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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犹怜 风吹起游鱼 40499 字 2024-04-02

到了一间绣品铺子,顾怜想为顾钰挑两条腰封,银色与青色各挑了一条,目光落在一条黑金色上时竟然无法移开。

她将那条腰封拿起来,见腰扣上缀着铜镶蓝宝石,越发觉得适合萧迟砚起来。

一旁的齐渊也在挑挑拣拣,只不过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刁钻,拿了条粉色加一条湖蓝色,“小怜,我觉得这两条再适合顾钰兄不过了。”

顾怜只觉得自己的兄长是斯文君子,倒不至于像个女人。

她犹豫了一下,“恐怕不大合适。”

齐渊却道:“诶,你只管买回去,顾钰兄定然喜欢。”

他可是知晓秘密的人。

见他坚持,顾怜便也将这两条一道儿拿了,反正绪兰的钱袋子够重。

沈氏也正和友人兵部侍郎府上夫人苗氏一边逛一边说话。

不过话题总是绕不开儿子的婚事。

沈氏总觉得儿子现在有些不省心,或许让他成亲,之后就会稳重下来。

她有些愁,走走停停间目光落到街对面绣品坊里的人身上时,问身旁人道:“那是谁家的姑娘,你可曾见过?”

苗氏打眼望去,摇头道:“没见过,不知道是哪家的。”

俩人都不知道,那定然家世一般,沈氏也不再多看,眸光又扫了一下后就移开。

顾怜是一路走回府的,齐渊与她说着京城近来发生的一些趣事儿。

其中定然是陶琅与萧迟砚的婚事首当其冲,不过两日听在耳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相同的是唇角未消散过的笑意而已。

顾怜见齐渊也笑,不由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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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哥你笑什么?”

齐渊朝她挤眉弄眼,“小怜你不也是在笑?”

顾怜轻轻咳了一声,不再多问。

待到了府门前时,顾怜还未走近,便看见了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打瞌睡的绪兰。

她似乎有些无聊,坐着也能睡着。

顾怜见自家大门紧闭着,大概猜到了她为何会出现在门口,上前道:“绪姐姐。”

见是她,绪兰摆了摆手,“别管我,你先进屋,我就坐门口晒晒太阳。”

一旁的齐渊则是默默站远了一些,不明白顾怜怎么会和绪兰打上交道。

现在的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一些,但天际还是明亮亮的。

顾怜回院子后,拿出一个手指大小的哨子吹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位穿着灰色衣裳的女子出现在院里。

萧迟砚不常来寻她,不过却给她留了人,方便两人之间联系。

萧迟砚维持着捧她脸颊的姿势没有动作,他目光移到顾怜脸上,女子眸光似水,正懒懒的有好似欲语还休地看着自己,仿佛期待更多的爱抚。

她嫣红的唇瓣上也泛着光泽,是一种很想让人尝一尝的光泽。

萧迟砚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面庞,像是不经意,又像是顺着自己的本心一般。

但是此时,他好像也不知晓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

第27章27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就像是全心全意都依赖着正抚着自己腮的男人,不设一丝防备。

萧迟砚不受控地离她又近了些,一直近到,能看清她因为紧张或者是害怕,睫的轻轻颤抖。

这夜的气氛太过容易引诱人神志不清。

萧迟砚算是有些艰难地松开手,将捧过她腮的掌背到身后,微微侧过身,道:“走吧,再逛一逛。”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蛊惑了心智一般,做出来的行为太不像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动作。

他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欺负’过的顾怜,她正乖巧地站在自己身侧,没有一丝怨言,或者是不满的地方。

萧迟砚决心今日多补偿她一些,为她多买一些首饰也好,吃食也行,总归他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和金钱。

顾怜含笑,“怀孩子要看缘分的。”

若是此时沈氏许诺让她进门,能够与萧迟砚拜天地,顾怜自然不会拿这话搪塞她,但沈氏不能给她名分地位,她为何要再生呢?

顾怜的眼底始终含着笑意,看着温顺至极,沈氏却没少碰针头,此时想拿话讽她,还没开口就见儿子盯着自己,于是只能咬碎了牙,话又咽了回去。

“不生就不生!”她恨恨道:“你要是像我一样只生一个儿子,日后也被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勾走,有你哭的!”

她说的没错,顾怜也认,但是问题的根本在于沈氏,只要沈氏松口,顾怜就不是‘不三不四’,无论是再生一个孩子也好,或者是什么,都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沈氏不退一步,顾怜也不可能退。

两人僵持着,最后这个话题以萧迟砚准备出门了结束。

沈氏显然有些悄悄话要对儿子说,顾怜便抱着孩子就在屋里不动,任由那母子俩出去。

萧迟砚正准备牵一匹马出门,见她跟来,步子放缓了些,“母亲要说什么?”

自己的亲儿子,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总之不会和自己计较。

沈氏此时又开始逞威风,下命令般道:“你想想办法给我再添个孙儿。”

萧迟砚看了她一眼,“母亲,小怜才生产完没多久,您能否不要再说这么过分的话。”

“都已经一百日了!”沈氏左右张望了一眼,伸出三根手指对着天,“我对天发誓,再给我生个孙子,我立马让她进门,进门后最好再生个孙女,两个也行,三个最好,我把我家当都给她!”

萧迟砚顿了顿,停下步子侧首看她,良久,吐出两个字,“荒谬。”

沈氏老脸一红,见他牵过马就要走,又凑上前去,“再生一个!”

“我生不了孩子,您得去和小怜说。”萧迟砚摸了摸马儿的头,翻身上马。

“你想想办法不行吗?给她避子药换了?”

沈氏还没说完,萧迟砚便已经策马离去,她站在后面吃了一鼻子灰,只能憋着气又回了府邸,朝着前门走去。

沈氏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府内的景造,走着走着发现假山后有个形容猥琐的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她有些害怕,连忙又加快步子走了。

正在门口等着她的林妈妈见她一副吓到的模样,忙迎上来,“郡主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沈氏拍着胸口往马车里走,害怕道:“真不知道这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吓死人了!”

林妈妈在马车启动前往后看了一眼,见到一个枯瘦、死气沉沉的男人正躲在门后望着这边,差点尖叫出来,催着马夫快些赶车。

待到那金碧辉煌的马车消失,窦闱搓了搓手,随手拉住一个小厮问道:“刚刚来的那妇人是谁?”

小厮有些嫌弃地将自己的衣裳拉出来,“什么妇人不妇人的,那是我们将军的母亲,郡主娘娘!”

“郡主娘娘……”窦闱已经好几天没有赌博了,他还等着去那个赌场将自己两千两的本金赢回来。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唾沫,脑子糊了一般,再次问道:“郡主?是皇上的侄女儿对不对?”

那小厮却横他一眼,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整整一个中午,窦闱都像是蚂蚁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看样子这位郡主娘娘很喜欢顾怜,他是顾怜的舅舅,那岂不是也和郡主娘娘是亲家了?

他在手里不断盘着那两个骰子,脑海中回想起来自己那日在赌场赢了整整一千七百两!

