典籍,不如就去学院收点医徒,边教边看罢。”
医学院只有秦昭一个老师当然不够,除了秦昭,陆久安还去拜访了县城其他大夫,石大夫唯秦昭马首是瞻,无需陆久安多说,欣然同意,再加上另外两个医馆的大夫,一共四位老师。
另外一门钱账学通俗点讲就是工商管理,不过只开设了算术和会计两门科目,陆久安把朱毫调到学院兼任老师,许以他丰厚的报酬。
而匠学就更简单了,与其说是学校,不如说是兴趣班,广招应平在纺织,冶铁,木工等名目中有技能和感兴趣的人来学院,提供他们教室和工具,人人都可以当老师,人人都可以上讲台,只要教出有用的知识和技能,就可以得到相应的报酬,此报酬不是以银两来交付,而是用成就点。
成就点可以用来干嘛?
成就点不仅可以拿来兑换财物,听说陆县令打算组建一个研发团队,隶属于谢怀凉和封敬作坊,成就点足额的可以进入研发团队,专门从事这些新鲜事物的打造。
而团队里的人,可以根据卖出去的价钱,得到一笔可观的分红。
另外,若是有什么奇思妙想被采纳,还可以拿到奖金,只是这样一想,就分外心动。
因此这样的消息放出去后,不管是冲着研发团队名额来教学的,还是想要学本领当学徒的,趋之若鹜。
另一边,县学竣工后,那群来应平营生的长工匠人无一不是摇头叹息,虽然他们在这里租房要花费不少银钱,但是县令招工给出的报酬也很丰厚。况且工地现场还长期安排了医护大夫,不用担心哪天劳累病倒没地方医治,上哪儿能找到这样安逸的地方啊。
这群人收拾东西依依不舍准备离去,结果还没出县城门口,听说那片新起的生活广场四周要扩建市坊,打造成一片商业街区,规模比县学还大。
这下好了,工匠放下包袱也不用走了,直接在应平住了下来。
五月是百花齐放的季节,百姓播种下去的花籽儿争先恐后地舒展花瓣。应平本就是一片山清水秀的瑰宝之地,这下子家家户户的院门口一片姹紫嫣红,吸引了不少往来的游客驻足观望。
在这期间,另陆久安欣喜的是,谢怀凉的工作室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发明出两件改善民生的物什,其中一件是人力脱谷机,百姓使用此物可以节省不少力气不说,还可以大大提高其收割的效率。
用机械代替人力,是科技进步的一大重要体现!
另一件则是在当初斗牛的基础上根据陆久安提供的自行车思路进行的一个改良后的产物,其作用更形同三轮车,可以代替背篓挑担这样传统繁重的方式承担运输的功能。
但此物的一个缺点是非常依托道路的平坦度,好在应平的大小道路都被铺就了水泥,斗牛车可以很好的发挥其作用。
新闻社也在六月正式成立,陆起担任主编,让陆久安意外的是,有个说书先生消息灵通,在成立不久后自荐来新闻社做记者,愿意被驻派外地做民间采访,撰写新闻稿件。
“要闻和说书可不一样,说书为了达到吸引人的效果,可以夸大其词,但是要闻必须讲究实事求是,这一点,你办得到吗?”
说书先生毫不犹地点头:“我在一开始来应平接触要闻时就知道了,放心吧陆大人,我可以办到。”
说书只能蜗居在滇阳一个小小的县,而应平的要闻,可是要连接整个江州,说不定以后声名远播,传出江州,传到整个大周。
等以后熟悉了,看能不能说服陆大人,他前往外地采访时,将要闻带到别的州县传阅。
……
春桃夏荷,小麦收割,一望无际的水田里,勤劳的百姓躬耕垄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水稻被光阴的催使着破土发芽,抽穗拔节。应平这个形单影只的偏远下县,在历史的车轮滚滚下,按部就班地平稳前进。
时光飞逝,满城丹桂飘香,这样沁人心脾的日子里,整个县城的人不由地放轻放慢了脚步,高谈阔论的人也压低了声量,唯恐惊扰了埋头苦读的秀才。
乡试在即,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就要到了!
陆久安也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仿佛回到了高考那个炙热的夏天,千千万万考生磨刀霍霍,准备从考场中艰难杀出一条通往天堂的血路。
有一个秀才心态不好,脸色苍白地晕了过去,等秦技之给他熏了药包唤醒过来,整个人萎靡不振,别说读书了,汤水难进,连饭都吃不下了。
“这可不行,情绪是会传染的。”陆久安在吾乡居里来回踱步,“若是因为心理压力在考场上失利,学子们辛辛苦苦专研三年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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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那么多个三年的时光可以用来这么消耗的。
“我让医馆里的药童做几个安神静气的荷包让他们带在身上。”秦技之反而淡定地安慰他,“别急,这几天你让食堂做饭清淡点。”
“只能这样了。”
除此之外,陆久安回办公室在电脑上查阅资料,寻找了几个缓解紧张的办法,依照书籍说的,让孟亦台为他们弹奏舒缓的音乐,早晨起床带着他们缓步慢跑,跑到乡野间感受大自然,教他们作深呼吸。
一天结束以后,还会为他们做心里暗示:“皇天不负有心人,放平心态,只当颜夫子换了个地方考校你们,无论成败与否,你们都是最棒的。”
这样连续几天下来,效果显著,学子们也不再愁眉苦脸,心态有了很好的改善。
陆久安长舒了一口气,想要成立心理咨询班的想法愈加强烈。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离开了五个月之久的韩致也打马回来,他去云落城带了应平的红薯,回来时带了云落城的特产。
特产被装在一个颜色暗沉的布袋里,看不出形状轮廓。
“哟,韩将军此去还打通了云落城和应平的交易通道啊。”陆久安对韩致带了什么回来非常好奇,兴致勃勃地伸出双手去解布袋子,把风尘仆仆地韩将军忘到了一边。
被忽视了的韩致满脸不渝,环着陆久安的腰把他抱进屋里:“我回来你都不看我一眼,难道久安就不想我吗,我可是想你想得心肝都痛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子后面,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亲吻。
陆久安心神颤动,回身拥住他。
“清梦难解满相思,如何不想。”
第103章第103章
韩致得了他回应,心中一片欢喜,双手大力揉捏他劲瘦得腰肢,恨不得把他搓进自己身体里,吻得越发如饥似渴起来。
韩致的亲吻来势汹汹,陆久安很快喘不上气了,寻了空隙,从他怀里逃了出来。
“你给我带的是什么礼物回来?”
