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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灯 在逃白桃 41431 字 2024-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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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尾灯

李承逸怀疑自己今年流年不利,刚挖来没多久那个负责北地块的项目经理又辞职了。

他托人觅得一位港城大师算命。

一算让他心惊胆寒,大师说他有血光、牢狱之灾。

闻家昌不觉得这仅仅只是个运气问题,对他看人的眼光深表怀疑。

宁好体面地帮他说了几句公道话:“爸爸,这也不能怪承逸。公司能全力支持,项目经理自然能推进工作。但在资金吃紧的情况下,再能干的人也解决不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矛盾。”

李承逸倚在阳光房门边,一手在手机上查今日运势,一手弹着烟灰,漫不经心抬起眼:“就是!何况现在这工程干不干,干成什么样,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佛说,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闻家昌喝着茶,望他脸上一睇,讽道:“你这么超脱,怎么不去出家?”

李承逸笑得痞气:“等忙过了这阵,是该去修行。又说血光又说牢狱,怪吓人的,总得化解一下。”

宁好淡淡说:“给你算命的大师是修道的,佛家未必管你的灾。”

“啊?这样啊!”他诧异地放下手机。

闻家昌愈发嫌他浮躁无知:“奔三十的人了,一天天这么不靠谱。”

李承逸不止没有玄学的常识,也没有现实的常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道理他都不懂。

一场台风摧枯拉朽,换来一个月晴朗。

风和日丽,他直飞纽约,却迟迟没有落地保平安的消息,因为不靠谱惯了,家里人一开始没人放在心上。

两小时后,田秘书的电话打到雾凇院,询问李承逸的情况,一对信息,才知道他根本没上飞机,打手机又没人接,那么个大活人就突然离奇失踪了。

李路云急得团团转,司机和车是送完人正常回公司的,人过了安检,走之前没任何异常。也就是说天亮到天黑,他还在江城,却音信全无,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机场。

她又是托人问机场,又是托人调监控,查他去向需要时间,等待让人忐忑不安。

这事还暂时不敢让汪潋知道。

李路云坐在客厅心揪得紧,长吁短叹,最近李承逸总把算命那警示挂嘴上,该不会被绑架了吧?

宁好有其他猜测。

也在托人打听,这边因有明确方向,比李路云那边大海捞针消息来得快。

“打听到了,”宁好握着手机从院子里进客厅跟他父母回报,“是在机场被经侦局的人带走了,说是配合调查,应该和汪潋爸爸的事情有关。”

“那、”李路云一时六神无主,“配合调查,怎么配合啊?不能和家里联系吗?”

配合调查只是委婉说法。

宁好觉得跟她解释起来费劲,转眼去看闻家昌的脸色。

闻家昌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他才一再催促李承逸快点将一部分钱安全转往海外母公司,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是牺牲他自己,保全儿孙和家业,但还是在犹豫中错过了良机。

李承逸天真在,以为只要自己嘴硬,就真能和他岳父撇清关系。

“好好,找关系打听清楚一点,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人先弄出来。”

宁好点头,准备再去僻静处打电话。

闻家昌站起来,走到院子里,但没有进茶室,只是站在树下,背手背对着家。

阳光变叠,青葱浓郁的树荫罩着他。

灰影子落在他的白发和米色长袖衣衫上。

宁好一边通话一边朝他那儿看过去,瞧出点大势已去的悲凉意味。

密实的白云像一层棉被,往深宅大院盖下来。

之后几天,下过几场阵雨。

气温降下来,早晚温差大,日光变得柔和了一点。

李承逸被接回家,看着比那日出发前憔悴疲倦许多,脸上神情被削成透明的一片,两眼空无一物。

人不能因思想受处罚,他没有犯罪的实际行为,判不了他的罪。

但他被限制出境,账户也被冻结,转移财产的行为已经无法实施。

闻家昌也被找谈话,李承逸回家的条件之一就是云上重新变更股权,断掉用美债金蝉脱壳的后路。

欠款终究要还,还不上的那天闻家还是得付出代价。

这天下午到晚上,父子俩在阳光房坐了很久,不是总在说话,大多数时间对坐无言。

李路云从家里望他们,感到揪心,带吴妈给他们送去晚饭。

李承逸起身说“没胃口”,就恹恹地回屋上了楼。

家里已经有一个食不下咽的孕妇,这又来一个。

闻家昌却出乎意料的精力强健,上次脑梗之后,他的手做不了精细动作,只能用勺,大口扒拉着饭菜的样子像年轻时在工地吃盒饭。

“好好回来没有?”他问李路云。

“回来了,在餐厅吃饭。”

闻家昌愈发加快吃饭速度:“等她吃完你叫她来。”

李路云可没有这样转达,进屋后让宁好放下碗筷就过去了。

闻家昌问:“你说留青山,要怎么个留法?泗城、暨城、启城和明州新拿的地全部处理掉,保江陵南?”

“上个月,我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形势不同了。”

闻家昌以为她的意思是没有出路,正要失望叹气。

谁知她接着说:“得反其道而行。”

“怎么说?”

“承逸找的民间借贷利息太高,房价却在缓慢下行,我们拿地都是在地价最高点,如果拿不到低息贷款,工程再往下做只会越干越亏。江陵南现在就该立刻停工。”

闻家昌微微蹙眉,虽然他也知道越干越亏,但江陵南至少盖完房一定能卖出去,能回款一部分资金。其他那些二线城市的房现在盖完也卖不出去,这不是丢西瓜捡芝麻么?

宁好提醒他:“江陵南不是我们一家的项目,利润要分享,债务也要分担……”

闻家昌惊道:“你想把金越拉下水?”

宁好唇角一弯:“我想把江陵区政府拉下水。分担方越多,我们的压力就越轻。”

闻家昌瞠着眼睛,眼里的高光像晚星一样亮起。

这是个异常大胆的提议,他虽然还闹不明白,但直觉似乎已得见天日。

“你的意思是?”

“停工。江陵南项目公司宣布破产。”宁好说着,把他桌面上一个茶盏里剩余的水泼去,杯盏倒扣在桌面上,“坐不住的人就不止我们了。”

“市里怎么可能放任江城房市领头羊变烂尾房?江陵区政府听到这个消息大概会如遭晴天霹雳。市场稳不住了,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再说已经网签的这批业主真闹起来,动静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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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小。”

闻家昌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没有什么特别上层的靠山,经商以来总是在当官的面前夹着尾巴,去耍赖让政府托举,这招他想都不敢想。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他琢磨利害,沉默许久,激动难耐的情绪让他双手都微微颤抖。

“江陵区政府不会同意我们破产,会出面干预,然后呢?”

宁好微笑着纠正他:“江陵区不会同意我们停工烂尾,但破不破产由不得他们说了算,商场如战场,有赢就有亏,经营不当亏损也不足为奇。我们破产,政府必然介入协调,债务要重新清算,这工程谁来干都是得不偿失,只有将我们的债务打折、让我们继续干完。”

闻家昌反复思忖:“账要算清楚,盈亏点在哪里,我们继续干还能不能有盈利?”