若是他再去一次……一定能把所有的钱都赢回来。

窦闱那被砍断了的手指开始作痛,让他嘴角不自觉抽搐着,一直到厨房的人送来晚饭,他吃完后才感觉好一些。

这将军府每日的饭菜不知是用什么调的味道,吃起来鲜美至极,不似凡物一般。

用完晚饭,窦闱便来到了赌场前张望,赌场的人早就被打过招呼,见了他,很是殷勤,“这位爷,您来了?”

的确是爷,几天输了两千两,赌场最近的饭菜都好了不少。

窦闱被这一声喊舒服了,但奈何口袋空空,只说自己今日没兴致,站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听着赌场里的声音心里挠痒痒似的难受,只恨不能进去玩两把。

守门的人见状,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爷,进来玩?若是您没带银子,便先记账上,晚些回去取就是。”

窦闱家里的一个铺子就是被他这样输出去的,他现在在京城,若是输,自然是输顾怜的,萧家又这么权大势大的,一个铺子两个铺子又算什么……

禁不住诱惑,窦闱走了进去。

顾怜得到消息,指尖拨弄了一下插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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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里用水晶串起来的珠花,眉间蹙了一下,又给绪兰传回口信,“别让他输太多了,不要超过三千两。”

还不待顾家兄妹二人反应过来,绪兰就开始左右开弓,几个巴掌下去楚颁白嫩的脸蛋就肿了起来。

她的巴掌声在酒楼二楼回响着,十分骇人。

顾怜咽了口唾沫,将想要上前劝阻的顾钰拉住,用眼神告诉他:拦不住的。

等打到大概第七个巴掌的时候,绪兰想起来了这个小孩儿是谁,手顿了一下,然后一脚将人踹醒了,继续当做不认识。

被扇醒后,楚颁抱着桌子腿哭,然后被绪兰拎着领子给提溜了起来。

“说,我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楚颁哽咽摇头道:“没有没有,你没有欺负我,是我自己找过来的!”

虽说他说的是实话,但落在旁人眼里,更像是屈打成招。

见绪兰还要打,顾怜连忙将她的手拉住,“好了,绪姐姐,再打下去他怕是要没气了,总之他已经承认了,就算了吧。”

有顾怜求情,绪兰才将楚颁松开,待他准备逃走时,还不忘给他屁股上来一脚解气。

顾怜倒是信绪兰不是这么一个敢做不敢认的人,她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兄长,道:“绪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绪兰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

她俩一唱一和的,顾钰看了两人一眼,茶也喝不下去了,站起身告辞。

见他的背影就要消失,绪兰有些烦闷,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哪辈子的霉,竟然摊上这么一个破事儿。

那女子名唤白露,据说有一身好功夫,但具体是做什么的,还有旁的情况顾怜一概不知,她将腰封包好后递给白露,客气道:“劳烦白露姑娘替我交给萧大哥了。”

白露接过腰封,朝她行了一礼后,不过几个动作间就已经消失。

顾怜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对萧迟砚的了解好像的确有些少。

抓住了他的心,但却几乎不了解他的一切。

顾怜叹口气,将齐渊挑了两条腰封拿了出来,然后将自己买的两条着人送去了顾钰的院子里。

白露进萧家是有令牌的,她是萧迟砚的人,没有人敢拦她。

萧迟砚方从演武场回来,拿到顾怜为自己买的东西时,心头自然是高兴的。

在简略问完白露顾怜的情况后,他先去洗漱,洗漱完特意换了一身与腰封相配的衣裳,越看越觉得不错。

其实他极少在外物上留心思,只要穿着舒适就行。

但这腰封是顾怜挑的,萧迟砚甚至觉得腰封上的绣纹都好看。

过了会儿,萧鸿来寻他,见他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模样,有些吃惊,“大堂兄,你夫人都没了你还这么开心做什么?”

他不知晓实情,自然是替萧迟砚感到惋惜感到不公,那么一个家世好的妻子,谁人不想拥有?

萧鸿听的是流传的另一个版本,即事发当日,萧迟砚为保护陶琅而错让他人捷足先登,痛失姻缘。

萧迟砚将目光从腰封上收回来,站起身问道:“你看我这一身如何?”

突然被问了这个问题,萧鸿上下看了他一眼,“挺不错的,和你平时有什么区别?”

萧迟砚唇角的笑意消了些,只觉得他眼光不行。

不过萧鸿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追问道:“大堂兄,你当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没把握住机会呢?”

知晓他说的是什么,萧迟砚淡声道:“我本就对她无意,何必耽误她?”

但萧鸿却不是这样想,他颇有些怒其不争,坐了会儿,见萧迟砚还是没有半分动容,便又含着满腔怨气回了。

待他回后,今日和苗氏逛了一整日,新拿到了一些女子画像的沈氏便忙不迭将长子唤了过来。

她在御史嫡次女的画像上看了一会儿,还算满意,于是将画像递给长子,“你看看。”

萧迟砚很敷衍地目光扫过去,“不行。”

沈氏不解,“哪里不行?”

萧迟砚想了想,“儿子觉得她没有眼缘。”

沈氏听烦了他的这些说辞,正打算让他离开,目光却落在他的腰封之上,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半晌,沈氏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迟砚的确有事瞒着她。

母子俩之间一时沉默。

沈氏幽幽启唇道:“你不说,便以为我查不到么?”

两个呼吸之后,顾怜沉吟了一下,“萧大哥你当真不饿吗?”

萧迟砚:“……”

他伸手将碗接过,“给我吧。”

这个碗太大了些,顾怜是双手端着的,两人难免有些接触。

当萧迟砚意识到自己又碰到了顾怜的手时,他下意识就将手松开。

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而滚烫的汤汁尽数泼在了顾怜的手背上。

第28章28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见顾怜怔怔望着自己的模样,心底忽然多了些道不明的情绪。

“手给我,”他启唇道:“你烫伤了。”

顾怜摇摇头,想要后退一步,但腿上被烫的地方有些疼,还有些痒,她咬着唇,受惊般,想要远离眼前的男人。

萧迟砚垂了垂眸子,朝她伸出手,几乎不等顾怜思考,就将她横抱在臂弯里扛入了房。

顾怜手背和胳膊上疼的厉害,她不知晓萧迟砚究竟是何意,只能挣扎了两下,然后靠在他的手臂上,任由他抱着走。

萧迟砚步子迈的很大,从院门到房内,似乎不过两三个呼吸就走到了。

顾怜被他以一种并不算轻柔的力度放在榻上。

萧迟砚去拿烫伤药,走到她面前时,几乎没有思考,便半蹲下来,想要替她上药。

顾怜抽回手,别过身不看他。

养心殿内,嘉安帝睁着眼等到了天亮,他睡不着,也不敢睡着。

李内侍端着那杯要递给瑞王的毒酒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因为长时间跪着的缘故,他的身子僵直。

天光透过养心殿的琉璃瓦,嘉安帝才支起身来,“传瑞王来见。”

李内侍站起身,又很快摔倒在地,膝间的疼痛让他不能前进,只能爬着出殿门。

嘉安帝又阖上了眼,想听些什么声音,但是周围太静了一些,静到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最先传到他耳里来的,是瑞王的哭喊声,让他有些头疼。

嘉安帝侧首看去,只见这位自己疼爱了四十年的儿子已然变了一副模样,看来在天牢的这一夜让他受了不小打击。

“父皇!父皇!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儿臣都是按照父皇您的指令在行事啊!”

