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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算账
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有这种走向,沈槐之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站在王进身后的宁风眠,现在就连将军都意外地挑了挑眉。
但是,好像误会成这样似乎也很意外地不错?
沈槐之扶额一脸崩溃地摆手道:“王兄不愧是走南闯北的好汉,果真见多识广,小弟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甘拜下风,但还是想知道每个月这么多钱能养多少壮汉。”
沈槐之满心崩溃,自己这具原身交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朋友,如此突破天际的联想能力也是令人叹服,然后一脸无语认命地趴在桌上双手合十拜道,“拜托了拜托了!”
“也罢,”王进无奈地摇摇头,“都怪哥哥们平日里太宠你,这不就真的把你给宠坏了……那衣服算不算在这银钱里?”
“算!我想开个军事主题的,衣服就是铠甲戎服什么的,不过王兄你知道的,既然是男风馆嘛,突出的主要是一个肌肉展示,所以礼服什么的就不需要了。”既然王进这么想了,那干脆大家都顺着思路大胆展开想象好了,制服诱惑斯哈斯哈!
果然,王进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看变态加智障的眼神看向沈槐之,然后无语地提起了笔。
“补药要不要?”
“要!王兄麻烦把补药金额单独标一下哈!”到时候就换算成跌打损伤药好了,“对了兵器!”
“哈?”
“兵器啊,”沈槐之十分认真地点点头,“兵器很重要的,尤其是刀剑狼牙棒什么的,王兄一定不要忘记哈!”
“你确定?这些东西放男风馆不怕出人命?”
“嗨!王兄,既然是军营主题的男风馆那这种征服类的道具怎么能没有呢,我到时候刀剑不开刃就是了,一定要按真实兵器的价格预估啊,咱就突出一个真实性!”沈槐之此时笑得十足是一个变态。
宁风眠:……
王进的眼神十分复杂:“既然兵器都有了,那用具要不要?”
“什么用具?”沈槐之眨巴眨巴漂亮的小鹿眼。
“啧!”王进眼中又浮现出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男人之间玩的花样你怕是都没搞清楚吧,就想赚男人的钱?”
沈槐之:……我要是搞得门儿清将军不得撕了我?!
“这个用具……应该也没多少钱吧……”沈小白花小心提问道。
“哼,”王进又是一声冷笑,笑得沈槐之心惊胆战,眼瞧着话题越跑越歪,这账还算不算得准都成问题了。
“哎,王兄,”沈槐之眼珠一转打算祭出王牌——自家将军,“这也就是我的一个想法,王兄就按照正规军队的男人吃穿用度来估算,你看我吧,明显就是因为太过思念将军,所以想开个军营主题的男风馆,大家也都能理解的嘛!”
王进一听这话,看向沈槐之的眼神果然又丰富一些,主要组成成分为变态+智障+疯子+怜悯。
“好,咱就按一般军营花销来算。”王进特别同情地深深望了沈槐之最后一眼,然后就真的开始埋头计算起来。
王进这人虽然有些商人特有的滑不留手,但是认真起来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的,但凡是数字上的事情王进决计不会马虎,一定给你精确到铜板。
这一整个白天,沈槐之就在旁边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磨墨铺纸,忙得满头大汗。
“三万!”王进说道。
“这么多?!”沈槐之咋舌。
“所以弟弟你到底是想开多大的一家男风馆?”王进此刻也不解了,看沈槐之的眼神也终于从变态智障转为面对一个疯子的迷茫。
“不是,我就是随便想想……”沈槐之这些也不好解释了,“不过王兄你是按照正常军营的规格算的吗?”
“你居然怀疑我?”王进惊呆了,没人怀疑过他金算盘,没人!
“不不不,我意思是既然钱这么多,如果按照普通军营规格算有这么多人的话,干脆我就把东西都用最好的料子来?比如用具都用金银玛瑙珊瑚什么的?”
“噗——”王进喷了一口茶出来,一脸的难以言喻,“弟弟你是真的不懂是吧……”
一直站在一旁的宁风眠却陷入沉思,王进的整个计算过程他都看在眼里,确实每一步每一笔都是实打实的精准,结果也是准确的。三万私军,这是个不算多也绝不算少的数字,放在当今民生安稳的祝国境内的话,三万私军掀不起什么大浪花,但倘若单单针对一座城池,三万私军就又绰绰有余了,可只拿下一座城池的话对崔绍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崔绍养这三万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就先这样吧,”沈槐之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拈了块刚刚送上来的切好的菠萝就自然而然地往嘴里送,“哇好甜!”
“哎?”王进瞪大眼睛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沈槐之,“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就敢这么地往嘴里送?”
“啊?”沈槐之看着手里黄澄澄的菠萝片当场石化,莫非……这菠萝此时还是个新鲜玩意儿?糟了,该怎么解释自己毫无心理障碍地把这种从未见过的水果直接往嘴里塞这种事情?
沈槐之的cpu又开始烧了……
“啧啧,还开男风馆,”王进连连摇头,“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往嘴里放,到时候在男风馆中怕是被人下药了都不知道,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沈槐之:……这话题完有完没还了!
“所以,这是什么?”沈槐之举着菠萝虚心求教。
“这是一种哥哥从最南边发现的新水果,名叫黄梨,”王进沾沾自喜道,“怎么样,好吃吧!”
黄梨?沈槐之疑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菠萝,咂摸咂摸嘴里的菠萝甜香,感受到了时代的巨大鸿沟。
“好吃!”沈槐之擦了擦手,“就是不知道这水果颜色如此艳丽香气如此浓郁是否有毒哎。”
虽然现在找补显得有些做作和刻意但是管他的。
“哎?哥哥难道还会害你不成?”王进佯装生气,“这水果哥哥都没大量买,就先给你尝尝鲜的!”
“啊谢谢王兄!对了说到新鲜事,王兄要不要现在就去看看开阳的双季稻?”沈槐之有心要把王进支开,留下空间给宁风眠独自研究这令人感动的计算成果。
“哦对!咱们这就去?”在商言商,说道生意事儿,王进立刻又恢复成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样。
“走!”
