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将手上整理好的卷宗搁在了殷玄铮的面前,解释道∶“这是南疆五皇子的侍从和婢女的证词,上面说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对南疆五皇子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殷玄铮面无表情地翻了翻卷宗,听到这话也没有什么反应,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坐在下首的陆相皱了皱眉,出声提醒道∶“尉迟策毕竟是南疆皇室之人,大理寺也不敢动刑,想来他也有恃无恐。不过如今陛下卧病在床,朝中众臣已经有了不少议论,为避两国争端,殿下可要三思为上。”
“议论?”殷玄铮淡淡一笑,合上了手中的卷宗,意有所指道∶“与其说是议论,不如说是有人引导才更为合适吧。”
“乔太傅在前朝兴风作浪,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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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便在后宫妖言惑众,平白又生出许多事端来。”
坐在较远处的一位内阁老臣义愤填膺道∶“乔正则的党羽正联名上书要求从轻发落南疆五皇子,说是南疆五皇子极有可能成为南疆储君,为了两国和平着想不可轻举妄动。”
“简直荒谬,难不成我泱泱盛朝的脸面要让番国随意践踏不成?”
“旁的倒也罢了,南疆三皇子现已回到南疆,储君的说法未免可笑了些。”
“我倒是听说南疆国主态度游离,似乎并未重用南疆三皇子……”
下首的几位老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无外乎便是朝中两派之争,乔太傅为人谨慎,知道若是强争储君之位必定讨不到好,反倒是会给他的政敌送上许多把柄,因而几乎从未主动表露出想要扶持殷景安上位的想法。
盛帝宫中的皇子算不上多,除去早夭和幼子之外,余下的大多资质平庸,或是母家地位不显,这么算下来,也就唯有太子和睿王可以分庭抗礼了。
满朝文武皆知乔太傅与太子一脉的陆相不对付,想尽办法处处挑错,只是殷玄铮办事向来滴水不漏,这么多年应付乔太傅更是早已得心应手,到最后反倒是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殷玄铮主张严惩尉迟策,乔太傅就偏要将人从轻发落,倒是不知这次是存心想要和太子一党作对,还是对南疆另有所图。
“臣还有一事想要禀报。”
户部尚书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一向见人带着三分笑的面容之上如今却满是凝重,沉声道∶“林州刺史今晨传书来报,林州疑似爆发了时疫,短短三天之内已经有不下百人因此丧命。”
“如今天气已经转凉,早已不是时疫容易爆发的时节,怎会如此严重?”一旁的朝臣听到这话顿时有些诧异地出声问道。
寻常的时疫多发生在春夏之际,尤其是盛夏时分最易传播,林州潮湿多雨,十数年前便爆发过一场极为严重的时疫,死伤者无数,朝廷对此格外重视,却不想多年后悲剧却要再度重演。
“药材和粮草之类的都备全了吗?”听到“林州”二字,殷玄铮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又看向户部尚书补充道,“江南四州与林州距离最近,若有缺漏可先行调度,但一定要尽量减少百姓的伤亡人数,控制好林州染病的流民,免得进一步扩散。”
户部尚书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有几位大臣走出了正厅,一直守在外面的内侍这才找准时机悄悄走了进来,径直到了殷玄铮的身旁,低声禀告了几句。
殷玄铮闻言一顿,原本还带着冷意的凤眸深处微微漾起了一丝笑意,忽而站起身来对留下的几人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诸位大人还请自便。”
在场的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思议,但长久以来奉行的为官之道还是让他们选择了沉默,带着满心疑惑离开了厅中。
“谢小姐,这边请。”
之前招待过谢姝月的管家热情程度不减当日,笑容满面地指了指书房的位置,自己则是走到不远处便停了下来,意味不明道∶“老奴就不打扰了,谢小姐进去便是了。”
谢姝月微微点了点头,刚想要自己进去时,一件还带着温度的披风却忽而从背后将她给紧紧裹住,微凉的指尖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擦过她的耳垂。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知道多加一件衣服。”
殷玄铮仔仔细细地把披风上的丝带打了个漂亮的结,这才垂眸看向谢姝月道∶“原本想着今晚去趟镇国公府的,没想到竟然是你先过来了。”
细细密密的冰凉触感落在手背,最近的天气总是多变,才放晴了没多久,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雨丝,殷玄铮帮谢姝月又裹紧了几□□上的披风,这才朝着书房走去。
谢姝月被厚重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在外面被冷风吹着倒还好,进了室内便觉热的快要出汗,偏偏殷玄铮也不知打了个什么结,她越想解开就越系越紧,差点把她急得跳脚。
而殷玄铮只不过是想要倒杯茶的功夫儿,回头的时候便发现谢姝月正在和打好的结做着斗争,咬牙切齿的样子活像一只被困住的兔子,恨不得下一刻就用门牙把它咬断。
“我来吧。”
殷玄铮哑然失笑,伸手把被谢姝月扯得凌乱无比的丝带慢慢解开,解释道∶“这是尚衣局常在宫服正装上所系的结,要顺着打结的顺序慢慢解开,不然容易变成死结。”
谢姝月知道宫中规矩多,但见这繁琐的工序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一点都不实用。”
“……早晚会用得上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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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时疫
“你说什么?”
谢姝月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上面,听到殷玄铮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难免有些疑惑地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殷玄铮略有些不自然地垂下了头,修长的手指正灵活地解着复杂的绳结,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垂都红的快要滴血。
谢姝月倒是浑然不知,唯有殷玄铮帮她解下披风的时候,她才如释重负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没了束缚,浑身上下都自由了起来。
“听说前些日子谢世子派人在宣平侯府监视那个秋菊,看来今天是有所收获了?”
“果然瞒不过你。”谢姝月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撑着下巴补充道∶“那你要不要猜一猜她今天是去拿什么的?”
殷玄铮一抬头便对上谢姝月笑意吟吟的眼睛,故作沉思地停顿了半响,猜测道∶“是那本林州游记?”
“没错。”
谢姝月点了点头,指尖轻轻蹭着袖口上精致的刺绣,颇为奇怪道∶“那秋菊的房里还放了一张林州地图,倒是和李姨娘极为相像,莫非是这游记里记载了什么藏宝地不成,不然何至于要这般费心费力的去寻。”
“既然那本林州游记一直留在宣平侯府,为什么李姨娘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到手?”殷玄铮的视线不自觉地顺着她的指尖滑动着,只觉得那精致的图案都化作了平平无奇的陪衬一般。
“这我倒是让人去查过了。”谢姝月垂下了眸子,回答道∶“当时琴姨娘暴毙而亡,老夫人觉得晦气,基本把她的东西都给烧干净了,那个匣子一直被琴姨娘的贴身侍女保管,直到我回府之前,那位贴身侍女重病离世,她的丈夫才把这匣子归还给了宣平侯府。”
“说起这个,你这里有林州的地图吗?”
