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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纨绔速成班
隔天,并不用皇帝特意宣布,整个朝堂上便得知了裴期将要南下的消息。
一时之间,众人哗然。
在此之前,他们也略听过裴期的名字。
救驾之功,科举舞弊,圣上荣宠……
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裴期是怎么从印象当中的蠢笨废物一下子变成皇帝跟前红人的时候。
裴期就又被派往南下了。
听说是犯了错误被派过去的。
可……
可这究竟是升是贬啊?
所以说南方那事情确实棘手,可朝堂之中确确实实还有许多人想请缨的。
但众人虽心中疑惑,却无人敢率先进谏。
唯有几位老臣在下朝时私下交换眼色,他们深知圣上此举定有深意。
只见礼部尚书大人摸摸下巴的胡子,心中思忖——
裴期看似获罪南下,可皇帝的心思难以猜测,若此去是另有用途,自己贸然表态,日后恐遭猜疑。
而户部侍郎大人眉头紧锁,他与裴家以及忠勇侯府虽然素无往来,却也听闻裴期近日十分得宠。
此次南下或许是皇帝的一步暗棋,旨在考验裴期,或者是借裴期之手处理南方棘手之事。
那些稍微年轻些的官员们则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散朝后聚在一处商讨。
其中一位说道:“我看这裴期,不管是升是贬,此去必定历经磨难,南方局势复杂,各地豪强宗族林立,岂是好插手的。”
另一位接话道:“可别这么说,他若真有本事,倒也能在南方闯出一片天地。”
另一人稍作补充,“若是无能之辈,怕是要折戟沉沙,永无翻身之日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摇了摇头。
不多时,这些官员脑海当中都有一个默契的想法。
且先看着。
裴期去的那地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哪怕三年一轮换知府,可仍旧能使新去的知府为朝廷当中的那位阁老做事。
仍旧能与当地的豪强结成一团。
且每一次派去调查的钦差都无功而返。
匪夷所思。
而在南方,当地的官员们听闻裴期即将前来,反应也是各异。
苏州知府林大人在府中来回踱步,心中满是忧虑。
他打从心底里知道这里的一些勾当,但历任知府却都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只是这次他在任期间,苏州洪灾,才让此处的秘密略微白于天下。
才会引起皇帝的警觉。
皇帝派的此人前来,极有可能将此前之事全部清算,届时那前几任做的事情也算在他的头上,那可如何是好?
“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下属战战兢兢地问道。
林大人眉头紧皱,沉声道:“先莫要慌乱,将此消息传递过来的人早已打听过要来的钦差的脾性,届时自然会有办法。”
但凡是人就都有欲望,有心中的弱点。
上一次来的钦差喜欢名画,他们便搜罗了整个州的名画送给那位。
果然无事发生。
上上次来的钦差喜欢美酒,他们便四处找来世间顶好的酒,那位钦差醉过一场之后也无事发生。
上上上次……
就在他焦急等待之际,他派去的人回来了,只见那人低头弯腰,拱了拱手,
他先是说裴期此人就算再上京风评并不很好,大多只说草包,蠢货的。
且此人近日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连弟弟也锒铛入狱,不日便要被处死。
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裴期干事也粗糙起来,巡逻途中不慎导致古籍被毁,并不是派过来的,而是罚过来的。
林大人听到这话,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可他仍没有放松警惕。
既然是这样的话,怎么会把这个任务交给裴期?
要知道皇帝在发觉他们这边的勾当以来,已经派了不少钦差过来。
钦差次次无功而返,按理来说应该是派更厉害的人来才对。
那位向他报告的人却看得出他的忧虑。
于是再开口说在苏州的本地确有一位曾与裴期父亲熟识的家伙。
他向那人打听裴期的事情。
那人听了他的问话之后便放下酒杯哈哈大笑起来。
“那裴期的父亲我是认识的,是草包中的草包,除了长得略好看,根本一无是处,这样的人,生的儿子又会好到哪里去?”
这下就有了两方人相佐证了。
那位来苏州养老的家伙消息可没他们灵通,定然是不知道裴期会被派南下的。
说的话句句属实才对。
林大人也终于是心稍稍放轻松了些。
想来也只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做错了事,皇帝舍不得罚,于是便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派他来南下吃吃苦头。
或许还要让对方顺便立一下功好功过相抵一番。
他心里胡乱猜测着,可到底也是放松了一些防备。
毕竟在他的心中,裴期从一开始的神秘和深不可测变成了光是凭借皇帝的宠爱便耀武扬威,办事不力的草包蠢货。
林大人舒了一口气。
只是觉得倒是另一人,新进的那位状元杨明得多提防提防。
不过也无妨,那杨明听说也是被一起罚下来的,第一日当差便搞出了大乱子。
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
有什么好怕的?
林大人想了想,还是准备稍做些防备,于是便吩咐了属下说:
“前些日子我们搭的雨棚下面,熬上几锅浓稠的粥,开始施粥。”
前些日子正是秋收之际,可接连的洪涝将地里的粮食全卷了去。
稍微体弱一点的人生病,身体好一点儿的人呢也因为粮食欠收,饿着。
朝廷拨了款项送了粮食来赈灾。
言说开仓放粮,开赈济粥厂,移民就粟三管齐下,若是粮食不够,便从周围的府州县买。
说是这样说,款和粮确实都到了官僚手中。
但这些东西分到百姓那里却少得可怜。
林大人的心里想,要怪便只能怪朝廷拨的款和粮都实在是太少。
层层剥皮下来,到他的手中,东西少得可怜,他救济自己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余力救济百姓?