韩致恨他这个时候还去想着别的事情,惩罚似的在他脖子上轻咬一口:“去云落城的事情,我稍后会与你细说,这个时候,久安还是专心致志为我接风洗尘吧”
陆久安看着那两只幽暗的双眼,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翘着腿往圆桌一靠,自上而下打量他,目光落在那双浮满泥浆的鞋面上:“接风洗尘?确实要洗洗,你这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灰。”
古代的官道修得再平整,那也是泥路,下雨天泥泞不堪,走在路上稍微不注意,定是要摔个人仰马翻。
晴天呢则是尘土飞杨,骑马而过时,灰尘飘起来模模糊糊遮挡视野不说,走在道路两侧的人就倒霉了,时常吃一嘴的灰。
想到这儿,陆久安忍不住自豪,还好应平修了水泥路,要不然和别的地方一样,整天裤脚都不够洗的。
韩致临门一脚被陆久安硬生生憋回去,脸色发黑。然而陆久安在此事上寸步不让,他咬了咬牙根,打算去井边舀一桶冷水速战速决。
陆久安拦住他:“井里水太凉,我让人准备了热水。”
热水很快送来,一桶桶倒入浴桶里,小厮躬着身退走的时候,韩致沉声吩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小院半步。”
陆久安从箱匜里拿出一包药材倒入浴桶里:“你在边塞奔波那么久,好好泡个药浴舒筋解乏。”
韩致闷不作声解腰带曳撒。衣料摩擦间,一朵被捂得焉了吧唧的花从怀里掉出来,陆久安余光无意间看道:“你东西掉了。”
韩致低头一看,捡起花塞在他手掌中:“路上看到的,很漂亮,想摘回来给你戴上。”
陆久安眼皮一抽:“你能不能别折腾花了呀,让它好好地在地里生长不行吗?”
好好的将军干什么不好,非得辣手摧花。
也不知道韩致为什么对花这么有执念,上一次千里迢迢挖回来一株花种在院子里,结果没养活,现在学聪明了,折腾成干花给他带回来了。
韩致恍若未闻,兀自给他别在耳朵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别走,等我。”
哗啦一声入水的声音,陆久安静静坐在屏风外,哪里知道韩将军三下五除二胡乱搓了一通,三分钟不到就走了出来,陆久安端着水杯还没来得及把茶水送入口,看到这一幕,小鹿一般的双目圆睁,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人是洗澡还是游泳啊洗这么快,我这包上好的浴药刚得的就给你这么用了,暴殄天物。”
他这一瞪如秋水横波,韩致喉咙上下滚动,两只手落在他背后的桌面上,把他兜成一个圈困在双臂之间,声音喑哑:“心火难灭,要把我给烧没了,久安,帮帮我吧”
陆久安勾了勾嘴角,没回答。
韩致掐着他的下巴细细地啄,一只手从他松松垮垮的发间抽出青玉簪,霎时间,青丝如瀑散落而下,披了满肩满背,衬着他飞红的两颊很是撩人。
外头艳阳高照,蹄霄打了个响亮的鼻息,没有主人牵制,优哉游哉趴到草丛上吃起草来,屋内衣服料子散落一地。
……
雨过天晴,陆久安整个人被淋成一只落汤鸡,他想到今日还没给那群嗷嗷待哺的学子做心理辅导,生活广场的施工现场还没检查进度,这么多事等着他去做,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翻个身准备起床。
韩致坐在床沿穿鞋履绸袜,突然道:“久安,以后唤我朝日吧。”
“什么?”陆久安头脑如浆糊,一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之前说,为我而战之人,吾辈当以朝日而追之,我为大周而战,为你而战,久安,你要把我当成你的朝日。”
陆久安艰难地思考:“我何时说过?”
韩致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张张合合,一时没忍住咬了一口:“你自己说的都记不住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陆久安把人推开:“你属狗的吗?怎么老是咬人,我这全是你咬的青疙瘩。”
陆久安把身上令人浮想联翩的印子指给他看,韩致不看还好,一看就气血上涌,把人按倒在床上,陆久安暴怒:“韩志你是人吗!你给我起来。”
陆久安反抗无果,又被装聋作哑的韩将军欺负了一遍。
久旱逢甘霖,陆久安全身无力,什么学生啊木头啊房子啊被他通通抛在了脑后。
韩致把粘在他脸上湿漉漉的头发轻轻拂开,锲而不舍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以后你叫我朝日,我叫你瓦姬。”
“瓦姬又是什么啊?”陆久安气若游丝地问道。
“你的字,你字瓦姬。你说过,若是关系亲密之人,以字代名相称,朝日瓦姬,这就是我们的字,我们如此亲密,以后都以字相称好不好。”韩致生怕他拒绝,一遍遍不断地重复。
……
陆久安满脸黑线,心道他是说过没错,谁知道韩致听进去了不说,还一时兴起给自己冠字。
陆久安无奈:“你不要乱给人冠字好不好。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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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姬,你自己听听这名字好听吗?”