瑞王痛哭流涕上前,抱着嘉安帝的脚,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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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帝看着他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嗓子里溢出一声叹息。

“楚锦,你认为朕这么多年待你如何?”

瑞王愣了一下,如实答道:“在众多兄弟中,父皇最疼儿臣,就算是独一份的东西,只要儿臣想要,绝不会落到旁人手中。”

“既然最疼你,”嘉安帝的眸中划过一丝悲哀,“疼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你的弟弟,从没有享受过一天朕的疼爱。”

瑞王松开嘉安帝的脚,“父皇、您这是何意?”

他的确是不辜负嘉安帝的期待,蠢笨但幸福过完一生。

嘉安帝被扶着靠在枕头上,对着楚锦道:“你已经达到朕对你的期待了,好孩子。”

“你先朕一步下去,等到朕殡天了,再与你父子团聚。”

“不要、不要!”

楚锦想要逃,却被四周的宫人按住,毒酒从他嘴里灌了进去。

“虎毒尚且不识子!父皇,你好狠的心啊!”

嘉安帝静静看着他挣扎,一直到楚锦面色扭曲,耳鼻出血,只不过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没了气息。

楚锦或许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么一个局面,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才会让他跨进深渊呢……

嘉安帝慢慢走下地,跪坐到楚锦身边,伸出手合上了他的眼睛。

“不要怪朕,朕欠你弟弟太多了,一山不容二虎,我不能留着你作祸患。”

嘉安帝的声音很轻,也很沧桑,他的面容平静,却滑落小小的泪,很快隐入苍白的发中。

叶皇后今年四十有三,她是继后,比皇帝小了二十岁,容貌只是清秀,年老之后越发平庸,又许是长年累月的忧虑,让她看着比宫中其他同岁妃嫔还要年纪大一些。

叶皇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又想起来今夜里皇上咳出的血,又是叹了口气。

“怀安,”她道:“凡事若一味求成,注定是成不了的。”

楚怀安的拳紧握着,“难道是父皇……”

“你父皇什么也没说,”叶皇后拍了拍儿子肩上的灰尘,柔声道:“站起来吧。”

楚怀安不动,他其实生得很像父亲,不大像叶皇后,眉目间隐约透露出那位帝王年轻时的威仪来。

叶皇后启了启唇,想说的话始终开不了口,她记着丈夫的嘱咐,不能多说什么。

“你父皇是在乎你的,”她很希望儿子能意识到这件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就是真的不重视你这个儿子。”

楚怀安置若罔闻,这句话他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但父皇待他,与另外几个兄长却仍旧不一样。

皇兄们是父皇的儿子,而他只是从皇后肚里出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

他的执念太深,叶皇后面上的愁绪又重了些,只留下一句“好好待太子妃”便离去。

他与陶琅之事,就算成了。见巷子里四下无人,萧迟砚出门径直来到了蕲州最出名的糕点铺子。

夏日里吃糕点干巴巴的,就算是再出名的铺子生意也惨淡下来,门可罗雀。

见着有人来,掌柜亲自迎了上来,笑道:“这位公子,您要些什么糕点?咱们店虽小,但品类齐全,就算没有的,也能给您做出来。”

萧迟砚想了想昨日赵盏的话,“要红豆糕和奶糕,酸梅汤在哪儿卖?”

掌柜一听,便知晓他买这些东西是来做什么的了,于是建议道:“若是要送姑娘,公子您不如买些夏日里最时兴的樱桃酒酿?这是小店新制出来的吃食,保管那位姑娘拿到手的时候还是带着凉意的。”

“不是送人,是我自己想吃,”萧迟砚有些不自在,“那就樱桃酒酿也来一份。”

掌柜也不拆穿他,卖了一份三两银子的樱桃酒酿出去,现在萧迟砚说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酒酿用冰镇着,萧迟砚和掌柜约好了送过去的时间,便提着糕点先回了。

但走到巷子时,他在门口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人一身月白长袍,一副儒生模样,面容俊秀,正摇着折扇似笑非笑望来。

“迟砚,许久不见。”

萧迟砚将院门打开,等到门合上后,才对他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诶,出门在外,叫我表叔就行。”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楚怀安。

萧迟砚的母亲长阳郡主是楚怀安的嫡亲表姐,故而虽说两人差不了两岁,却是扎扎实实隔了一辈。

“太子殿下来此是为何事?”

“瑞王出京,朝中清闲,我便想出门逛逛,只可惜没有几个朋友,便下蕲州寻你来了,”楚怀安要去拿糕点,却被萧迟砚避开。

楚怀安不解,“怎么几日不见你还变小气了?”

何止小气,萧迟砚在隔壁方禾苗心里一直是个小心眼的形象。

萧迟砚不大想看见他,将糕点收好,转移话题道:“臣倒是不知太子殿下还有清闲的时候。”

“还是瞒不过你,”楚怀安坐到椅上,叹口气道:“实不相瞒,瑞王在扬州,我得盯着他,但也不能和他太接近,便跑到蕲州来了,这个理由如何?”

楚怀安是继后生的儿子,而在他出生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贵妃所生的瑞王楚锦会被立为太子。

而且这些年来楚锦孝顺谦逊,在民间或是在朝上名声都要比正儿八经的太子楚怀安好上许多,事关皇位,二人何止两看生厌可言。

萧迟砚点点头,他自然是信的,毕竟楚怀安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见他还是这幅和自己没话讲的模样,楚怀安开始打量起这个院子来,看了眼干干净净就连罐子都没一个的厨房,又看了侧卧,心中很是满意。

“迟砚,表叔搬来和你一起住,如何?”

萧迟砚额上青筋一跳,“太子殿下请慎言。”

“啧,没意思。”

楚怀安应当真的只是太闲了些,在这儿干坐了一会儿,见萧迟砚也没有留他用晚饭的意思,便自己又摇着扇子走了。

傍晚。

赵盏一直在自家门口观察着,一见到顾怜出来,便忙不迭端着凳子跑来了。

只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萧迟砚只长腿一迈,便坐到了顾怜的身边。

赵盏对他的手段嗤之以鼻,哼他一声后坐到了另一边。

他还没把自己买的糕点递出来,便听萧迟砚道:“我买了红豆糕和奶糕,请你吃。”

赵盏:“?”

赵盏看了眼自己手里提着的红豆糕和奶糕,又见萧迟砚手里提的糕点,一时怒从心起,“你学我!”

萧迟砚将油纸包打开,“没有学你。”

他只是无意听见,怎么能够算学?

但顾怜却并不理他,对赵盏道:“赵公子有心了。”

待叶皇后走后,楚怀安才慢慢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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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他想起来父皇对自己的冷漠,对瑞王定王这几位兄长的关爱,不禁自嘲一笑。

夜色浓重,今夜不眠之人又该有多少呢?

