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太子周玠,从前是,之后也是。
直至最后也没说什么。
只崔尚书像是一夕之间苍老了许多,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朝座上容貌昳丽的少年太子行了个礼,转身缓缓走出门外。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该守口如瓶。
只是走了好几步,他回过头来看,就望见了崔夷玉垂眸静静地看着腿上的鹦鹉玩闹,在温暖却空荡荡的屋子里,像是一座冰凉且华美的玉像。
精雕细琢,克己守礼。
那对姐妹相像,他与太子想必过去也很是相像。
可惜辛夷哪怕甚是无辜,为了保守这个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她也必须留在这里。
崔尚书转过头,往前走的步伐逐渐坚定。
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处于相连的血脉,他都必须死守在崔氏家主的这个位置。
门外日光刺眼,却落不进万般愁绪的人的心里。
自正是此日起,太子和崔氏再次死死地绑在了一条船上。
只是白驹过隙。
入冬之后,寒雪飘落。
皇后病重垂危,在一个寒天的夜里,哆嗦着手,悄然崩逝。
一夕之间,京城上下挂上白灯,换上丧仪服饰。
皇帝顾及朝野上下忙碌,多番探讨,又言皇后在世时体恤上下,言不应大动干戈,感慨之下,下令将三年服丧缩减为为三月。
至于皇后到底说没说,此时已经不重要了。
皇帝替朝野百官乃至后宫中人减了负,却不代表太子夫妻不需得守孝。
停灵,哭丧,守夜,护香。
哪怕是有人常侍奉着,也让林元瑾与崔夷玉在这个严寒的冬天里遭了不少罪。
皇帝不愿他们来回奔波,又嫌东宫路远,便将他们又留在了之前住过的献和宫里。
林元瑾又不得不派人在献和宫里安置了个暖房,供给蒜苗来住。
鹦鹉性子敏感,冬日又不能到处走,久不见它便会抑郁掉毛。
古时的权贵规矩多,皇室中人尤甚,格外折腾人。
又是一日。
林元瑾靠在崔夷玉肩膀上,神色恹恹地任由他揉着她的腿,哪怕是戴着护膝,用裙子压着时不时挪一下姿势,都难免发麻发酸。
不过皇后崩逝,身为太子的崔夷玉忙于丧事,倒难得从皇帝手中拿了些休沐,免了许多杂事。
“殿下,皇后宫里的宋姑姑来了。”桑荷在殿外说起。
“宋姑姑?”林元瑾当即睁开眼,将腿从崔夷玉手里抽出来,放下裙摆坐好,唤人请她进来。
就见宋姑姑身着一身白衣,身上别着纸花,缓步走进来,脸色也透着青白,竟像是疲惫不堪,连步子都失了往日里的平稳。
宋姑姑缓步走到两人面前,行了个礼,险些晕倒,被林元瑾慌忙地扶住了。
“奴婢失礼了。”宋姑姑歉意地被拉着坐到一侧,再望向面前的两人,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想了想,呼吸了几下,等平复下来,欣慰地看着他们,轻声说道:“两位殿下如今可放心了。”
“辛苦宋姑姑了。”林元瑾担忧地望着她。
“大仇得报乃奴婢志向所在,哪里谈得上辛苦呢?”宋姑姑嘲讽地笑了笑,眼底却透着怅然若失。
她与皇后多年主仆情分,终究是破败不堪至此。
“奴婢今日来,一是来恭喜两位殿下,二是想来辞别的。”
宋姑姑也不多说,只是望着他们:“奴婢年岁不小了,早便想外放出宫,只是不得机会,直至今日,虽为时已晚,但也想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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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心愿。”
“此事我早便想提,只是没寻着机会。”林元瑾说道,“此事我来安排便好,住处和银钱我都替您备好了。”