沈宅花园中那块开阳的双季稻试验田硕果累累,金黄而沉重的稻穗已经全都沉甸甸地垂下了头,随着南方秋季特有的干燥暖风轻轻摇摆,看着就是一派好收成的样子。
王进蹲在稻田边仔细研究着稻穗,半晌才站起来赞道:“非常不错!没想到开阳的法子竟如此成功,水稻居然真的可以做到一年之内丰收两次,而且这第二次收获的稻谷质量也完全不逊寻常稻谷,没有空壳和瘪粒现象,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啊!”
“嗯,确实,”沈槐之点点头,“不过这块后花园的试验田或许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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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叫上开阳一起去村里的农户家里瞧瞧吧?”
“好,花园的土地和农田更是完全不同,如果花园的一块单田都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那么农田就只会更好,”王进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问道,“如果都大获成功了,你打算让我做什么?不仅仅是为了让我买这些稻谷吧?”
沈槐之:……
看着王进那双商人特有的精明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沈槐之觉得刚才王进对自己的荒唐误解完全是为了让自己可以在“陆川”这个家仆面前瞒天过海。
“确实不是为了让王兄买稻谷,”沈槐之这次很爽快地点点头,“王兄贵为祝国最大的粮商,所认识的地主农家千千万万,我希望王兄可以带上些许此次双季稻收获的稻谷,对所有的水稻农家推广这个双季稻的种植法子。”
“不要钱?”
“不要,分文不取,但求王兄辛苦推广。”沈槐之郑重行礼道,“百姓温饱才是国之基础,这也是开阳的心愿,如果王兄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开阳随着王兄四处奔走,尽全力推广这个法子。”
“嗯!”身旁的开阳也郑重地点点头,开阳已经开始抽条长高,身形也有了少年人特有的纤长模样,日后定会长成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那便如弟弟所愿!”
只剩宁风眠一人的屋中十分安静,特别适合独自思考问题。宁风眠手上除了账本和王进写下来的各种计算条目纸张外还有几张地图,其中一张便是各存喜楼的分布图,还有一张是永丰粮庄的分布图。
宁风眠摊开一张白纸,把存喜楼的分布图和永丰粮庄的分布图在白纸上合二为一,用黑墨和朱砂二色分别点出酒楼和粮庄的所在,然后再和自己手中其他几张地图一一进行对比。
三万私军……养兵肯定不能离粮庄太远,否则长期大量来回运输一定会令人生疑,而粮庄和存喜楼的距离倒没有太大的关联性。
这么大规模的私军不可能再长途奔袭,所以一旦出现就是计划实施的开始,因此私军的藏身之处便是崔绍的目的所在,所以崔绍用这三万人究竟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秋日金黄温暖的阳光洒进房间,成群的鸟儿正在院中叽叽喳喳快乐地吃着下午茶,院中的柿子树已经开始挂果,火红透亮的柿子挂在树上如同一个个鲜艳靓丽的小灯笼。小狐狸特意留了一些柿子在树上不摘,说是也要让鸟儿们共享丰收的喜悦,这只小狐狸!
宁风眠从这一派活泼温馨的美景中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几张地图,突然脸色巨变,崔绍好大的狗胆!
第112章故意
“崔相放心,都是咱们的人,”李越依然贪吃,桌上的糕点没多会儿就被他消灭得一干二净,“我一个一个把关的,都没问题!”
“嗯,”崔绍点点头,“吴渔是不是来你们兵部查档案了?”
“嗨,是啊,”李越立刻露出一副受不的表情,“那么多档案都要一册一册认真核,还好我早有准备,专门安排了一个人陪他核,要不然真是头大。”
“每年清档都是户部的事,之前的记录做得扎实就不怕户部查。”崔绍没什么表情,虽然确实是例行的工作,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是哎,每年都要折腾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做了就做了嘛还记录个什么劲儿。”李越是个武人,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文字活儿,上次给崔绍做好那份宁风眠的罪状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六部档案繁多,每年清查登记造册是很有必要的,”崔绍身为丞相对此并无意见,“兵部档案确实没有疏漏?”
“那是自然,那桩案子我做得扎实,吴大人登记那案子的档案时我就在他旁边,他什么都没说。”李越得意洋洋道。
“只是例行的每年档案清册登记而已不是查案,无事便好。”崔绍敷衍地劝道。
“师哥您还别说,虽然是例行的事情但这吴大人也忒认真了,这次是他主理清查造册,以往都是户部他的几位下属初录他签字便好,今年吴大人居然亲自一册一册地看,他们户部现在这么闲吗?”李越吐槽道。
“吴渔他亲自初查?”