萧迟砚顶着月色翻进顾家后院之时,顾怜方洗漱完,正坐在窗边擦半湿的发。

她的眸里含着笑意,一看便知心情很不错。

见萧迟砚来,她站起身主动牵过他的手,将他引到桌边为他倒茶。

但萧迟砚想喝的却不是茶,他揽过顾怜的腰肢,让她坐到自己怀里,唇齿贴着她颈间的软肉轻轻舔舐着。

顾怜软软靠在他的怀中,萧迟砚的大掌在她腿上以一种极轻极慢的力度与速度抚摸着。

他早就不像之前一般容易羞赫,只想着快些将顾怜吞吃入腹才好。

萧迟砚将怀中人肩头的衣衫褪下,吻便落了下来,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落下点点红痕。

顾怜呼吸有些急促,将他推了推,却被又抱紧了些,她被抵在桌上,浑身酥得厉害。

见她允许,萧迟砚试探着,用牙咬她颈上细细的丝线,掌顺着上面兰花的绣纹滑过去。

他的掌很大,顾怜瑟缩了一下,让他尝了会儿甜头就便将他的手按住,从自己身前拿开,环住他的颈,面色坨红。

萧迟砚的目光却还在流连,似乎想要透过那薄薄的衣料进去。

他发现了比顾怜的腰肢更软的东西。

顾怜在他的颈上咬了一下,力度不大,更像是小猫挠人一般,声音也是又酥又软,“你今日下午是故意的?”

“嗯,”萧迟砚摩挲着她光滑的背,指尖流连时引起一阵颤栗,“我不愿娶她。”

顾怜睁着眸子瞧他,一双眼里满是明晃晃的‘满意’二字,娇声道:“那样的高门贵女都不要,那你想娶谁?”

萧迟砚望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掌托起她的面颊,唇碰上她的,“你猜。”

唇齿相依间,顾怜如菟丝花一般全身心依赖着他,一直到萧迟砚将她抱起来丢到床上时,才稍微清醒一些。

她碰了碰被亲到有些麻的嘴,以为他又要压过来,正想说先缓一下,却不料萧迟只是为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坐在床头看着她。

顾怜微微支起身子,将他的手捉过来放在自己的腮上,枕着他的掌入睡。

她似乎已经困了,但却一直看着身侧人,直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才呼吸渐渐轻缓起来。

待她睡熟,萧迟砚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在她眉心亲了亲,才离开。

陶琅与楚怀安的事情第二日便人尽皆知,瑞王一党是最先坐不住的,于是将目光放在了绪兰身上。

只是瑞王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于是派出了自己最小的儿子,年仅十六岁的楚颁去讨绪兰的欢心,争取得到绪家的支持。

楚颁原本不愿,但被瑞王打了一顿,才满腔委屈地蹲在绪兰平日喝酒的酒楼里。

绪兰哪里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她正高高兴兴地坐在顾钰旁边看着顾钰流口水。

连日的雨里,顾怜消瘦了许多,她的肚子已经实打实过了三个月,孩子是保住了,只是她的情况不大好,吃不进去东西,夜里也觉浅,吐倒是不吐,只没胃口,什么也不愿吃。

她消瘦下来,跟着瘦下来的还有萧迟砚,因为心急的缘故,嘴角还长了个火泡,想方设法让厨子做些开胃的东西出来。

这日中午,顾怜坐在榻上打瞌睡,手旁的矮桌上摆着一盘酸杏,并一盘甜苹果酥,一盘咸面果子。

她闻着不想吃,也吃不下去,一上午喝了两口清茶,勉勉强强吃了半碗饭,便开始昏昏欲睡。

躺在床上睡不着,白日里坐着倒是总犯困,不过也睡不深,一会儿便醒了。

萧迟砚从厨房来时,还提着食盒,这是他这段时日的常规举动,里面总会有些厨房新做的菜式,来送给顾怜开胃。

闻见香味,顾怜睁开眼,将桌子摆开些,虽不大想吃,还是配合着问道:“今日又是什么菜?”

“砂锅煨鹿肉,还有清炒菜心,”萧迟砚将筷子和碗递给她,“你午饭没吃什么,现在再吃两口。”

每日晚上,萧迟砚抱着她的时候总是有些错觉,她好像不是肚子已经三个月了,更像是刚怀上一般,还是很平坦,若不是仔细摸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有隆起的迹象,腰身好像比前段时间还细了一些。

顾怜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吃了两片肉,反而吃了小半碟子菜心,米饭没动一口,不过也令萧迟砚高兴,好歹吃进了肚里去。

“我晚上想吃辣些的菜,”菜心有些淡淡的苦味,反而令顾怜觉得开胃,眸子亮了亮,道:“还想吃鸡肉,不过不要喝汤。”

“好,”萧迟砚叹口气,见她放筷子,劝道:“再吃些?”

“不了,”顾怜摇摇头,倒了一杯温水出来,“吃不下了。”

她的茶壶里泡的是陈皮和炒米,专用来开胃的,只可惜似乎没多大效果。

伺候的人将食盒提了下去,萧迟砚待会儿要出门,向顾怜交代道:“我要去演武场一趟,酉时便回,若是找我,便让人去寻我。”

“放心吧,”顾怜往软枕上靠了靠,回道:“你只管去,不用操心我。”

“好。”萧迟砚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顾怜歪在榻上,见桃儿拿了信回来,忙让她拿过来拆开看。

信是顾钰寄的,并一些岭南的年货,信纸中这次写的东西多了一些,顾怜仔细看完,然后回信。

信中她将自己怀孕了的事情告诉他,希望他能给孩子起个名字。

末了,顾怜又将这张纸作废,重新写了一张,不提自己怀孩子的事情,只说了一些日常小事。

开春了,她已经快一年没有见过胞兄了。

顾怜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眸中若有所思。

这日天晴,萧静瑗来探望她。

顾怜正在亭子里看鱼,听闻她来,本想去接一接,萧静瑗的动作却更快,两三步跑过来,笑嘻嘻道:“不用嫂嫂接,我自己过来便成。”

她来的也勤快,隔个三五天便来一趟,带着好吃的糕点或者是一些小玩意儿过来,将顾怜当做能说话的姐姐,总是十分亲昵。

“嫂嫂,”萧静瑗来到她身边,‘咦’了一声,“你是不是瘦了?”

她前几次来倒是没发觉,或许是顾怜这几日瘦的太厉害了些,下巴小小尖尖的,一点儿肉也不带着。

顾怜抚了抚自己的脸颊,浅笑道:“这些日子总是吃不下睡不好,许是瘦了些吧,我倒未发觉。”

“何止是瘦了一点点,”萧静瑗在她身边踱步转了两圈,眉目间也染上一些忧心,“这怎么行啊,你还怀着孩子呢?是不是我阿兄气着你了?”

顾怜将手旁的糕点捏碎,撒到湖里,目光遥遥,仍旧是笑着,“未呢,萧大哥待我很好,又怎么会气我呢?”