殷玄铮点了点头,起身在书架前翻找了一番,将两卷地图一起搁在了谢姝月的面前。其中一卷还是崭新的模样,而另一卷则是边角都有了破损和发黄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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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两卷地图?”谢姝月愣了一下,伸手翻了翻才发现竟是两张完全不一样的地图,除了林州城内的区域划分二者差别不大之外,个别地点的名字都有明显的不同。
“当年林州时疫泛滥,许多人举家迁出此地,个别地方甚至不见半个活人,直到后来慢慢好了起来,但大多无人之地已经被周围所合并,自然在地图上也没有标注了。”
“旧地图上的小叶村当初因为是林州时疫最先爆发的地方,全村几乎都死于时疫,剩下的几个活人也大多成为了流民逃往了别的地方,后来由于变成了一处坟地,便未曾在新地图上出现。”
殷玄铮走到谢姝月的身旁,伸手指了地图上的几处不同,解释道∶“还有的便是很多自然之景,这么多年也早就物是人非,比如游记中所提到的清心泉,因为干涸多年,现在已经作废了。”
谢姝月愣愣地坐在那里听着,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容却逐渐浮上了一片红霞,殷玄铮轻柔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让她的耳廓都泛起了一阵酥麻,尤其是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更让本该正经的气氛又多添了几分暧昧。
“还有这里,是书上曾经提到过的地方。”殷玄铮面色不改,笑意吟吟地又指了地图上的一处地方,像是全然不知谢姝月现在的处境一般,手臂微微收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三分。
“矜矜,你脸红了。”
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谢姝月的脸颊,那里有一个浅浅的梨涡,每当谢姝月笑的时候才会若隐若现地显露出来,而在此时触碰,感受到的便只有一片温软细腻。
谢姝月闻言有些羞恼地想要推开身旁的殷玄铮,只是那力道着实算不上大,殷玄铮反手便握住了她的手指,莹润的指甲用浅浅的蔻丹染出淡淡的红色,在烛光之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现在是在书房……”
谢姝月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想了想两人现在所在的地方,略带紧张地小声提醒了一句。
“嗯,我知道。”
殷玄铮的声音中还带着笑意,回应道∶“我会小心一点的。”
想象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出现,谢姝月长睫颤了颤,心中倒是越发紧张了起来,过了好半响,才感到微微的凉意在她的手腕处如浮光掠影一般轻柔扫过,而后又逐渐泛起热意,淡淡的草药清香萦绕在鼻腔,让她疑惑地再次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你……”
谢姝月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殷玄铮,唇上传来浅淡的酥麻感提醒着她现在发生了什么,只是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为时过晚,未曾设防的唇瓣并未闭紧,反倒是纵容了入侵者的进一步动作。
“矜矜,闭上眼睛。”
模糊不清的声音如同羽毛一般落在谢姝月的心尖,还未等她完全反应过来,眼前便骤然陷入了一片黑暗,毫无光亮的世界阻绝了她的视觉,但却加深了她其他感官的感知敏感。
掌心处如同拢住一只蝴蝶,轻颤的蝶翼似乎被细密的雨珠所沾湿,殷玄铮难以克制地加深了这个吻,所有的担忧与失落都融化在其中,自从谢姝月回来之后,他的心绪却依旧没有平静。
午夜梦回时常常会闪过谢姝月毫无声息的躺在他的怀中,巨大的恐慌感让他无所适从,谢姝月曾亲手帮他所画的画像搁在枕下,触到那熟悉的触感,他才会略感心安。
或许是不想让谢姝月看到他失控的表情,又或是想要在心上人面前保留最后几分冷静自持的形象,殷玄铮选择用手遮住谢姝月的眼睛,纵然他未曾看到,但也能想象到少女桃花眸中的盈盈之景。
谢姝月起初还有些推拒,但感受到殷玄铮将她越抱越紧,隐约也察觉出些许的不对劲,手上的动作越变越小,最后轻轻落在殷玄铮的肩膀,揽住了他的脖子,任由眼前之人作乱。
“对不起……”
似是察觉到谢姝月对他的纵容,殷玄铮慢慢收回了放在谢姝月眼前的手,垂眸看着谢姝月的手腕处,忽而没头没脑地道了声歉。
顺着殷玄铮的视线看去,原本狰狞的血痂在脱落之后长出了粉色的新肉,只是在皓腕之上依旧无比刺眼,昭示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上面敷好了一层薄薄的药膏,淡淡的草药清香就萦绕在两人身边。
“就只是一句对不起吗?”
谢姝月歪了歪头思索了片刻,忽而看向殷玄铮补充道∶“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这可不够。”
“我……”
殷玄铮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发堵,他很想再跟谢姝月继续解释,但心中却知道哪怕自己说得再多,也难以弥补谢姝月所收到的伤害。
温热的触感在唇瓣中相互相融,最后融化为一汪春水,静静流淌在两人的心头,谢姝月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明媚的眉眼在烛影中依旧熠熠生辉,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微光。
“如此,才勉强算个正经的谢礼。”
殷玄铮怔在原地半响,眼底慢慢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张开了双手再次把谢姝月揽入怀中,低声回答道∶“既然这样,那便悉听尊便。”
谢姝月故作考虑地上下打量了殷玄铮几眼,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严肃道∶“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
带着寒意的秋风从未完全关好的窗户处渗了进来,两人却丝毫不觉,彼此相触的温度便可以化解所有的寒冷,殷玄铮看到谢姝月的眼神逐渐变得更加柔软,清澈的眸子中倒映着他的身影,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只差那一瞬,管家熟悉的声音却伴随着敲门声突然在门外响了起来。
“殿下,您要的东西老奴帮您拿过来了。”
谢姝月慌里慌张地睁开眼睛,经过刚刚那么一番闹腾,她整个人基本都窝进了殷玄铮的怀里,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到底有多么暧昧,一时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慌里慌张地就想要离开。
殷玄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但他还是率先镇定了下来,连忙扶住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的谢姝月,直到她安安稳稳地双脚着地,他才站起身来帮着她一起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
管家似是也察觉到了里面不同寻常的情况,在敲了一次门之后又再次陷入了沉寂,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极为有耐心地含笑站在门外。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殷玄铮让他进来的声音。
管家心下了然,推开门时状似无意地向一旁看了过去,谢姝月正坐在桌边低头不知摆弄着什么,看着毫无破绽,但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却无情地将她给出卖了。
手上的卷宗被整整齐齐的摆到了桌子上,已经有些泛黄发脆的书页彰示着它的年代之久远。
“这些是什么东西,也是大理寺的卷宗吗?”
谢姝月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卷宗,最外侧的封皮只写了日期时间,并未曾像是普通的卷宗一般写明地点与事件,而上面有些模糊的时间距今也已经有十数年之遥。
“林州最近又爆发了时疫,此事来的有些蹊跷,怕是其中另有隐情。”殷玄铮没有直接回答谢姝月的问题,而是主动提起了一个看似无关的话题。
“怎么又是与林州有关。”谢姝月闻言眉心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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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补充道∶“这个季节多感风寒,但并非是时疫盛行的时候,应该很快就会被控制住的吧。”
殷玄铮摇了摇头,主动翻开了一页卷宗,指着上面的时间和数字道∶“同是在林州,也同为秋天,死亡人数众多,只怕这次也并非只是时疫这么简单了。”
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地点刻在纸张之上,谢姝月心头一颤,难以置信地大胆猜测道∶“这难道就是多年前林州瘟疫一事的卷宗?”
殷玄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谢姝月的说法,随手翻了翻剩下的卷宗,低声道∶“当时朝中派去前往林州的官员众多,其中还有两位遭人杀害,只是当时民心浮动,父皇也未曾过分追究,只是对外宣称是抱病而终,如今想来却是疑点重重。”
“等一下。”
谢姝月突然伸手拿过了那本卷宗,又翻回了殷玄铮刚刚所翻过的纸页,看着上面熟悉的“谢广”二字,诧异道∶“当年宣平侯也是派往林州的官员之一?”