“是啊……”
崔绍面色阴沉了下来,吴渔想干什么。
醉翁之意不在酒,吴渔是吴樵的哥哥,当初吴樵替宁风眠死在赫连翔的主帐里,难说这吴渔对宁风眠是个什么态度,自己三番五次的试探的结果就是这个吴渔哪一边都不选,若是恨宁风眠倒也还好,若是和他弟弟一样站在宁风眠一边……
安西侯府历代忠君,若吴渔是宁风眠的人,那吴渔这次主理清查造册一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你走吧,我要出门一趟。”崔绍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李越看着脸色比锅底还黑的师兄,一秒都没耽搁,拍了拍屁股麻溜地闪人了。
一星灯火中,吴渔望着自己从太医苑中抄录来的有关景珏生母郭贵人的病案本发呆,这本薄薄的册子里的内容并不多,所记载的绝大部分内容是郭贵人被查出喜脉的日子,然后整个孕期的饮食照顾情况,以及最后郭贵人因下雪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十五日,不过万幸最后母子平安的内容,最后一张纸便是郭贵人产后体弱遭了风寒最后不治身亡的病程诊断。
薄薄的一本病案册子记录了这个女人短暂的一生,而如今她到底是真的因为风寒而不治身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已经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景珏比太医预估的生辰日子早产了十五日。
宫中嫔妃早产并非什么稀奇事,或许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意外摔跤又或许不知道什么缘故,郭贵人的早产并未引起任何波澜,毕竟皇子平安就是最好的结果,但结合吴渔手中另两份档案记录一起看就显得十分耐人寻味了。
一份档案是备受恩宠的郭贵人由祝文帝特意恩准回乡省亲,郭家乃至全乡均欢欣鼓舞与有荣焉。
另一份档案是,与郭贵人回乡省亲同一年发生的大事之一就是当年新中探花郎是崔绍。
这是两份毫无干系的档案记录,可妙就妙在郭贵人和崔绍同是青州人,他们二人是同乡。
而崔绍既然被点中探花,就必然要登门拜谢历任恩师,这位新晋探花郎的恩师之一便是郭贵人的父亲。
受尽荣宠的郭贵人省亲回宫后便有了身孕,当时众人自是认为这是因为圣上和贵人感情甚笃小别胜新婚的必然结果,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崔探花何日去拜访的恩师已经不得而知,而如果恰恰是在贵人省亲这几天的时候,那么景珏究竟是不是真的早产就要打个问号了。
郭贵人既然已经没了,现如今便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景珏的生父是谁,吴渔披上衣服便朝外匆匆走去,这几天因为清册查档不必在值房呆着,明日休沐后日告病就能挣出两日时间,够了。
而另一边,崔绍急匆匆地赶到户部尚书的吴渔宅院却被告知吴大人身体有恙恕不待客。
崔绍站在吴宅紧闭的大门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瞧了这位看似无害的温润书生。崔左相终于知道自己感觉到的那一丝蹊跷出在了哪里,每年档案的清查造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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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定,因为是项常规的文字工作,户部一般会抽每年秋冬不算太忙碌的时候去做,然而今年这项工作确实开展得太早了一点。
而太医苑的档案因为涉及皇家私密,除了太医苑的太医们可以查看外,也就只有户部在清档案的时候能翻看一二了,就连左丞相想看一眼都是绝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崔绍向来放心的地方。
而如今,自己的计划屡被莫名打乱,太医苑的病案本又在这个关键时刻被人查看,崔绍站在浓黑的阴影下望着近在咫尺的尚书府,眼神阴沉地盯着那扇大门,仿佛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良久,这只恶鬼低沉地吐出五个字:“去青州,现在。”
*
因为粮食大丰收而满载而去的王进临行前要带走开阳,而开阳也在沈槐之拍着胸脯告知自己立马去找何四箫要酒你就安心跟王进走的承诺中欣慰离去。
沈槐之望着远去的马车感慨万千,感觉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没有开阳在家酿酒了你打算怎么办?”宁风眠站在沈槐之身后问道。
“找我四哥要酒啊,他不会不给的,”沈槐之一边说一边还状若无意地望了宁风眠一眼,“你觉得呢?”
宁影帝十分无辜地看向沈槐之,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傻瓜,我开酒馆从来不是真的想赚钱,都是为了你啊我的将军。”沈槐之望着身边的将军在心里说着。
而热闹的沈宅还没来得及安静上两天,便迎来了另一名不速之客——仰春茶庄的少东家田启明巡视自家茶庄至行江城,便顺便上门拜访沈槐之。
“怎么了,我槐之弟弟又不舒服?”田启明靠在吧台上,睨着吧台后面的陆川鼻子出气道。
“田兄何必自讨没趣?”陆川看都不看田启明一眼,面无表情地答道。
“呵,我告诉你,你知道槐之以前的夫君是什么人么,你也不怕自己引火烧身!”田启明语气酸得简直冒泡,“若要是宁风眠知道你在给槐之暖床,你以为你能活几天!”
“你打沈槐之主意的时候有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陆川掀起眼皮看了田启明一眼。
“你!”田启明本来想骂人,但又想到自己当初热血上头的时候确实没有考虑过如果宁风眠知道自己撬他墙角的后果,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啊,还好有陆川这个替死鬼,不由得有些讪讪。
“对了,田兄,”陆川今日不知怎的,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和田启明针锋相对,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温和,“我有一事请教。”
“有屁快放。”田启明在陆川这个摘花楼出身的小倌面前就根本没有任何文雅含量可言。
“昨天沈宅来了一个人,”陆川压低声音弯腰凑到田启明耳边低声说道,“那人看上去和槐之的关系很不一般,槐之昨天心情特别好,甚至看到那人后都激动得尖叫起来了,待那人进门后他就命人关紧沈宅大门,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那人叫什么?”田启明眼珠一转,问道。
“不知道,没人叫他名字,好像不提似的,”陆川皱了皱眉一副受伤样,“然后槐之就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了,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
宁风眠?!田启明血压都要上来了,怪不得沈槐之今天不在卧听风里。
“此后槐之连说话都不和我说了……”陆川很是失落。
废话,人夫君回来谁还要你这个贱货,田启明心中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但依然保持八卦道:“这人来干啥?”
“我也不知道,”陆川摇摇头诚恳道,“就见他给了槐之两块奇怪的石头。”
“两块石头?”田启明心中猛地一跳,八卦之魂当场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感觉铡刀已经到了自己的脖颈。
田启明以从未有过的敏捷身手一下子跃过吧台紧紧抓住陆川的肩膀:“陆兄,你给我描述描述,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嗯,”陆川努力思考,“他还蛮特别的,似乎腿脚不大好,一直坐在轮椅上,然后眼睛颜色很淡,看上去很冷淡的一个人,不爱笑像块冰雕。”
南方秋天还很热,然而田启明此刻却如坠冰窟,双眼失神地喃喃道:“是他……是他回来……他还有两块石头……真的是他回来了……战神不愧是战神……”
“田兄?田兄?”陆川用手在田启明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吧?我就想问问你这人到底是不是宁风眠呀,我感觉他一般啊,他都瘫了还怎么给槐之暖床啊,我肯定比他强啊你说是不是?”
陆川还在絮絮叨叨,但是田启明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跌跌撞撞就朝卧听风门外奔去。陆川朝一直坐在一旁的何勇使了个眼色,何勇立刻无声地跟了上去。
————————
啊啊啊,我的冷评体质这么夸张的吗,宝子们按个爪爪也是好的啊!
