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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为妻 谢朝朝 36092 字 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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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贺娘子皱了皱眉。

她伸出另一只手,把这位夫人的手轻轻推开,而后?道:“先诊脉。”

沈兰宜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没张嘴,贺娘子就像知道她要做什么似的,提前截道:“诊脉时言语,影响脉象。”

沈兰宜以为这是一种拒绝,僵了僵,没说话。

贺娘子眉眼沉静,情绪莫辨,眼神不曾落在沈兰宜侧脸半分,可撤了脉枕之后?,她反倒定定地盯着沈兰宜的眼睛,猝不及防地道:“要我帮你,做什么?”

方才打的腹稿都憋回去了,沈兰宜咽了咽口水,正?要重新筹措语言,面前的贺娘子忽然若有所?思地补充:

“是想,杀了你的丈夫吗?”

沈兰宜没憋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咳——”

明知房内只她们两人,沈兰宜还是下意识抬起头?环顾了一圈。

她啼笑皆非:“贺娘子……你……”

贺娘子神色如常地说着很可怕的话:“毒杀,一旦验尸,查得出来。”

“药理相生相克,若有其?他医者,长期为?他把脉,同样很难。”

沈兰宜瞠目结舌,弱声弱气?地道:“贺娘子,你为?何……如此熟稔?”

她的眼神落在贺娘子的寡妇发髻上,狐疑地多打量了一眼。

贺娘子像是瞧出她想说什么,直接道:“没嫁过,没杀过。”

单身女子做游医多有不便?,不止不好行走,那?些妇人也会怀疑她没有经验,治不好。

沈兰宜松了一口气?,道:“贺娘子,你是见我郁郁,故意说笑、逗得我开心吗?”

没有。

贺娘子垂了垂眼,道:“只是见夫人脾性,不像会气?性上头?,以至病倒。”

沈兰宜轻轻叹了口气?,而后?道:“若只这一件事,就?能让我真的病倒,我恐怕早就?百病缠身了。”

前世,谭清让没有对?她动?过手,她的日子就?不难堪了吗?

谭清让看起来光风霁月、性格内敛,实则掌控欲极强。

他心里对?每个人、每件事,都有着自?己?的一条准绳,之于?自?己?的妻子亦然。

后?院中的龃龉或争斗,他不在乎,因为?后?院中一切的一切,从来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沈兰宜进也好退也好,都逾越不了他所?设下的界限。所?以,像嫁妆铺子、纳妾之类的事宜,前世她吃了苦头?,谭清让不在乎;而今生,她到底用不用心机、又有没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同样无所?谓。

但当她的触角逐渐伸出府宅之外,并似乎有了不同于?他的方向?……这便?逾越了他设下的底线。不过,他依旧毋需听她的解释如何,也不必深究,只要把她摁下就?好。

沈兰宜气?,却也很清楚,笼中家雀的愤怒毫无意义,甚至还会沦为?可供赏玩的乐趣。只有等到她羽翼丰满的那?一天,等她成了能飞上长空的鸢,她才能愤怒回头?,狠狠地啄掉他的眼珠子。

她会记得的,连同所?有的一切。

沈兰宜攥了攥拳头?,露出一点可怜巴巴的神情:“贺娘子方才的意思,是愿意帮我吗?”

贺娘子看着她,目露讶色,仿佛在用眼神说“不然呢”。

沈兰宜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问道:“我听珊瑚说,娘子每日下午还要出门行医,对?吗?”

贺娘子点了点头?。

她只是暂居谭府,因陆思慧儿?子的病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能治好,才没有立即离开。

府上女眷都看过之后?,她没先时那?么忙碌了,每日午后?,都继续摇着虎撑,带着小?榕一起走街串巷。

沈兰宜便?道:“我想烦请娘子,替我带一个人进来。就?说是娘子在外新收的学徒、弟子,怎样的说法都好。”

“什么人?”

“娘子见过的,就?是先前从北直隶、接娘子来京的那?位齐姑娘。”

沈兰宜身在深宅,不得时时行走,然而有裴疏玉所?留的要紧事要办,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办事的人给找来。

“如何与她言说?”贺娘子只问。

早有预谋的沈兰宜从枕头?底下排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上,道:“娘子只需下午出门时去一趟四方镖局,把我的信给齐知恩齐姑娘,她便?知道是我找她。”

贺娘子收下信,点点头?,似乎就?要起身。

沈兰宜一愣,下意识叫住了她:“贺娘子——”

像这种后?宅中曲里拐弯的事情,一般人都不愿意沾惹,她原本都在想该如何收买这位看起来超凡脱俗的贺娘子,没成想……

相较于?感动?,此刻更多的是茫然,沈兰宜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份善意。

见她如此,贺娘子垂了垂眼帘,道:“信不过我?”

沈兰宜忙摇头?,“我怎么会信不过娘子?这阖府上下,除却珍珠珊瑚,我只能信得过娘子了。”

只有她,与谭府毫无牵系。

她微仰着脸,看着贺娘子不算柔和的轮廓,忽道:“娘子观我,不似怄气?之人,我观娘子行事节度大气?,亦不像寻常出身。”

闻言,贺娘子的动?作一顿,别过了头?去

见状,沈兰宜立马敛了神色,道:“抱歉,是我冒犯了。我没有窥探娘子旧事的意思。”

“无妨。”

贺娘子还是惯常那?冷淡的神色,瞧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走前,她只留下一句“放心”。

——

夏日的天好似那?孩儿?面,阴晴不定,说变就?变。

司天监为?弭山围猎演算出的好天一过,接下来,便?是绵延不绝的雷雨。

万千雨丝连缀成幕,黄昏时分,天光暗沉,京郊永定河畔,有一行人在雨中依依惜别。

裴疏玉骑在马上,她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挎着一把剑,看着不像将军,倒像个游侠。

一旁还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大的那?道上前两步,心疼地摸了摸马儿?潮湿的鬃毛,道:“辛苦你了,这个

天儿?还要驮着人赶路。”

裴疏玉佯作无奈道:“孙婆婆,你既心疼我,摸马做什么?”

孙婆婆想白她一眼,终究不落忍,开口的话却还是拐着弯,“我心疼你做什么,我心疼我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跟着你担惊受怕。”

话虽这么说,可看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顶着一身伤就?要奔袭千里,心里又怎么会不难受呢?

“仔细些,不要把伤口崩开了。本就?是用的虎狼之药,局势一旦稍微安定些,就?好生将养两日……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裴疏玉露出难得的温和表情:“婆婆,我都知道的,不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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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挂心。”

孙婆婆却还是一脸惆怅,“事到如今,我竟不知当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了。”

裴疏玉微微一笑,没有接话,而是转头?看向?灵韫,问:“想好了?”