“我会算清楚,不过爸爸您要降低预期,即使有盈利也不会太多。”

闻家昌抬手摆了摆:“我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幻想了,能保住公司不背巨额债就烧高香。但有个问题,还有人会跟我们竞争。金越,他们一定也想在减债的情况下全盘吃下江陵南。”

“我知道,我有准备。”.

江陵南停工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江城上空引爆一颗令地动山摇的炸弹,无数人急跳脚了。

消息其实是云上主动放的,在公关评估了停工破产消息对后续房产的销售影响之后。

外界反应果然如预期,

区政府第一时间就决定介入,成立了重启项目专项工作组。

另外金越方面也叫嚷得厉害,借贷成本他们不认。

不认也没用,前任项目经理孙国栋在上一轮“自查”中已经背走了挪用专款这口锅。

理论而言,是金越和云上共同选定的项目经理造出巨额亏损。事实如何,其实三方都心知肚明。

要解决的问题太多,最后焦点集中在重启方案。

宁好领着投资部、工程部、财务部的高管们加了十多天的班,连轴转把初步方案做出来,交给专项工作组。

这期间,李承逸对业务两眼一抹黑,完全帮不上忙,干脆连公司也不去了,独自在家颓废。

宁好回不回雾凇院,他也干涉不了,知道她接个电话就立刻要去开会,放弃了查岗查哨,一切以公司为重。

宁好住在锦湖苑,闻斯峘每天快乐地往返于东城区和江陵区。

但是她工作繁忙,不是在算账就是在开视频会议,时常忙到午夜,他自下班回来还没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只能在远处看看她,听听她与别人通话的温言软语声。

这样也就满足了。

夜里睡前,他抱着她打趣:“你那儿比我这创业公司还辛苦。”

“那当然,”她笑,“我这可是破产公司。”

初步方案交给政府,等消息时歇了三五天。

可人是焦灼的,也放不开跑远去玩。

闻斯峘特地抽了一天空,带她到森林公园露营烧烤,秋天正是公园最美的时节,晚上和他坐在草坡上聊天,她用银杏叶给他展示“飞飞小鸟”。

这三五天里,家里其实先有个好消息。

汪潋这次产检要做B超,特地让有经验的吴妈跟着去。吴妈带回喜讯:“看见了看见了!是个男孩!我亲眼在屏幕里看见了!”

据说没看见的未必是女孩,看见的一定是男孩。

闻家昌出身农村,李路云也是市郊农民,观念都老派,虽不反感女孩,但继承家业这种事还是只想到男孩。汪潋第一胎就怀上男孩,让下一代继承人有了着落。

但是家中愁云还没散去,闻家昌只在晚餐时宣布了这个喜讯,与自家人稍稍庆贺了一下。

直到下一周,政府工作组回话,表示云上出的方案可行,让继续细化下去,并且细化方案要得很急,要求在一周内做好。

与此同时,宁好拿出了一份内部预算给闻家昌过目。

根据云上工程、合约和财务部门的核算,如果政府同意“破产重组、债务打折”的操作方法,由云上继续干完剩下的工程——包括理论上无盈利的商业地块,还有数十亿利润空间。

闻家昌不敢置信,把这份报告反复看了十几遍,没有找到漏洞。

他按捺着激动问:“我们真的能抢得过金越吗?他们现在和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在政府那边甚至信誉更好。如果他们知道还有这么大利润空间……”

宁好淡然道:“他们算不出这么大利润,除非政府把我们的方案透给他们。”

“没有不透风的墙,透给他们是很有可能的。”闻家昌忧心忡忡,“我们两家估计还要比价竞争。”

“爸爸,别担心,招商是我的强项,金越可没有这个优势,招商做不起来他们就赚不了这个数。”宁好安慰他。

闻家昌想起来,当初拿到江陵南地块桌面上的说法就是宁好在海源曾经有过傲人的招商业绩。

如今不管是宁永荣的能力还是宁好的能力,他只能信了这种超能力。

闻家昌不禁感慨,他这个宁老大哥,救了他一次又一次,绝处逢生,竟又是他。

这天晚上,闻家昌破天荒地跟宁永荣打了好久长途电话,到最后竟打得老泪纵横。

宁永荣不爱记仇,儿女婚事变卦的事已经过去太久,女儿婚后过得不错,替换的女婿也不是废物。

他没给闻家昌碰多硬的钉子,还邀请闻家昌今年携全家到中部他工作地过年,闻家昌此刻感激涕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挂掉电话,闻家昌回应李路云诧异的目光:“你来张罗,我们要庆祝有了孙子,扫扫家里的晦气。”

这一次大摆宴席,地点设在云上温斯特酒店,不仅请了来往频繁的亲友,还邀请了江城生意场上、官场上有头有脸那些人,一切的迹象都在释放信号——

江陵南只是战术性停工,一切尽在掌控,云上气数未尽,只待拨云见日。

这场宴会,宁好没参加。

她在加班赶方案。

第72章尾灯

晚上宁好睡得晚,早晨起得稍迟。

闻斯峘不一样。全江城不知有多少人家住西城,跑东城上班,从江陵区到东城区是最堵的,如果不想卡在路上一两小时,得六点半就出门,先避开家门口送中小学生上学那波拥堵,再避开后续上班族的早高峰。

他出门前在床边穿衣,看见她翻身压被子,知道她没睡熟,小声嘱咐:“你喜欢吃的那家黄鱼面还没开门,我给你煮了丐版的,面和鱼汤分开保温了,你起来倒在一起吃。”

她完全没睁眼,很敷衍地“嗯嗯嗯”,也不知道听没听清。

他已经穿好衣服,俯身轻吻她脸颊,坐着安静看她一分钟,悄悄出了门。

一个多小时后她才彻底醒来,冲过澡坐在餐桌前独自喝着汤汤水水,暖意从喉咙口流进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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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用手机给他发消息:[你每天这样奔波太累了,我们在你公司附近借个房子吧?反正我不用赶时间上班。]

宁好父母都是江城本地人,说话有方言习惯,闻斯峘的母亲不是本地人,他不知道“借房子”是租房的意思。

所以他回复:[好啊,云开在滨江半岛还有套层高低的房说可以借我住]

她立刻意识到他理解错了:[我是说我们自己租一个,能放些东西,有家的感觉]

[那我们可以住我妈那儿,不是有我们的房间吗?]

这笨蛋怎么不解风情,

跟老太太一起住和二人世界能一样吗?

宁好鼓起脸,顿时觉得手里的黄鱼面不香了,打发他:[这个再议,你先忙吧]

闻斯峘还在那头美滋滋,认为这是一次有效沟通,她说想和他有家的感觉.