“好听。”
陆久安被他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惊住了,气得瞪了他半响,伸出面条一样软绵绵的手臂甩在他脸上:“好听,好听你自己叫去,我才不叫。”
陆瓦姬,用脚趾头也想不出这么傻·笔的名字,况且他没记错的话,瓦姬是韩致之前从边塞带回来的一种花,他堂堂六尺男儿,若是被人知道以花冠字,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无论韩致如何软硬兼施,陆久安坚决不同意:“叫你朝日可以,瓦姬就免了吧。”
两人就这样在床上消磨了大半日,直到下午夕阳斜下,陆久安才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
陆久安懒懒靠在韩致身上,任由他熟练地帮忙挽头发,韩致粗壮的手·指从青丝里穿梭而过,时不时按摩一下头皮,陆久安舒服地感叹:“你真是我事业路上的绊脚石。”
韩致畅声大笑,带得胸膛震动。
“笑什么,我这么堕落下去,长此以往,怕是要变成一个懒政怠事的昏聩县令了。到时候若是被上官革查罢黜,我就把你这个将军捅出来,说是你勾·引的。”
韩致很快给陆久安扎好头发,挑了一个银色镂空发冠和青玉簪稳稳固定住,陆久安看着铜镜里隐隐约约的影像,抱怨道:“怎么给我束成这样,我都及冠了。”
韩致倒腾了这么久,结果给他扎了个高马尾,陆久安只有晨练时懒得束发才这么扎。
“这样好看,有精神。”韩致存了私心,喜欢他这样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左右已经酉时,马上要吃晚饭了,不碍事。”
韩致面色自若让人把屋子里的浴桶收拾了,陆久安心心念念着他那袋子特产,出了院子后直奔存放物品的地方而去,韩致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是頻婆果,云落城的知府给的回礼。”
想来是一种水果了,陆久安眼睛发亮:“红薯带去怎么样,种下了吗?”
“我按照你的说辞给知府提起时,他本是半信半疑犹豫不决,不过后来我让府里的膳夫烤了一块儿给他尝过之后,他吃了很高兴,第二天就找了块肥沃的土地种下去了。”韩致道,“我怕他种不好,留了一半交给属下去种。”
陆久安想,这知府看来是一个吃货啊。
承平之年,边塞战士学学种植粮食也不错,总归华夏人民有种族天赋,不论什么人在哪里都可以种菜。
“红薯饱肚,若是在云落城量产后,百姓和战士又多了一种裹胃的吃食了。”
两人于半道撞见詹尾珠,詹尾珠一早就听说韩将军回应平了,还没来得及见礼,见两人十指相扣,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半天才晕乎乎道:“陆大人和韩将军……”
她自幼走南闯北,此刻看到陆久安脖子上斑斑点点的暧昧痕迹,哪里还不明白。
只是她见着的大多数都是富贵公子把柔弱的白面男子当成脔宠养在外面。韩将军身材魁伟壮硕,加之位高权重,想来想去也不会是他来当这面首一角,难道陆大人他……
想到此,詹尾珠心里很不是滋味,陆久安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光风霁月一样的神仙人物,就算是韩将军,也不该如此折辱他!
詹尾珠一颗心思全部写在脸上,韩致脸色微沉,不待发作,陆久安拍了拍他手臂,微笑地看向詹尾珠:“想什么呢?你陆大人我铁骨铮铮,我不愿意的事,谁能逼迫我。”
詹尾珠瞪大双眼,陆大人此意,难道是说他们两情相悦么?自古阴阳结合,两个同性之人,真的可以做到长长久久,白首不相离吗?
“陆大人和韩敬军这样,不会引来他人口舌吗。”
“结为契兄弟的人多了去了。”陆久安不欲过多解释,只道:“人活一世,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太过在意别人目光,很容易错过珍贵的人和事。”
在和韩致坦诚相见确认情谊之后,陆久安就没打算刻意隐瞒两人之间的关系,而韩致时不时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一副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样子,根本不会拦着他。
陆久安说完以后,也不理会自己给这个女孩带来多大的冲击,拉着韩致径直离开。
两人很快来到前厅,陆久安解开布袋上的麻绳,为了防止途中磕坏,袋子里塞了厚厚一圈稻草,一股独特的清香扑鼻而来,陆久安只闻着个味,就辨别出布袋里装的什么了,韩致说的頻婆果,不就是苹果吗!
“这个时候居然有苹果了。”陆久安惊喜交加。
苹果在十九世纪才传入中国,没想到在遥远的云落,已经成为了当地的特产水果了。
云落城知府投桃报李,挑的苹果又大又红,陆久安用袖子随便擦了擦,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在嘴里爆·炸开来。
韩致见他吃得迷起了双眼,知道这礼物送到他心坎上了,满足道:“你喜欢就好。”
“可惜不能在应平种。”陆久安突然想起什么,“你等一下,我这儿也有好吃的水果。”
不一会儿,陆久安拿着一串紫黑的葡萄走过来,摘下一颗塞他嘴里:“今年刚收成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韩致卷住他来不及收回去的食指,陆久安踢了他一脚,韩致才大发慈悲放过他。
韩致几口下肚:“有点酸。”
陆久安见他连皮带瓤一起吞下去,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当然酸了。”
韩致从他手里又摘了几颗,这次他把皮吐出来了:“下次我带边塞去。”
“这个可不兴带。”葡萄这种水果本来就不易长期存储,再经路上颠簸,怕是还没走一半就全部坏掉了,“不过倒是可以做成另外一种形式。”
“什么?”