“都想好了。”

灵韫没有抬头?,她戴的斗笠和裴疏玉头?上那?顶一般大,把她半个人都遮了进去。

“殿下此举未免太过冒险,”孙婆婆担忧道:“非得要折腾这几日出来吗?”

裴疏玉本不想解释太多,但未免老人家担心,她还是道:“兵贵在奇,这一次,我就?是这支奇兵。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才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现在北境军中的大半中层将领,都是在她手底下搏得战功的,尽管不可能所?有人都完全忠于?她,但是她在或不在,意味完全不一样。

只要她现身,裴翎川威逼利诱、策反截杀的大计能折戟沉沙一大半。不然她这叔父,也不会勾连京中这么久,还是只敢在她不在时动?手。

“没有置喙殿下决定的意思,”孙婆婆叹了口气?,道:“只是有的事情,真的要交托给那?个不知根底的谭夫人来做?”

雨幕潇潇,裴疏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湿漉漉的潮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得过她。”

——随她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之于?裴疏玉而言,也只不过多了一个仰仗她护佑的人。

还好,沈兰宜拒绝了。

她选择担起她交予的信任。

“时不我与,该走了。”

没有闲话回头?的功夫,话音未落,裴疏玉已然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灵韫的耳朵尖动?了动?,她上前一大步,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一抬头?,过大的斗笠直往下坠,帽檐上的雨水糊了她一脸,等她好不容易扶好斗笠,再往前望去,便?只瞧得见一个背影了。

大雨夜奔。

快人、快马,疾驰如星。

灵韫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孙婆婆喊她才回过神来。

“我们也要回去了。”孙婆婆的声音冷淡,“走快些,别被有心人察觉。”

孙婆婆不是一个和蔼的老太太,她不笑的时候,眼尾清晰可见年轻时的锋利,对?于?灵韫这个没有血脉牵系的孩子,本就?不甚热络,知她害得裴疏玉在弭山受下不轻的伤之后?,更是连敷衍的好脸色都没了。

灵韫最后?望了一眼裴疏玉离开的方向?。

做阿罗还是做灵韫,她已经有了答案。

而这一次,没有人把她瞒在鼓里,是她自?己?的选择。

灵韫戴好斗笠,沉默地跟在孙婆婆身后?,亦步亦趋。

大雨倾盆,又近宵禁,街上人烟稀少,雨淋过连脚印都不留,没人注意她们的行踪。

回到永宁王府后?,灵韫依旧有些怔忪,孙婆婆见状,忍不住道:“小?祖宗,怎么失魂落魄的?可别再闯祸了,后?日,你得要独自?进宫去拜谢太后?,紧一紧神罢。”

永宁王在皇家围场受了伤,太后?似乎格外记挂,流水般赏了不少好东西到王府。

裴疏玉在府中养伤,自?然该灵韫替她进宫谢恩。

两日后?,清早。

王府的小?郡主进宫请安。

秦太后?乐见这个年纪的小?孩儿?,灵韫生得灵巧、不认生嘴又甜,更是把她逗得见牙不见眼。

“今日的发钗,还是父王为?我挑的呢。”灵韫歪着脑袋,指着自?己?发间那?只柿子形状的小?金钗得瑟,“太婆婆,你瞧好不好看?”

灵韫是惯会讨好人的。她的娘亲倒不是不喜欢这个女儿?,只是日子不好过活,又有个儿?子,实在很难对?她有多少注意,她在更小?时就?学会了这些撒娇卖痴的小?伎俩。

南方生长的小?姑娘,口音和叫人的唤法都是那?边的软糯味道,秦太后?听着既喜欢又新奇,“哟,阿玉那?性子,还晓得替女儿?挑钗环啦?”

灵韫像是被戳穿了似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也……也不算啦,就?是女使姐姐替我梳头?的时候,我顶着好几只钗子去找父王,随便?说了句这支好看。”

分寸刚刚好,活脱脱一对?别扭父女。一个满心孺慕,一个嘴上不说实际心里在乎。

秦太后?心里有了计较,随口问道:“你父王的伤如今怎样了,可好些了?”

第42章

听秦太后提起裴疏玉的伤,灵韫神情低落,不似作伪:“父王总说无妨,可是……”

见她?瘪着嘴,像是要哭,秦太后急忙转过话头,又使眼色叫宫女端了梅花糕来哄。

好在灵韫十分好哄,秦太后又留她闲耍一会儿,在宫里头用过午饭,才放人回去。

永宁王府的小?郡主自个儿进宫来谢恩的消息,没多久就不胫而走?。

有心人自然会去揣度这个信号。

有人觉得,这说明裴疏玉伤重在身、恐怕危矣,不然以这位的性子,如何会连请安这种小?事都让人代劳?

亦有人觉得,小?郡主进宫请安,在谢恩之外释放的信号才是真正的关键。

从寿宴到弭山再到如今,这个小?郡主露脸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

京中人尽皆知永宁王对这个找回来的小?女儿的重视,据说连开?蒙习武的师傅都请了一串。尽管惊世骇俗,但已经有人在猜,这种重视,会否是对继承人的重视?

寿康宫的消息自然也被递到了紫宸殿前。

“……小?郡主在太后宫里用了午饭,估摸着才走?。”

随侍皇帝多年的老宦官李德勇禀道,他?偷眼一望,见皇帝仍眯着眼,靠坐在紫檀椅上,瞧不出醒是没醒。

皇帝才听完司礼监的宦官念过批折子,正闭目养神。岁数大了,瞧多了字就发晕,他?懒得自个儿翻看,都是叫宦官来念。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李德勇都以为皇帝真睡着了,刚想?退下去拿薄毯,圈椅扶把上的那只手,却忽然动了起来。

“啧,”皇帝缓缓睁眼,他?咯了口老痰,继续道:“朕见过那孩子小?时候,倔得很?,便是摔断骨头都不吭一气,但凡还能动弹……”

李德勇试探性地道:“万一、万一是永宁王故布疑云,想?叫您以为他?重伤,放松警惕?”

他?又道:“或许可以着人,去太后宫里头问问看?”

皇帝哼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真假难辨啊……但弭山那日,朕亲去永宁王帐中,她?虽欲下榻相迎,然而却瞧得出来,只是在强撑罢了。”

伤重几分,他?不是大夫不会把脉不清楚,然而动作自不自然,总是能瞧出来一点的。

李德勇听皇帝语气轻快,凑趣说起与裴疏玉有关的传闻闲事来,“……一个小?郡主而已,永宁王如此重视,搞得京中都有风言风语,说他?难言之处受了伤,不能人道,才巴巴地将?人找回来,预备着接衣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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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说法,在裴疏玉这一回受伤之后愈演愈烈,以致于?宫内的李德勇都有所耳闻。

皇帝闻言,倒是久违地笑了起来,只是笑过之后,难免目露嘲讽:“当然得找人,她?还敢自己生不成?”