好景不长,宁好把细化方案做出来后,就住回了雾凇院。

闻家昌想了解更多关于项目的情况,宁好也想了解更多他的想法。

自从他上次脑梗,卧房搬到一楼,谈事换到院子里的阳光房,陆昭昭给宁好的那个充电器形状的监听器没用了,阳光房的接线板太显眼,多一个充电器也会引人瞩目。

办公地点变成了雾凇院的会客厅。

工程平台两个高管、财务总和合约总,还有江陵南项目经理郑工,都天天被叫来雾凇院开会,董事长也要参与意见。

开会时,李承逸几乎插不上嘴,他能不能听到大家讨论的内容尚且打个问号,开这种会对他来说像点滴输液安眠药。他不太能坐得住,隔三差五就在屋里走动,泡个茶扔个垃圾之类。当然开会的人也不太注意他,除了他爸。

闻家昌有点恨铁不成钢。

汪潋父亲出事后,他心态也微妙地起了变化,汪潋怀孙子固然值得高兴,但是他有时候发着呆会想,要是怀上孙子的是宁好就好了,他们俩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有感情基础,两个人将来一个管公司、一个拉业务搭配正好,再要有个孩子就十全十美了。

他这点幻觉没产生两天就幻灭了。

闻斯峘耐不住寂寞,又跟回雾凇院来“居家远程办公”,他琢磨现在清算期间,闻家昌找他要钱的可能性不大。

闻家昌感觉得到,宁好平日工作异常专注,但是闻斯峘从客厅经过走动时,她会有点注意力不集中。

心里不禁唏嘘,小两口还是有真感情,可能宁好对承逸早放下了。

除了闻斯峘,李路云也喜欢徘徊在两个厅的交界处偷听他们开会的内容。

她担心公司渡不过难关,可闻家昌不说公事给她听。

探头探脑听个囫囵吞枣,似乎那位郑工现在是工作组的实际对接人,工程上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不过他不敢独断,接电话时会开免提,有时宁好在一旁摇头点头给他方向,有时闻家昌给他打手势写字条要求他说某句话。

每次挂掉电话,“智囊团”们又是一场激烈讨论,分析对面是什么意图、对面无心说出的哪句话透露了什么信息。

“政府共管账户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闻家昌站起来叉着腰,“归根结底还要我出钱,我出的钱为什么要打给政府。我只能接受钱到我们自己账、然后验资。”

宁好情绪稳定:“他们态度很强硬,不接受验资。他们态度这么强硬应该是因为金越同意了共管账户。”

“狗日的工作组,肯定把方案透给他们了!”闻家昌愤愤不平,“不过你从来没给工作组透过利润吧?”

宁好摇头:“金越弄不明白的,他们看到方案只会觉得‘那我们也能干’,却不想干下去怎么赚。”

财务总笑道:“金越是不是没搞清状况?破产后债务打折这对我们是最有利的,他们没我们这么重的债务,他们干还要继续往里砸大钱,干完了收入先还债。”

合约总:“就是跟我们对着干吧。一方面破产不签字,一方面跟工作组面前卖乖。先把我们挤走,以后再在法院那边下功夫。这个债务怎么处理,要看法院怎么判。”

郑工说:“不可能是意气用事,估计就是想先淘汰我们出局。是个人都知道活在自己手里干,才能把控住到底赚了多少,失去了控制权分多分少就成了别人说了算。”

闻家昌大手一挥:“那我们也可以这么干,泰和城不是回了两千万房款吗?先干起来把金越挤了。”

“不不不爸爸,”宁好扔开笔记本从沙发上跳起来,“你先别急啊,我们休息一会儿。”

宁好冲他使眼色,示意借一步说话。

两人把一屋子高管和小耳朵李路云晾在客厅,单独去了院子里的阳光房。

李路云只能从外看着两人摆手比划干着急,气呼呼跑二楼去找李承逸抱怨:“大下午天都没黑你在床上瘫着干嘛啊?去跟他们一起讨论策划啊。”

李承逸掀起眼皮一睨,不耐烦道:“这个东西不知道他们干嘛瞎起劲,工程给不给你继续干要看政府的态度,我又左右不了政府的态度。最后无非是两个结果,不给我们干,我们卖卖地还债;给我们干,我再去弄点钱继续投入干完。关键还是找钱,我作为公司老板不就是干这个的?跟着底下人咋咋呼呼干嘛?天天瞎分析,能分析出什么?”

李路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实在直觉不安。

现在闻家昌把宁好带在身边教,宁好的意见也对他举足轻重,那底下的头头脑脑什么都找宁好请示,有疑问和她商量。

到底谁才是公司老板?

不过很快她自我安慰道,宁好这个身份相当于很多企业的职业经理人,公司实际控制人是把控人脉、业务源和资金来源的。

与此同时,闻斯峘有自己的一点儿疑惑。

今天回来早,听见他们讨论的关键词,都是把金越放在对立面。谁也不知道,宁好和金越建工的安靖宇私交那么好。

他站在卧室外的露台,看见宁好和闻家昌单独进了阳光房。

金色反光在顶棚的金属边缘跳跃,白遮光布挡了他的视线,看不见里面。

就连一点微表情线索也没有,只能靠猜,现在的局面是宁好和安靖宇串通好了做局给闻家昌?还是宁好已经拿稳公司控制权,开始给老熟人摆乌龙阵?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能理解宁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只怕宁好不够心狠手辣。

阳光房里,

宁好给闻家昌交底:“我不打算跟金越争。他们要抢就让他们抢去。”

“哈啊?”闻家昌忍不住挠了挠脑袋。

怎么家里出了个诚心礼佛的,又来了个佛门圣母?

“如果您现在手里有两个亿,我当然赞成去跟别人比价,财大气粗往共管账户里打。但现在不是这样。我们现在只有那么一点点钱,更要谨慎地用。”

闻家昌不说话,听了这话性情也不好,脸绷得很紧,缺钱是现实,他不太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我一直在努力和工作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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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的就两点,第一、不要共管账户,第二、先把银行冻结承逸个人名下那三千万拿出来重启江陵南。那笔钱本来拿出来就希望渺茫,只有靠这一把去搏一搏。”

“这个太难了,特别是现在有金越竞争。”闻家昌叹口气。

“是很难,但我不会让步。现在想从我云上再掏出现金,不可能。”

闻家昌情绪低落:“承逸昨天也跟我交了底,泗城的地还是值点钱的,他可以再弄到钱,只是利息稍微高点。”

“没必要再借贷了,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摆脱高息的压力折腾江陵南,可别鬼打墙。”

闻家昌沉默许久,恹恹地问:“那你具体有什么计划?以不变应万变?”

“我认为这里面有巨大的信息差。首先,金越误会了,我们和工作组一直在反复沟通共管账户和三千万,他们一定以为是政府要出资三千万,心想有三千万启动资金,又有债务打折,谁干不了江陵南?”

闻家昌被气笑了:“要不要找人给他们喂点脑白金?三千万被银行扣了,就算关联交易坐实了,这钱充公了补损了,怎么也到不了他妈的金越账上啊?”

“所以他们同意共管账户,以为是政府出资。”

闻家昌:“…………怎么才能让他们醒脑?”

“钱不到账,自然就醒了。”

“但活已经被他们抢走了啊。”

宁好微微一笑:“不是的爸爸,只有我们能赚的活,别人抢不走。他们现在要抢就抢去好了,到法院出结果时,他们至少还要往里砸个几千万给政府做做样子。”

“他们不是公检法关系都很好吗?”