第67章清泉
殷玄铮低头看了一眼卷宗,点了点头道∶“听说是当时魏国公腿疾未愈,宣平侯便毛遂自荐,毕竟算得上是一个可以平步青云的机会,当时宣平侯府因为乱党一事不得圣心,他会这般行事也情有所原。”
“那也难怪他会和李姨娘勾搭到一起。”
谢姝月皱了皱眉,倒是忽而将之前的事给串了起来,这也难怪李姨娘会选上宣平侯,想来其中的原因也并非是她所说的报仇这么简单了。
“我记得听宣平侯府上的人说过,秋菊是两年前才进府的,一向都和李姨娘走的很近。”谢姝月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书页,犹豫了片刻才道∶“是不是她们两个人之前也有什么联系。”
“有可能。”
殷玄铮挑了挑眉,想到凌轩今天送来的消息,补充道∶“她被抓的消息应该已经告知了尉迟策,只是不知尉迟策现在反应会如何。”
“秋菊和尉迟策有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至于李姨娘……”谢姝月沉吟片刻,费解道∶“当时便是秋菊指认她谋害恒儿,但现在看来,李姨娘既然是为报家族大仇而来,与恒儿毫无干系,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自寻死路。”
“谢子恒遭人毒害,是谁获利最多,又是谁损失惨重?”
殷玄铮撑着头坐在一旁,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落到她的身上,见谢姝月困惑不解,主动出声提点道。
“恒儿还那么小,身份又不显,除了那些流言蜚语之外,怕是都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又何谈靠此获利。”谢姝月声音微哑,面色难免有些黯然,手上的卷宗似乎都变得有千斤之重,让她只得将其合上,微微叹了口气。
不管是在上京城内,还是在宣平侯府,谢子恒这个名字她都许久未曾听到过了,今夜忽而再次听到,甚至让她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可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名字她从未忘记过,这是一根扎在她心中无法拔除的刺,每次想起都会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就算不去管它,也会逐渐化脓生疮,时刻提醒着她过往所发生的事情。
“要说是损失惨重,那可就多了去了。”见殷玄铮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己,谢姝月勉强打起了精神,像是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般细数道∶“做局的睿王无功而返,宣平侯受众人讥讽,马姨娘痛失爱子,李姨娘……”
“……李姨娘获罪入狱。”谢姝月停顿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秋菊是为了借此除掉李姨娘,这才杀了恒儿?”
殷玄铮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但李姨娘不是与秋菊是一伙的吗,她们又怎么会自相残杀,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谢姝月手指紧了紧,语气都变得有些急迫∶“万一李姨娘指认了秋菊,那不就全然功亏一篑了。”
“一个潜伏侯府十数年的卧底竟没有找到半分线索,甚至还生了个孩子和和美美地过着日子,南疆又怎会轻易放过她,干脆再换个卧底来寻,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将李姨娘给杀了,既能获取大家的信任,又能以绝后患。”
“至于罪名,李姨娘不敢不认。”殷玄铮伸手将谢姝月的头发绕到了耳后,解释道∶“她的家族尽毁是不假,可是她还有谢雪柔这一个女儿,若是她敢反驳,当天谢雪柔便会身首异处。”
“所以说,矜矜。”殷玄铮话锋一转,忽而握住了她的指尖,轻声道∶“谢子恒之死,你没有任何的过错,更无需为此而自责难受。”
谢姝月的眼圈微微泛红,原本想要遮掩的动作僵了僵,下意识地便回握住了殷玄铮的手,想要汲取那一份温暖。
两人彼此无言,不知沉默了多久,谢姝月才又主动翻开了那些繁杂的卷宗,声音微低不像从前一般清亮,“如果能弄清楚这本林州游记的来历,那我们就离真相不远了。”
殷玄铮明白谢姝月是故意在岔开话题,但什么都没有揭穿,顺着她的话继续道∶“上面模糊的地名我已经让人誊抄了下来,在地图上做好了标记。”
“你忙你的就是了,我自己先研究一会。”谢姝月打了个哈欠,下巴搁在卷宗上,对殷玄铮绽开了一个笑容。
桌案旁的折子还剩了不少,自打盛帝病重,殷玄铮作为太子开始监国,正值多事之秋,除了平日里的朝会之外,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都与日俱增,怕是没有两三个时辰是看不完的。
殷玄铮挑了挑眉,没有否认谢姝月的说法,自己慢吞吞地坐到了她的身边翻起了折子。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室内的烛光有些微微的黯淡,窗外雨声潇潇击打着满树残叶,时不时会有一两片落在窗沿处,很快又会被夹杂了雨珠的风所吹走。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辰了,殷玄铮站起身来剪去窗边灯盏烧焦的烛芯,看着跳动着的火焰再次恢复了活力,窗外的雨却丝毫没有要减缓的迹象,他转过头去,刚想要说话,脸上的神色却蓦然一怔。
谢姝月一手撑着脑袋,上下眼皮已经在轻轻地打起架来,脑袋也越垂越低,手上握着的卷宗也渐渐被松开,掉在书案上发出啪嗒的一声。
“矜矜……?”
殷玄铮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谢姝月却没有任何回应,脸颊靠在书案的桌面上被挤得微微嘟起,睡颜恬静安然,只是眉心微蹙,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睡得并不安稳。
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殷玄铮拿过一旁的披风轻轻盖到了她的身上,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眉心,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中盈满了温柔。
————
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又响了一夜,伴着雨声入眠的人却睡得正好。
谢姝月蹭了蹭身下柔软的被褥,这才恋恋不舍地含糊道∶“迎冬,现在什么时辰了……”
听到动静的侍女放下手中正在摆弄的衣物,隔着纱幔低声回答道∶“回谢小姐的话,现在已经寅时三刻了。”
陌生的声音传入耳中,谢姝月身体僵了一瞬,下一秒睡意全无,噌的一下便坐起身来,打量着自己周围的环境。
身下睡着的床铺宽大柔软,她甚至可以在上面多滚几圈,淡淡的清雅熏香盈在周围,一切看起来都并无异样。谢姝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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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地看着自己身上崭新合身的寝衣,昨夜的回忆顿时涌入脑中。
“谢小姐,您怎么了?”
见谢姝月猛地坐起身来,侍女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询问道∶“您现在就要起床吗,殿下说您还可以多睡一会的。”
“殷玄……太子殿下呢?”谢姝月拢了拢自己的领口,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慌里慌张地就想要下床。
“太子殿下刚刚离开,现在应该去正厅了。”
“刚……刚刚离开?”
谢姝月结结巴巴道∶“你是说他刚刚才从这里出去?”
侍女心中有些奇怪谢姝月的举动,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殿下走之前还交代过不要打扰谢小姐,早膳已经备下了,谢小姐现在要起床吗?”