李德勇没明白,下意识抬头询问:“陛下?”

“没什么?,”皇帝淡淡道:“还是别拖到入冬了。去,宣肃王与承南将?军入宫觐见。”

——

谭府。

沈兰宜病倒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方小?院反倒热闹了起来。

嘲讽或试探的目光络绎不绝,好在来探视的人,都被贺娘子一句“静养为要”挡回去了。

沈兰宜称病,原因有二:

一是虽然总能安慰自己,但确实还在气头上,前世今生的恩怨加在一起,她?担心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再送谭清让一把火;

二来,她?手上有紧要的事情要筹措,走?错一步都不得了,需得花时间仔细安排,图个清静。

不过到了下晌,贺娘子带着沈兰宜要递给齐知恩信出去了,院中少了这员镇守大将?,珊瑚她?们没拦住执意进来探望的陆思?慧。

床头搁着才煎好的药汁子,屋前屋后也满是浓郁的药味,做戏做全套,再配上靠在软枕上、连头发都没挽的纤瘦女子,打眼一看,倒真有几分缠绵病榻的味道。

“哎!我还道怎么?如此突然,怎么?真就……”

沈兰宜未见陆思?慧之人,先?闻其声,她?咳了一声,道:“嫂嫂怎地来了?”

陆思?慧毕竟是大嫂,怎么?着都是长辈,丫鬟们确实也不好拦。

沈兰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今日的陆思?慧,只觉她?眼眸发亮、气色也比之前所见好了许多。

母子连心,看来阿瑞的病确有了起色……

陆思?慧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不来,怎知你气性竟如此之大?贺娘子与你诊治了吗?她?都说些什么?了,开?的这什么?药,你可吃了?”

说着,她?端起床头的药茶,用手背在碗壁边试了试温度,“不烫了的,怎还不喝?”

沈兰宜怀疑,她?要是敢说一句贺娘子的药不灵不想?喝之类的话,这位嫂嫂能直接给她?灌下去。

开?的是日常补养方子,只不过刻意加了些气味重的药材。沈兰宜没拒绝,接过碗一饮而尽。

见她?吃了药,陆思?慧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道:“莫担心,遵贺娘子的医嘱,你定是会好起来的。”

沈兰宜眨了眨眼,把碗放回托盘,道:“嫂嫂现在这么?信得过她??”

说到这儿,陆思?慧还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昨日我就想?来给妹妹你赔不是的,只不过……”

她?顿了顿,跳过不愉快的事情继续道:“先?前我对贺娘子多有怠慢,若不是妹妹你在中又是劝我试一试、又是肯拿自己作保,以我的执拗性子,怕是耽误了阿瑞都不知道。”

沈兰宜诚恳道:“嫂嫂该谢的,应是贺娘子才对。我不过在中间说了几句软话……”

她?话没说完,叠在被子外的一双手就被陆思?慧轻轻按住了。

陆思?慧道:“该谢你的。不过,你这病和阿瑞不同,你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只靠贺娘子那儿使劲可不够。”

沈兰宜听得懂她?的意思?,这是劝她?别气自己。

她?只垂了垂眼,没接腔。

陆思?慧自顾自地道:“女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气性不要这么?大了,到头来伤得都是自己。”

或许因为如今的沈兰宜瞧着格外可怜,又或许因为沈兰宜着实帮了她?一个大忙,陆思?慧的话说着说着,竟越发真情实感起来。

“便是你嫂嫂我……”

她?甚至开?始自剖难处:“都说我日子过得好,闲事不管只管自家,夫君也听话省事,都由我做主。可那姓谭的只知道侍弄花草,家中万事不拿主意的,连我身边的丫鬟都不如。”

“阿瑞摊上这么?个爹,日后的前程和家私,都只得我来琢磨。”

沈兰宜有点儿好奇,“至少大哥他?洁身自好,如今只有阿瑞一个孩子,不管怎么?着……”

陆思?慧“呸”了一声,低声道:“他?那是不想?吗?他?那是不行!”

沈兰宜还没反应过来,陆思?慧就已经别开?了家丑,“不说我了。妹妹,我只是想?告诉你,气大伤身,枕边的男人,该顺就顺着他?吧,只把他?当个屁放就得了,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最要紧的。”

“你瞧那金嘉儿,气性多大,进门就和夫君砸锅砸灶,如今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要把日子过下去,她?谁也为难不着,为难的只有自己,先?前闹的事情也只让她?自己难堪。”

重来一世,沈兰宜心里并不认同陆思?慧的话。

不过,大嫂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她?没必要反驳。

沈兰宜只淡淡笑了笑,而后反握住陆思?慧的手,就着她?主动提起的过日子的话题往下说:“嫂嫂的日子我是羡慕的,不过,人各有命,我比不得嫂嫂家私丰厚,日子也只能浑过着罢了。”

她?前世只知这位嫂嫂生意铺得广,具体?是什么?门路却一概不知。

沈兰宜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做生意的能人,有许多事想?要请教。

都不是蠢人,陆思?慧会心一笑,道:“嫂嫂欠你这么?大个人情,若一直贴不上还心里挂记呢,且宽心养着,等你病好了,我再来寻你。”

陆思?慧走?后,房间骤然空了许多,沈兰宜倒也没时间闲着,一直琢磨着事儿。

前世,裴疏玉此去北境,是顺利收拢了裴氏几乎所有兵权、并成功跃升称朝廷头一号心腹大患的。

但那时的她?身在深宅、消息闭塞,只知结果不知曲折,前世种种细节已不可考。

这一世,若非她?出言提醒,裴疏玉所选不会是灵韫,若非灵韫急于?印证自己,也不会偷跑进山,若非她?去山中救人……

后面那句,沈兰宜倒不敢托大来说,她?不信裴疏玉此人没有后手。

与其说她?沈兰宜改变了谁的命运,倒不如说她?已经误打误撞、身在局中。

如今,相同却又不同的的局面,谁敢说十拿十稳?

她?不是不担心的。

而离开?弭山前的最后一夜,永宁王府的信鸢,落在了她?的营帐之中。

裴疏玉交予她?一件紧要的事情。

——她?会提前返身北境,为故布迷阵,灵韫将?会被暂时留在京中。

然而北境一旦战火烧起、局势变动彻底翻脸,灵韫还留在京中,轻则沦为人质、重则没了小?命。

裴疏玉要她?负责,在时日到来之前,送灵韫离京。

捻着那封信凑到火舌边时,沈兰宜的心其实跳得很?快。

裴疏玉不缺能替她?筹措这些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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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托付,沈兰宜知道,这更?像是一种考验与试探。

惺惺相惜的共鸣之外,她?在看,她?到底值不值得成为她?麾下的一员。

冒这么?大风险,去做永宁王的党羽,值得吗?