“酿成葡萄酒。”陆久安舔了舔嘴角,“葡萄美酒夜光杯,倒时候酿成的第一坛酒送给你。”
陆久安早就把当日承诺留第一坛给沐蔺的话忘到了天边,他兴致勃勃地说道:“也给边塞战士带一点去,此酒珍贵,你就不要给云落城知府了。”
他想得很美,不管是葡萄还是葡萄酒,在大周都极为稀有,京中的风流勋贵们平日里以酒会友,等寻人把葡萄酒带到晋南去,肯定会风靡一时,不消人做宣传,就铺开一条销路了。
韩致道:“我以为你要卖到云落城。”
他还记得陆久安无意间提到过的交易通道,若是开通应平和云落的交易往来只怕是一件难事,两地相隔甚远,路上光是运输货物就要耗费一大笔财力,得不偿失,怕是没有商人愿意去跑货。他平日往返云落和应平,倒是可以顺便带上一点。
“交易,我确实想过。”陆久安也是看到韩致带苹果回来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南北两地因为气候和地理原因,吃穿用度各不相同,很多东西双方百姓都没见过,就如这苹果,在应平肯定很好卖,若是打通交易通道,会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口。你提到的运输确实是一个很大问题,不过也不是不能解决。”
大周长途拉货用马匹轮换,马儿要吃草要生病,再加上马鞍马蹄的损耗,成本自然居高不下。
韩致瞅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陆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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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微笑:“既然陆路不好使,那就走水路呗。”
第104章第104章
韩致立刻反应过来:“你打算在应平修码头?”
比起陆运来,水运更加节省时间,路程也可以大大缩短很多,虽然应平依山傍水,除了有几只用来渡河的小舟,却没有兴起水运漕渡。
一来应平无甚可以出产外地的果蔬瓷绸,一直过的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压根不需要,二来便是因为百姓并不富裕,经济不发达,历代县令也歇了修渡口的心思。
年前疏河浚渠跟着查看江州水利漕运时,陆久安就发现了,江州府大小江河众多,一条最大的金觅江上通下达,东来西往的货商都停在江州那个码头。
没错,整个江州府只有那个津渡吞吐货船,好在码口不小,能够容纳大小舟船十来只,然而应平的货商假如要走水路,还得先花个几天赶到江州才行。
“如果应平的葡萄红薯量产,修建码头是大势所趋,不仅货物运输方便,以后学子们进京赶考还可以直接走水路,不知道省下多少功夫。”
陆久安在案桌上铺开江州河流舆图,手指顺着图上绵延的水道一路行走:“假如我在怒江这儿修个码头,那么出去的舟船只行3公里可以进入金觅江,然后溯江而上,沿途可经过汝泽、吟水,临州如果中途不停靠,半个月即可到达晋南。”
陆久安手指转个弯:“这是溯流而上,若是顺怒江而下至甘陵河,南北货通都要经过此地,若是我打通应平的码头,上下游来船穿梭怒江时,来往船夫可以在此歇脚补给。不怕此地不成为商津要地。”
陆久安一口气说完,转头想听听韩致的意见,却见他垂着头似乎在闭目沉思。
“韩大哥?韩进军?韩致?”陆久安叫不动他,无奈道,“韩朝日。”
韩致仿若惊醒般,抬头时眼里燃烧着熊熊火光,陆久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一时兴奋收不住势头说了什么出格的话。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陆久安见他神情,倒有些不确定起来。
“没有,我只是……”只是突然想起初出茅庐时,听老将军在沙场上谋划进军路线被激得热血沸腾的日子。
陆久安这般运筹帷幄侃侃而谈,让他生出一丝错觉,他不是在县衙里讨论商津要地,而是在战场说起关要重地,与他对话的也不是一介书生,而是经验老道的军师谋士。
韩致欲言又止:“你若要修码头的话,恐怕在应平找不到这方面的熟工,通判主漕运,可以往江州借点人。”
陆久安把舆图卷起来:“明年再说吧,只是个设想,还没影儿的事。”
那袋苹果陆久安本来打算拿去食堂给县衙的众人尝个鲜,后来想了想,又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好钢用在刀刃上,这袋子苹果,有它更好的去处。
陆久安回屋换了一件稍微能遮住脖子的橙红色圆领袍,和韩致一道去食堂吃饭。走进食堂时,本来团团坐着热闹进食的衙役就像一群被声音惊动的土拨鼠,一个个升长脑袋看过来,咳嗽声此起彼伏。
刘卧人高义胆大,顶着韩将军不善的低气压,目光直愣愣在陆久安身上来回逡巡,旁边的赵老三用胳膊肘子狠狠撞他一下,这个傻大冒才堪堪收敛。
“怎么的,我身上长金子了?”陆久安佯怒。
陆久安当县令也这么久了,身上官威日积威重,然而在座的衙役却并不怕他,有个激灵点的衙役殷勤地为两人打了饭菜放在他们面前,趁着众人闹哄哄的,大着胆子贼兮兮地问道:“将军和大人一个文韬武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一个清正廉洁把咱们应平县治理地井井有条,实乃珠联璧合郎才郎貌,在我们这群属下看来,将军和大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跟着学文有段时间了,可惜就是没有读书的天赋,挖空脑袋也就想到这几个词。
陆久安好笑地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碗:“妄议县令和将军,来人啊,拖下去仗五十。”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居然在县衙里传得人尽皆知了。
衙役当即住了嘴,在起哄声中灰溜溜钻进人群。
韩致听到衙差的奉承本是心中暗爽,抬头却见周围一圈目光若有若无如蜘蛛网一般缠在陆久安身上,他顿时戾气横生,不悦地蹙紧眉头,冷涔涔地说道:“做好份内之事,不该管的就别管,不该问的别问。”
众人打了个突,心道将军大人这也太过“护食”了吧,只是多看了陆大人两眼,就被这般敲打。
韩致食量巨大,陆久安等着他一碗接一碗吃下饭菜,慢悠悠凑近他问道:“你不是说要给我细说云落城的事吗?”