谢姝月揪了揪自己的头发,面上还维持着淡定,但心里却早就波澜四起。
照眼前侍女的这个说法,那她昨晚不就是和殷玄铮睡在了同一张床了吗……
幸好未挽的头发遮住了她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侍女不觉有异,笑眯眯地又把早就备好的衣物首饰端到了谢姝月的面前。
“这些是……”
谢姝月怔愣了一下,手下的面料手感极佳,刺绣精致秀丽,颜色也是她一向喜欢的淡紫色,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
“殿下一早便命人备下了。”侍女适时地解释道。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早膳也被一一端到了桌上,谢姝月满怀心事的坐在桌前,身旁的侍女正殷勤地帮她布着菜,口中还道∶“今天天气放晴,谢小姐用完膳还可以去花园一观,雨后清泉正是一番好景色。”
谢姝月心不在焉地草草吃了两口,除去一开始的羞涩后,脑子里满是对昨晚卷宗的思考,对侍女的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耳朵灵敏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清泉?”谢姝月眉头轻皱,问道∶“太子府上还有泉眼吗?”
“对啊,花园那里便有一处泉眼,每次下雨后水面上涨,泉水喷涌而出,听管家说那就叫叠泉飞瀑,看起来……”
“谢小姐您要去哪里?”
侍女正说得兴致勃勃,却见谢姝月眉头越皱越紧,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眼前一亮,扔下手中的筷子便匆匆向外走去。
“去花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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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毒物
“谢小姐,您看那个地方便是泉眼所在。”侍女匆匆追上谢姝月的步伐,带着她一路便向花园的方向走去。
眼下正值秋日,正是百花寥落的季节,唯有花园中所植的苍松翠柏依旧郁郁葱葱,在雨后泛着水洗一般的深绿色,枝叶中藏着的雨珠时不时溅落到地面上的水洼中。
谢姝月顺着侍女手指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处泉眼正汩汩地向外冒着泉水,又顺着特意而为的石壁倾泻滑下,水花在阳光下泛起白色的波浪,最后又悄无声息地汇入湖中。
“谢姐姐!”
一道熟悉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姝月愣了一下转过身去,只见长乐郡主正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差点还因为踩到水洼打个趔趄。
“长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姝月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人给扶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没受伤这才勉强松了口气,担忧道∶“跑这么快干什么,幸好没摔着。”
长乐郡主笑意盈盈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又瞥了一眼谢姝月身后的侍女,侍女自觉地退后了几步,给两人让出了说话的空间,还未谢姝月问出声来,便听长乐郡主小声道∶“谢姐姐,你昨天在太子表哥这里歇下了啊。”
“这……”
谢姝月抿了抿唇,接触到长乐郡主八卦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得干巴巴道∶“昨天晚上雨有点大……看卷宗又实在看得太晚了……”
“原来是看卷宗啊,我懂。”长乐郡主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露出了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是万花坊的,还是送春楼的啊?”
谢姝月扯了扯嘴角,回望着长乐郡主八卦的眼神,扬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大理寺的。”
“大理……大理寺的?”
长乐郡主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你们俩就看了一晚上的大理寺卷宗?”
“对啊。”谢姝月淡定地点了点头,故作诧异道∶“不然你以为呢?”
长乐郡主神色一僵,尴尬地笑了笑,这才小声道∶“误会,都是误会……”
“所以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打听一下我昨晚干了什么?”
“这……其实是谢世子说要过来接你,我就顺路一并过来了。”
谢姝月闻言顿了顿,忐忑不安地问道∶“大哥也过来了?”
“听说昨夜太子府的人倒是去镇国公府通传了一声,今天早上我打算过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你大哥要过来接你,我就一并跟着过来了。”
长乐郡主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今天本是休沐的日子,但有位大人说是要商议林州疫病之事,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求见太子表哥,我便先来花园打发一下时间。”
“林州疫病?”谢姝月喃喃重复了一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骤变,拉着长乐郡主便道∶“走,我们也过去看一看。”
“谢姐姐你慢点!”
谢姝月提着裙摆,快步踩在了路上的水洼处,一时间也顾不得鞋履和裙摆被溅湿了,一心只想着赶紧赶去书房。长乐郡主和身后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跟上了她的步伐。
“见过长乐郡主,谢小姐。”
从书房中走出的内侍见到匆匆赶过来的三人,脸上不由得划过一丝诧异,但还是尽职尽责道∶“谢小姐快进去吧,太子殿下刚想派人过去请您呢。”
长乐郡主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状不由得弯了弯眼眸打趣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只是谢姝月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羞涩反应,抓着她的手反倒是越来越紧,长乐郡主挣了一下没能挣开,只得无奈道∶“谢姐姐快进去吧,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谢姝月垂眸看着眼前门上精致的雕花,这才慢慢松开长乐郡主的手,一脸凝重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矜矜,过来坐。”
殷玄铮见谢姝月来的速度如此之快,眼底划过一丝诧异,面上却依旧丝毫不显,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
在场的几位朝臣品秩不低,可惜谢姝月大多都不认识,除了坐在下首处神色微冷的谢轻寒之外,还有便是曾经见过的苟新瑞,见谢姝月就这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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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进来了,在场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旁人他们可能不认识,但这宣平侯府的却是一个比一个出名,当初陛下寿辰时闹出的那桩庶妹告发嫡姐之事可算是让宣平侯府声名远扬了,尤其是当事人之一的谢姝月,更是想不记得都难。
只是现在并非是玩闹的时候,这般严肃的场合太子却偏偏把谢姝月叫过来,几个古板的朝臣心中都略有不满,只是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只是默默移开自己的视线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谢姝月心中自然清楚这些人的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但她一向在殷玄铮面前不守规矩惯了,旁人的看法对她来说当真没什么用,更何况她坐在下首的亲哥谢轻寒都没出声制止,她干脆直接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只是等到殷玄铮把手上的折子都递到了谢姝月的手里时,还是有人忍不住出声道∶“殿下,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无妨。”
殷玄铮淡淡地看了过去,说话之人顿时讪讪地闭上了嘴,心下紧张之际却又听殷玄铮继续道∶“郑大人尽可放心,月儿对此的了解怕是要胜于诸位不少。”
在场的众人闻言俱是一怔,就连谢姝月也是一头雾水,只得低头翻看着手上的折子。
折子上言语详实,主要写的还是林州时疫之事,此番时疫来势汹汹,又逢数日大雨,现下情况早已不容乐观。
谢姝月一直看了下去,心中的猜测确上越发笃定了,然而视线却最终停在了最末尾处的几句话上。
“染病之人高热不止,接连呕吐,重病者口鼻俱流黑血,死后尸身出现大片褐斑……”
直至此时,谢姝月才忽而明白了殷玄铮话中的含义。
“看起来倒不像是普通的时疫,更像是中毒所致,这一点当地的郎中肯定也有所思量。”谢姝月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所谓时疫大多受疫毒病气影响,虽会有高热,但远不至于流黑血这般厉害。”
而所中之毒,则是像极了粉娥娇……
谢姝月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把这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厅中的众人对此也是议论纷纷,原本的疫病突然变成了中毒,难免让他们都对此心生疑窦。
“谢小姐既然说林州的郎中也知晓其中关窍,那为何还是将其定性为疫病?”