第113章笼中
青州离宣城不远,脚程快的话三个时辰就能到,然而即便崔左相的决定下得十分果断,立刻出发也还是慢了一步——恩师郭先生说以前服侍小姐的贴身丫鬟秋叶早已离开郭家嫁人在家相夫教子,而崔绍顺着郭先生给的地址找过去却发现,院落还在,人却已经都走了个干净。
“吴渔。”崔绍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语气耐人寻味,明媚的阳光下,门斗没来得及掩上的农家院落里晾晒着的衣物还在微风中散发着皂荚的香气,小孩子玩的木马在院落里的树荫庇护下晒不到秋日的太阳,地上放着等着被太阳干燥的玉米和花生,这完全是一派普通农家小院的温馨场景,仿佛下一秒钟,女主人就会端着茶水走出来招呼来客进来坐坐。
崔绍脸色铁青转身策马离开,事已至此再留也没有意义。
宁静的山林间,一位年轻的樵夫正在卖力地打柴,或许是先天不足,那樵夫虽然年纪轻轻却佝偻着身体,一条腿也不甚灵便,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拖,没干多会儿活就得坐下来歇息一下。
眼下虽然到了秋天,但是正午的日头依然毒辣,那位腿脚不灵便的樵夫好容易挪到路边的一处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下去,撩起满是补丁的汗巾擦擦满头的大汗,使劲锤起自己已经僵硬的病腿来。
秋日山景瑰丽无比,那樵夫休息之余也忙里偷闲地欣赏起美景起来。
“轰隆隆——咔哒咔哒咔哒——”
那樵夫侧耳倾听,远处出来十分嘈杂的声音,仿佛是马车在疾驰。不会儿,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果然出现在了视野的最末端,还没多久就驶到眼前,而那车夫似乎还嫌不够快,使劲催促马儿快跑,从樵夫身边飞驰而过。
樵夫抹了抹自己脸上沾上的马车过去扬起的尘土,一脸艳羡地望向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大马车,然后站了起来,几乎如同变魔术一般,那位驼背腿残的樵夫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虽然一身破旧但身高腿长的健壮青年,那青年人望着疾驰而去的马车弯了弯一边嘴角,邪邪一笑。
而一路狂奔总算以最快速度赶到宣城的田启明早已心急如焚,这会儿也顾不上预不预约通不通报了,连滚带爬地跌下马车便第一时间冲进了丞相府。
“左相!”田启明看到崔绍后就膝盖一软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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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去,“宁风眠回来啊!他还给沈槐之带去了两块石头!”
“那那那石头,”田启明跪在地上膝盖往前挪着步子膝行到崔绍跟前,“他们那石头是不是就是您给我的那种啊!既然宁风眠有两块,那是不是您的计划他们都知道啊!左相救我啊!”
“回去把石头取来给我。”崔绍烦躁地指了指门口不欲再多说半句,看来是真的,田启明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块石头的,两块,这个标准答案不可能是他误打误撞出来的,意味着宁风眠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找到了齐延年和张春生的石头。
万幸是的宁风眠不知道这些石头的来头,也不知道它们和自己的联系,但宁风眠却可以通过他现在手上的石头确认一件事情:两块石头拼在一起还有残缺,一定还有其他的石块。
他会继续寻找线索的,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有两件事情需要办好。
其一,把田启明手中的石头拿回来。
其二,杀了宁风眠。
田启明一路跌跌撞撞狗爬似的滚回家,全身筛糠地在屋中翻箱倒柜找打开暗格的钥匙,花瓶撞碎了,博物架撞倒了,昂贵的茶具也都悉数扫落茶几摔得稀碎,一片稀里哗啦声中,他浑然不觉自己身后早已无声无息地跟上了一个人。
那名一身褴褛的青年好整似暇地抱臂跟在身后,饶有兴致地看着田大公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四处翻找。
不多会儿,暗格被打开,田启明像扔垃圾一样把里面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一股脑全都扒了出去,然后双手捧着一块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石头站了起来。
“谢了。”还没等田启明回过神,那位青年便一手抓过石头,一手持刀简单干脆地结了这位纨绔大少的性命。
事实上,崔绍把田启明支走之后就开始闭目沉思,宁风眠既然可以拿到齐,张手上的信物,想必已经猜到还有谁手中有石头,而去拿田启明的东西对于宁风眠而言宛如探囊取物,这田启明大概率是回不来了。
思及此处,崔绍立马提笔写信给路明,猎杀开始。
沈宅中,沐浴在秋日暖阳中的沈槐之正流着口水看王大娘做柿饼,别看王大娘胖墩墩的,做起吃的来那叫一个心灵手巧,尤其是做面点什么的,能够让沈槐之连吃一个月都不带重样的!只见那火红火红的小柿子们在王大娘胖乎乎的灵活手指下,刷拉一下就被削好了皮,然后再拿小绳子绑起小蒂把在阳光下串成一排柿子帘。
“王大娘,这柿子饼啥时候可以开始吃啊?”沈槐之反坐在小竹椅上使劲吸了口带着柿子甜香的空气,胳膊搭在椅背上一边看王大娘忙活一边咽着口水问道。
“快啦快啦,没多久就可以吃到啦!”王大娘笑得一脸慈爱,眼前的这位沈宅的家主温和可爱,从不苛待下人,能在沈宅干活真是福气呢!
正聊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要出趟门,你在家好好呆着,晚上记得栓紧门。”陆川走到院中对沈槐之说道。
“啊?”沈槐之看着有点儿懵,“这,这么突然的吗?”,
“嗯,”陆川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王大娘一眼,沈槐之立即心领神会大手一挥,“去吧去吧!”
现在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多事之秋,消息太多,局势简直瞬息万变,能够让宁风眠离开沈宅去处理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鸡毛蒜皮,虽然对宁风眠就这么一声不吭就抬脚出门的行为颇有微词,但这个明显只是短暂的出个门的事情并没有唤起沈槐之因为上次宁风眠不辞而别而造成的心理阴影——宁风眠说不会再不辞而别就一定说到做到,这是大将军的承诺。
大将军是重诺的!
而宁风眠跨出沈宅没多久,安宁祥和的沈宅就迎来一名贵客。
知道开阳要跟着王进走的时候,沈槐之就写信给远在栾城的何四箫讨酒,算算日子,按照惯例,四哥的酒也该到了。
而和之前每次大张旗鼓地堵了半条街的送酒队伍不一样是的,这次何四箫终于亲自登门造访。
沈槐之怀里抱着只小奶猫漫不经心地站在高高的门槛上看着那一队阵仗庞大的送酒车队靠近,说实话,不仅是沈槐之,就连对街包子铺的伙计对这阵仗都看麻了。
不过当看到马车上跳下来的人的时候,那双被秋日暖阳晒得昏昏欲睡的眼睛还是蓦地睁大,不可思议地喊到:“四哥!”