“关系再好,到年底也有年底的工作生态。法院临近年底会尽量少开案,并且尽量争取年内把当年的案件了结。像江陵南这样复杂的扯皮经济案,会尽量推迟到第二年年初,也就是春节后的二月,等到出结论,加快进度也要到三四月了。也就是说,我们和工作组谈判的最重要时间点,决定这债务如何打折的关键时间在明年三月。”

“但到那时候再抢就来不及了啊,金越如果一直在干,态度和进度都良好,工作组也会优先考虑他们。”

“同一条件下当然有优先。但是我们的条件比他们好就未必了。”宁好娓娓道来,“如果您现在去借贷,把钱打到共管账户,我们三月的谈判反而会陷入被动,他们知道我们有资金成本的压力。”

“我们怎么能做到比他们条件好?”

“等。”她把桌面上倒扣的干净杯盏翻过来,往里面续上茶碗里的八仙单枞,“我给您那份盈利预估报告,没有给过工作组,金越也不可能拿到。这其中重要的利润点有三个,其中之一是招商,金越做不了,更赚那部分是他们也可以想到的,二期住宅地块的建设能直接盈利。”

闻家昌摸摸下巴,从她的话里循出了真实意图:“你想……截胡?”

“到招标的时候,金越把现金都砸进去了,我们手上留着大量资金,您说,谁能中标?”

闻家昌彻底怔住了:“…………”

宁好又继续:“偿债的部分我们不参与,盈利的部分我们独揽,岂不是更好?”

“那……”这釜底抽薪之策过于冒险,闻家昌还是有些顾虑,“我们等到三月,把握有多大?”

“百分之七十。”她保守地预判。

闻家昌在落日晦暗的阳光房枯坐许久,没理由反驳,

只好认同她:“先这么办吧。”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饭时,闻斯峘突然被“点名”。

闻家昌说:“我这里还有你梁伯伯送我的鹿茸酒,你平时住哪里,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闻斯峘谦恭道:“我最近就住家里,快到海外年假了,没有那么多事。不过我不太喝酒,爸您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李路云捡着话茬插进来:“你爸爸这身体已经没法喝酒了,你平时也不关心……”

“那给大哥。”闻斯峘飞快地接嘴。

“你大哥老婆怀孕好几个月了,喝鹿茸酒干什么啊?”

闻斯峘慢下进食动作,刚意识到他们这话的潜台词,再加上两个姐姐一副吃瓜快乐、笑而不语的表情,绝了,嘲笑他声张了备孕太久没动静呗。

一桌人心知肚明,但望天望地支支吾吾。

闻斯峘余光往宁好那边瞥,她吃的节奏不变,像没听见,不懂她的意图,只好自力更生,尬笑着含糊其辞:“那就放在家里,谁想喝都能喝。”

偏是还有个李路云喜欢搞后宫斗争,不放过他:“我看斯峘牙齿长得挺整齐,估计没看过牙,有空的时候好好可以陪他去看一看,也要经常做牙齿健康护理嘛。”

这回,不仅闻斯峘本人一头雾水,

连宁好也猜不出其中谜语了,诧异地偏头检视他整齐的牙。

饭桌上只有汪潋一人嗤笑出声.

晚上各自都回卧房,宁好稍晚进门,准备更衣洗澡,

他站在暗处,手握一杯酒,突兀地发声:“圣诞夜有空吗?”

外套脱了一半,她动作放缓:“有什么活动?”

“云开要在家办cos派对,陆昭昭也会去。”

宁好不太明白他突然提昭昭是什么初衷,但有种回到学生时代的感觉,慢慢答:“能去。但你想做什么装扮?我想我们……应该搞个情侣装?”

“未必,你是你我是我,没必要统一成一对。”

她自觉创意匮乏,不死心,还想试探线索:“那你打算搞什么主题?”

“不好说。”他吊儿郎当地笑,“到时候临场起意,考察默契度也好。”

考验啊……

第73章尾灯

江陵南工程出了个意外变化,其实也不算意外。

在与工作组的沟通中,云上已经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热情下降,从一开始每天通话、视频会议,到后来三五天才给句回话。

而就在工作组晾着云上的同时,消息传来,金越已经入驻工地开工了。

虽然宁好已经给闻家昌打好预防针,给他说明自己的计划包括先放手。

可闻家昌眼睁睁看着项目被抢还是闷闷不乐。

宁好劝慰他:“如何重启、按什么方案重启都没有定论,他们就这样盲目把钱投进‘绞肉机’抢着开工。等到开年他们会很被动,现在投入的钱法院认不认成本还打个问号。”

这些道理闻家昌也懂,只是他依然担心,开年云上会抢不到二期住宅,这事一日未定,他一日忧心忡忡。

进入冬天之后,时间仿佛变得更粘稠缓慢了。

李承逸受不了家里压抑的气氛,跑去东北滑雪。

这段时间没了他,也没有要盯工地的借口,宁好长住雾凇院,闻斯峘也跟了回来。

她工作不忙,时常在家充当闻家昌的“心理医生”,陪他聊天,和他下棋,有时拉闻斯峘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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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家昌有时也拉闻斯峘一起玩无人机,还很遗憾地感慨:“现在身体不行了,不然我们可以打打篮球,我年轻时篮球打得可好了,你打篮球怎么样?”

闻斯峘小时候见过他跟李承逸打篮球,那不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他谦虚道:“我水平一般。”

闻家昌骄傲地说:“你大哥从小就打得非常好,体校要招他,我没让他去。”

李路云从远处望过来,不知他们在谈论李承逸,只见父慈子孝,闻家昌笑得很开心。

她心里不是滋味,又跑上楼去给儿子打电话催他回家。

也不能怪她小肚鸡肠,闻家昌靠她家发家,现在雾凇院一大家子都是前妻的儿女,一家人其乐融融,颇有“杜鹃偷家”的既视感。

李承逸不理解他妈的心情,被催烦了。

李路云最后下了死命令,让他圣诞必须回家过节,不想在和别人的一家“大团圆”。他才买了回程机票。

其实她哪知道,平安夜宁好夫妇有自己的安排,压根不在家过节。

关于cos派对,闻斯峘随便出考题的下场就是大翻车。

平安夜两人分别从自己的公寓出发,事先没对过答案,在宋云开家见上面才开始互相吐槽。宁好扮了绝地武士。

“哪个女的会扮绝地武士,你看看人家!”闻斯峘指着一屋子莺莺燕燕痛心疾首。

放眼望去,六十多位奇装异服的客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攀谈,女生大多选了比较性感的造型,没几个不穿小短裙。

几个扮相特别华丽的姑娘,斜靠在长条沙发里,慵懒地抱着青绿色和鹅黄色的抱枕,圣诞树上的彩灯映在她们身上闪烁,美得像油画,说不清出的是什么形象,大概扮的是王室公主。

闻斯峘心下是有点不服气的,宁好认真打扮起来绝对比她们漂亮。

宋云开组的局邀的人,以年轻官二富二代为主,有三分之二都没结婚,带着点联谊性质,女孩们自信开屏,身材越好露得越多。

但宁好一个已婚人士,又没有招蜂惹蝶的必要。

“可以用光剑打人。”还是运动方便玩得开心对她更重要,她边说边用光剑敲他帽子。

爱用光剑打人的男士倒是不少,自带光效群魔乱舞的,闻斯峘生气,这看起来像自己夫人和别人组了无数对cp。

比起宁好的主流装扮,他自己那120厘米长的银色假发才闪瞎人眼,耻度爆表。

遭到了陆昭昭无情的怼脸嘲笑:“哈哈哈峘哥你是真没这气质,谁家酒厂大佬每时每刻咧个嘴这么快乐啊?”