“林州天气炎热,又接逢暴雨,本就容易爆发时疫,更何况此番病症波及范围甚远,将其定为疫病也并不奇怪。”谢姝月淡然自若,似乎对这番怀疑之语毫不在意,唯见谢轻寒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番推测罢了,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太子殿下就坐在上首,谢轻寒又冷着脸看着他们,谢姝月一味扔下这么个晴天霹雳后就不再多说。在场的众人哪怕再有什么意见,也只得在心里憋着,只是原本的想法已经被打乱,最后也只得提前结束。
几位朝臣匆匆告别离开了书房,殷玄铮也没有任何挽留之意,唯独一直沉默不语的苟新瑞留了下来。
“殿下。”苟新瑞悄悄打量了一下谢姝月与谢轻寒的神色,低声道∶“谢雪柔和秋菊都死了,是今天早上狱卒发现的,秋菊咬舌自尽,谢雪柔中毒身亡。”
“这么急着毁尸灭迹,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心急了。”
见殷玄铮面上毫无意外之色,谢姝月愣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谢雪柔不是一直被单独关押吗,怎么也出了事?”
当时大理寺留下谢雪柔本是为了问出幕后主使一事,虽然不至于扳倒睿王,但多多少少也能让他名誉扫地,只是谢雪柔受了刺激后一直疯疯傻傻,却不料如今竟也惨遭毒手。
“确实是单独关押,平时的饭食等也都验过了毒,只是……”
“只是这大理寺内另有暗鬼。”
殷玄铮不紧不慢地打断了苟新瑞的话,冷声吩咐道∶“既然他上套了,那就按照计划来便是。”
苟新瑞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一旁的谢轻寒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还未等谢姝月思索出个结果,殷玄铮忽而碰了碰她的手指,轻声道∶“矜矜,你刚刚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正在沉思的谢姝月差点被吓得打了个激灵,谢轻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几乎就要相叠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要亲自上前把二人给分开。
苟新瑞早就非常自觉地低头研究起了手上的茶杯,若是平常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昨夜她还未曾回府,此时接触到谢轻寒的视线,谢姝月自觉心虚,讪讪地便抽出了自己的手。
殷玄铮见状挑了挑眉,故作伤心的瞥了一眼谢姝月强装出来的冷淡神色,最后还是谢轻寒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提醒道∶“说正事,林州的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有人蓄意投毒,而且所投之毒便是粉娥娇。”谢姝月眉头轻蹙,补充道∶“再加上这个时节易得风寒,身体不好的人若是接触到了毒物,便造成了疫病的假象。”
“这么想来,旁的州县也有逃亡的林州人,确实极少有这般症状。”殷玄铮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只是这毒物接连波及了几乎半个林州,这几日又接连暴雨,就算是在河里投毒,怕是也难以达到这种效果……”
“不是在河里。”
谢姝月在桌案上铺开昨晚看过的林州地图,伸手指了几处地点道∶“这是折子上所提到的疫病最重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唯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临泉。”
苟新瑞也凑过去看了看桌上的地图,挠了挠头道∶“谢小姐,您别开玩笑了,这上面除了这个赵家村和百中镇外,其他地方哪里还有大泉眼可供那么多人所用?”
“当然有。”谢姝月又将另一份地图展开,指了指上面的几处标记道∶“林州多泉,这些泉眼虽然已经枯涸,但如果遇上数日暴雨,便会暂时涌出泉水,如果把毒下在这里面的话,难保不会中招。”
“暴雨之时河面上涨,井水又浑浊,大家确实有可能会去泉边打水,再加上其中客栈众多,一来而往的便都中了这等阴招了。”
谢轻寒仔细看了几眼地图上所标记的位置,脸色越来越冷,凝声道∶“上面这些地方又是从何得来的,几乎与林州的发病地别无二致。”
谢姝月神色复杂,低声道∶“是那本林州游记。”
“看来此事是与南疆脱不了干系了。”殷玄铮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意味不明道∶“尉迟朔已然找到,南疆国主却依旧想保下尉迟策,不知是真的慈父之心,还是另有所图。”
“除了南疆,估计也没人拿的到这么多的粉娥娇。”谢姝月冷笑了一声,之前倪向所说南疆多年前便不允许私自售卖粉娥娇,现在想来竟是数年前便有了这等阴谋!
“殿下,那南疆五皇子那里,是否要去诈上一诈……”
苟新瑞脑子动的极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后心中便已经有了考量,除了秋菊最开始被抓之时尉迟策有所慌张以外,他几乎就是打定了大理寺不敢贸然对他动手,不管问什么都一概不做理会,让大理寺众人都头疼不已。
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问出点什么,反倒是一举两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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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先告退了。”
得了殷玄铮许可后的苟新瑞也不欲多留,尤其是在气氛如此诡异的情况下,他更觉得满是卷宗和案件的大理寺才是个好去处。
直到苟新瑞关上了门,谢轻寒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而眼下无比心虚的谢姝月正故作淡定地摆弄着裙摆上的刺绣,时不时偷偷递给殷玄铮几个眼神,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谢轻寒早就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道∶“月儿,我们需要回一趟宣平侯府了。”
“宣平侯说,他想见你一面。”
第69章尽孝
“宣平侯?”
谢姝月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谢轻寒,似乎没能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宣平侯,只是心中的疑虑还没等说出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又打断了她的思绪。
长乐郡主站在书房外跺了跺脚,又忍不住向身旁的管家确认道∶“你确定是侯府的管家亲自过来说的?”
“这等要事老奴哪敢欺瞒郡主。”管家听到长乐郡主的质问也不敢恼怒,只得苦笑道∶“宣平侯府上的人一开始去了镇国公府没找到人,实在没办法,这才来了太子府。”
“可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
长乐郡主话音未落,原本在眼前紧闭的大门忽而打开,她的半截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南音?”原本还冷着张脸的谢轻寒面色一怔,下意识地便喊出了长乐郡主的名字。
站着一旁的谢姝月挑了挑眉,无声和身旁的殷玄铮对视了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能听见,非常识趣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失言的谢轻寒掩饰性得轻咳了一声,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长乐郡主脸红的像是快要熟透的虾子,结结巴巴小声说了几句,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只得伸手推了推身旁的管家,自暴自弃道∶“你来说。”
管家点了点头,这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刚刚宣平侯府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府上的老夫人恐怕要撑不住了……”
谢姝月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便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谢轻寒,见他脸上毫无惊诧之色,大抵也知道了为何他突然提出要去宣平侯府的原因。
还未等她彻底想清楚其中的缘由,谢轻寒欲言又止的神色落入了谢姝月的眼中,让她当即便下了判断。
“既然这样,那就先去一趟宣平侯府吧。”谢姝月顿了顿,补充道∶“慢慢去,让宣平侯再等上一会。”
而相比较谢姝月这边的游刃有余,宣平侯府的气氛冷的几乎要结冰,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换下了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生怕动作大了,触到主子们的霉头。
“人还没来?”
站在正厅中的宣平侯神色阴郁,自打那日刑部派人来将侯府上上下下搜了个遍,他和整个宣平侯府也算是彻底在上京城内颜面扫地,就连言官御史都相继参奏,恨不得能再从他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锦上添花的事情人人都爱做,当初宣平侯风光之际是处处受到巴结,而如今他境况落落魄,朝中众人眼看着太子和镇国公府都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之前的政敌反倒是比以前嚣张,见缝插针的给他使绊子,也不知其中到底有没有他人的授意。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来,本就伤势未愈的宣平侯更是消瘦憔悴,眼底下青黑厚重,整个人看着精气神都衰败了不少。
杜万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宣平侯的脸色,也不敢多说,只得宽慰道∶“侯爷,雨天路滑,世子和大小姐一路从太子府过来,耽误些时候也是有的。”
“是吗?”