宋姑姑却摇了摇头:“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许是身子虚弱,她的声音都有些轻飘飘的,眸里含了些泪光。
“奴婢这么些年也有些积攒,只要能出宫便好了。”
林元瑾怔了怔,仿佛意识到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半句劝阻的话,只是对上宋姑姑含笑的目光,轻轻地说。
“我知晓了。”
第94章琭元
“宋姑姑离世了。”
“……我知晓了。”
林元瑾拿著书的手一顿,低垂着眸说了声。
皇后的三月丧期也才刚刚过去。
人一个又一个的离世,显得这寒天里更冷了。
张嬷嬷也病了,留在府邸中歇息着。
林元瑾前世从未经历过这么多的死亡,如今却也不得不习惯下来。
太子死了,皇后死了
头顶的大山一座座接连着消失,昔日里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人已经化作了过眼云烟。
宋姑姑也跟着走了。
林元瑾有种空落落的怅然若失感,好像一下子没了目标,一时之间连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的指尖落在书上的琭字,回想起崔夷玉前些时日里与她说的名字。
他从崔尚书的口中问出了他的姓名。
夷玉是他早已离世的母亲提前给他取的字。
也正是这时,林元瑾才懂了许久之前,她午夜梦回时,不安崔夷玉若不是暗卫,他们二人便绝无可能的时候,他说他若不是暗卫便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父母虽并非亲兄妹,但在名义上是。
世家大族最看重名声,哪里容得下这族兄妹之间阴差阳错的恶果。
皇后不知是惫懒还是为了刻意提醒自己崔夷玉的身份,将夷玉这二字赐予了他作为代号。
从前林元瑾还不够懂,现在看得多了,大抵也知晓到皇后是将对妹妹的恶意转移到了崔夷玉身上,通过随意践踏、凌虐来获得自己身份和精神上的尊崇感。
不过害人终害己。
至于崔家往后如何,就让崔尚书去想办法吧。
作为家长兄长竟被皇后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可又偏偏当上了兵部尚书,林元瑾都不知该说他是愚昧还是该说皇后本事大。
可笑的是,林元瑾虽不知道崔尚书当初怎么想,是嫌弃也好,是无知也罢,如今都不得不为了这血脉相连的“太子”而不择手段地去瞒下来。
世家族亲里拧成一股绳的关系,永远比林元瑾想像的要夸张。
就在林元瑾深思的时候,踩在旁边木杆上的蒜苗猛地咬住了她的耳坠,咬得卡卡直响。
林元瑾“嘶”了声,捏了捏它的脑袋,将耳坠取了下来:“给了你好多亮晶晶石头了,你还贪得无厌咬我的首饰了。”
蒜苗跳来跳去,用它沙哑的声音热情地唱着曲。
真是精力旺盛。
“都不知道是我帮你养老送终,还是你替我养老送终。”林元瑾戳着它的脑袋,感慨道。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林元瑾和蒜苗同时回过头,就看到身披风露的崔夷玉快步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走到林元瑾的身侧,神色凝重。
“怎么了?”林元瑾见崔夷玉呼吸稍乱,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在身侧。
蒜苗不满地叨了他一下,把他的手叨出个浅浅的红印。
崔夷玉张了张嘴,蹙着眉半晌才说:“异国频繁挑衅,加之之前刺客嚣张,父皇……想御驾亲征。”
林元瑾端着茶,还没喝一口就猛地咳嗽了几下,难以置信地对上了崔夷玉困扰的目光,干巴巴地说:“‘御驾亲征’?”
皇帝都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和昔年一样血气方刚,生龙活虎呢?