余下一部分还没来得及走的衙役皆竖起了耳朵。
韩致一去就是五个月有余,他回到云落城后,先是把那袋子红薯交到了知府手中,才回军营检视手下士兵的训练情况。
这群士兵跟着韩致出生入死,早已把性命交付于他手中,对他的命令更是贯彻到底,在听到他说要增加训练方式时,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去准备训练场。
韩致给他们定了严格的及格线,这群士兵本就久经沙场,在训练场上摸爬打滚一圈便知道这套训练法子的厉害之处。这还不算完,雪拥十二骑各分两队带领余下步兵进行了三场实战模拟演习,两队不分伯仲,都怀了一颗把对方干趴在地上的心,对战途中可谓是打得酣畅淋漓。
三场实战模拟演习训练下来,韩致分别对两队的表现进行了点评。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统领无不佩服道:“将军英明神武,想出来的这套模拟对战好,那群狗馹的挞蛮滚走后,我还担心手下的兵松了筋骨,这下好了,我也不怕他们倦怠了,天天儿拉出去干,我就不信能丢了血性。”
“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是应平陆久安县令琢磨出来的。”
“陆大人。”杨耕青一怔,旋即又想到在应平时他组织的晨练及那群纪律严明的衙役,觉得是陆大人的话,也不奇怪了。
韩致又说起边塞的风光和吃食,旁听的衙役已经委屈地瘪着嘴角为自己抱不平了:“陆大人也太偏心了吧,雪拥十二骑远在天边,你还能为他们的训练出谋划策,我们也想试试实战模拟演习呢。”
“想什么呢?”陆久安挥手把这群赖着不走的小兔崽子往食堂外赶,“一群衙役学着边关战士模拟对战,你们若是要去战场冲锋陷阵,姑且可以让你们一试,在应平这个犄角旮旯,你模拟对战要去攻打谁呢?前年山匪都让韩将军剿完了,别想了。”
“冲锋陷阵,我可以吗?”说话的人是邱江,在修河道时曾担任过韩将军的队长,每每回想起此事,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将军,我想上战场杀敌。”
陆久安倒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正巧合了一部分人的心意,又有三三两两的汉子跟在邱江的身后走出来,表示愿意投军。
手下的人想要从军是好事,说明他们觉醒了强烈的民族意识,他只是好奇,这群人在县衙干得好好的,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毕竟从军意味着抛头颅洒热血,一朝不慎,可能就沙场埋骨马革裹尸了。
邱江见韩致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肃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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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以为他不同意,粗杂的络腮胡不安地抖动两下,伸出铁拳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脸上神情坚毅:“将军,我等不是为了军功而去,我们跟着您训练那么久,今日又听你讲军营战事,就觉得,男儿但凡有点血性,就该拿起战枪该保家卫国。陆大人时常跟我们讲,我们能有今天安稳的日子,全靠边防战士们忍辱负重为我们扛下一切,我……我也想成为里面的一员。”
余下的人被他一番振聋发聩的发言给震住了,不自觉转头看向韩致,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韩致站起来走到几人面前,威严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们可是要想好了,若是我手下的兵临阵脱逃,不用敌方挞蛮,我亲手了结了他。”
韩致的声音掺着凌厉的刀锋兜头压下,邱江不退反进,咬着牙槽大声吼道:“放心吧将军,我等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没有将军命令,决不回头!”