湖里的鱼儿都争先恐后过来抢食,水花一阵阵翻涌着,红色的锦鲤各个张大了嘴,希望能多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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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

顾怜又撒了些糕点碎下去,才道:“我只是有些思念我的兄长,他远在岭南,不知处境如何,或许也和有了孩子有关,想的越发多了起来。”

她瘦到有些吓人,完全不像是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子的妇人,哪怕穿着还算厚的早春衣衫,也是空空荡荡,仿佛只剩下骨头。

萧静瑗打了个寒颤,连忙让自己不再多想,“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见一见他,或是让他回来?”

“怕是不能了,”顾怜眸光动了动,握住她的手道:“静瑗,我身子的事情你万不要告知旁人,谁都不行,若是被郡主娘娘知晓了,怕是会为我腹

萧迟砚拿起面皮自己琢磨了一下,眉间紧拧着,又看了眼被分成一小团一小团的面剂子,实在是不大能明白。

顾怜笑够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指正他擀面的动作,“萧大哥,你擀饺子皮的时候,一只手擀,另一只手捏着面团转一下,擀出来的饺子皮就是圆的了。”

萧迟砚按照她说的方法试了一下,却擀到了自己的手指,还有些痛。

顾怜重新拿了一个面剂子放到他面前,用手轻轻按了一下,“再来试试。”

话落,她一只手捉住萧迟砚的掌,握着他的指按到面剂子上,另一只手去握他拿擀面杖的手。

顾怜比萧迟砚要矮上许多,此时几乎整个人都到了他的怀里来,还想要如教小儿学写字一般教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来。

第29章29晋江文学城独家

手底下的面剂子是软的,但也软不过握着自己的女子的掌。

萧迟砚下意识站直了些,等到顾怜要弄第二个的时候,他微微往一旁侧了一小步,恰好将她移出自己怀抱的空隙。

“我会了。”

他的动作有些不太明显的慌乱,将自己的指头又擀了几次后才终于擀出一张好看的饺子皮来。

顾怜笑了笑,坐在椅子上开始包饺子。

日光暖烘烘的,照得人直发困。

快要到午饭时,两人一起包了快一百五十多个饺子。

这话说的绪兰爱听,她又就着花生米喝了半壶茶,回去时还闹着给小萧忱买了个镀金的木马,说不收就是没将她这个未来舅母放在眼底。

顾怜只能收了,到府时又令人送她回去,将木马收到库房里后,便回了院子。

她喝了一肚子茶,暂时没有一丁点儿困意。

萧迟砚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和戴维阮文商议事情,顾怜令厨房炖了人参汤,坐在榻上看了会儿话本,便去洗漱了。

夜里茶喝多了的确不好,早到了平日该睡的时辰,顾怜却还是很有精神,逗了会儿孩子,又看了会儿话本,一直等到房门被推开了,她才穿鞋下地。

萧迟砚本以为她睡了,开门的动作很轻,谁料一开门便见她双眸亮亮朝自己跑来。

顾怜好像找到了事情可以做,拿了干巾子便将他按在床头替他擦发,动作温柔又仔细,因为身子向前的缘故,小半截细白柔腻的腰身露在外面。

萧迟砚握住她的腰肢,面颊贴到她的胸前,似乎有些疲惫,轻缓地呼吸着。

顾怜顺势跪坐到床上,将他的头抱在怀里,用指梳顺他的发丝,低头见他闭着眸子,动作越发小心。

萧迟砚的确有些累了,待到头发擦干后,便拥着顾怜躺倒床上,将她抱在怀里全部拢住,就像是抱着一只小猫儿,又是揉又是亲。

顾怜娇娇哼了两声,任由他亲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享受。

最后萧迟砚是靠在顾怜的怀里睡着的,他亲到一半,抵不住侵袭而来的困意,只能暂停。

他每日早出晚归的,顾怜心疼地将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亲了亲他的唇畔,才心满意足睡去。

自从报复杨圆的想法产生后,顾怜便开始关注起京城的一些大大小小宴会起来。

之前萧家为她正了名,有许多宴会其实也邀请过她,但是她为了避免麻烦,都没有应下。

如今既要和杨圆碰面,不去一些这种场合是行不通的。

说来也巧,十月中旬里,沈氏就举办了一场宴会,说是赏菊宴,赏什么倒是无所谓,总之邀请了顾怜,并且她也打算过去。

都是一家的,沈氏的宴会,杨圆没有不去的道理。

那日清晨,顾怜早早便起了,梳妆打扮,挑捡衣物。

她挑的是一身松石绿色缎面百褶如意裙,饰品以玉饰为主,看起来清润又舒服,不会抢了主人家的风头,也不会太过低调,反而越看越有韵味。

萧迟砚晨练完,难得见她早起,便陪着她梳妆,在点唇脂之前,将人抱在怀里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本就上过胭脂,顾怜的脸颊更红了一些,抵着他的胸前小声道:“桃儿才出去,你就这样,也不怕被人瞧见,那可要羞死我了。”

萧迟砚嗅了嗅她面颊上的脂粉香味,觉得这种本来有些呛人的味道在她的身上也格外好闻,“晚上我去接你?”

顾怜水一般的眸子看他,娇声道:“不要了,你且忙你自己的事情去,不要总是顾着我,总之郡主娘娘也不会拿我怎么样,顶多嘴皮子上过过瘾,我也不会少块肉。”

萧迟砚在她的唇上又啄了啄,眸中满是她羞怯的倒影,笑道:“不是日日都忙的,今日应当刚好赶得上你回来的时间,我想接你,行不行?”

顾怜指尖点了点他的下巴,新染过的指甲上有一层淡淡的胭脂色,愈发显得肤白如玉。

萧迟砚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一根一根吻过去,霎时升起连天的酥麻。

顾怜抽出自己的手,扭过身去,被他弄的羞涩,假装去找口脂盒子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和你闹,你若是得空便来接我,不得空就算了,不要耽误正经事。”

“接你不算正经事吗?”萧迟砚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的脸颊上亲了满鼻芳香,“我觉得算的。”

顾怜被他逗得笑了两声,又连忙捂住嘴,见到桃儿回来了,飞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回到椅子上。

梳妆打扮好了以后,顾怜抱了抱小萧忱,便坐马车去了萧府,而萧迟砚则是乘另一辆马车去了楚怀安私宅。

辰时方过,来的女客们都是从侧门进的,顾怜本以为来的人不多,结果到了沈氏的院里,才发现莺莺燕燕的已经围了一堆。

沈氏正在这堆莺燕里挑三拣四,面上不显露,但心里一个也瞧不上。

是了,这是她特意举办来,给儿子娶媳妇的宴会,请的有已婚的妇人家,有未出阁的小娘子,还有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主要为了掩人耳目,不叫人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

但不知怎么的,这些女子沈氏竟然觉得都看着别扭,不大对劲,竟然一个也瞧不上。

末了,透过人群,顾怜的身影出现,作为‘婆婆’的沈氏有些心绪,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她是请了顾怜,但只是做做样子,谁能想到她真的来?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顾怜给她面子,心里敬她,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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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

再等到顾怜柔柔弱弱娉娉婷婷过来请安时,沈氏心里堵着的一口气突然就顺了,对,就是这个感觉,这个娇弱又造作的感觉,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都没有的。

顾怜见沈氏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便恭敬唤道:“郡主娘娘。”

是为了给自己儿子面子,也是为了给孙子面子,沈氏大发慈悲让顾怜坐到自己身边来,问她道:“近日天冷了,有没有多添衣裳?”