何四箫,那个几乎快一整年都没见过面的人!沈槐之眼前一亮满心欢喜地就朝何四箫冲了上去:“你怎么来了!哎呀!”
何四箫刚跳下车站稳就看见眼前一团白色的毛绒绒飞过,伴随着沈槐之和落栗还有猫此起彼伏的“哎呀”,“哎哟”,“喵”的bgm,地上已经趴了一个摔相十分惨烈的人。
“槐……之?”何四箫愣了愣,连忙跑过来蹲下试图将沈槐之扶起来,“摔着了?”
“不不不,都别过来,别碰我!”沈槐之忍着剧痛连连摆手拒绝何四箫的好意,啊,他们古代人哪里会懂,摔伤了最好先保持原样不要随意移动啊,我可不想年纪轻轻真的变成瘸子啊!
于是,确实不具备跌打损伤医疗经验且从来都是被医疗对象的宁风眠和既没有医疗经验也从来没有当过被医疗对象的落栗,就这么袖手旁观地眼睁睁看着沈槐之龇牙咧嘴地慢慢坐起来,然后不动了。?
“四哥,”小狐狸可怜兮兮地回过头,精致的眼睛满是泪光,“我脚好像断了……”
“我看看!”何四箫立刻慌了神,直接扑通一下双膝跪在沈槐之面前,伸向沈槐之的脚的手都开始止不住地抖。
宁风眠征战这么多年,断手断脚什么的外科经验异常丰富,一路仔细摸过去一遍后,松了口气道:“骨头没事,大概是扭到了。”
“呼……那没事了,”小狐狸松了口气,突然又回头狐疑地看着何四箫道,“四哥你怎么判断我断没断骨头的?你不是个读书人吗?”
何四箫:“……”摔成这样怎么脑子还这么好使?
何四箫看着沈槐之已经快速肿胀起来的脚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道:“因为我哥哥是军人,他经常受伤我看多了。”
“你兄长受伤也是在军队里受伤吧,在……”
“好了,暂时不能走路了。”何四箫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伤残人士,仗着沈槐之不能跳起来打自己居然直截了当地打断沈槐之的话。
“我有办法!”落栗看到自家少爷没有伤到骨头,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回去然后立刻蹦回了屋子,没多会儿就推出了曾经宁风眠用过的轮椅。
沈槐之:……
宁风眠:……
万万没想到,自己/小狐狸有一天可以用上宁将军/自己的专属座椅……
看着大夫给高高兴兴坐在轮椅上沈槐之细心诊断和包扎固定,易容成何四箫的宁风眠眉眼之间不禁浮现一丝忧色。
自己之前出门就是为了易容成何四箫回家的。沈槐之并不知道自己在卧听风中和田启明说的那些话,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主动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了崔绍。
这是一招险棋。
一直以来,沈槐之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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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可以在行江城中在崔绍的存喜楼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开店铺做生意,从来都不是因为沈家面子大,而是因为崔绍一直把他当做诱饵来用——一只用来钓宁风眠出现的饵。
如今话已经通过田启明递到了崔绍耳边,杀手应该已经在来取自己命的路上了。而瘫了的宁风眠此刻还不能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由整个太医苑鉴定这辈子都不可能站得起来的瘫子宁风眠居然可以站起来,不仅欺君还逃兵役,这条死罪实在是牵连甚广,宁风眠还做不出来让整个太医苑给自己陪葬的蠢事。
此时的最优解就是何四箫了,让身形和自己最像的何四箫出现,此时即便是杀手前来,也会冲着自己来,而少了轮椅束缚的宁风眠完全有信心在保护好小狐狸的同时搞定杀手。
可偏偏沈槐之摔坏了腿,还坐上了宁风眠的轮椅。
第114章掉马
“四哥,你看!”沈槐之倒是心大,被大夫诊断没有大碍但是不能走路后就开始向何四箫展示自己纯熟的轮椅驾驶技术,“哎,四哥你眉头皱那么紧干嘛?大夫说没事呢!”
“嗯?”何四箫回过神来,“哦没事,有些担心你接下来的起居可能会不太方便。”
“啊?没事,”沈槐之被见到阔别已久好友的喜悦冲昏了头,“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坐轮椅这事儿我熟着呢!”
宁猪猪:……
沈宅虽地处闹市却倚水而建,风景格外秀丽,秋阳落下后,天空中瑰丽的紫色云霞铺张开来极为壮阔,籍着这漂亮的晚霞,槐之有心带初来乍到的何四箫四处逛逛,何四箫也想借机探探崔绍的进度,给沈槐之的腿上搭了一层薄巾便推着轮椅出了门。
社牛沈槐之不愧是E人中的战斗机,一张嘴从出宅院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从抵达行江城开始一直讲到卧听风走上正轨,那抑扬顿挫跌宕起伏的,就连分明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宁风眠牌何四箫居然都听得津津有味,感慨自家的小狐狸即便不去开酒铺,就算是做个说书先生估计也能大富大贵。
天光开始渐弱,晚风变得凉了起来,二人顺着河流边聊边走,渐渐走到了偏僻的河边竹林深处,一阵风吹过,竹林涛涛。
“谁?!”何四箫瞬间朝竹林异动处喝道。
只见一个劲瘦的黑影一闪而出,直奔窝在轮椅里的沈槐之而来。
宁风眠心中一沉,这个杀手很明显是把坐在轮椅里的沈槐之错认成了宁风眠。
还好宁风眠本就有所准备,立刻抽出腰间佩剑向黑衣人心窝刺去,寒光一闪,只听见金属相撞的刺耳声音。
沈槐之作为一个现代人哪里见过真刀真枪冷兵器短兵相接的场面,一时之间居然愣在轮椅之中,呆呆地看着眼前一把长剑和两把短刀火星四溅地格在一起。
那黑衣人很明显是高手,瞬间发现轮椅中的人其实是个四体不勤的草包,而这个一直在身后推着轮椅,如下人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草包的身量颀长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黑衣人是见过宁风眠和沈槐之的,此时既然轮椅中的是沈槐之,而这高个男人又不是宁风眠,此番已经出手了,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沈槐之好引宁风眠出现。
这个思考仅仅只是在脑子一闪便付诸行动,表现出来的就是那黑衣人立刻撤开自己被格住的双刀,一个转身继续向沈槐之奔袭而来。
“我草……!”沉浸式体验古代冷兵器格斗的沈槐之挡也挡不住逃也逃不掉,情急之下只能徒劳地用胳膊护住脸同时爆了个粗口。
“乒!”何四箫的长剑如影随形,防守得寸步不让。
顷刻间,以沈槐之为圆心,双方刀光剑雨僵持不下,而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沈槐之本人却仿佛处于台风眼之中,居然还……挺宁静祥和的?而何四箫既要和那黑衣人缠斗又要留心护着轮椅中寸步难行的沈槐之,就难免有些勉强了。
“刺啦!”在宁风眠再次分心护住沈槐之的那一瞬间,黑衣人的短刀利落地划破宁风眠的手腕,殷红的血顺着被划破的衣袖流下来,遮掩住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痕。
“四哥当心!”沈槐之失声喊道,全然忘记这位何四箫之前文质彬彬读书人的人设。
而何四箫此时也顾不得之前说的自己是个读书的生意人,如同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狠戾猛禽,根本不在意自己手腕上的伤,寒光如闪电一般闪过,手中的剑便直接刺向黑衣人的脖颈。
那黑衣人躲闪不及,脖颈立刻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然而他似乎并不觉得痛,反而马上发现轮椅中的沈槐之才是命门所在,果断放弃与何四箫的缠斗而是不顾防守地直奔沈槐之而去。
刀剑的刺耳撞击声中,沈槐之眼睁睁地瞧见何四箫身上的血痕越来越多,即便是再无知,沈槐之也能看得出来了眼前二人均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上百回合后均伤得不轻,而何四箫因为始终死死护着沈槐之不让那黑衣人近他毫厘,开始逐渐体力不支。
“唰!”