徐笑也是个毒舌的,揶揄道:“cos这个呢,宁好不能在他身边,我们把宁好带走,他笑容自然会消失。”

闻斯峘反唇相讥:“陆昭昭你别笑我,dresscode你都搞错了。这是平安夜派对,又不是万圣夜派对,你化成僵尸新娘,这不太平安吧?”

“但你们俩像个组合,精神状态很美的组合。”宁好各打五十大板。

“哼。”闻斯峘心想,反正今天讨了宁好欢心已经值了,宁好初见他那行头虽然笑岔了气,但笑岔气之前眼里是有惊喜的。

别人的目光他也不在乎。

散场已是凌晨,宁好喝了点酒,有点犯困,两人商量就近去他母亲家住。

闻斯峘录过指纹,可以直接进家门,母亲应该正在睡觉,不用汇报。

室外下着雪,但很遗憾不是白色圣诞,江城的雪总是落地即化。

一坐进温暖的轿车后座,闻斯峘就把假发和帽子摘了,打趣道:“万一我妈起得早,看见这打扮肯定以为见鬼了。”

宁好把他们与司机间的玻璃隔板升上去,他就借着隔板看自己的影子,以判断头发有没有整理好。

宁好笑话他:“照够了吧?帅吗?小心变水仙。”

他转过头吻她,不慎笑场,把她兜帽一摘:“回家你也快脱了这个,和武士接吻怪怪的。”

到家洗完澡,闻斯峘发现住母亲家这决定是在给自己挖坑。

新房没住过人,没有小雨伞。

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大过节的,有外卖员接单送点这东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者来了一按门铃还得把老太太吵醒。

闻斯峘无奈地穿衣准备自己出去买,宁好劝他别折腾。

“我包里还有上次没用完的,我买的那种。将就用吧。”

气氛已经升温,好好就在眼前,这简直是对人性的考验,只能又委屈地接了他看不上的那种。

他撇个嘴撒娇:“你帮我戴。”

她自己试着操作了才知道费劲,在这上面耗时许久,还像被凶器指着,害羞又紧张,连耳根都通红。

等不及了,闻斯峘笑着俯下身吻她红得透明的耳朵。

不知因为节日还是下雪,这一场做得格外沉溺忘我。

雪未消融,春已先到。

娇花在强势的气流中瑟瑟发抖,雪化成露,水声汹涌,打湿每一寸盘虬的枝干。

劲风吹过曲径通幽处,柳树枝条柔软,承不住那一点雪的重量,像海上漂泊的舟,失控地打旋,哆嗦着即将爆青。

园林深处盆栽锦簇,有些花本是能越冬的,乳白的芍药蓬勃地盛放在粉牡丹上。

从远处望,一茬一茬,此起彼伏,交融得难舍难分。

风停雪住后,才找回知觉。

他发现大事不妙:“套破了。”

“…………”她累得不想开口,发丝被热汗黏在脸侧也懒得抬手去拨一拨,过了好久渐渐退烧后才答,“算了,吃药补救吧。”

“那……”既然如此,他又有了想法,“趁机多来几次?”

几次她吃不消,两次通常刚刚好。

又放开缠绵过一回,她状态舒爽了,精神也振奋起来,高兴地套着他的衣服光脚在房里转。

拿起他那cosplay的假发往自己头上戴:“看我,白发魔女。”

他靠在床头笑她:“魔女白发是受了情伤,这个伤你是没机会受了。”

“难说哦。你妈也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她放下假发,又去找别的玩物。

“你先进的三观不能被她落后的三观洗脑吧?”

她随手翻着搬来后还没来得及整理完的纸箱:“有你小时候照片吗?我想看看‘刑满释放’是什么样。”

“可能有,集体照,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闻斯峘经过一场激烈运动也有点累,警觉性急剧下降,竟放任她随便翻找,直到她拿起个卡纸变了脸色回头,才反应过来。

完了。

那是他高中时帮宁好占座的姓名牌,上面还有宁好亲手画的小兔小鸟。

宁好瞠着眼睛,满脸错愕:“你是……‘乌鸦’?”

闻斯峘坐直,大脑短路几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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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

“乌鸦。专给你带来不祥的预告。”她冷着脸重复第一次听见他声音时他对人说的那句话。

原来如此,他想这也合理,她养的小金鱼都有名字,自己自然也有个名字。

“……我不知道你还给我起了外号。”高度紧张之余,他居然有点欣喜。她不仅给他起外号,还把他乱开的玩笑记那么清楚。

“所以,玩弄我感情也是你的恶作剧吗?”

“…………我什么时候玩弄你感情?”

从天而降这么大一口锅,闻斯峘吓得魂飞魄散。

情绪上涌,宁好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意识到质问是认真的,麻烦大了。

“你骗了我三年,又骗我四年,一次又一次玩消失,这不叫玩弄感情?真了不起。”宁好用袖子擦一把眼泪,一边控诉,一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内衣、毛衣、武士袍穿上。

她一穿袍子,场面又有点搞笑。

闻斯峘不敢笑,感觉她要走,也飞快地开始穿便装,做好追妻准备。

“不是,好好,我不是故意玩消失,我是……你都不认识我……我……”

“你消失一次也就算了!你消失了又出现,害我以为你第二次消失后还会出现,一直等一直等,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她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出门前把假发帽子都当武器砸他身上。

闻斯峘急切地在房门口拽住她:“好好,我真不知道你还记得我这号人,我、我、自我定位就是陪你解个闷,有没有我不重要。”

宁好一脸难以置信:“行,是我自作多情行了吧!我蠢,我傻,我就是给乙游里的纸片男人花好几万块那种笨蛋。放开,我要回家了。”

“不,好好,你别……”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男朋友对女朋友才会做的?欺骗人家感情,玩够了玩腻了,‘砰’的一声人间蒸发,什么都不认账!你纯情,你不重要,你就是解个闷,你人还怪好呢!怎么不去福利院陪孤寡老人解闷!”

“不是,好好,我、我觉得男女朋友得在现实中互相认识……”

宁好气得往他胸口一通狂捶:“所以你为什么不来认识我呢?是我的错吗?你原生家庭不幸、你过得惨、你穷你自卑,是我造成的吗?为什么后果让我来承担啊!”

“好……”

“我真是见鬼了还嫁给你!你可玩真花啊闻斯峘,你也知道这些东西得藏好啊?”她抖着不知道为什么还拿在手里的姓名牌,“你不会以为你晾了我五年,回来跟我结婚,这五年就翻篇了吧?”

“……没到五年。”他真是昏头了才会在这个点上辩解。

“没到五年只有四年还骗我不够久是吗?”

动静太大,陶如敏被吵醒了,忙披了件衣服出房门来:“这是怎么了?啊?”