不过短短吃饭的时间,缠着韩致讲了一下金戈铁马的事,陆久安就这么损失了几名优秀员工,晚上他苦着脸假意跟韩致抱怨:“我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才,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你给挖墙脚了,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不要也罢。”
“久安真实口是心非,此事若非你在背后出力,我哪能轻轻松松得到你做的嫁赏。”
“诶你莫要胡说,是将军你魅力太大。”
韩致不与他争辩,陆久安为边防战士做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对于战事,除开将门之后,老百姓只有痛恨和抵触,要不然朝廷也不会颁布律令强政兵役。
唯恐避之不及的情况下,还有人上赶着自动请命,正是陆久安时不时在百姓之中宣扬战士的伟大功绩,歌颂他们的功德,耳濡目染之下,才渐渐改变了平民百姓的看法。
韩致不免想起围炉夜话那日,陆久安在满天星辰之下铿锵有力那番话,心里滚烫。
接下来的几日,县学停了课,秀才们回家收拾盘缠,要赶往考场参加今年的秋闱了。
第105章第105章
乡试地点设在各省的城东南贡院,由各省布政使司主持,每三年的八月,各地的生员、贡生、监生等汇聚省城,千军万马去争夺那有限的名额。
每个省城名额不一致,根据人数多寡,科考贫富,经文高低,赋税几何来定。
大周共有十六省,领一百七十八府,江州府受辖于广木章承宣布政使司,应平的二十多号生员便要去广木贡院考试。
广木布政使司领五府,共六十二县,根据往年科考经验,中举人数约100左右,这还是因为大周两代皇帝励精图治,科甲鼎盛,俊秀如林,才将每年中举人数拔高于此。
就算这样,要从那么多名生员中脱颖而出,无异于千里存一,可想而知乡试竞争的激烈程度了。
道路两旁鲜花娇艳欲滴,笔直的水泥道一直延伸至竹林深处。
经过昨晚那场瓢泼大雨,地势低凹处已经积了几个不小的水凼,倒影着一澄如洗的蓝天白云,群鸟展翅高飞。
很快,一只黑底皂靴急匆匆踩着水凼而过。
水泥尽头一派幽静,连接着一条长长的台阶,拾阶而上,则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丛林,绿叶掩映间,影影绰绰露出灰褐色的老旧院墙。
盘踞郊外的独院是陆县令为封敬道长单独修的实验室,这么久以来范成秋第一次造访,然而此次前来却不是寻封敬,而是为找陆久安。
范敎谕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很快寻着声音找到陆久安的所在之处。
大门紧闭,不知里边正忙着什么要紧事,他踟蹰片刻,还是提高声量,朝着屋内喊道:“大人,学子们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前几日陆久安说要亲自为秀才送考,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人,范敎谕几经蹍转方才寻到此处。
过了半响,房门打开,陆起探出一个脑袋:“还需等等,犯教谕不妨一起来吧。”
范教谕面露犹豫:“恐是不妥,若是惊扰大人”
陆起不耐听他细说,伸出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清新冷郁的淡香。
范成秋目不斜视,盯着前进的脚尖出神地想:“陆大人智勇双全秉正廉洁处处都好,就是有时候拎不清轻重。就譬如现在,科举考试是一等一的大事,甚至关乎县令的功绩考课。什么杂务能有这事重要,就不能先放一放吗?学子们出发在即,陆大人倒好,撇下一干生员们,自个儿钻到这里来”
旁边的陆起发出一声轻笑,打断了他满腹牢骚:“范教谕,此处不是禁重之地,可以随意观看,实验室有些乱,小心着别给绊着了。”
范成秋不敢小瞧陆久安身边这位贴身长随,怕给瞧出了端倪,忙收敛心神。
他抬起头来,看到堆叠在一起的乳白色瓷瓶,使用过后的残余草木,视线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前方桌面。
那里架着一套精密的透明器物。器物呈细管状、锥状、柱状,种类繁多,形态各异,泛着晶莹透亮的光泽,夺人眼目,倒是之前从未见过的。
陆久安一身枣红色束袖便服,面附罩布,正屏息凝神专注着手中之事。
想必是倒了关键时刻,实验室落针可闻,那位凶名在外的煞神将军,此刻大马金刀守在一旁,察觉到有人靠近,也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凝眉不言。
范成秋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柱状琉璃中盛放的清亮液体缓缓注入瓷瓶中。
距离愈近,鼻尖那若有若无的清香愈馥郁浓烈,那香味吸入肺里,仿若炎热的夏天迎面佛来一阵凉风,很是好闻。
不知过了多久。
“好了。”陆久安放下瓷瓶封装盖实,摘掉面罩。
韩致站起身,二话不说,捞起一瓶塞入怀中。
“”陆久安惊呆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军怎还做出这等强拿之事。”
韩致理直气壮,冷峻着脸道:“我不想你制的东西,第一份给了他人。”
真是胡搅蛮缠啊,陆久安被震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范教谕这才敢出声:“陆大人做的是何物?瞧着比那些名门贵女们用的香囊荷包还要好闻。若是传入那些夫人小姐耳朵里,想来很受追捧。”
“我专程做这个东西,可不是给夫人小姐用的。”陆久安净了手,把瓷瓶一一装入竹制箱匜中。
范成秋见他在收拾东西了,心道大人你可算忙完了,本不欲再问,陆久安却自顾自继续说道:“此物叫花露水,涂抹在身上可以驱赶蚊虫,因为添加了银丹草,还有提神醒脑的作用。学子们科考时,若是觉得困倦了,可以擦在印堂和太阳穴解乏。”
乡试一考就是三天,考棚只为考生准备了炭火和蜡烛,以备取暖照明。考试期间,吃喝拉撒都在逼仄的号房内完成,臭气熏天,环境艰苦。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精神不济,正常发挥就不错了,还想出好成绩?