突然,那黑衣人瞅准一个空档,以一种人类几乎无法做到的刁钻姿势单刀径直朝沈槐之的心口处刺去,而另一只手上的刀则完美地做出防守姿势,此招甚为凶险,如果何四箫想过来救下沈槐之,就一定会被黑衣人另一只手上的单刀刺中,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很明显何四箫把轮椅中的沈槐之看得比自己重得多,宁愿自己胸口迎向锋利的刀刃也要断掉刺向沈槐之胸口的刀。
“小心!”沈槐之失声叫道。
“噗嗤——”和沈槐之的尖叫一同出现的还有刀剑刺入血肉特有的钝音。
宁风眠的左边胸口被短刀扎入,鲜红的血顿时染红了整个衣襟,何四箫闷哼一声,脸唰地白了。
“啊!”沈槐之头一次看到有人为了救自己这个草包连命都不要。
而那黑衣人双手双杀的招式杀气十足却无法护住自己,此刻毫无防守,沈槐之居然眼疾手快拔出一直放在靴筒中的那柄宁风眠在生日时送的匕首,用尽全力刺入黑衣人的肋下。
“扑通。”黑衣人没有防备沈槐之居然还有匕首,终于捂着肚子颓然倒地。
“槐之,快!”何四箫喘着粗气指了指轮椅后面用来放东西的小布袋,“把里面的绳子扔过来。”
已经自己的满手血吓呆的沈槐之在何四箫的催促声中一个激灵回过神,立刻转身翻出绳子打算单脚蹦过来。
“你不要动,把绳子扔给我就行。”何四箫眸色冷峻,和平日里温和沉稳的样子截然不同。
沈槐之看何四箫手脚麻利地把那黑衣人捆得动弹不得,他的左胸伤口很是吓人,但是通过他绑黑衣人的动作来看应该没有伤到要害,沈槐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过通过破碎的衣服,沈槐之看到何四箫左肩锁骨上的那只红色的派大星正随着捆绑的动作一上一下。
十分嚣张。
“果然……”沈槐之盯着那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派大星喃喃道。
“什么?”何四箫对自己的一无所知。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沈槐之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宁风眠锁骨上的那只派大星上撕下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没什么,我倒要看看他是谁!”沈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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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把扯掉那黑衣人脸上的黑布面罩。
是路明。
“果然是你!”沈槐之气得一把把黑面罩摔在地上。
“竹林后面就是沈宅的后门,先把他带回去再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的,第一次莅临行江城沈宅的何四箫用对这地形万分熟悉的声调说道。
沈宅中,把捆成粽子的黑衣人安置好后,沈槐之拉着何四箫就往东厢房走。而何四箫生怕沈槐之加重脚腕的扭伤甚至都不敢挣扎一下,乖乖就范任由沈槐之一把把自己拽进房中,按在门上,还没有等自己说话,就一个恶狠狠的吻堵住了自己的嘴,然后狠狠地咬了一下何四箫的下唇。
“嘶——”何四箫用手指抹了抹下唇,一抹殷红果然出现在指尖。
“怎么样,”沈槐之挑衅地看着何四箫的眼睛,“被人戴绿帽的感觉如何?”
“什么绿帽?”何四箫一头雾水。
“我,沈槐之,”沈槐之挑衅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如果我夫君宁风眠知道我在和一个叫何四箫的男人亲昵,他会是什么感受?”
何四箫:“……”
“他会是什么感受?”沈槐之说着话,一步往前把何四箫逼得紧紧贴在门板上,原本温和好看的眉眼此刻已经染上了一层愠色,“你能回答一下吗,四哥?”
“槐之……”宁风眠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也没有什么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性。
“你听我说,”宁风眠依然带血的手扶上沈槐之的肩膀,“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你闭嘴!”沈槐之简直要气炸了,回想起自己在何四箫面前的一幕幕,顿时又难堪又生气,“难怪我的狐毛大氅那么快就又回来了,难怪我在青楼买那么多人你都不生气,难怪你知道我爱吃松鼠鳜鱼,我怎么这么蠢,怎么没发现你和宁风眠其实有这么多相同点!”
“牛从一开始就看着我作妖,你是不是好得意!”
“槐之,我好疼啊!”宁风眠的口气倏然一软,如褐冰般淡薄的眼眸居然流露出受伤的哀求神色,仿佛一只虽然得胜但也伤痕累累的狮子,向自己最信赖的人露出柔软腹部上的伤口。
好疼,将军说他好疼!