顾怜答道:“添了,且还似乎又胖了些,每日吃好睡好,娘娘您无需挂怀。”

其实俩人说的是小萧忱,周围众人则是你看我我看你,觉得婆媳俩人关系当真好。

宴会里赏的花都在萧府大房这边的小花园里,说也不小,若是逛完一圈还需得不少时间。

戴维道:“顾妹子,你这饺子包好给我也尝几个,我饿得慌。”

他这一路赶来,许久没有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了,胃里难受得很,此时光是擀着面皮,口水都要淌下来。

顾怜点头,“那是自然。”

她看了眼萧迟砚紧闭的房门,低头包着饺子,装作不经意道:“萧大哥和那位老大夫也没用午饭吧,不如待会儿……”

她话未落,戴维瞬间福至心灵,将饺子皮猛地往桌上一甩,有些激动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你放心,我都知道!”

顾怜:“戴大哥还真是性情中人……”

有了戴维帮忙,一百来个饺子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包好了,因为没有揉面擀面皮的力气活,顾怜除了坐的有些腰酸之外,倒是也不累。

期间萧迟砚出来,见两人在一起也没多问,出去买药去了,反倒是那个闻大夫,坐在一旁也跟着帮起忙来,似乎也是饿得不轻的模样。

在饺子下锅时,戴维就已经将碗筷摆好,眼巴巴在院子里等着,闻大夫说着不饿不饿,但眼睛都没从锅里离开过。

若不是两人只除了没什么精神之外,都一切正常,顾怜都险些以为是南边的流民来了。

拢共一百一十三个饺子,萧迟砚和戴维一人三十个,闻大夫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只要了二十个。

还剩下三十三个顾怜打算先留着,以防他们不够吃。

这饺子各个皮薄馅大的,比寻常外面卖的饺子都要扎实饱肚子些。

萧迟砚原本没打算也跟着两人一起,最后还是被戴维给拉了过来。

他没吃过莲藕馅的饺子,吃第一口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等到吃了几个之后,便速度也加快了些。

三十个饺子他很快吃完,仿佛还有些意犹未尽。

“萧大哥,吃饱了吗?”顾怜问道:“我再给你下一些?”

萧迟砚饭量大,三十个饺子下肚只饱了五分,此时他摇摇头,注意到顾怜一直在忙活别的事情,于是问道:“你没吃?”

“我吃过早饭也不大饿,饺子还剩了些,我晚点吃也可以。”

听见还有饺子,一旁的戴维一口塞下最后一个饺子,连忙道:“顾妹子,我没吃饱,再给我下一碗!”

萧迟砚看了他一眼,戴维讪讪道:“实在对不住,顾姑娘包的饺子太好吃了。”

他站起身来,“也不劳顾姑娘麻烦,我自己去煮,哈哈,我自己去。”

萧迟砚破天荒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方想说些什么,便见一旁的闻大夫也端碗跟了上去,“诶诶诶,给我也煮几个!”

“……”

萧迟砚沉默了一下,听到酒楼小二来敲门,便将食盒拿了过来,“你同我一起再吃一些?”

顾怜求之不得,点了点头。

她十分乖巧,坐在一旁安安静静,萧迟砚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侧首见她两只手放在身前,一双眼正期待地看着自己,唇边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萧迟砚将食盒打开,第一层是一碗陈皮兔肉、一碗莲蓬豆腐、一碗珍珠鱼丸,第二层是一个碗装着六个春卷,还有一碟酸甜乳瓜,一碗糖蒸酥酪,最下面是两大碗压实的白米饭。

他打算分一碗米饭给顾怜,想起来她胃口不大,于是又分了一小半到自己碗里,才递给她。

不远处蹲在厨房门口的戴维和闻大夫心照不宣一笑,继续等饺子熟。

糖蒸酥酪是米酒和牛奶制成的,冰过,不算甜,但是很香。

萧迟砚将糖蒸酥酪摆到顾怜面前,“你应当喜欢。”

他没有差人伺候自己的习惯,却也没伺候过别人,待到将事情做完,萧迟砚觉得自己动作太自然娴熟了些,稍微顿了一下,才执起筷子吃饭。

顾怜看了看他的侧脸,也低头小口小口吃起来。

她先吃了两口糖蒸酥酪,才开始吃饭,只是碗里的饭哪怕萧迟砚特意分走了小半,还是多,毕竟压实过,此时慢慢又变成了一满碗。

见状,萧迟砚将碗伸了过去,“给我吧。”

他只是不喜欢浪费,落在旁人眼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戴维喝了一口饺子汤,决定待会儿就写信回去和自己的好兄弟阮文说这件事,他们将军万年铁树开花啦!

萧迟砚忍俊不禁,很恭敬地回她的话,“遵命,顾怜大人。”

顾怜被他逗笑,有模有样道:“好了,那你退下吧。”

十一月。

顾怜今早起来有些腹痛,记起来是要来月事的日子,便起身换了件衣裳,但裤子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一滴血迹。

顾怜本不以为意,只觉得应当是快要来了,一直到了晚上,月事带上都干干净净,她才有些坐不住,令人请大夫来。

来的人是之前一直为她把脉调理身子的一位妇科大夫。

顾怜有些紧张,手上发了些汗,待大夫收手,忍不住问道:“大夫,我这身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迟迟怀不上孩子是否也与之有关系?”

大夫面色有些严峻,捋着须,闻言立刻摇头,“不不不,姑娘您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肚里的孩子似乎有些危险,怕是保不住了。”

顾怜一愣,声音有些结巴,“大夫,您、您说什么?我每个月都有来月事,怎么可能怀孕了?您会不会诊错了。”

“您这孩子月份不大,落的也不稳,孕期轻微出血其实正常,但……”大夫欲言又止,“总之您还是注意些,我先开些安胎药,起码得等过了这个月,孩子还在肚里,才好些。”

顾怜浑身发着冷,身子僵直着,桃儿替她问道:“那还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

“少动多静,”大夫开始收拾药箱,“能不能保住,看缘分吧。”

大夫走后,顾怜浑身瘫软下来,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一刻的失神,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颤声对桃儿道:“快、快去抓药。”

她的唇色不过一瞬就苍白了下来,几乎是快要站不稳地扶着墙慢慢躺到床上,维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也不动,一直等到药煎好,她才有所反应,将还冒着热气的药两三下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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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下去。

桃儿不忍,“姑娘……”

这个孩子顾怜盼了太久太久,却没想过是以这么一个打的人措手不及的方式出现。

她努力不让自己情绪有太大的起伏,又重新躺好,汤药的苦涩才让她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算时间,这个孩子应该是在温泉山庄那段时间怀上的。

在这期间她晕倒过,与萧迟砚同房过……

顾怜不能细想,越是想,她越是胆颤。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喝完药后,顾怜出了一身的大汗,等到小腹的痛意止住了,她才在桃儿和何大娘子的帮助下擦身洗漱。

洗漱完后她立刻又躺了回去,闭着眼感受着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感受不到,孩子太小了。

顾怜有些鼻酸,本是想哭的,又怕自己情绪不好,影响到孩子。

萧迟砚回来时,便见她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不知想着什么,他走上前去,见她眼里似乎含有泪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焦急,“小怜,发生了何事?”