崔夷玉显然看出了林元瑾的质疑,摇了摇头:“倒并非只是年岁的问题。”
不管是本朝还是历朝也好,真正官拜大将军,武候的将领基本都是五十知天命,甚至是古稀之年,这都不影响他们的赫赫功绩。
他们这个年岁不妨碍他们带着身边培养的下一代将领征战沙场,积攒功勋。
可将军是将军,皇帝是皇帝。
更何况皇帝早年登基之前上战场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冲锋在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英勇,那时他都没什么惜命的概念。
过去寻常若只是坐镇后方便罢了,当今圣上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不光是崔夷玉困扰,众位大臣也百般阻挠。
旁的皇帝上了年岁都拼了命的寻求安定和长生之道,当今却偏偏莫名其妙反其道而行之,生怕作不死。
但皇帝心意已定,容不得旁人更改。
一句“朕早便想荡平异族,扩朕疆土社稷,只是这些年繁冗原因才暂缓下来,如今军费已筹备齐全,太子聪慧能掌事,何人能拦朕圆这天下大统之心?”险些堵的人说不出话。
合着皇帝这些年根本不是平和了心境,只不过是一直忍着,仔细钻研,积攒国力也是为了他压抑已久的心愿。
贪污案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皇帝将他眼中钉的家族全部打压了一遍,朝堂上也换上了更合他心意的新血。
君不知贪污案之时,撞死在朝柱上的人悄无声息就被拖下去了,分毫不影响皇帝继续彻查惩治。
留着的为数不多的老东西根本劝不动皇帝。
更何况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他们也不太敢如过往那般激烈地劝了。
皇帝只觉得天时地利人和。
等寒冬将过,春风一来,冰结消融。
正是万全之时!
这也是近日里朝堂上不可开交的原因。
“那,劝动了吗?”林元瑾凝滞了下,欲言又止地问。
崔夷玉坦诚地摇了摇头。
掌实权的皇帝若执意想干一件事,其实官员们大部分都是在无力挣扎。
尤其是皇帝开口就是他上战场,由太子监国。
巧了,不光兵部尚书是崔家人,年迈到花发的崔大将军更是激情的仿佛老当益壮,执意要同陛下一起上战场。
前些年在皇帝和崔家的关系本是颇有些微妙,如今说及打仗一事,仿佛一夜之间就诡异的化干戈为玉帛了。
林元瑾也不得不承认,这么些年皇帝为了御驾亲征可以说是韬光养晦,做足了准备。
崔夷玉牵着林元瑾的手,闭了闭眼,鸦睫轻颤,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迟疑。
“没事。”林元瑾捏住他的手指,穿插而过,直至十指紧扣,拉起来放到眼前,“父皇如今终归是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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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几十年过去了,不会轻易出事的。”
“我知晓。”崔夷玉轻叹,垂着眸,也只是在两人独处之时,他才会隐约展露出他内里的生疏与不安。
他确实如皇帝所说,跟在皇帝身侧学帝王之术,日日精进,完善悉心,自打皇后丧后,从未懈怠过。
如今许多折子与事务都是他先自行准备处理办法,再交由皇帝查看,经由他亲自改进。
最开始皇帝还叮嘱着他,查缺补漏,探查人心。
越到后面,皇帝便越是放心,自带上个月起,基本就是看一遍便大致过了。
可崔夷玉却不觉得自己可堪大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元瑾紧望着崔夷玉沉黯的眼眸,认真地说道,“我们能走到今日,都是你的功劳。”
“况且,你只是监国,若有遗漏,父皇也并非全无所知。”
崔夷玉看着林元瑾,半晌,只道:“你说得对。”
他松开手,在林元瑾以为他要起身的时候,抬手将一直霸占林元瑾腿的蒜苗托起来,在蒜苗的尖叫声中放到旁边的木杆上,转而将林元瑾抱在了怀里。