上一秒还在炸毛的小狐狸立马慌了神,赶紧把宁风眠扶到床榻躺下,再拿出自己DIY的小小医药箱,一回生二回熟地给宁风眠处理起伤口来。
布料被小心地剪开,派大星下面的胸膛上血糊一片,沈槐之像是被那些鲜红的血烫到了一样,双膝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宁风眠的床前,眼睫顿时溢出了眼泪,双手不住地颤抖。
“疼吗……”沈槐之脸色惨白,双唇不住地颤抖,简直太疼了!
“今天第一次让人见血,吓坏了吧?”宁风眠却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温柔地望着满眼伤痛的沈槐之。
“嗯,”沈槐之看了宁风眠一眼,将军眼中的温柔很好地抚慰了他焦灼的情绪,开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处理将军左胸上的伤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沈槐之的手很稳,指尖偶尔触碰到伤口,让宁风眠在疼痛中又感觉仿佛有羽毛在抚,带来一阵酥痒,是一种往常军医给处理伤口的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要给你消毒伤口了,忍着点儿。”沈槐之拿着酒精,看了看清洗干净后显得更加狰狞恐怖的刀伤,望着宁风眠轻声说道,却发现不知道何时开始,宁风眠那双浅淡如褐冰般的眼眸中全都是自己的倒影了,占得满满的,甚至没有给其他任何东西留下余地。
“我不怕疼,”宁风眠笑道,“甚至非常高兴。”?
沈槐之拧起了眉。
“以前你总是问我身上这道伤痕是怎么来的,那道伤痕是怎么来的,现在这里,”宁风眠指了指左胸的心口,“这里有一道伤痕,是为你而来的。”
沈槐之气笑:“怎么了,想时时刻刻提醒我要内疚?”
“不是,”宁风眠摇摇头,“这是我身上最荣耀的勋章。”
————————
今天冬至,大家是吃汤圆还是吃饺子呀?
第115章过招
被绑在一根房柱上的路明十分安静,路明不是傻子,最后即便那个人和宁风眠有万般不同,从他保护沈槐之的动作上看,他也只能是宁风眠了,而宁将军亲自绑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挣脱的。
还是别费劲了。路明趁沈槐之拉着宁将军处理伤口的空档闭着眼睛在安静的房间里开始思考崔绍给自己留的话。
杀了宁沈二人再拿回来石头,如果失手了就告诉他们两句话,然后你自己的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两句话,一句是宁雨渐在朝中很稳,另一句是赫连已经吞并了哈赤。
崔绍何许人也,整个祝朝前后几百年中手段最为阴毒的左丞相,知道要逼出宁风眠需要内忧外患的双重打击才行,弟弟宁雨渐在自己手中,而宁将军最为在意的羯人已经形成足以威胁北疆国境的新势力,宁风眠还能如何选?
羯人所有部落已经被赫连吞了,随时可以出现在北疆国境线上,但也只是随时而已,宁风眠现在跳出来去支援北疆,不仅师出无名还会立刻背上欺君逃役的真死罪;不跳出来的话,等赫连的马真的踏进光禄城就晚了。
而宁家的小儿子还在崔绍手下。
崔绍不是要宁风眠左右为难,是要他怎么做都难。
“吱嘎——”门开了。
“路明,好久不见。”宁风眠左边从胸膛到肩膀全都缠满白纱布,身上也已经换上干净的常服,他卸掉了全部的易容,终于恢复成宁风眠本来的样子。
“所以何四箫是你,陆川也是你,”路明直勾勾盯着宁风眠这张没有表情时就显得十分冷淡的脸,冷笑一声,“我倒是没想到宁将军也有这么喜欢躲躲藏藏不光明磊落的一面。”
“你说谁不光明磊落呢!”沈槐之在一旁不高兴了。
路明听到沈槐之说话倒是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立刻轻笑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光风霁月的宁将军和强娶回家冲喜的一个纨绔感情居然还能这么好。”
“内子年少顽皮,作夫君的总得多让让,”宁风眠有礼地笑了笑,他压根不吃激将法这一套。
“咱们摊开说罢,不要浪费时间了,”宁风眠平静地望着路明,沈槐之并不是武人,匕首那一下也只是侥幸让路明因为没有防备而脱了力,要说伤得有多重,说句不给沈槐之面子的实话,那点儿力道也实际上伤不了路明什么,“崔绍让你守着存喜楼卖忘忧水,赚的钱是拿去干什么了,你我都很清楚,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什么,我只需要你活着。”
“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什么,”路明嗤笑道,“我也只会告诉你崔相让我告诉你的事情。”
“哦?”宁风眠突然关注点跑偏,“你都不否认一下你是崔绍的人?”
路明又是一声嗤笑:“宁将军,事已至此,我再否认我是崔相的人的话都不知道是在侮辱谁了。”
宁风眠毫不意外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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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外从容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路明面前,双腿交叠十指交叉地放在膝上:“那么宁某就洗耳恭听崔左相给带的话。”
路明看着那两条修长有力的腿,不难想象宁将军的腿部肌肉不仅结实且爆发力惊人,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算来算去,却独独没有算到宁将军连圣上也敢骗。”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策,否则也发现不了崔左相的雄图大计。”说道自己欺君一事上,宁风眠甚至连声调都没变一下,“说罢,崔绍想告诉我的话。”
“崔相让我转告将军两句话,”路明直视着宁风眠,很少有人敢就这么直视着宁风眠的眼睛,大将军的眼眸实在是太有压迫感,即便是看一眼就仿佛整个人都被洞穿一样,而此时的路明已抱有赴死的决心反倒是不怕了,“第一句,宁雨渐在朝中过得不错;第二句,赫连已经在羯人中称王了。”
之后路明果然就不再多说一句,屋中一下子安静得厉害,而路明的内心却并不平静,按照他之前想的崔绍这两句话的意图,宁风眠至少得有些情绪,或者至少会动动表情。
可是没有,宁风眠仿佛听到的是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废话一般,甚至在听到宁雨渐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没有动一下眉头,只是静静地看着地上这个靠坐在房柱上的人。
屋中的沉默凝成实质幻化成一根看不见的线,将路明原本破罐子破摔的心一点一点地系紧然后慢慢悬起来。
“崔绍有没有告诉你,如果刺杀失败了你该怎么办?”宁风眠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什么?”路明不禁有些错愕。
“崔绍知道你爱慕他吗?你的一腔深情被他这样利用你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宁风眠歪了歪脑袋,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耐人寻味。
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挑衅,路明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最后统统转化为暴怒,仿佛自己一向珍爱奉若神明的圣物被玷污了一样,对着宁风眠吼道:“你说什么!”