“无事,”顾怜用手揩了揩自己的眼角,笑道:“就是月事来了,身子不大舒服?”

她扶着床头稍微坐起来一些,“用晚饭了吗?”

“在外面吃了,”萧迟砚看了看她的脸色,站起身道:“等我回来。”

他急匆匆出去了,回来时已经洗漱完毕。

萧迟砚将她抱进怀里,如之前每个月一般,轻轻将自己滚烫的掌放到她的小腹上,“我替你暖暖。”

顾怜背对着他,从萧迟砚身上传来的暖意不断地往她身上涌去,原本有些冰凉的身子也有了些暖意。

听着身后的呼吸声,顾怜回过身,面颊埋在他的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

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的存在,至少得这个月过后。

萧迟砚低头,等着她要说的话,他看清女子长睫之上沾满了泪。

但等了许久,顾怜都没有再开口。

萧迟砚摩挲着她的肩头,像是一种无意识间的举动,在他意识到自己越矩的时候怀中的女子正望着自己。

“对不住。”萧迟砚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

顾怜的肩头也的确摸起来很舒服。

顾怜垂下头,继续缩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仿佛是要休息。

萧迟砚舔了舔唇,手规规矩矩放在一旁,时刻警惕着,不要再碰顾怜。

不知过了多久,顾怜又抬起头来。

萧迟砚垂首,与她眸光相对。

两人呼吸轻微交缠在一起。

顾怜忽然间凑上前,吻在了萧迟砚的唇上。

她的面容忽的放大,萧迟砚脑中空白了一瞬,只记得唇上香甜的、软嫩的触感。

第30章30晋江文学城独家

这一刹那,天地万物都好似静止。

萧迟砚的手愣愣扶住顾怜的腰肢,他的呼吸间尽是香甜。

他有些想要更进一步,又有些想要退缩。

但是他的浑身都在叫嚣着,该将这个吻加深些。

萧迟砚不会吻人,他想,或许应该先将顾怜用些力气拥进怀里,再撬开她的齿关。

但这只是在他脑海中盘旋的想法。

书房的敲门声响起时,萧迟砚从窗外收回目光,听见是顾怜的声音,他将窗子合上,“进来吧。”

顾怜一路走来,有些热,正细细喘着气,面颊上生了些粉红,她将食盒放下,用帕子揩了揩额间,“萧大哥,吃些甜点?”

萧迟砚并不贪这些口腹之欲,但一般顾怜送来的,他都会尝一尝。

在他吃燕窝羹的时候,顾怜端了凳子坐在他身边,看他摊在桌面上的字画,又站起身替他研墨洗笔。

她的水蓝色衣袖擦在黑漆桌面上,显得那么干净与清透。

萧迟砚将她的腰搂住,让她再动弹不得,额抵上她的后腰,鼻尖轻碰着。

他最近就像个孩子一样,总是期待得到关注与照拂。

顾怜顺势坐到他的怀里去,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怎么了?”

“没怎么,”萧迟砚摇摇头,俯身往她的唇上啄去,回应她的亲吻,“只是想多抱抱你,与你亲近些。”

“有多亲近才算亲近?”顾怜眨眨眸子,俏皮地舔了下他的唇,“这样算吗?”

萧迟砚埋首进她颈间,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尤觉不够,恨不能将她揉进怀里,他‘嗯’了一声,“算。”

最近大家好像都有些奇怪,顾怜调整了一下坐姿,想不出什么来,语气甜腻腻问他,“燕窝好吃吗?”

“好吃。”

·洗漱完后,顾怜从浴房出去,原本合身的衣裙现在穿在身上腰间送了两个手指的宽度,有些松松垮垮的,她的确瘦了很多,乌彭彭的发簪在头上,仿佛要将纤细的颈脖压垮。

萧迟砚一直坐在院子里,见她出来,便很快迎上去,他的神态小心翼翼,窥着顾怜的面色,见她很快掠过自己,抿了抿唇,跟在她的身后。

小萧忱被抱着喂粥,他跟着母亲流离一路,此时吃的狼吞虎咽的。

见她来,何大娘子立即道:“姑娘,小少爷实在是饿坏了,我只让他吃了一碗粥,省的撑坏肚子。”

顾怜点了点头,将小萧忱抱去洗澡。

见她准备挽袖子,萧迟砚大步上前,将孩子接到怀里,替他脱衣裳。

但是小萧忱已经不认识他了,好几次想哭,看到母亲又忍了下来,两眼噙着泪,好不可怜。

萧迟砚在脱下怀里孩子里衣时,原本紧绷的心理瞬间崩溃,他用手捂住自己的面颊,身子颤抖着。

小萧忱的身上全是摔出来的摔痕,腿上的一块青紫是顾怜昨夜里掐出来的,他此时被吓到,挣扎着到了母亲怀里去。

顾怜将他放进温水里,泪水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顾怜将萧迟砚来牵自己的手挣脱,冷声道:“你还记得我们母子?你若是厌我了,直说便好,何必要让我们受这些蹉跎?”

这两句话就如刀一般往萧迟砚的心里扎,他想解释,但说出口的话都成了很低很低的哽咽声,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环住顾怜,低声道:“对不起……”

他甚至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觉得是自己的错。

顾怜转过身来,捶打他的肩,哭道:“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我们怎么过的?你怎么忍心的!”

她伏在萧迟砚的胸前嚎啕大哭着,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你派的那两个人中云晚是奸细,她要杀了我们母子,我带着忱儿好不容易逃掉,又遇到了贺又……若不是你还留了一个影卫跟着我,我和忱儿怕是、怕是已经……”

她的哭声化作利剑不断刺着萧迟砚的心口,他只能将顾怜拥地再紧一些,任由她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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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顾怜才终于哭累了哭够了,她将眼泪一擦,将在浴桶里喝水的小萧忱用干布巾抱起来,“你看看,你儿子都不认识你了。”

萧迟砚不忍心看小萧忱,却更不忍心看顾怜,在今早见到母子俩时,小萧忱虽说没精神,身上却是干净的,顾怜才是那个更脏更狼狈的人。

他不敢想,孩子都成了这样,那顾怜又是受了多少委屈。

回到熟悉的摇篮里,又是难得的安宁,小萧忱很快就抱着被子乖乖睡熟,顾怜侧躺在床上,无声擦着泪,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萧迟砚看见她青紫的足踝,他半跪在床头,将顾怜的裙子掀开些,便看见她原本光洁白皙的腿上全是淤青,还有结痂的伤口。

他嗓里哽了一声,靠近顾怜,将她抱在怀里,“对不起,我不知道云晚会叛变,我想等到事情全部结束了再接你们回来,对不起……”

顾怜噙着泪抬眸,指抚上他新增的那条疤痕,“是不是伤口再深一些,你就没命了?”