他紧搂着林元瑾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如贪得无厌般想将她往身体里压,去填补心中的空阙。
“你说得对。”崔夷玉低声喃喃,肯定着她的话,也不断肯定着自己。
他如今是太子。
他一定能保护好林元瑾。
至此,皇帝御驾亲征一事再无置喙之可能。
寒冬一过,皇帝便带兵义无反顾、气势汹汹地离开了京城。
那日京城,万人空巷,无人不晓皇帝雄心。
太子即日起,暂代皇帝,行监国之责。
太子妃随同他一同住在了皇宫之中。
皇后一逝,暂无继后,皇帝似是也无心再立后,由太后掌管后宫诸事,皇帝一走,这后宫之中就半是闲暇了下来。
崔夷玉日日忙碌,时不时还会和林元瑾闲谈间说道,有的知府平日里不知在忙些什么,来折总是问安,也没个正经事要说。
他不在时,林元瑾便陪着蒜苗,偶尔还有后妃特意来寻她,似是皇帝年迈,位份也无指望,便想在太子妃这讨个眼缘,好日后做打算。
林元瑾却并不介意这样的叨扰。
只是后宫如今太后做主,林元瑾如今说话尚不算数。
若来日她有机会,定会让在后宫中没指望的妃嫔能放归回家,若无家可归,也可取些钱财在外置宅安家,过过宁静日子,总归是让她们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感受到她的善意与真挚,来往的妃嫔像是有了指望,连忙多谢她,回宫之后还寻宫女赠了些香囊之类的物件儿给她。
东西细碎,但都是她们的一份心意。
仗打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崔夷玉从生疏到能熟练地看朝野上的官员们吵架,也不过短短几日。
他实在敏锐,擅洞察人神色,很快就逐渐懂得了如何从他们细碎而委婉的话语中品出他们真实的意图。
崔夷玉也未曾想过从前学的东西现下竟也都派上了用场,
之前频繁质疑他,还不惜给皇帝去信的大臣们,心中有了定数,也逐渐不再与他暗自作对。
春去秋来,又是一载。
出奇的是,这回皇帝打异族的一仗并没有如众人所料花上三五年,反倒是速战速决,只一年过几个月便结束了战斗。
皇帝大胜归来,朝野上下无不喜庆。
连监国许久的崔夷玉都松了一大口气,去京门口迎接了凯旋的皇帝。
得胜的皇帝难掩喜色,连有些花白的头发都不掩他的洒脱。
他似乎将这些年压抑的英气都散了一遍,连夜里的庆功宴都饮了许多酒,一边说宫里的酒不如外面的烈,一边拉着崔夷玉的手,反覆说他也该体验一回上战场的圆满。
看着皇帝平安归来的臣子们心里的石头也都落下了。
仗打赢了,国中也需得整顿上下,休养生息。
却没想到,没休养个半年,皇帝像是戒战许久后,好不容易来一次后便上了瘾,不能自拔,督促着崔夷玉让他考量强国盛兴之法,来筹备他下一次征战的军资。
崔夷玉看着皇帝,脸上的浅笑都微妙了百倍。
他从未听到过如此骇人且无理取闹的要求。
他没想到的是,回去之后将此事与林元瑾说道,她却意外来了兴致,像是终于意会到了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半夜拉着他的手,与他说些“生产力是人类发展基础……”的话。
崔夷玉看着林元瑾亮晶晶的眼眸,认真捧住了她的脸。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林元瑾一怔,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眸,心中蓦然一跳。
翌年,太子提出施行新商政,辅以商法刑律,又两年,皇帝再次御驾亲征,得胜归来。
等到第三次征战,众人已不知不觉习以为常的时候,战况焦灼,虽不是败仗,却也暂无胜算。
只是皇帝归来没多久,便卧病在床,身虚气短。
早年便有战伤,上了年岁又有强烈的征战志向,在多次出征,算是半圆满了心愿的皇帝身体虚弱,眼里却饱含着光。
皇帝于回光返照之际,写下遗诏,传帝位于太子。
他为帝一生,百般辛劳,又留有太子一儿,聪慧过人,能担大任,子承父业,并无遗憾。
万般嘱托与深深信赖,都凝于诏书之上。
天明之时,阖眼驾崩。
是年。
太子承诏登基,封太子妃林元瑾为后,改年号为琭元。
在位为帝三十余年,四海升平,海商盛行,文教复兴,经济繁荣,后世人称琭元之治。
第95章婚后-1
“太……朕是说,皇后呢?”