沈兰宜同样在问自己。

裴疏玉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这本就是她?要走?的路。然而她?沈兰宜,两?世摞起来怕是都没人家这一天来得惊心动魄,晦暗人生中唯一可称跌宕之处,或许就只有那天的熊熊大火。

心里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在昨日的一记耳光过后,成了确凿的、且唯一正确的道路。

她?的丈夫以“夫”的权力,随时随地都能压得她?动弹不得。和离,真的有她?想?象中那么?轻巧吗?

从来都瞧不上的妻子主动与他?提出和离这件事情,于?他?而言,怕已经是难以接受的奇耻大辱。

安身立命的钱财以外,她?需要更?多。

况且……

权势总是美妙的。

沈兰宜想?,和离之外,她?同样可以渴求。

第43章

傍晚时分,沈兰宜隐约听到院子里有响动,她猜是贺娘子回?来?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忽又听见些异样的声音,像是有人发生了争执。

若非“卧病在床”,沈兰宜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好在声音刚停,没一会儿,珊瑚就憋着笑?进?来?了。

她放下手上端着的炸糯米果?,同探头探脑的沈兰宜道:“夫人,贺娘子她们回?来?了。”

沈兰宜点点头,问:“院子里还有谁,我怎么听着有口角是非?”

珊瑚脸上的笑?快要绷不住了,“咱屋头那郎君也来?了,他想进?来?看夫人你,被贺娘子挡回?去了。”

“我还是头一回?看贺娘子会甩脸子呢,我天,她话原来?可以说那么利索,几句就怼得郎君嘴都张不开。”

珊瑚嘴皮子一翻,描述得绘声绘色:“夫人是没瞧见,他那横眉压都压不住了,可偏偏贺娘子一贯人好,又是医者,他最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直接走了。”

没看到谭清让这副模样,沈兰宜心里还真有点遗憾,她笑?说:“贺娘子日日都还在治他的亲娘,孝道比天都大,他敢说什么不是吗?”

许氏年轻时受过风,喉咙到肺都有毛病,刘太医反反复复看都不见好,如今叫贺娘子治好了三分,正调养着。

当然?,若贺娘子是谭家的府医,与他有主从关系,方才就也不会是那般情形了。

然?而她不是,她自在天地间无所拘束,也许下午还去外面街上,看了三个少?女月事不调、五个妇人头疼脑热,既吃着自己手艺的饭,又是外人,谭清让能?说她什么?

珊瑚道:“没想到,贺娘子人还怪好的,虽然?看起来?冷冰冰。”

沈兰宜正吃着果?子,门外,叩门的声音响起。她抬起头,见是贺娘子带人来?了,忙搁下手头的吃食,道:“珊瑚,去给她们开门。”

珊瑚“嗳”了一声,她刚打开门闩,门外,一个热络的身影就已经?趁势推门跳了进?来?。

“沈姐姐,我来?了——”

齐知恩跟回?自己家似的,一面摘着头上的帏帽,一面大剌剌往里走。

看清是谁之后?,沈兰宜微微瞪了瞪眼睛。

齐知恩的个头竟然?又窜了一窜,原本?与她身量平齐,可眼下这么一看,已经?和旁边的贺娘子差不了多少?了。

为配合贺娘子的女徒身份,她今日的打扮也不似平时那般江湖气浓重?,正正经?经?地盘了发髻、穿了身褐色的布裙。

沈兰宜忍不住多瞧她两眼:“真真,我方才差点都没认出来?是你。”

直到这会儿,珊瑚像是才反应过来?。她“啊呀”一声,凑到齐知恩跟前反复打量,“齐姑娘,是你啊!我说贺娘子怎么带了人来?。”

沈兰宜朝贺娘子扬起一点笑?,道:“今日之事,实在是有劳贺娘子。”

角门的婆子受贺娘子诊治,对她感念颇深,她收的学徒出入打杂、买药倒渣,想来?也很方便。

她不好时时在外行走,有的事情,只能?如此去做了。

贺娘子神色淡然?,依旧惜字如金:“不必。”

她的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瞥见沈兰宜床头那牒果?子、以及果?子底下的若干空盘,表情冷了一点下来?。

“少?动少?食,积食伤身。”

说着,贺娘子毫不客气地把那牒子拿起撤了。

装病闷在屋里,为排遣寂寞,确实没亏着这张嘴。沈兰宜有点不好意思,“明日不会了。”

齐知恩是个没什么耐性的,她才搬了脚凳坐下,开口就问:“如此麻烦,还要叫我来?,是有很要紧的事吧?”

见她们就要开始谈事,贺娘子回?头,见房门还没关,拉上珊瑚就走,还顺手带好了门。

沈兰宜把她的动作瞧在眼里,心里微微有点想笑?。

倒不是笑?谁,就是觉得有趣。

其实今生的许多人,前世也都是打过照面的。可那时的她没有脾性,在局促中一点点磨掉了自我,她所见的人,自然?也都只是空洞洞的一个个影子。

她前世从来?没发现,自己身边居然?有这么多值得琢磨的妙人。

齐知恩不知沈兰宜内心所想,只搬着凳子凑得更近了些,来?配合这神秘兮兮的氛围。

这段时日,她虽未和沈兰宜见面,但是信笺往来?从未少?过。

齐知恩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个转脑子玩心眼的人,除却?走镖以外的大事小情,在沈兰宜出资占股之后?,都任她来?拿主意。

而沈兰宜也只管生意上的事,不插手走镖的具体安排,该如何调度,都还是齐知恩自己做主。

能?让该做什么的人做什么,也是一种本?事,接触越深,齐知恩也便越信服。所以尽管她今日万事不知,却?还是在贺娘子拿着信找到四方镖局时,问都不多问一句,直接就来?了。

沈兰宜没急着说事,她沉吟片刻,只问起四方镖局如今的商路情况。

“还是老样子,我们还是接散客的活比较多,”齐知恩如数家珍:“往南的时候多。南人会做生意嘛,我爹在时,就和苏淮那边的几个布商走得很近,长期给他们押运货品。”

“前两个月,兼并的那俩小镖局,他们的单子我们一并接了,多是往姑苏那边。不过他们还欠着票号钱,收息起码一年内是不用想的。”

走镖生意不好做,路上时有吃拿卡要不说,货单若价格高昂,赔在路上了货主可不会自认倒霉。小镖局关张倒闭是常有的事。

沈兰宜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问:“京中平日货物出城,查得严吗?”