正好封敬实验室升级改造,配备精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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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久安灵光一闪,想到后世的六神花露水,便连夜回办公室电脑上查询了资料,再辅以秦技之这个大夫草药推荐,前前后后实验了无数个版本,稀释调制,才制出这道还算满意的成果。
陆久安倒了一滴示意范教谕抹在太阳穴上:“你感受一下。”
花露水沾在皮肤上的那一刻,双目被刺激地难以睁开,但随即范成秋便感到灵台清明,早起的困乏也一扫而光,不由欢喜道:“太好了!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专注答卷,不再受外物干扰。”
范成秋知道自己误会陆久安了,面露愧色:“大人,我”
陆久安不知他心中感慨,催促道:“走吧走吧。莫让生员久等了。”
陆久安为秀才准备了花露水,还有一些干粮油布,半途他去了秦技之医馆一趟,药童已是早早后侯着,见到他来,恭恭敬敬奉上备好的药包,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四份。
“大人,照您吩咐,药馆选了两株品相较好的人参切片,每份药包里装了三片。”
“替我谢过你家秦大夫。”陆久安接过药包。
药童笑道:“收钱办事罢了。”
到县城门口时,一群青衫儒巾背着书箱迎风而立,旁边还扎满了围观送行的人,陆久安快步上前,后面跟着的衙役把手中的考篮分发给学子。
学子拎在手里,愣住了:“大人,这是”
陆久安道:“考篮你们拿着,咱们应平也不能太寒碜了。”
“这里面配备了科考的必要之物,有花露水,作用形同香囊,可驱蚊明目,路上你们可提前抹一点试试。还有参片,考试的时候记得取一片含在嘴里。”
“我已经提前派人到省城给你们租了院子,你们到了以后莫要惹是生非,什么都不要想,心无旁骛考试就好。”
陆久安语气温柔,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学子们心底盘旋的那股郁气和焦躁烟消云散。一个名叫齐仓的秀才通红着双眼,紧握拳头动容道:“大人赠送的考篮沾着文曲之气,借了您的辉光,我等必能作出锦绣文章。”
陆久安从衙役里挑选了十个身强体壮的步快在赶考的队伍前面护送开道,当先的衙役举着一面写有“奉旨赶考”的旗帜。有了这面旗,若是中途不幸遭遇山匪,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按照江湖规矩,都会放赶考的书生一马。
不远处旁观的礼房司吏摸着山羊胡子心绪翻涌:“陆大人用心了。”
怪不得范成秋寻人之前还怨声载道,回来后就老老实实闭了嘴。
陆久安一振衣袖,半开玩笑道:“可不是,应平秋闱不振,本官就等着咱们这群生员争光呢。”
韩致点来两名驿夫:“跟上去,机灵点。放榜之日守在那里,若是应平有生员中举,就快马加鞭回来报喜。”
驿夫声如洪钟:“放心吧将军,小的省的。”
学子的队伍已经行了老远,前来相送的家中长辈还依依不舍留在县城门口巴巴地远望。
应平总共有26名生员,大部分人选择了今年前去应考,高楚却选择留在县里,陆久安负手看他一眼:“乡试你不去,不觉可惜吗?”
高家两兄弟文采皆是斐然,颜谷曾在他面前多次提及。还给出了两兄弟日后必定同朝为官的箴言。
高楚道:“我想等贤弟一起。”
“本官怎么记得,高宿还是童生。”
童生没有资格参加乡试,只有通过由学政主考的院试取为生员,方能应考乡试。
高楚点头:“他打算参加明年的院试。”
有时候,陆久安真搞不懂古代人这徒有其表无甚意义的执着:“那我就等着你兄弟二人共入晋南,明珠见日。”
只是不知,一门兄弟同赴应考,他朝若真一举高中了,又会掀起何种风波。陆久安微微一笑,想到了位列唐宋八大家的三苏父子。
送走生员,陆久安卸下一口气,他五更天不到就去实验室兑花露水,一直强撑着,此刻哈欠连天,他抹掉眼角浸出来的眼泪花,对韩致招招手:“咱们也回吧。”
走到一个角落,韩致突然在他面前蹲下来。
“干嘛?”陆久安不解。
“上来,我背你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嘴上如是说着,身体已先于大脑一步伏了上去。
韩将军常年马背上厮杀,背脊宽阔胳膊结实有力,背心也暖烘烘的,陆久安趴在他耳边,气息一阵一阵直往他耳蜗里飘:“我接近一米八的个头,你背着我累不累啊?”
“我累不累,你当真不知道吗?”韩致面容正经,话里的内容却不正经:“当日在卧房中,我们面对面就着这个姿势,我抱了你半个时辰,我可曾喊过一句累?”
“”
陆久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欲跟他拌嘴争辩,只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前几年应平一个举人都没有,今年我不求中个三四个,中一两个也成。旗开得胜,学堂的学子读书才更有动力,我才觉得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
“颜夫子最后一次考校他们,不是说桂榜有成么。”韩致探手扶了扶陆久安垂在耳际的丝髫:“放心吧,既然颜夫子如是说,那应该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你就这般信任颜夫子?颜夫子也非天人,他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么,凡事都有意外”韩致听他越讲越小声,讲到最后,只剩均匀的呼吸声,偏头一看,陆久安的脸近在咫尺,此刻双目紧闭,枕着他肩膀,已是迷迷糊糊地睡去。
七月底,葡萄进入大批量成熟的时候,农人伺候得当,葡萄藤上硕果累累,一串串紫色玛瑙似的葡萄晶莹剔透。
当天晚上,府里的小朋友享受了一场豪华的水果盛宴,苹果、葡萄、秋梨琳琅满目,韩临深呆在云落城多年,苹果早就吃腻了,只对着那盘葡萄大快朵颐。
韩临深吃到最后牙都酸了,他打了个饱嗝,彬彬有礼道:“多谢陆夫子的款待。”
“韩将军教子有方,变得倒是挺快。”陆久安道,“夫子就不必叫了。”
韩临深以施教即可为师给驳了回去。
陆久安转头看韩致,韩致对两人谈话充耳不闻。
“随便你,不过比起颜夫子,我能教你的可不多。”
韩临深一板一眼:“爹说我只需跟着夫子,学习你如何明德治人。”
陆久安一愣,将人之后还需学习这些么?倒是他没想到的。
——
府里的人吃了几天葡萄解了馋,地里还剩下大半,陆久安便开始动手制作葡萄酒。
成串的葡萄被放在竹筐中一箱一箱抬回府衙后院,用盐水浸泡了十分钟,再洗净沥干。
几人往橡酒坛里先铺上两层捏碎的葡萄,再铺上一层白糖,如此反复,不到半天就装满了二十大坛。”然后呢?”陆起问。
“然后?然后就等着发酵。”陆久安指挥小厮把葡萄酒坛搬运到仓廪放好,“若是想喝果味,一个月即可开封,若是想喝醇厚浓烈的酒味,那就半年后再开封。”
“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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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致半信半疑。
陆久安摸了摸鼻子:“这是最简单的酿造方法,若是追求口感,当然还要复杂些。”
他自己对酒的品质倒没有什么追求,只有沐蔺这样嗜酒的人才会尝出差别。
小厮放好酒坛以后,他又挨个检查密封情况:“好了,等九月初我们开一坛尝尝吧,正好那时候放榜,说不定还能庆祝一番。”
离秀才出发已经半月有余,若是脚程快的话,应该已经到达省城,八月初五正式科考,也不知道他们初到异乡习不习惯,晚上能轻松入眠吗?