因此他便心安理得得暂时按下这些救济物资。
等到灾情过去之后,百姓便可自力更生,那这些物资便可收归“官府”使用了。
只是现在皇帝特意派了钦差过来,那他表面的功夫也是要做的。
属下听了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问:“大人是什么样的粥?”
说来确实荒谬,这林大人虽日日派人外出施粥,可一锅粥里面能见得了几粒米算是多的了。
因此,这属下竟是从来未见过所谓“浓稠”的粥,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做起。
林大人听了属下这一问,或许是因为心虚而恼羞成怒,他顿时脸色一沉,呵斥道:“蠢货,连浓粥都不会熬吗?多放些米进去,熬得黏糊些,莫要像往日那般清汤寡水,让旁人瞧出了破绽。”
那属下赶忙应下,心中却暗自腹诽,以往克扣粮食的主意可都是林大人您默许的,如今倒来怪起他不会熬粥了。
但他嘴上也不敢再多说,只是站在原地,嘴上应答说是。
林大人深吸了一口气,深觉自己并不能先乱了阵脚。
于是他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细细叮嘱下属,施粥时切不可太过小气,粥要熬得浓稠,场面也得弄得热闹。
好让百姓们都知晓官府在尽力救灾,也能断绝那些可能会传到钦差耳中的风言风语。
下属唯唯诺诺地应了,然后便转身去安排了。
——
而让那苏州知府的林大人一会儿如临大敌,一会儿又轻视不已的裴期此刻正在宫中,认认真真地受着王公公的“教导”。
王公公接连说了前前朝,前朝,本朝好几个纨绔子弟因为性格张扬跋扈而四处欺男霸女最终导致家道中落的实例。
他说嘴都干了,还来不及喝上一口茶,便看见眼前裴期那张懵懂的脸。
王公公两眼一黑,但他又无法对眼前的人大发雷霆,于是便只能扯出个笑容问:“裴大人,您听懂了吗?”
裴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我南下之时,行为举止都应向这些人模仿,尽显纨绔之色?”
王公公点了点头,“对。”
他心想这小子终于理解了,“你越能搅出什么乱子来越好,反而能让他们自乱阵脚,越乱他们所出的破绽越多。”
王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其实他还有后面的一句话未说出来。
其实裴期不管在那地方弄出了什么乱子,皇帝都准备强行归咎于当地的知府。
皇帝的原话是:这群人舒服太久,甜头尝地太多,也该换换口味了。
只是他表示很怀疑,毕竟裴期在他的心中,绝不是会与纨绔残暴等词挂上钩的人。
想到这里,王公公又要出声,确认一番对方是否已经明白要做些什么。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随口问:“裴大人,您……”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裴期的声音打断。
“闭嘴。”裴期淡淡地说。
王公公一愣,然后抬眼,便只看见裴期忽然站了起来。
因为他站起来的动作,椅子“哐当”一声摔落在地,又发出了声响。
他神情冷漠,满眼煞气,把手放在身侧握着刀柄,阴影打在裴期的身上,隐藏住了他的半张脸,显得他精致的眉眼愈发没有人情味。
“我做什么容得到你来置喙?”
王公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什,什么情况?
他方才说了哪句话惹到了裴期?
完了,皇上刚说裴期拿着这把刀可以为所欲为,该不会现在就要把自己怎么样吧?!
王公公脸上流露出一点儿惊恐的神色。
他可是很怕死的啊!他刚在宫里面认了个干儿子,还想活得长一点呢!
于是他强装镇定说:“裴大人,若是老奴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老奴向您道歉。”
然而此刻裴期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一般。
只见裴期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噌”的一声,寒光乍现,那冰冷的刀身映照着裴期白皙侧脸,似带着一股森然寒意。
王公公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裴期握着刀,微微抬起,刀尖直指王公公,冷冷说道:“哼,你以为我裴期是那等任人摆布的棋子吗?让我去搅乱地方,美其名曰是圣上旨意,谁知道你是否在中间动了歪心思!”
王公公赶忙摆手,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裴大人,息怒啊,老奴绝无此意,这确确实实是圣上的意思,老奴不过是如实传达,哪敢有什么别的心思啊。”
裴期却不为所动,刀依旧举着,甚至更往前进了一步。
王公公干脆闭上了眼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心里叫苦不迭。
刚才还好好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裴期会突然这般发作,此刻他只盼着裴期能快点消消气。
可又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哪句话又触了裴期的霉头,只能站在那儿,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一下。
然后,
王公公只听见裴期平日里的声音传来。
“王公公,我这样像吗?”
见到王公公没有反应。
裴期便又叫了一声,还伸出手在王公公的面前晃了晃,
“王公公?我问你,这样像纨绔吗?”
王公公先是一怔,随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已经收回了刀,神色认真的裴期,甚至一时间有些没回过神来。
好半晌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演的?
这是演的?
王公公心想,这哪里像是纨绔子弟,简直像是随手之间便能取人性命的煞神。
太锦衣卫了。
使得他一时之间有些不太适应。
可在裴期面前露怯,未免有失体面。
于是他便清了清嗓子道:
“裴大人演得不错,只是还未抓住一些神韵,不过现在也已是极好的了。”
听到这话,裴期认认真真地点头,像个好学的学生。
“好的,我会勤加练习的。”
第51章已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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