宣平侯看着檐下滴落的雨滴,脸上蓦然露出了一个冷笑,似是嘲讽一般。
“这……”
杜万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派人去镇国公府传信到现在起码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宣平侯在这里也硬生生等了两个时辰,却没想落了个空。
“侯爷,侯爷……”
前来通报的家丁急匆匆地跑进了正厅,气还没来得及喘匀便哆哆嗦嗦地说道∶“世子和大小姐过来了。”
宣平侯闻言抬起了头,泛着血丝的浑浊眼睛中闪过一丝得逞,但还是镇定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冷声问道∶“现在人在哪?”
“现在已经朝老夫人的院子过去了。”
————
“韩姨娘。”
谢姝月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撑着伞急匆匆被赶出院内的妇人,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身份从脑子里中翻出来。
宣平侯府那么多莺莺燕燕,并非每一个都是谢姝月见过的,只是韩姨娘平时颇为得宠,行事也高调,这才给她留下了几分印象。
“大小姐?”韩姨娘听到声音转过了头,见到谢姝月和谢轻寒两人就站在不远处,慌里慌张地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世子,大小姐。”
“下这么大雨还要过来,真是辛苦韩姨娘了。”谢姝月见状连忙主动伸手扶起了韩姨娘,温柔和善地拿出帕子递给了她,示意她擦拭一下刚刚不小心淋湿的衣衫。
韩姨娘受宠若惊地接过了帕子,见谢姝月并无恶意,这才回答道∶“大小姐言重了,这是妾身分内之事。”
谢姝月闻言笑了笑,看了一眼紧紧闭合的大门,回头和谢轻寒对视了一眼,故作无意道∶“也不知祖母现在身体怎么样了,韩姨娘常侍奉在祖母身侧,想必应该是最了解的吧。”
韩姨娘闻言脸色一僵,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只是表情却没有那么好看,但是谢姝月一句接着一句的发问却让她难以招架。
眼见着谢姝月又想把她往院子里拉,韩姨娘脸色通红地尴尬道∶“那个……大小姐,老夫人的院子不让人进去。”
“不让人进去,那韩姨娘刚才……”
谢轻寒适时地发出了疑问,韩姨娘听见这话只得解释道∶“老夫人重病在床,妾身本来是想来尽一尽孝道,结果这刚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说到最后,韩姨娘也觉得自己有些尴尬,声音越来越小。
“世子,大小姐,其实老夫人病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最近突然病情加重,刚刚里面的婢女也说了,除了郎中和侯爷之外,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去。”
韩姨娘想到自己刚刚狼狈地被赶了出来,又为自己挽尊道:“妾身今日也是实在太担心老夫人了,这不是药房的人今日太忙了,妾身就帮着把药送了过来。”
韩姨娘这话说的轻巧,药房没人了,但侯府的人那么多,她大可随便找一个婢女过来把药送过来,归根到底还是想打自己的小算盘。
李姨娘和秋菊接连入狱,谢姝月久不回府,老夫人又重病在床,现在府上中馈无人打理,她便想借此在宣平侯面前搏一个贤淑的名头,却没想到老夫人院里的那些婢女油盐不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把她赶了出去。
谢姝月看破不说破,点了点头像是颇为认可韩姨娘的行为,又道:“我也算略通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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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虽然跟府上的郎中没办法比,但既然祖母病得这么重,我和大哥放心不下,还是进去看看比较妥当。”
韩姨娘没想到谢姝月如此固执,生怕自己倒是惹了宣平侯不快,连忙便想要阻止。
“大小姐,老夫人现在估计已经睡下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没事,我也不进内室,我去问一下祖母身边伺候的人,祖母重病,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吧。”
韩姨娘拦不住谢姝月和谢轻寒,只得眼睁睁的看他俩准备推开大门。
“等等!你们俩要做什么?”
匆匆赶到的宣平候看到两人即将走进院内,脸色大变,连忙出声制止。
“原来是父亲过来了。”谢轻寒淡淡的扫了一眼神色慌乱的宣平候,解释道:“听说祖母重病,我和月儿想要进去探视一番,以后尽一尽孝道。”
“你们祖母现在需要静养,你们就这么贸然的闯进去,到时候出事了怎么办?”
宣平侯的神色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看到在一旁畏畏缩缩的韩姨娘,厉声斥责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妾身……妾身是来帮药房送药的。”韩姨娘闻言缩了缩脖子,小声回答道。
“药房里的人都死绝了吗,需要你过来送药?”宣平侯明显对这个解释非常不满意,厉声喝道:“还不快赶紧滚回去!”
眼见着韩姨娘撑着伞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雨幕中,谢姝月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似笑非笑道:“韩姨娘也是为了祖母着想,父亲怎么发这么大火。”
宣平侯轻咳了一声,也不多做解释,岔开话题道:“你们两个也别站在这儿了,跟我过来一趟。”
谢姝月与谢轻寒一路跟着宣平侯到了书房,只是宣平侯来来回回的也都是那些话,没有什么新意,被问到关于老夫人的病情更是含糊其辞。
原本宣平侯派人说的是老夫人快要撑不住了,但如今看来里面还指不定有什么猫腻。
而自打和宣平侯撕破脸之后,谢轻寒也懒得应付他,直接道:“既然祖母不方便有人过去打扰,那我和月儿就先走了。”
“等等。”
宣平侯闻言脸色一变,原本守在门前的家丁闻言也伸手挡住了两人的路。
“父亲这是想做什么?”
谢轻寒面色一冷,回头看着依旧坐在上首处的宣平侯,面上是藏不住的怒气。
宣平侯摆了摆手示意家丁们退后,这才看向正要准备离去的两人,冷声道:“月儿,你现在不能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轻寒闻言冷笑一声,挡在了谢姝月的身前,手搭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父亲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
“怎么,你也想对你亲生父亲动手?”
宣平侯见状脸色更是难看,厉声道:“我有事要和月儿单独商量,谢轻寒,这里是宣平侯府,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谢轻寒面色不善,刚想要出声说些什么,一直在他身后的谢姝月却突然出声道:“大哥,你先出去吧。”
接触到谢轻寒询问的眼神,谢姝月微微一笑,坦然的从他身后走出,故作轻松道:“既然父亲有话要跟我单独说,我自然也不能这么不识好歹,”
“再说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父亲也总不至于谋害他的亲生女儿吧?”
谢轻寒仔细思量了片刻,这才冷哼一声,越过家丁走出了房门,全然不顾宣平侯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家丁自觉的把门关上,谢姝月在椅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把视线放到宣平侯的身上。
“这段时间你从镇国公府搬回来。”
“哦?”
谢姝月懒懒散散的抬了抬眼,“凭什么?”
“现在府上中馈无人打理,你既以后要嫁入太子府,也该早些学着点。”
“我没空,你另寻高明吧,不过我瞧着韩姨娘倒是对此挺感兴趣的,不如就交给她得了。”
谢姝月拒绝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给宣平侯留半分情面,起身便想要离开。
宣平侯强压着自己的怒火,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缓声道:“月儿,你想清楚,本侯是你的亲生父亲,宣平侯府才是你生你养你的地方,镇国公府固然势强,但毕竟不是本家,即使你嫁入了太子府,他日也势必处处受人压制!”
“生我养我?”
桌上的茶杯被谢姝月起身的动作碰倒在地,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谢姝月嘴角挑起了嘲讽的弧度,“生我的是母亲,养我的是琴姨娘,至于你,是指寒冬腊月把我扔在庄子上养的吗?”