齐知恩嘿嘿一笑?,道:“要看是哪个门,要看是谁领商队,只要上面没令严查,路引文牒齐全的话,不会被刁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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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压低了声音,又道:“打点到位的话,就是有些不齐也无妨,主要看人。”

沈兰宜若有所思地道:“若是京兆尹有令严查呢?”

齐知恩两手一摊,道:“那便没的说了。别说有令严查,就是撞上大日子,比如说宫里头人物的寿辰之类的,有时都会干脆不让通关。”

“送的是布匹之类的都还好,要是送瓜果?什么的,能?在门口堵到发烂。所以我们都想办法避开这种时候。”

说到这儿,齐知恩还想起先前一茬:“有一次,我爹接了个帮人送贵人尸体的活计,说是晦气,奈何银子给得足足的。结果?还是碰到城门戒严,啧,最后?都臭了,棺椁都封不住味儿,我爹回?来?吐了三天。”

听罢,沈兰宜心里稍微有些底了。

裴疏玉已经?刻意释放了有意郡主为继承人的讯号,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将人这么撂下不管——连自己选定?的小继承人都护不住,只会显得做这个决定?的人格外窝囊。

灵韫大概会被放出去露露脸,让宫里头因着这个原因,误判裴疏玉的行踪。与此同时,尽管王府内可以管治得水泄不通,不走漏风声,但是王府外,一定?会有人盯梢的,永宁王一日不露面,盯梢也会越盯越紧。想把带人出来?,只怕也会越来?越难。

鸢捎来?的信件内容详实,除却?这件事本?身,沈兰宜如今也被交代了一些王府留下的可用之人。

不过人到底该怎么用,又该在何时想办法偷送走灵韫,才能?既不打草惊蛇,又不在封堵之前溜走,都是问题。

沈兰宜叹了口气,好在时候尚早,昨日才从弭山回?来?,北境事态恶化、真刀真枪也不在这一日两日。

她看了一眼齐知恩,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后?,道:“我问了你这么多,你没有疑惑想问我吗?”

齐知恩点头,坦然?道:“有疑惑,但不想问。”

她直视着沈兰宜的眼睛,目光通明:“有什么安排,只管说便好,我们江湖人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当日是你救了我,若不然?,我早被我叔父嫁给老头子了,更没有办法继承我爹的意愿,好好经?营镖局。”

沈兰宜觉着这样不好。

此事毕竟颇有些风险,她愿意做是她的事,于齐知恩来?说又算什么?

可她又不能?把事情原委全数告诉她,最多只能?隐晦说明危险甚大,至少?叫她知道再选。

只是,沈兰宜还没张口,齐知恩就像是瞧出来?她想说什么似的,提前截断了她的话,道:“我们嘛,本?就是朝不保夕、拿命换钱的行当,不想考虑太多。有时是为了钱,有时只是为了一个义气。”

沈兰宜不解:“义气?”

齐知恩点头,笑?道:“义气无悔。所以不必跟我说那么多了,知道得越多,踟蹰和考虑越多,就越容易后?悔,越容易不讲义气。我们这行当,有时一口气上不来?,很危险的。”

“姐姐如此郑重?其事,我知道,一定?很危险。”

沈兰宜还想说什么,往下压的眼神却?不经?意间瞥见了齐知恩的右手。

手背上有一道新疤,一直蜿蜒入了袖中。是一道很长的刀伤,或许就是某次走镖途中格挡留下的。

然?而她看起来?却?并不在乎。

沈兰宜深吸一口气,没再纠结,说起了暂时的安排。还没到动作的时候,但有些人、有些事,要先联络起来?。

齐知恩悉数应下,正要起来?时,她眼睛一闪,忽而又说起旁的:“沈姐姐,先前你让我找的那个姑娘,我最近……”

闻言,沈兰宜有些急了,“上回?与你的信,难道没有收到吗?”

那日听得肃王与谭清让的密谈,沈兰宜揣摩良久,怀疑方雪蚕可能?就被他们藏在姑苏。她疑心方家之事牵系甚大,怕齐知恩这边惹火烧身,已在信中与她说明,让她不要再找下去了。

齐知恩狡黠地笑?笑?:“当然?收到了,我又不是傻子。只不过把人撤回?来?之前,还听到了一些消息。”

沈兰宜抬起头,心下一紧,下意识反问道:“什么消息?”

“有人,也在找她,”齐知恩道:“我循着行迹查下去,只知道那人大概是方太傅从前的门生,大概是姓江。”

第44章

齐知恩走后,沈兰宜独自待在屋里。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有心把思路宣之纸笔理出来,又?恐这样会泄密,便直接拿着毛笔饱蘸茶水,在床头矮几上写写画画。

方才齐知恩所言,算是最近难得的好消息。

方老太傅昔年门生弟子众多,虽说趋炎附势是?惯有的?事,但?也总有人是?顾念情义的?。

沈兰宜心下思忖,等这一次的?事端平息,或许可以循着这条线索去?找这位姓江的?门生?,与他互通有无。

眼前有更迫切的?事情,沈兰宜稍放下思绪,重又?想起灵韫如何。

依齐知恩所言,想要把人偷运出去?不是?全没可能,问题在于,没有一条路可称十拿十稳,她绝不可能拿灵韫这条命去?冒险。而且一旦被发现,其他人也会被牵连。

可是?……

沈兰宜一面咬着笔头,一面把所有人所有事翻过来覆过去?地咀嚼。

这次北境兵事一起,与京中的?关系怕是?维持不住这段时日的?表面和谐了,剑拔弩张之际,为避免被清扫,永宁王一脉留在京城的?势力,大部分?会及时撤出,小部分?留下的?,也会转成暗桩。

何况在这件事情上,留下的?人手再多也是?无用,如何骁勇,也总不可能跟几?千号城防军硬拼,只能智取。

沈兰宜想不出头绪,索性一泼茶水把矮几?上的?痕迹全数推翻。水色洇润胡桃木几?面的?瞬间,她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叫自己困在死胡同了。

为什么要送走灵韫?因为要保她的?平安。那只要她平安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不就?好了!为什么非急着一刻不停将人送回北境?

豁然开朗的?瞬间,沈兰宜好悬没把笔杆给撅折了。

所有人,以致于她自己第一反应想到的?都是?如何将人送走,这何尝不是?一种机会?