闻斯峘分了神,手一松,让宁好冲出家门跑掉了。

他还不及解释太多,丢下句“正常吵架,没事”就追了出去。

陶如敏一头雾水,吵架,哪里正常了?

电梯上来得不够快,闻斯峘在电梯口把她追上。

“怎么你还想囚禁我?”

“……不是,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雾凇院。”

“我送你。”他一摸口袋发现没拿车钥匙,又匆匆忙忙折返去拿,等他重新出来,宁好已经进电梯走了,他不得不在原处等另一个电梯上来。

早晨这个钟点去雾凇院那种郊区的车很少。

他在路上开着,很快猜到前面那辆灰车就是宁好叫的专车。

用车载电话打过去,刚说了半句“好好,你先别生气”就被她骂回来:“我要跟你离婚!”表达完她想表达的,她就挂断,再打已经不接。

闻斯峘叹着气,一路跟着那辆灰车,到院子里专车停在地面放下她就走,他却还得把车停进车库,又比她慢一步。

追上楼宁好把卧室门锁了。

因为正巧赶上一家人准备吃早餐的时间,两夫妻一个逃一个追把全家都看呆了。闻家昌甚至喊了声宁好“好好来吃饭”。

宁好头也没回:“不吃了爸,我要跟闻斯峘离婚。”

闻家昌:“…………”

过不了几分钟,另一位当事人穿过现场。

闻家昌:“闹什么啊说要离婚?”

他也没回头,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没离,不信谣不传谣。”

李承逸站饮水机边挠挠头,感觉一早上心情像过山车似的。

闻斯峘在房门外好话说尽,宁好就是不开门。

一家人饭也不吃了,都挤在楼梯口围观,姐姐们还想向闻斯峘打听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二姐说:“好好脾气那么好,你把她气得要离婚,不会在外面有两岁私生子吧?”

闻斯峘无言。

过半晌宁好出来了,冷着脸推个巨大行李箱。

他按住箱子制止她前行:“你要去哪?”

“回娘家。”

李承逸一个箭步冲上前从闻斯峘手里夺过行李箱:“我帮你拎。算什么男人啊都不帮人拎箱子!”

闻斯峘:“…………”

李承逸又喊闻笛赋:“二姐你赶紧打电话给司机,送一下好好。”

“好嘞!”二姐率先飞奔下楼。

闻斯峘顾不上这群落井下石的,只管劝宁好:“好好你想回娘家住两天也行,可别生气了。我有罪,都是我的错,你、你一定别生气了……”

宁好使蛮力把他手指一个一个掰开。

再想拉住她时,大姐又出手阻拦了:“你有罪去赎罪啊,让人别生气,你这让人生气的人又在人眼前晃。”

闻斯峘:“…………”

宁好在这群帮倒忙家伙的助力下胜利大逃亡,闻斯峘扶额站在客厅中央喘气缓缓。

闻家昌嫌弃地睨他:“就一个,你都搞不定。”

“……是技术性调整。”闻斯峘一抬手,踉踉跄跄,又转身去车库。

丈母娘肯定会劝和的。

第74章尾灯

“所以,‘谈过四年又不辞而别’是怎么回事?”

宁好上楼换衣服,把房门反锁了。

闻斯峘被闹不明白她扔下那两句话的岳母拦下来,在一楼客厅里盘问。

他正襟危坐,解释道:“其实不算‘谈过’,我只是看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给她微信发首歌听听,如果她愿意跟我聊她生活上的事,她会打电话给我。但这种情况很少,我不敢老去骚扰她。”

郝女士琢磨了片刻,立刻就抓住关键:“她心情不好,你马上就看见了,你整天跟踪她吗?”

“…………不是,我、我知道她来我们学校上课的时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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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因为、因为我也修双学位,她只是和我不同班。而且她吃饭、练琴有固定的位置……”他补充着信息,额头冒着虚汗。

“哦,你是有计划地跟踪她。”

企业级理解。

闻斯峘:“…………”

“我就不太明白了。”郝时愿蹙着眉,“你也长得挺不错的,怎么不光明正大地去结识她呢?”

“我和她建立不了交集,她戒心很强,对路上搭讪的男生一概很反感。她一般只和同班同学、同社团同学一块玩儿,我跟她不是一个学校,她高中同学聚会也不参加,实在是没办法。我有她的手机号,高中时就有,那时候帮她占座,她亲口说过把我当朋友……这是我唯一的途径。”

郝时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觉得也不算有多罪大恶极。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交流方式,他没有影响宁好,还能提供点情绪价值,可能反而是这样,让她对他的好感比那些搭讪骚扰人的多一点。

郝时愿自我反省也有责任:“我女儿是比较单纯,她出远门读书,我嘱咐她尽量不要谈恋爱,要谈就谈本地人。因为我希望她毕业后一定回江城来,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干这个行业,在眼前她爸爸能关照到。”

闻斯峘讶异,没想到自己是本地人还是重要加分项!

扪心回想,好像大三聊到实习时,宁好问过他毕业回不回江城,还好他没答错,可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背后有这么多内情?

“……我和她聊天说,找了不同地方的男孩子,毕业了要异地要分手会很伤心。她也跟我说不想浪费时间。”郝女士继续说,“她从小就是那种定下目标后很专心的孩子,这可能就是她大学一点不想谈恋爱的原因,但是没想到……”

“是,完全没想到……”闻斯峘接嘴,低着头,诚心悔悟的认罪态度,“她突然说我欺骗她感情把我也吓了一跳。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做梦都不敢想能和她谈恋爱,我只想为她做点事,她把我当朋友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我也没有办法,你肯定还是伤了她的心,只能你自己去解开这个心结。”

“我知道。我一定加倍对她好。”

郝时愿给他支招:“她现在在气头上,你不要去逼她马上原谅,她倔起来也很难搞,给她一点时间想想。你们两个小时候就聊得起来,结婚这么久了也有感情基础,她总归能想通的。”

闻斯峘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你饿了吗?在家吃饭吧?”郝时愿手指指厨房,微笑起来,“今天有火鸡腿,邻居送的。”

他突然怔住,经过提醒,知觉才一下被重启。

闻到家里炖菜炒菜的香味,确实饿了,早饭没吃,直到现在快接近中午饭点。

非常突兀的一个话题转折。

他好像一脚踩空跌进陷阱,回过神却发现是一片柔软温暖的植被。

他犯了大错,害她伤心、哭着说要跟他离婚,她妈妈却还关心他饿不饿。

这让他猝不及防,没出息地鼻子发酸。

他触电似的蹦起来道别:“不不我还是走吧,我自己找地方吃饭。她现在不想见我,我留下吃饭她就没法吃饭了。”.