少年天子回到献和宫,却发现宫里竟空荡荡的,只有侍奉的人在,不禁叹了口气。
自打皇帝驾崩,他登基也已两年有余,偶尔还是会嘴误成太子妃。
他的太子妃。
他不是很喜欢皇后这个称谓,只是对宫人而言,叫皇后比叫元瑾合适。
“娘娘出宫去了。”守在献和宫的宫人低着头,连忙回答。
早些时候不习惯,如今一年多了,差不多也知晓了当今天子对皇后万分纵容的态度。
过往有人嘲笑有的官员是妻管严,可见到了今上才知晓什么叫爱妻如命。
“她怎么不等我。”他只低声自语了句,转身就走。
少年步履匆匆,像是迫切地去找人,分明是已经及冠的人,看起来却还似二八年华一般,与皇后像极了青梅竹马长大的小夫妻。
新登基的天家是少有的后宫格外清闲的一位。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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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妃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崔氏女则是出乎意料的被皇后封了妃,剩下的三位选侍就只是随便提了个才人的位置。
自打登基之后,彤史里也只有帝后二人的记录。
朝中大臣不乏有建议皇帝开设选秀,广纳后宫的,只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新皇与已逝的太上皇不过是看似不同,文雅许多,可在说一不二这件事上却惊人的相像。
他虽未亲自上沙场征战,可到底习过武杀过人,精致的面庞下难免压着些戾气,绝非是个好脾气好拿捏的皇帝。
登基一年之内,民间不乏有乱党,更有甚者指他非周氏血脉,自己才是正统,都尽数被他铁血手腕镇压下来,杀鸡儆猴,一个不留。
而二皇子党自打新皇登基之后便骤然萧条了起来,本就因太上皇的清理而损失众多,自打不过有崔氏和兵权的皇帝,还没有机会乱起来,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二皇子则被新皇额外赐了座府邸,看似恩赐实则监禁。
但好就好在,新皇虽难揣度,可幸亏喜好不在征战沙场,只要不触禁区,大多时候都是个随皇后的宽和性子。
若是当真忤逆了他,也是个碰死在朝柱上都不眨眼的人。
这一点,父子俩倒是真像。
朝臣也知晓他对皇后情根深种到不可思议,不能一个劲地和新皇对着干,只是时不时上奏一下,试探一番。
男人嘛,尤其还是皇帝,熬个几年就差不多了,总不至于死心塌地到要立贞节牌坊吧。
不过这个时候,众人还只是这么单纯地想着。
好在林元瑾出了宫,也记得给崔夷玉留下点痕迹,让他不费力就人来人往的海港找到了她。
崔夷玉看到林元瑾披着身织金青玉色的外衫,金镶玉的耳坠在阳光下亮晶晶地仿佛折射出着璨星,肩上压着只日渐肥硕的大鹦鹉。
面前站着的异国人正激动地和她比划着什么,旁边的箱子放着脏兮兮的物什。
像是察觉到了来人,蒜苗扭了扭脖子,“咿呀”地叫了声。
林元瑾一回头就看到崔夷玉匆匆朝她走过来,连忙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眉眼里都透着笑意。
崔夷玉走过来,就听到面前的外国人看着他,眼前一亮,叽里呱啦又说了些话,低声说:“你听得懂吗?”
“一部分。”林元瑾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这个时期的英语和现代尚有区别,虽然还没到古英语那种感觉上完全是两个东西的程度,但也不简单。
前些年太上皇时期,就派遣了崔氏子弟随将处理海上倭寇,到了崔夷玉手上才算正式开放海市,完善市舶司,从异国远渡来京的船队也逐渐多了起来。
不同于常的商贾一心惦记着昂贵的香料,林元瑾的注意力一直在他们随着船队运来的有没有包括玉米和土豆在内的基础粮食。
之前林元瑾派人搜罗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样本实在稀少,难以大范围种植。
要致富,先种地,似乎是刻在每个种花家人基因里的本能。
专程负责交涉的人拉着激动的异国人说道起来,给林元瑾和崔夷玉留下了叙话的空间。
“这些。”崔夷玉瞥了眼地上箱子里放的东西,也不怀疑,只认真地问起林元瑾,“是你未来见过的东西?”