她长?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知她这里?有事,珊瑚和珍珠都不会轻易进来打扰,一不留神就?独自待了半日,肚腹空空也未察觉。

沈兰宜略活动了下僵痛的?手腕,正?想起身,忽看得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浮在窗扇之上,瞧着竟是?已?经?在外逡巡许久。

她心下一凛,蓦然提起精神,回想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好在,她想事时没有碎碎念念的?习惯,最多是?咬着笔杆抓了抓头。

再凝神一看,沈兰宜这才发现,外面的?这道人影,竟是?谭清让。

他像是?也察觉了她的?注意,淡黄的?窗纸之上,幽沉的?影子缓缓侧过,声音也随之倾了过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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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了?”

不知是?不是?夜半光影昏沉的?原因,谭清让的?声音显得比素日柔和许多。

沈兰宜皱了皱眉。

她不想回答这个男人的?任何问题。

无论他这句话?后面接的?是?教训还是?假模假样的?关心,本质上,都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姿态。

桐油灯的?火光轻曳,窗内窗外安静无声。许久之后,沈兰宜只吹熄了灯火,什么话?也没说。

“早些睡吧。”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而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离开了。

沈兰宜在黑暗中睁着眼,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久久都未松开。

还是?到了半夜,珊瑚耗子似的?溜了进来,她才勉强拢回一点神智,小声地问:“珊瑚,你怎么来了?”

珊瑚变戏法似的?摇出袖中小小的?夜明珠,露出点笑来:“当然是?来陪夫人说话?的?呀。”

夜明珠是?先前太后赏赐里?的?一样,不足半个掌心大,光华并不璀璨,此时此刻却亮得刚刚好。

沈兰宜凝视着那一点微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病,不用来排解我。”

“是?吗?”珊瑚一面说着,一面极其利落地蹬掉了鞋,钻进了沈兰宜拢着的?被窝。

珊瑚七八岁的?时候就?到了沈兰宜的?小院子里?,年?纪相仿的?两个小女孩儿一起胡玩,到现在为止,只分?开过绣楼那三?年?。

“若是?没病,贺娘子可不会乱开药。只是?没有说出去?那么严重罢了,可夫人确有心病,便是?我和珍珠都能看出来的?。”

珊瑚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鸭子。沈兰宜抿着嘴,努力不笑,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问珊瑚:“真有这么明显?”

珊瑚往她身上又?蹭了蹭,“夫人,你在担心什么呢?是?因为……因为郎君对你不好么?”

沈兰宜垂了垂眼:“好与不好,如何分?辨呢?”

珊瑚想了想,才道:“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可等她说完,她自己也不确定了,小声说:“好像这也没有那么好。”

“一身苦乐由他人的?事情,哪有什么好与不好。”温润光华点在沈兰宜的?瞳中,她的?表情意外的?平静:“我不想再过被他人做主的?日子了,与他对我好不好、我们?好不好没有关系。”

当然,如果这一切的?答案都是?不好,她会走得更决绝。

窗外起了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床帐内气氛柔恰,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说着与今日明朝无关的?话?,不知不觉间,夜星悄转、漏夜已?深,闲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两人都睡了过去?。

翌日晨,沈兰宜难得没有太早醒。

最近的?身心绷得太紧,有那么一刻能松下来不去?想正?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消遣。

珊瑚比沈兰宜醒得早些,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她:“夫人睡得好老实,不像小时候,可爱蹬被子了。”

她儿时睡相确实不好,后来都是?被强凹过来的?,沈兰宜哂笑一声,刚想说什么,便被院中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

沈兰宜无奈道:“怎么又?有人来?”

珊瑚一骨碌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一面单手挽髻,一面支开条窗缝往外看了一眼,回头朝沈兰宜道:“是?吴氏过来了,犹犹豫豫的?,像是?来探望。”

沈兰宜摆摆手,“心意领了,叫她出去?吧。我这几?日暂时没空见人。”

之于灵韫的?安全,她心里?现下有了亟待安排筹措的?想法,松懈一晚已?经?够了。

谁曾想吴语秾实在过于执着,上午吃了闭门羹,到了下午晚上还是?要来,一天不行还来第二天第三?天。

沈兰宜颇有些无奈,今生?她看谭清让越来越不舒服,以致于看与他有关的?女人都觉得可怜起来,说起来也没有做过什么,但?怕是?叫吴语秾都记到心里?去?了。

到底是?双身子的?人,担心反叫她牵肠挂肚,又?恐齐知恩出入房间被她瞧多了去?,沈兰宜索性叫珊瑚把吴语秾请了进来。

月份渐渐上来,吴语秾已?经?开始显怀,头三?个月难捱的?害喜熬过去?后,兼之有贺娘子替她调理医治,她现在气色不错,比之前只能歪倒在床上时不知强了多少。

果然,沈兰宜没有猜错她的?来意。甫一进门,吴语秾就?表现出了极其明显的?逗她开心的?意味,俏皮话?不断,像是?生?怕她忧心伤郁、积气成疾。

“夫人,你这几?日不出门,有的?笑话?都错过了。”不等沈兰宜接话?,吴语秾便继续笑道:“咱房里?的?事情,本就?多如乱麻,这几?日夫人病倒,我又?有孕,夫人猜猜,咱那郎君把活计都抛给谁了?”

不得不说,吴语秾确实有察言观色的?本领,她想要刻意讨好谁时是?极讨巧的?,于沈兰宜而言,确实没有什么笑话?比谭清让的?笑话?更好笑。

她挑了挑眉,顺着吴语秾的?话?稍作思考。

谭清让手底下可差使的?人不少,然而涉及家私和后宅产业,只有永远会绑在他身边的?人可放心用。

不是?她,不是?吴语秾,难道是?他那长?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沈兰宜抬起头,脑子里?闪过另一张面孔,忽而道:“他丢给了凝晖堂?”

吴语秾不无嘲讽地道:“是?呀,许氏正?揣着一肚子气呢。”

沈兰宜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身子刚好些,儿子就?理所应当地把琐事丢来,恐怕会觉得寒心吧。

吴语秾继续道:“许氏有气,却也只能这样,然而这事叫他那弟弟谭清甫晓得了,他一贯被许氏偏宠,看不得她委屈,昨儿下晌哥俩一碰面,差点就?打起来了,哎哟,那斯文扫地的?。”

真的?是?替母亲鸣不平,还是?借机想拿踩兄长?一头,那就?是?天知道了。沈兰宜微微一笑,道:“打断骨头连着筋,同条血脉么,亲兄弟哪有隔夜仇。”

吴语秾听得出来沈兰宜的?嘲讽之意,见她终于展颜,狠狠松了一口气,与沈兰宜又?闲话?了几?句后,瞧见她似有疲色,便没再多留。

吴语秾走后,沈兰宜忽想起那夜窗外,谭清让游移的?身影。

怪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是?一边瞧她是?不是?真的?病得起不来了,一边还琢磨着他那些事情。