静下心回忆和她一起走过的漫长时光,像两条平行轨道的同向列车,她走她的,他一边朝对岸张望一边走自己的。

温暖的风总是从她往他的方向吹。

光线穿过她斜切过来流向他,动听的音符穿过她流向他,深情的文字穿过她流向他,好像任何美好都能从她那里筛下来一点,分给他。

在另一个始终前行的坐标轴上,他们先后经过教室,经过红砖色的跑道,经过秋季金色的银杏路和冬季结成冰的湖……

从此寂静时不用再独自无聊。

两个人稀薄的联系落进虚空的字迹和无形的声音,稀薄得难以捕捉,最终变成消散后无法求证的雾。

谁知温暖会在角落堆积,像蜘蛛在暗处结网。

有一天汹涌的明亮忽然转个直角,恰好把她丰盈的爱切走一小块,压成薄影,和他深黑的人影交叠。他以为那就是他幸运的顶点。

她回过头,周身是暖融融的光辉。

爱被放大,无限盛大,穿过她流向他,稀松平常地问:

“饿了吗?”

“在家吃饭吧?”

幸亏他戴了眼镜,否则都无法分辨眼角的湿意是因为酸涩感在胸口结块被硌痛,还是干冷的风太过猛烈。

他又去吃了她推荐的丽园小馆,那也是她分享给他的一部分美好。

回来后他没上车,因为宁好房间的窗冲着后院,不冲车道。

他撑伞站在院子外才能看见属于她的一团橘火。

冬天,天黑得早,而且今天又是个雨夹雪之夜。

也许宁好能同情他,看在他抗寒艰难的份上给他一点心软的回音。

宁好早看穿了他的把戏,把他从黑名单放出来发了条消息:[赶紧走!不要演卖火柴的小男孩!讨厌这种卖惨示威!你不走我走!]

她发完她要说的话又把他迅速扔回了黑名单。

闻斯峘无奈,这依然盛怒未消。

圣诞节,总不能逼得她没法和妈妈吃顿饭,离家出走?

他只好灰溜溜先走了,也没地方去,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

车还是最初那辆小车。

曾经他开着这辆小车在夜里奔波,为了见一见宁好,有时候车上载着宁好,两个人从尴尬到熟络,逐渐笑得自在,停车时牵起手或者亲吻。

然后突然在这一天,世界突然被“啪”的一声拉灭开关,所有的光都没了,每个毛孔都感到寒冷,仿佛之前的一切全是幻觉。

梦醒时又回到这辆车。

这辆车是宁好开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里面有他早已熟悉的独特气息,很清冷的玫瑰味。

他坐在车里,就仿佛看见宁好把凝珠往洗衣机里投,或者她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和他聊天一边揉开脸上的按摩膏,或者她就在副驾,下车前匆匆从包里掏出管护手霜潦草地涂抹。

就这样他在车里坐了一夜,瞌睡过很短暂的一两小时,醒来不看导航并不知道自己停在城市的什么方位。

天亮后他又回到她家楼下继续蹲守。

宁好回到了家,早晨遛狗的任务自然又归她了。

闻斯峘有点嫉妒闹闹老有所依,开车在后面跟着,打远光灯帮她们照路。

宁好应该知道这道光哪来的,可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他跟着跟着,产生些灵感。

等护送一人一狗回家关上院门,他掉头出了小区,一路开到了雾凇院。

刚进厅里,被闻家昌逮个正着:“你等一下。”

他诧异地慢下脚步,望着厅里分立在沙发两端的父女。

闻家昌也有些恼火,叉着腰质问:“你和宁好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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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解决?”

闻斯峘感到伤神,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大学时候的陈年旧事,我在解决了,我先上去洗漱一下……”

“在学校的事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二姐激动的时候音调就自然拔高,“她给我发微信打电话都说要辞职,我好说歹说才暂时劝住她让她把年假先休了。”

辞职?

闻斯峘顿时意识到事态比想象得更严重,宁好连她的复仇计划都要放弃了?

她真的没有考虑过原谅他?

他的心无底线地下沉,陷入了更深不见底的恐慌,拼尽全部意志才定了定神,蹙眉道:“我知道,但也给我一点时间。”

“你要多少时间?”闻家昌着急,“她春节之后能不能马上回来上班?我们要投标,这很关键呐。”

闻斯峘没回答他的提问,并不关心节后她能不能上班,只在乎这辈子能不能让宁好回心转意。

他无视了闻家昌,转头向立在极远处墙边看热闹的吴妈,指着她身边一面景观鱼缸:“阿姨,麻烦您帮我把小红打包。”

“小红?打包?”吴妈一头雾水。

“就是那条红色小金鱼,捞出来,用她带回来那个充氧气的小鱼缸装一下。”闻斯峘努力给她比划令其领悟。

二姐先领悟,半猜中他的意图,却换出很瞧不上的鄙夷神色:“啊?你要劫持别人金鱼做人质啊?”

闻斯峘:“…………”

深感雾凇院确实风水不行,容易让人脑梗心梗。

好在吴妈已经打开景观鱼缸的盖子在操作了,另一位阿姨闻言也马上行动起来去找小鱼缸。

“我带金鱼去感化她一下。”他忍住烦躁对二姐解释,“她们毕竟有感情。”

“你们没有吗?你家庭地位还不如鱼?”二姐更龇牙咧嘴了,“那你控制了小红逼她跟你和好不就是劫持吗?我又没说错。”

闻斯峘无话可说,转身上楼,却在楼梯上巧遇背书包下楼的冉冉和大姐。

冉冉不待见他,一边下楼一边老神在在道:“我长大以后绝对不找小舅这种坏男人!”

闻斯峘:“…………不是,姐,你教小孩挑男人合适吗?”

大姐慢吞吞白他一眼:“我可没教她,小学生比你情商高多了。”

反正他今天就是晦气,里外不是人呗?

叹口气,继续上楼。

到三楼转弯处,一抬眼,对上汪潋阴恻恻的笑脸。

她已经显了怀,还是很妖娆地靠着墙,双手交叉正好搁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挺安逸,见闻斯峘顶着一脸认命的倒霉相爬楼梯,笑得更快活:“我好心给你支个招吧。爱马仕听过伐?恒隆广场在南京西路知道伐?要订方方的大包不要圆圆的小包记住了哦?带去哄人,被轰出来的概率小一点。”

“她跟你不一样。”他冷脸道。

“你可真是太抠咯。”她赶苍蝇一样挥挥手,一副和他讲不清道理的嫌弃样子,转身往走廊另一头与他分道扬镳,“奔三的女人谁跟你玩小金鱼?我都替宁好怄气!”