“为父当初那是迫不得已……”
“是了,迫不得已靠着恩情娶了镇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又迫不得已地纳了无数姬妾,到最后间接害死了母亲和琴姨娘。迫不得已地把自己幼小的女儿赶出侯府,迫不得已地嫉恨自己的亲生儿子,数次上折想要压制他的仕途,借了镇国公府的势才勉强得势,暗地里却当背信弃义的阴险小人,这么想来您可真是太身不由己了。”
谢姝月面容平和,唯有眼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恨意。
宣平侯被她的这番话拆穿了平常衣冠楚楚的伪装,几乎是揭开了他内心最难以启齿的恶意,让他一时间脸色青黑,手指都在忍不住的发抖。
当年他仅仅是个破落侯府的世子,却无意间救下了镇国公府的大小姐苏蓉,尽管镇国公对他并不满意,但耐不住苏蓉的一再哀求,他这才顺势搭上了镇国公府。
一开始他也想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图,可上京城内谁不知道他只是靠着镇国公府这棵大树,暗地里都在嘲讽他是镇国公府的赘婿,这让他如何能忍的下去。
更为讽刺的是,就连他的亲生儿子也要送到镇国公府去抚养,大家在外也从不称呼他为宣平侯世子,有点眼色的都知道谢轻寒将来更有可能会被镇国公请旨为继承人,心照不宣地以谢世子来称呼他。
不知谢姝月又是从哪查到这些的,宣平侯脸色难看,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勉强平复自己的呼吸。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执意要置侯府不顾?”
谢姝月冷笑了一声,懒得回答宣平侯的话,转身便想要离开。
宣平侯眼神冷了冷,已经明白了谢姝月的意思,颓唐的又坐了回去,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在谢姝月开门的前一刻喊住了她。
“这几天你必须留在这里。”宣平侯闭了闭眼,继续道:“你祖母快不行了,若是你们还住在镇国公府,必然会担上不孝的名声,我也会被朝臣非议。”
“你以后是太子妃,也得为了太子殿下的名声着想,就这几日的时间,之前的事是为父做错了,今日算是为父求你,你就留在侯府,尽一尽孝道吧。”
“……”
谢姝月回头打量了一眼宣平侯,见他的神态不似作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垂眸打开了门。
“我只留三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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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三日
一直等在外面的谢轻寒见谢姝月出来连忙迎了上去,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而在听完她的想法后,脸色却又由晴转阴,毫不犹豫地出声拒绝。
“现在宣平侯府上这么乱,你留在这里就是羊入虎口。”谢轻寒眉头紧皱,冷静道∶“至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也不用在意,今晚我就派人放出消息说你忧思过度,眼下是太子殿下监国,那些朝臣也编排不出什么是非来。”
“旁的倒也罢了,我瞧着宣平侯今日的态度甚是古怪,今日若是不如了他的愿,估计他后面还有更多的手段等着我们。”谢姝月放软了语气,又道∶“倒不如趁着这次试探一下,大不了多派些人盯着就是了。”
谢轻寒面色依旧有些犹豫想要阻拦,偏偏谢姝月也毫不让步,一门心思想要深入虎穴。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还是谢轻寒先败下阵来,揉了揉眉心道∶“若是遇到了危险,不管怎样,都要自保为上。”
“只有三天,三天后不管你有没有查出东西,我都会把你再带回镇国公府。”
————
夜色渐深,账房里的人却来去匆匆,一摞接着一摞地搬出府上的账本。
“大小姐,您看看这些便都是府上的账目,小的一早就让人备下了,只等大小姐过来查阅。”
杜万笑的谄媚,接过侍女手中的账本,亲自递交到谢姝月的手中。
谢姝月抬了抬眼,接过账本随手翻了翻,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之前的账是谁管着的?”
“老夫人病重后,账便全部是由账房的先生在管。”杜万顿了顿,有些心虚地问道∶“大小姐,可是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谢姝月也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扫了杜万一眼,杜万又是浑身一激灵,连忙赔笑道∶“想来定是账房的下人们做事不仔细……”
“倒是我小瞧杜管家了。”谢姝月将手上的账本翻到了最末,直接扔到了杜万的身上,冷声道∶“连祖母院上的账都敢作假,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干的?”
杜万被这突如其来的诘责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过了账本,翻了翻上面的账目,颤声道∶“大小姐明鉴,就算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在这上面做手脚啊,”
“你不敢?”
谢姝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指着账本道∶“祖母重病,用药也是理所应当的,但这短短几天便消耗了近百斤的药材,你是当我傻吗?”
没想到杜万听罢倒是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药并非全部是煎服所用。”
“哦?”谢姝月挑了挑眉道∶“既不是煎服所用,那是作何用处?”
“老夫人院内病气厚重,怕是不利于老夫人养病,府医这才吩咐让底下人日日焚烧药材,以除病气。”杜万顿了顿,又讨好地补充道∶“侯爷不让大小姐前去看望老夫人也是怕过了病气给大小姐。”
“既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
谢姝月淡淡瞥了一眼门外,似是有些疲倦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这些账目等我一一看过再行处置。”
除了杜万的脸上还有些犹疑未定,倒是未曾想到谢姝月今日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而在场的其他人自是没有异议,行礼后便三三两两地退了出去。
直到厅中重新恢复了寂静,谢姝月这才轻抿了一口清茶,对刚刚走进来的女子问道∶“怎么样了?”
来者身着一袭普通的侍女衣衫,看起来其貌不扬,放在人群中也平平无奇,唯有从她稳健的脚步和手上练剑磨出的老茧才可观其人之不简单。
自打谢姝月决心要在宣平侯府留上三天后,不仅谢轻寒日日派人盯着府上的动静,消息传到了太子府后,殷玄铮又特地选了几名暗卫供她差遣,正好迎冬和绿芍都没有跟过来,谢姝月便干脆让人扮成她身边的侍女,暗自打听侯府内的蹊跷之处。
“内室被守卫看管的极严,除了偶尔端药进去的府医之外,旁人一概不许进。而院子里面则是焚着几个巨大的香炉,看起来甚是古怪,像是在遮掩什么气味,属下偷偷去打听了一下,但那些人口风很紧,并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香炉?”谢姝月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喃喃道∶“莫非那杜万所说的竟是真的不成……”
“这上面的药材我看着也不太对劲。”谢姝月翻了翻手上的账本,从一旁拿过纸笔,将上面的药材仔细地誊抄下来,交代道∶“你今晚寻个机会将它交给薛氏药铺的掌柜,托他帮忙查上一查这些药都是什么来历,是用来医什么病的。”
暗卫点了点头,接过谢姝月手中的字条,默默地又退了下去。
谢姝月撑着下巴看了半响,总觉得有些不放心,又走进内室从架子上摸出了她之前未曾带走的医书,一页接着一页翻阅着,一时间安静的室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窗外沙沙作响的风声。
咔嚓——
落叶与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响起,阵阵脚步声正逐步逼近。
原本应该守在外面的暗卫却始终毫无动静,谢姝月表情一凛,暗自握紧了一早就被她藏在袖中的匕首,身体紧绷地靠着墙边,心悬得越来越高。
一步,两步……
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阵狂风吹进,室内的烛火顿时熄灭,谢姝月攥紧手上的匕首对着来人刺了过去。
来者似乎早就对其有所防备,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便握住了谢姝月的手腕,暗中使了一番巧劲,不过瞬息间便夺下那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谢姝月心下一惊,刚想要张口呼救,却突然被揽入了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姝月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可一想到自己刚才被吓得胆战心惊的情况,又赌气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宣平侯府!”