沈兰宜心下嘲讽。

要说在这宅院中,生?儿子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左右他们?是?这里?的?主人,不论你是?妻子还是?母亲,总是?该为他们?燃尽一切的?。

——

这对母子之间的?龃龉沈兰宜本不挂心,没成想于她竟有些好处。

又?过了两日,她终于听到了小郡主替王府进宫谢恩的?消息。

谣言甚嚣尘上,沈兰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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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后宅,心里?却大概有数,裴疏玉应是?已?经?走了。

裴疏玉的?身体状况她自己定然心里?有数,但?她的?考量大抵只有死或者不死,伤痛于她而言是?可以承受的?代价。

要成大事的?人,对旁人狠,对自己也不遑多让。

可弭山那夜亲眼所见的?伤口,却总反反复复浮现在沈兰宜的?眼前,淤积的?流溢的?……红得鲜血淋漓,红得皮开肉绽。

只是?想到可能的?痛楚,沈兰宜的?手心都发紧。

有的?事情不宜托之笔墨,今日,她必须与王府留下的?人见面深谈了。

沈兰宜借口身体稍好些,想去?庙里?进香还愿,同许氏说了自己要出门。

这一次,许氏非但?没有为难,反而因为她对谭清让有气,硬生?生?把沈兰宜都看顺眼了一些,见她仍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摇摇曳曳,甚至还好声好气地问,要不要多点几?个人陪她一起出去?。

这可不敢。

沈兰宜敬谢不敏。

好在这一趟出门顺利,她成功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永宁王府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意外的?都是?熟面孔,孙婆婆在弭山见过,而另一位,沈兰宜定睛一看,发现竟是?先前搭救齐知恩那回,见过的?布庄管事。

面善的?微胖中年?男人没有表现出对以沈兰宜身份出现在这里?的?疑惑,只介绍自己姓秦。

沈兰宜猜测这位是?裴疏玉母妃留下的?人。

自裴疏玉走后,孙婆婆如今的?神色瞧着黯下去?不少,只是?眼刀依旧凌厉。

“如今留在京中的?,都是?殿下信得过的?人。”

说话?时,她的?眼睛在看沈兰宜。

沈兰宜明白?这其实是?一种不信任。

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不被信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好在受裴疏玉信重的?人都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那就?是?行事绝不会与她的?命令相悖。

沈兰宜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只平静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听到半截,秦管事忍不住问道:“留在京中,这未免、未免太过冒险……”

孙婆婆也道:“就?算被王府外盯梢的?护卫发现送了人走,之间起码能争取小半个时辰,足够出城了。”

沈兰宜摇摇头,道:“能送出去?,但?是?送出去?之后呢?他们?一定会问城门尉的?小旗,方才有没有放灵韫这么大的?女孩儿出去?。时间太短了,你们?有一定不会被追上的?把握吗?”

原还有些紧张,可话?一说出口,沈兰宜心底那股局促之意刹那间便烟消云散。

她心里?是?有底的?。

孙婆婆不说话?了,秦管事则稍作沉思,而后道:“确实有道理,只是?若在城中,早晚也要出城,不然……殿下在北境一露面,无论是?哪一边,在京城得到消息的?时间的?差不多,我们?得立马行动。”

“所以我们?需要制造假象,叫他们?以为人已?离京,”沈兰宜道:“既追了出去?,那对于城门的?防守定然会有放松,再想办法带灵韫离开。”

“到时做两手准备,如果能直接顺利带走是?最好的?,如若不行……京郊那边也要准备好能安全藏身落脚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孙婆婆便道:“王府在京郊自然有产业,但?这些都有迹可循,不止我们?知道。”

强龙难压地头蛇,永宁王一脉的?经?营本也不在这儿。答案和沈兰宜这几?日预先知晓差不多,她直视着孙婆婆的?眼睛,道:“若信得过我,这个地方,我来安排。”

“说实话?,我信不过你,”老人家悠悠叹口气,道:“但?谁叫她信得过你呢?”

沈兰宜知道孙婆婆口中的?“她”是?谁,闻言,坚定地道:“我会对得起她的?信重。”

没有多叙闲话?的?功夫,沈兰宜抓紧时候,将其余一些琐碎安排系数厘清。

说起来不过一个故布疑阵,但?涉及的?细枝末节太多,诸如目前摸清的?王府外盯梢的?情况、各处城门守备松严、路线的?远近和倾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样样都要比对清楚。

待到沈兰宜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在天边绕过了半周多。天色其实还未擦黑,但?“进香”早早出门,现下已?经?够晚了,她不得不匆匆而返。

沈兰宜刚要下马车回府的?时候,角门正?对这条路的?另一边,贺娘子也刚刚好回来。

她穿着老旧的?深青布袍,头戴布巾、肩背药箱,腰上别着一只虎撑,手上拿着另一个,走路时步子大而稳重,虎撑铛铛地响。

那个榕树下被捡到收养的?小孩儿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怀里?抱着一只竹筐,里?面是?两把芹菜、若干鸡蛋。

这样的?场景,沈兰宜这几?日也不是?没见过。乡间村妇无资可予,有时贺娘子收一把青菜就?算作诊金。

沈兰宜的?视线缓缓向下,见贺娘子的?裙裾上染着许多泥土,嘴唇翕动,终于没忍住,在与她点头示意又?擦肩而过的?瞬间,小声感叹了一句。

“有时……我当真羡慕娘子在外行走的?自由。”

不似她,每一步都要踏在尺矩之中,连走出这方院墙都很难得。

贺娘子从旁走过,眉目淡淡的?,像是?没有听清沈兰宜的?话?,又?或许听清了、但?并不在意。

沈兰宜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苛求谁一定给出回应的?意思。跨过门槛后,她正?要转身,贺娘子波澜不惊的?话?音,却突然从背后传来。

她说:“如果夫人想踏出这座府宅,我可以帮你。”

第45章

沈兰宜微微一惊,她扭头看?去,正中贺娘子平静如水的目光。

不知为?何,沈兰宜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而后勉强笑笑,道:“娘子说笑了,想出?府的话,我同长辈知会一声就可以了。倒是娘子,今日怎地回来得这么早?”