第75章尾灯

闻斯峘没有轻举妄动,保持着每个早晨给宁好照路去遛狗的习惯,也让宁好养成不反感他徘徊在左右的习惯。

几天过去,心里竟生出些安逸,好像又回到总跟在她身后的日子,感觉很熟悉。

他理解为,宁好没赶他走,放任他跟来跟去,还是把他装在心里的。

不过现实不允许他再细水长流徐徐图之,因为小红快被他养死了。

这几天小红跟着他颠沛流离,大部分时间在车里,虽然没被宁好赶,但经常被保安赶,除了精神持续惊恐,基本生理保障也堪忧。

闻斯峘记得宁好养鱼很精细,中午和夜间水温调得不一样,中午和晚上喂食的颗粒数也不一样,每四五天还要换一次水。

可不知为什么,换过一次水后,小红明显精神不振、不爱吃粮、游动缓慢没有活力了。

他怕照顾不周、让它折在自己手里,更罪加一等。

先带去卖鱼的宠物店让老板诊断了一下病情,老板给它重新换了晒过的水,换了个更高级的鱼缸,说服他再买了一条鱼,美其名曰“作伴”。

于是第二天一早,宁好遛狗没碰上他在后面打灯,以为他坚持这么几天就放弃了,回到家门口,远远就看见闻斯峘搬来两个大鱼缸摞在地上,左手还提着一大包红色包装不知道什么东西,像过年赶集似的。

宁好被闹闹拖到他面前,仍板着脸,不给他好脸色。

闻斯峘小心翼翼道:“我给你送小红来,给她换了个大点儿的鱼缸,挺沉,我帮你搬进去吧。”

宁好没说话,轻轻松松把装小红的鱼缸抱在怀里,弦外之音,不需要他。

他忙不迭展示着下面一个同样规格的鱼缸:“还有这个,是它老公。”

宁好垂下眼去,鱼缸里一条颜色鲜艳的小蓝鱼,外观看这两条鱼倒是挺配的。

目光没停留两秒,她抬起眼,往闻斯峘脸上淡淡扫过,对他说了几天来第一句话:“不需要老公,扔了吧。”

“……”闻斯峘听见自己玻璃心破碎的声音。

宁好抱着浴鱼缸,猛拽了一下牵绳,制住想往闻斯峘身上搭爪子的闹闹,拉它往家门去。

他反应过来,三步并做两步重新追到她面前举起那红色的一大包:“还有这个,是给闹闹买的新玩具……”

宁好站定,做了次深呼吸:“又来这招?连新花样都懒得想?”

闻斯峘无措地垂下手。

“别拿给我的狗买玩具来哄我,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明白么?”

闻斯峘辩解道:“我没别的意思,没跟你吵架我也想给闹闹买点玩具。”

她冷笑一声:“你不送玩具还好,送玩具倒是更提醒了我,上次送玩具时是怎么骗我的。”

“骗你?”

“不记得自己怎么骗的?你说你高考没考好,要去南方读书了。”宁好挑着眉,一步一步逼近他,“哪个南方?原来是北大啊!真够‘南方’!”

闻斯峘被她的愠怒逼得下意识后退,伸手帮忙托住她手里的鱼缸,小声提醒:“当心鱼缸。”

“不是该‘当心渣男’么?”宁好停住脚步,“你可以说你出身不好家庭不幸这些都是事实,你骗取女生同情心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是吧?”

“不不,没有那种事。我只有你一个。”他先撒手把闹闹的玩具扔闹闹面前地上,腾出手握住她的胳膊,“好好……”

宁好做了个想甩开的动作但没成功:“就逮着我一个骗是吧?”

“……也不是。”

“那你说说清楚啊,你骗我说高考没考好是什么意图?你骗我的时候知道我会担心你同情你吧?而且你直到11月才重新联系我,怎么了?是北大没有你看上想骗的其他女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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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好好,我之前没去过北京,以为上了大学能很容易在你身边跟你当面相处,我说我去了南方,是想放下那个手机号。”他诚实诚恳地认真解释,话到最后,有些委屈无奈,“后来你也知道了,没那么容易。”

“有多不容易?走到我面前说你是‘乌鸦’不就认识了吗?”

“首先,我不知道我一直有个外号。其次好好,我真不知道这个手机号和号码背后的人对你是有意义的……”

“哈!我明白了!”宁好又恢复了那种自带敌意的讽笑。

他有种“又说错话”的不祥预感。

果然——

“还是我自作多情,就我觉得有意义是吧?去你的南方吧!”

宁好抱着鱼缸牵着闹闹转头进门,按蓝牙遥控把院门关在他面前。

闻斯峘无奈,只好先把给闹闹买的那包玩具像以前一样从院门上方扔进去。

接着,发愁地看向地上另一个鱼缸,蹲下对小蓝鱼说:“怎么办?不要你。只能跟着我了。”

鱼缸被搬回车上,放在副驾。

为了防止刹车时滑动,闻斯峘还给它系了个安全带。

然后该做什么,他一筹莫展。

在车上又苦思冥想一番。

他决定找个外援,陆昭昭要是帮着劝她,宁好说不定能听进去。实在不行,就把小蓝鱼送给陆昭昭吧,女生养东西总归存活率高一点,闻斯峘不想变成金鱼杀手。

为表诚意,他去找陆昭昭之前通了电话,专门回家换了身衣服,开车到她家附近接她,去吃上次法华区那家她钟爱的烧鸟老店。

陆昭昭打开副驾,发现已有个鱼缸,又关上,绕到后排上车。

闻斯峘趁机给她介绍:“这是送你的鱼……”

“嗯?那家店还能自带食材的吗?”

闻斯峘怔了怔:“这不是食材,是宠物鱼。”

“哦……”陆昭昭有点困惑,怎么突然送宠物了,纳闷地扒着前座靠背看那鱼,鱼和鱼缸都挺新的,也不像是自己不想养了转送他人。

到餐厅后,闻斯峘停好车,把鱼缸转移到后备箱去。

陆昭昭看他操作,袖手旁观,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道出自己的猜测:“你和宁好吵架了吧?”

他关上后备箱抬起头,对她刮目相看,心里暗叹,还挺敏锐。

陆昭昭知道他脸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什么意思,哈哈笑着:“我就说嘛,吃饭她不来,那小鱼也是送她被拒的吧?”

闻斯峘做了个有请她上台阶的手势,用进门到落座的时间简单把来龙去脉跟她说了。

“啊?‘乌鸦’是你啊!”陆昭昭大惊失色,“我们当时讨论了一个月‘乌鸦’是谁呢!”

闻斯峘一头雾水:“谁讨论?你和宁好?”

“嗯。我猜是李承逸……”

闻斯峘脸一垮:“我谢谢你。”

陆昭昭笑嘻嘻说:“没线索嘛,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不是李承逸了,没有张冠李戴被人冒领功劳哈。”

闻斯峘微微点头,想必“很快”是因为宁好通过“寻人启事”把他找出来了。

这顿饭紧着陆昭昭一个人吃,她吃人的嘴短,回家时拍着胸脯说劝和之事包在她身上。让闻斯峘重新燃起希望。

把陆昭昭和小蓝鱼送回家后,闻斯峘又回到翠竹苑,等在宁好窗户外面。

又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扑在这上面,拿出手机,他看见宋云开发来了一堆短信:

[哪去了?]

[休假旅游了?]

[邮件总该回一下吧]

[对了,你和宁好春节在江城吗?]

对了,我也不知道春节怎么过。

闻斯峘沮丧地想着,把和宋云开的聊天框划走,打开宁好的对话框试试运气,发过去一条:[云开问我们春节在哪儿过]

这一条,竟然没有被屏蔽!

已经从黑名单被放出来了!

陆昭昭果然是观音菩萨!

但还没高兴一分钟,宁好的微信回过来,给他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你爱南方去南方过吧,与我无关。你也别满世界搬救兵,这么胡搅蛮缠只会让人更恶心!]

……恶心?

情况很严重!

[好好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搬救兵了!]

闻斯峘滑跪完欲哭无泪,马上躲回车里拨通陆昭昭的电话:“昭昭你怎么劝的?她好像更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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