“是。”林元瑾刚提着裙摆想蹲下,就被崔夷玉捧住了裙摆,她笑着也不嫌脏,从箱子里翻出了个包得死紧的玉米,不过这个时候有人管它叫蕃麦。
“我记忆里,它是美洲…我是说其他海外的大陆,阿兹…是一个文明的起步,最开始和看起来和麦子没什么区别,在经过二倍体到四倍体的变异才变成了这个圆圆的样子。”
林元瑾有些纠结地试图用简单的话来说明,言语里透着欣悦。
崔夷玉听不太懂,却能从她微亮的眼瞳里看出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是她眼中无比重要,能养活诸多百姓,绵延千百年的重要之物。
他在好奇,林元瑾眼中的未来是何模样。
因为崔夷玉虽不曾问,始终明白,如果能回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你只要这些吗?”崔夷玉看着脚边的这些东西,抬手指了指不断往船下运的那些箱子,“那些呢?”
今时不同以往,崔夷玉早已不是当初捉襟见肘,囊中羞涩的暗卫了,如物极必反,恨不得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堆到林元瑾面前。
“哦,那些也是我买下来的。”林元瑾抬了抬下巴,做作地摆开手,哼笑了声,“本宫可是等着市舶司的动静来的,大头都得在本宫这。”
种地兴教可都是要费人费力费钱的。
她那点积蓄哪里够!
养活百姓的钱,都得给她从这些欺压百姓的地主贵族阶级里给她榨出来。
林元瑾意味深长地笑了声。
她可是当年为了大概了解历史进程和人物传记,研读过《商君书》的人。
人就是越了解古代,越是会心生敬佩,觉得古人的智慧无比惊艳,许多技巧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崔夷玉越看林元瑾,越觉得她认真的模样明亮又耀眼,眉眼不禁染上餍足的笑意。
自打登基之后,她逐渐意识到了崔夷玉当上了皇帝后她能有的权力和信息源也随之而来,她能做的事也越来越多,便再没了之前坐在宫中无所事事时的怅然与迷惘。
太好了。
她虽然如纸上谈兵地了解过朝堂之上的党同伐异,也知晓大致是怎么回事,却不知如何应对,可以谈到农商之事,她就好像压了一腹的说不完的话想说。
有时候崔夷玉会听不懂,她也会红着脸不断地和他比划。
崔夷玉也不是非要听懂,只需要知道林元瑾是对的就可以了。
他只是觉得林元瑾这般拉着他的手与他说着她远大志向的模样十分鲜活,仿佛就活在当下,活在他的手边。
林元瑾会不断在书桌前一边了解着本朝代的民生境况,一边反覆思量她的想法在这个时期合不合理,能不能实现,要如何实现。
她像是第一回拿著书册战战兢兢写着课业的学生,每一笔都无比小心。
他当初能拼着命将林元瑾救下来实在是太好了。
崔夷玉望着林元瑾听到什么话,连忙转头反覆叮嘱对接之人,心中无比平静地想着。
他的姓名不会留在史册之上,可林元瑾的姓名一定要。
他要让史官清清楚楚地记下林元瑾的姓名,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林氏,林皇后。
崔夷玉想要留下林元瑾的一切功绩,来成为她在这个世上里清晰的沉锚。
他从前不信怪力乱神。
可若真有来生,哪怕来生他与林元瑾再无关联,崔夷玉也自私地希望在来生之年,林元瑾仍能留在她曾留下痕迹的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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