殷玄铮表情一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蓦然轻笑出声,凑近谢姝月的耳畔压低声音道∶“谢小姐忘记了,我不是你的情郎吗,今夜月黑风高,正好适合你我二人私会。”
谢姝月面色一红,连忙推开了殷玄铮,然而黑暗之中她又看不清路,差点打了个趔趄,幸好殷玄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怎么过来了?”
谢姝月摸索着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幽幽的烛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驱散了黑暗带来的恐惧与不适。
殷玄铮自觉地帮她将其他的烛台点燃,缓声道∶“本想从侯府正门过来的,但又怕太晚了你已经睡着了,听说你刚刚吩咐暗卫去了一趟薛氏药铺,我这才赶过来看一看你。”
“矜矜,宣平侯府上并不安全。”殷玄铮叹了口气,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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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的面颊,无奈道∶“你又何必为此亲自犯险。”
谢姝月下意识地蹭了蹭殷玄铮的手指,含糊地答应了一句,可水润的桃花眸中却无半分怯意,直直地和殷玄铮对视了半响,忽而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可是你还是帮我扫清了多余的障碍,不是吗?”
谢姝月又不傻,如果不是殷玄铮的安排,估计镇国公也不会同意她留在这里,可能早就亲自上门把她给领回去了。
“你和大哥不是都在侯府安插了眼线吗,只是三天而已,不打紧的。”
殷玄铮闻言动作一顿,斟酌了半响,这才道∶“若是我在上京也就罢了,只是明日我便要出发前往林州……。”
“是为了中毒一事吗?”谢姝月伸手握住了殷玄铮即将要抽离的手指,急切道∶“我对粉娥娇很熟悉,不如我和你一起。”
“并非只为了投毒之事,而是……”
啪嗒——
原本紧闭的窗户忽然被打开,两人下意识地回望了过去,只见谢轻寒正冷着张脸站在窗边,幽幽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真巧啊,太子殿下也在。”
“回自己家不走正门偏要翻墙,谢世子真是有闲情雅致。”殷玄铮淡笑地扫了一眼窗户,神色莫测。
“那也总比不得殿下三更半夜还要微服出访。”
谢姝月听罢连忙讪讪地松开自己的手,心中暗自嘀咕怎么每次都能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时候被谢轻寒撞上,原本她和殷玄铮清清白白的关系看着都不清不白了。
谢轻寒自然不知谢姝月心中所想,他稳稳地从窗台翻了进来,面色却分外凝重。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谢姝月此时当真万分庆幸自己事先便屏退了房中的婢女,不然这一个两个的,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殷玄铮神色也有些微妙,与谢轻寒对视了一眼,慢慢出声道∶“谢世子今日前来的目的,想来应该与本宫别无二致。”
“那倒是有劳殿下亲自过来跑一趟了。”
一头雾水的谢姝月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就是没有说到点子上,忍不住出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谢轻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才靠近谢姝月微不可闻地对她耳语片刻。
“什么?”
谢姝月听罢,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殷玄铮,在得到他点头默认的回应后,震惊道∶“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事已至此,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解决办法了。”殷玄铮摇了摇头,回答道。
“可是……”
谢姝月还想问些什么,可门外突然传来的熙熙攘攘声却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大小姐,您在里面吗?”
杜万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姝月轻轻皱了皱眉头,示意谢轻寒和殷玄铮不要出声,这才走出内室,打开了门。
“什么事?”
谢姝月脸色平静,冷淡的视线从杜万身后全副武装的家丁身上滑过,嘲讽地抬了抬眼,“杜管家好大的阵仗啊。”
杜万神色一僵,但还是赔笑道∶“大小姐别误会,最近京中有些不太平,家丁侍卫们巡夜也得多准备些。”
为首佩着刀剑的侍卫似乎有些不耐烦杜万的谄媚,直接打断了杜万的说辞,抱拳道∶“刚刚府上有贼人潜入,不知大小姐有没有看到。”
“贼人?”谢姝月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话之人,懒懒散散道∶“没看见,你们再去别处找找看吧。”
“等一下。”
侍卫拦住了谢姝月想要关门的动作,冷声道∶“刚刚有婢女见到贼人就往这跑个方向了,为确保安全,大小姐还是让属下几个进去搜寻一番吧。”
“看来你的意思是我蓄意窝藏贼人了?”
“属下不敢。”侍卫低头又解释道∶“只是大小姐身边并未留人伺候,若是贼人躲进院中,岂非更是危险。”
“有没有危险我倒是不知道。”谢姝月靠在门边扫过众人,冷笑道∶“我只知道今日若是让你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搜了我的院子,明日传出去我就会在上京城中颜面尽失。”
“大小姐,这是侯爷的命令。”
“那又怎样。”
谢姝月直起了身子,扫视了一眼几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扬起了一个笑容,松口道∶“你们可以进去搜。”
为首的侍卫没想到她会这么简单就松口,连忙便要带人走进院内,“既然这样,大小姐,我们就得罪了。”
“大不了我现在就回镇国公府就是了,这里随便你们搜。”谢姝月慢吞吞地补上了后一句,作势便要离开。
杜万闻言登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拦住了她,连忙喝住了几个想要进去搜寻的侍卫,生怕谢姝月一气之下就这么直接离开宣平侯府,赔笑道∶“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现在这大晚上的一来一回多耽误您休息啊。”
“比起深更半夜还要被人过来搜院子,一来一回也不算什么了。”
谢姝月冷笑一声,补充道∶“反正就算是我今晚不走,明日这事传到太子和外祖父的耳朵里,也定会把我接走,那倒还不如今晚我主动回去,也免得旁人议论纷纷。”
杜万的脸都要笑僵了,宣平侯的命令他不得不从,可若是就这么让谢姝月走了,估计他也得卷铺盖被赶出侯府了。
“大小姐安心休息吧,既然院中并无贼人,那我再带人去别处看看。”
心中经过了一番挣扎,杜万只得咬牙咽下了这个苦果,侍卫倒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被杜万一瞪,也只得面色不善地退出院子。
谢姝月见状转身又朝内室走去,甩手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大门,颤动的门板几乎擦着杜万的鼻尖划过,让他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三分。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为首的侍卫冷着脸质问道∶“到时候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
“你没听见吗,你们要是进去查她就要搬离侯府,孰轻孰重你分不清?”杜万心中也满是烦躁,不耐烦道∶“你多派几个人在这里守着不就得了,剩下的我只会亲自向侯爷说明,用不着你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
侍卫首领脸色一黑,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万离去,随手指了几个人让他们在这里守着,这才朝着反方向而去。
“看来宣平侯这次倒是下了大功夫。”殷玄铮挑了挑眉,粗略估计了一下外面守着的人数,这般评价道。
谢轻寒闭了闭眼,似乎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冷声道∶“那些一半以上都不是侯府的侍卫。”
“月儿,我和太子殿下不能多留,你一定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自保为上。”
谢姝月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默默看着两人的身影又消失在夜色之中,耳边还残留着殷玄铮所留下的最后言语。
“矜矜,万事保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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