萧迟砚没有答话,将她的指握住,眼里似乎还在乞求着她的原谅。

顾怜对他的气恨就到此为止了,她的确再说不出什么伤人的话来,这两个月她和孩子不好受,萧迟砚也同样在生死关头徘徊。

“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顾怜呜咽道:“比起远离这些是非,独自苟活,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只要你在,我心里就是踏实的,我、我支着一口气回来,就是想要见到你,不要再抛下我了,好不好?”

“再也不会了,”萧迟砚许诺,将她抱紧些,喃喃道:“无论怎样,我也再不会了。”

顾怜出城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同样她回来的消息也无人得知,哪怕是顾钰,都是来将军府内对账时,路过凉亭看见胞妹,才知晓此事。

顾怜正抱着果盒子吃西瓜,见胞兄望过来,递过去一块西瓜,笑道:“怎么了?阿兄不认识我了?”

不至于不认识,只是有些惊讶突然见到,顾钰唇角勾了一下,又很快压下去,“你怎么回来了?”

顾怜觉得自己在外受了苦的事情没必要再多让一个人知晓,她支吾了一下,撒谎道:“定王之乱不是已经平定了么?我实在是念家,想念你们,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她回来两三日了,脸色与精神都养好了一些,只是还是瘦的可怜,顾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怎么瘦成了这样?”

顾怜眨眨眼,“心里担忧,又有些水土不服,就自然而然瘦了,阿兄你不要担心我,总之我是安全回了京城就是了。”

顾钰将手里的厚厚的账本放下,对她道:“京城不一定安全,国库里每日还在流水一般往兵部和御林军支银子,我总觉得……没这么快安生。”

无论安不安生,就算京城成了修罗地狱,顾怜也不愿意离开了,独自一人在外,远离自己认识的所有人,且朝不保夕,每日提心吊胆生活,是一件比下地狱还可怕的事情。

那两个月已经成了噩梦,顾怜摇摇头,将果盒子放到小几上,“不走了,你和萧大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若是你们出了什么事,我或者也没什么意思。”

顾钰看了她一眼,似乎也不大忍心,道:“随你,若是当真事发,阿兄拼了命也会护着你的。”

“别说这些拼命不拼命的话,”顾怜笑笑,与他目光对上,“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

贺又死的消息是隔了几日传到诚王耳朵里的,他面上有些难看,“这个蠢货,让他好好把那母子俩守着,他非得自作主张,这下好了,把后营影卫弄了出来,再将顾怜捉住,就难了。”

“不会的,”一道人声从屏风后传来,“只要给楚怀安来个出其不意,你想抓谁,就抓谁。”

诚王眼睛眯了眯,看向屏风后正在饮茶的男子,“你有把握?”

“没把握的事情,又何必去做呢?”男子站起身来,“你只要记得你许诺给我的事情,其他的,我自然会帮你办好。”

闻言,诚王轻笑了声,“当然,你要的,本王自然会给你。”

“不仅是顾怜,那些高官的妻儿,本王都要。”

楚怀安是在日落时分接到去养心殿的传话的,且是李内侍亲自来接,他心中一凛,以为是嘉安帝即将殡天,就连轿子都没坐,半走半跑过去的。

他到养心殿门口时,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身上尽是黏腻腻的汗水,每迈上一节台阶,都能清楚感受到腿上的酸痛。

李内侍什么都没说,嘉安帝的确也撑不了多久了,瑞王的死像是一道夺命符,夺走他本就所剩无多的时间。

养心殿内没有药味,而是充斥着龙涎香的味道,也没有人侍奉,只有叶皇后在楚怀安进来时与他擦肩而过。

母子俩月余未见了,一个憔悴不已,一个疲惫不堪。

他们只匆匆掠过目光,就各自进出殿门。

嘉安帝有些话想要单独对楚怀安说。

他的气色还是不好,成了一根腐朽的木头,积了灰的琉璃瓦,黯淡至极。

楚怀安并不如瑞王一般哭出声来,而是安安静静跪在床旁,是等着吩咐、等着发落,也是等着嘉安帝的遗言。

嘉安帝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萎缩的经脉都被灌注了一些活力,他伸出手,搭在自己这么年轻的儿子的肩膀上,喊道:“怀安。”

楚怀安浑身一震,颤声答道:“父皇……”

这么温情的两个字,出现在他身上,像个笑话。

嘉安帝咳嗽了一声,嘴角溢出一些鲜血,“怀安,你怪不怪父皇啊?”

楚怀安不敢抬头,也未能发觉他的枯败,认真答道:“儿臣不怪父皇,不敢怪,也不能怪。”

“为什么呢?”嘉安帝抚摸着他的头,像是在对待还小时候的他,“为什么不怪朕呢?朕分明并不疼你啊。”

楚怀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他也问过自己,怪不怪,但每次内心深处都有两个声音在争抢着回答,一个说怪,一个却说不怪。

他这次遵循本心,“父皇,儿臣不怪您,您让我长大,让我做太子,已经享受了全天下几乎是最尊贵的身份,儿臣不能怪,您不止我一个儿子,不疼儿臣,也没有错。”

风绕竹影,蛛网潇潇。

皇城的冷宫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踏足过,也许多年再没有人进来。

城王循着记忆里的小路,一步步往这个自己曾经无比留念的地方走去,如今已快五年了,也不知那个总是笑着的傻子还在不在人世。

应当是在的吧,也或许不在,一个那么不起眼的嫔妃,就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过,就进了冷宫,谁会管她死活呢?

冷宫里传来的呜咽像是野鬼的哭诉,葬在此处的女子太多了,数不清多少年,数不清多少人。

来到一方小院门口停下,诚王看见了自己十三岁那年因为贪玩而撬起来的地砖还未被填补。

两根竹竿撑在墙角,制成的晾衣杆简陋,却支撑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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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已经被修补过不知多少次,诚王可以想象到她枯瘦的身影站在凳子上修补漏风的屋门是什么样子。

他又走近了一些,碰着门扉,好像在碰那人因为太瘦而凹陷的脸颊。

她会不会又瘦了些?

“青杏,”诚王的声音好像已经被吹散在了冷风之中,“我来了。”

屋内安安静静,并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就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诚王却笃定,青杏还在,若是她也没了,那这个冷宫或许要更加萧瑟一些。

除了青杏,没有人能让这么残破的地方还发出光来。

“青杏,再等等我,我接你出宫,给你养老,好不好?”

萧迟砚站起身,看了眼戴维,又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才木着脸去开门。

打开门,顾怜正端着一大盘子卤好的菜来,她袖子微微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

“萧大哥,我给你和戴大哥拿些下酒菜来了。”

萧迟砚‘嗯’了一声,这一声竟然是他也没意识到的温柔。

接过盘子时,两人的手又不出意外碰到了,顾怜脸红,萧迟砚也在原地傻站着,八尺男儿分外羞怯。

两人扭捏的模样看笑了戴维,他在原地激动不已,只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然后一不小心将碗摔在了地上。

顾怜有些疑惑地往院里看去,正想说些什么,门便‘砰’地一声合上了。

顾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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