如此生硬地别开话题,贺娘子也没多说什么,只略挑了挑眉,道:“最近不太平。”

回屋以后,沈兰宜让珍珠跑了个腿儿,将预先准备好的“去庙里请的平安扣”,送至了府里其?他几位的房中?。

做戏么,总归是要做全套才能不落人话柄。

傍晚前,得了那平安扣的陆思慧又来了,见站在廊檐下的沈兰宜,气色似乎比前几日好些?,她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就说,以贺娘子的医术,一定不会叫你有事的。”

见陆思慧来,小榕端着一只木匣走上前,语气不善:“这?是你儿子的丸药,我们娘子今日调的。给你,省得等下多跑一趟。”

贺娘子其?人着实不太记仇,但是旁人就未必了。

陆思慧一脸欢欣地接过?了,又道:“替我多谢你们娘子。”

小榕生硬地冷着脸,道:“别。别少了诊金和药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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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慧打着包票说一会儿就差人再送来,只多不少。而沈兰宜把她们前后的眉眼?官司看?得分明,不由?哑然失笑。

瞧她这?幅表情,陆思慧倒也不恼,反而有些?自愧地道:“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现?在想想,幸好人家是心里只有救苦救难的菩萨,不把我的冒犯放在眼?里,否则,我真是害死阿瑞了。”

她这?话,沈兰宜是顺也不好接反也不好接。好在陆思慧自己很快就叹了口气,复又提起之前同沈兰宜说过?的话。

“都是劳碌命,妹妹如今好些?了,我就来问了,”陆思慧压低了声音,道:“妹妹先前说,有心做生意谋钱……想谋一谋门路,是么?”

沈兰宜点了点头,与她说起自己的情况:“家私毕竟不丰,有时腰杆子怎么也硬不起来,有心学嫂嫂经营生意,可奈何家里那位清高,看?不下去市井小生意,觉着跌份儿,现?如今,我实在不该如何做是好,望嫂嫂见教。”

陆思慧眼?珠一转,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探花郎么……确实有些?这?样的底气在,平素连看?他哥哥都是拿鼻子看?的。”

谭清让以为?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然而都是一个家里头的人,心里都是门清。

“妹妹心是对的,京中?地头蛇太多,鱼龙混杂,到处都要拜山头找靠山,那些?贵人们的生意不好,倒不如琐碎的、他们看?不上的那些?活计来钱。”

陆思慧继续道:“这?个么,倒好办。妹妹若是信得过?我,到时赁了铺子只管挂在我名下,他再厉害,还管得到他嫂嫂门头上不成?”

沈兰宜原本就在烦忧此事,谭清让如今仍是她的丈夫,虽称不上生杀予夺,但若惹毛了他,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明面上说过?只到那汤饼铺和茶水铺为?止,她连装糊涂的可能都没有。

加之身边可信赖的人不多,珊瑚珍珠又是奴籍,依照律法,削去奴籍三年?内都没有置产的份,便是挂他人之名开铺也做不到。

“嫂嫂快人快语,我怎么会信不过??”沈兰宜坦诚道:“嫂嫂拳拳爱子之心,我就是怀疑什么也不怀疑这?个。”

人情往来就是有往有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好?知道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好,有时反倒有种心照不宣的坚固。

闻言,陆思慧眼?神中?莫名有些?怅惘,她道:“都这?么说,可有时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掏心掏肺,是我多么爱这?个孩子吗?可我时常会想,如果不是他……或者是个健康的孩子,该多好?”

沈兰宜低垂眼?睫,一时没有说话。

她没有过?孩子,无?法体会母亲的心情。或者说,正是因为?她不曾做过?母亲,这?个时候,才更可以体会陆思慧作为?一个人的心情。

“嫂嫂对阿瑞那样好,出?于什么重要吗?”沈兰宜反问道:“不论是出?于亲伦之爱,还是出?于已经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君子尚且论迹不论心,难道说,做母亲的心,就非得纯净到不掺一点杂质吗?”

她如此直白地点出?,叫陆思慧有一瞬的不适应。

她的丈夫有疾,再难人道,阿瑞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了。没有子嗣,以后老?了什么表的堂的,总归会差上一层。为?了自己若干年?后的靠山计,陆思慧也会想尽办法去医这?个孩子。

旁人不知她心中?所想,她却骗不过?自己的心,她常年?因为?这?样的念头自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做母亲的,就是不纯净也没关系。

陆思慧的嘴唇微微翕动?,看?向沈兰宜的眼?神有一点闪烁。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惯常那副精干模样,挑着眉梢道:“妹妹说得对,论迹不论心,谁要是敢挑我的不是,我就把他的脸揪到地上来踩!”

沈兰宜笑笑,又闲话两?句后,陆思慧道她身体到底还在恢复,没再多说,只扶她进了屋,还说等过?几日再好些?,到时候和她一起去看?铺子。

走前,陆思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还有一事,方才差点忘了。近日还是少出?些?门子,有风言风语说,最近像是又有哪里起了疫病。”

沈兰宜记下,谢过?了她,又着珍珠送她出?去。

——

盛夏正午,京城主街之上,一队疾驰的骏马飒沓而过?,惊得过?路人纷纷避让。

正是暑热难耐的时候,讨生活的人也要避开这?个点,以免中?暑反倒耽误生活。主街上人不多,只响起了一点稀拉拉的议论。

“怎么回事儿?这?边都是王公贵族,怎么在这?里跑马?”

“看?这?架势……怎么是朝南面去的?没记错的话,那边只有几个王府……”

“你管人家呢!怕是出?大事了,小心些?吧,啧,这?些?日子少往这?边来,做了他们的踏脚石……可没处申冤。”

马蹄过?出?,烟尘惊起,急促的声响尽头,竟是那位异姓王的王府。

此刻,偌大的王府已经被围成一张铁桶,水泄不通。

围人的是城门尉,站出?来叫门的却是宫里来的禁军。禁军头子朝王府喝声道:“京中?有逆贼流寇作乱,追着逆贼行踪一路至此,现?要展开搜查,最新婆婆纹海棠文废文耽美文言情文都.在腾.熏.裙号亖尔贰二巫久义四七开门——”

“叛逆”果然是张大旗,哪里需要就往哪儿扬。偏偏这?是一个没有办法拒绝的理?由?,永宁王府的守卫冷笑一声,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什么逆贼,敢闯永宁王府的空门!”

说逆贼的时候,守卫的眼?睛分明紧盯着眼?前的禁卫。眼?看?这?便要打起来,禁卫身后的同僚扯了扯他的胳膊,与他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这?才偃旗息鼓。

“暂时还不能撕破脸皮,否则也不必……”

搜查的甲兵鱼贯而入,而永宁王府几乎是一座空壳,无?甚好搜。他们要找的人果然也不在这?里。

“永宁王不是在养伤?怎也不在?”禁卫发问。

王府的守卫反唇相?讥:“怎么?我们王爷何时成了你们的阶下囚,来去还要你首肯?”

确实不需要,是以禁卫头子只是扫他一眼?。

手下同这?头儿低声道:“那小郡主也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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