第106章第106章
在等待乡试科考及放榜的日子,陆久安忽然变得极为倦怠,什么公务都不想处理,便准备去把韩致600银两盘下来的街肆装潢开业。
“搁太久了,就连年前被外县商贾买下的两个铺子都已经开张了那么久,你的那座商铺却一直拖着。”陆久安把之前做的方案翻出来。
“银子足够吗?”韩致不太了解商贾之事,去年赴开业的宴席,他无意间听到酒楼东家说起花费的开支,好像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够了,咱们这个铺子不走丁賀楼那么高大尚的路线,花不了那么多钱。”陆久安阻止了他一副财大气粗随时准备掏钱的动作。
韩致上次把身上仅有的家当都全部拿出来给了陆久安,他一直放着没有动,此次正好用来打理铺子。
“你准备用那座街肆经营什么?”韩致问道。
“做服饰。”
“绸缎铺吗?”
陆久安摇摇头头,神神秘秘地说:“做成衣铺。”
这也是陆久安根据原身的记忆了解市场后做的选择,不过他想要做的成衣铺子和大周本土的成衣店不一样,这里的成衣店有点类似现代的定制,客人想要做什么制式的衣服告诉裁缝,裁缝再量体裁衣。
而陆久安想要做的是服装店,售卖缝制好的衣服。
韩致一脸雾水,接过陆久安的方案走马观花地看完,着实被他这份详尽的方案给震惊到了。
方案从制作到售卖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包括布料的采购,店里的伙计,以及受众客户都分列其上。
店铺初步计划一楼售卖男装,二楼售卖女装,老少皆有。
陆久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这么尽心尽力给你做事,又是装修又是想营销方案,你倒好,当起了甩手掌柜。到时候把铺子给你经营起来,你是不是要给我发点报酬啊。”
韩致无奈摇头:“我人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我不会给你?”韩致想了想,提议道,“若是觉得很麻烦,就把街肆盘出去吧。”
从这份方案来看,不仅仅是售卖衣裳这么简单,还要购买布料,再招人制作衣服,经营这么大一个铺子,肯定会非常辛苦。
然而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捏着手里这叠厚厚的纸,韩致仿佛看到无数个晚上陆久安埋头伏案的身影,这份方案定然耗费了他无数心血,怎么能轻易开口叫他放弃。
陆久安看着他这副左右为难认真的模样,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逗你了,我一个县令,分身乏术,怎么可能亲自把关行商坐贾之事,到时候请一个掌柜帮忙打点上下就是了。”
既然决定了要做,陆久安立马雷厉风行地开始行动,他先是托人找了个信得过的中年男子担任掌柜,此人名叫程南,是土生土长的应平本地人,早年曾在绸缎庄做过掌柜,经验丰富,且品行端正。
他来时还不知道是为陆久安做事,当看到堂屋里坐着的东家是陆久安时,心里掀起了波涛骇浪。
“你来啦。”陆久安没等他躬身行礼,把方案递给他,“这是铺子的整个情况,你先看看。若是觉得能做,我们就签书契。”
陆久安公事公办,既没有用身份压他,也没有说要用职权许于他什么好处,程南大舒一口气。
程南翻阅很快,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看完了整本方案,同时也报以了极大的兴趣。
程南做绸缎庄掌柜时,接触过不少人和事,还真没有见过方案里提到的“经营模式”。
陆久安:“可能你也看到了,这个铺子与你以往知道的都不太一样。不过既然都是掌柜,殊途同归,想来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觉得如何,感兴趣吗?”
程南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稳问道:“敢问大人,制作衣服的布庄也是由我来负责吗?”
陆久安点点头:“你主要负责盘点货物,管理店里的伙计。庄子就在郊外一处别院里,规模不是很大,前期你要辛苦一点,招点绣娘和裁缝。另外衣服质量你也要把关,听说你在绸缎庄做了十多年,接待过形形色色的客人,眼光应当已经练出来了。若你做得好,报酬不是问题。”
陆久安接着道:“账房我那儿有成熟的班底,你只需要招点机灵的伙计,男女都要招,分别接待不同性别的客户……”
“女伙计?”程南强作镇定的脸出现一丝裂痕。
“是啊,他们更清楚女眷的需求嘛,甚至在穿衣打扮这件事上,我觉得女伙计更胜一筹。”陆久安很平静的说道,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