“路明,”宁风眠的食指悠闲且有节奏地一点一点打在自己的交叠的手背上,有些惋惜地说道,“崔绍知道你的感情,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让你去死。”
“士为知己者死,向来如此!”路明此时已经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对宁风眠怒目圆瞪,通红的脖子上青筋暴出。
虽然知道路明不可能冲过来,但是站在一旁的沈槐之看到路明这个样子还是本能地一步跨出挡在了宁风眠身前。
宁风眠抬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身形紧张的沈槐之,温柔地笑了一下然后牵上他的手将他轻轻拉回到自己身边。这一幕被路明完完全全看在了眼里,而宁风眠从路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隐藏不住的羡慕。
“很可惜,我不允许。”宁风眠十分诚恳地摇摇头,然后像是想到一件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勾唇笑了一下。
那一笑实在是太过诡异,以至于路明本能地突然生出一股害怕,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非常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你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一个很大且你绝对不敢告诉崔绍的错误,”宁风眠并没有让路明等很久,很快就揭开了谜底,“遗憾的是这个错误我知道,你根本克制不的感情是你犯的最致命的错误。”
“什么?”
“你在浮白楼买了崔绍的字画。”
这句平平淡淡的话在路明耳中却不啻为一句来自地狱的召唤,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原本满是生气的眼睛立刻失去了神采,他颓然靠倒在房柱上,整个人都被罩上一股心如死灰的绝望气氛。
那时候春风得意的自己,因为无法忍受崔相的亲笔字画被不认识的陌生人围观打量,冲动之下便花重金将它买了下来,可谁知那负气的举动居然被宁风眠看在眼里,而宁风眠这一句话的重点当然不是为了告诉他因为这字画所以知道自己对崔相的感情,而是为了告诉他自己犯下的另一个更加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保不住石头了。
另一边,一身夜行衣的何勇小心翼翼地潜入路明机关重重的家中。路明是一位顶级杀手,他的家也必然不简单,各种暗道机关套嵌环绕,只是万幸何勇原本就立志当吴渔的影卫,所以也是行家进了同行的家,除了时间花得稍微多了一点,倒也没有遇到什么特别难的阻碍。
等跨越千山万水地好不容易潜进路明的卧室里,何勇抹了抹额头的汗终于长舒一口气,推开卧室里隐藏得十分深的那道暗门,一个精巧的暗室展现在自己面前。
那是一个和路明的家风格完全不同的暗室。路明的家寡淡萧瑟沉稳而这暗室却充满着明丽温暖的色彩,一张十分富丽奢靡的鹅黄色贵妃榻上随意搭着一条如轻纱一般温润柔软的白色丝质薄毯,果绿的圆形靠枕上绣着一株挺拔秀丽的玉兰花树。贵妃榻前用来放书本和茶水的小茶几是沉香木雕的,花纹繁复细腻,是个不可多得的珍品,地上甚至铺了一层花纹繁复的西域氍毹,整个暗室流光溢彩,何勇甚至已经脑补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慵懒地躺在榻上,闲闲地翻翻话本打发时间的样子。
整个暗室让目瞪口呆的何勇脑子里不断地飘过去四个大字:金屋藏娇。
而且这“娇”看着就备受宠爱。
何勇不由得想起宁将军吩咐自己来之前两人的对话。
——“路明手中应该有块和田启明手中差不多的石头,你去他家找找,应该能找到。”
——“路明这样谨慎的高手,想必藏的东西应该很难找到的,要不给他用用刑?”
——“不用,他不是用刑就能开口的人,那块石头一定不会藏在什么犄角旮旯里,他有一副崔绍写的字画,这块石头一定和这副字画一起被珍藏起来了,你去他家里,找找他的卧室和书房吧,但我倾向是卧室。”
——“卧室?珍藏?”
——“你想想一般人家是如何隐秘地供奉神明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思路。”
正对着贵妃榻的暗室墙壁上就挂着崔绍的那副字画,何勇不敢浪费时间,既然看到了宁风眠口中说的字画,石头肯定也就在旁边。何勇四处瞧瞧,果然在字画下的小橱柜上看到那块石头。那实在是块过于普通的石头,若不是之前在田启明那里得到了同款,何勇甚至都没把握自己是否能够成功在这间暗室中将它辨认出来。
何勇小心地把石头揣进怀中然后悄然离开,迅速且无声地融入在一片夜色之中。
————————
今天平安夜,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哎!
第116章心愿
“笃笃笃。”房门响了三声以后便又安静下来,屋外没有人说话。
宁风眠微微偏了偏头,听到那三声平稳且由节奏的叩门后便又重新望向路明:“你的石头我已经拿到了。”
路明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你会杀了我吗?”路明不愧是崔绍训练出来的人,自知后果已经无法挽回后居然能够迅速收敛所有的情绪,沉默良久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你想我杀你吗?”宁风眠也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路明又一次沉默下来。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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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的,我现在杀你是对你的仁慈,”宁风眠伤痕累累的手再一次交握在一起,“但是我不想对你仁慈,因为你刚才想杀是的我最爱的人。”
沈槐之:?突然被告白是怎么回事?
“走吧。”宁风眠站起来,轻轻牵起沈槐之的手一起离开这间宁风眠早就为路明量身打造好的囚房。
回到厅堂后,宁风眠拿出手中的三块石头,再将何勇刚刚从路明家暗室中拿回来的石头拼在一起,一副神奇的天然画卷就这样展开在三人面前,灰扑扑的黯淡石头上有一条非金非玉流光溢彩腾云而起的飞龙,无挂无碍,一飞冲天,气势惊人。
“集齐了,”宁风眠看着眼前这块和记忆完全重合的奇石说道,“崔绍应该马上就要知道他失手了。”
“崔绍为什么要对外给信物呢?”沈槐之还是不能理解,“这是不是也太蠢了。”
难道古人智商这么菜?
“你看,”宁风眠指着桌上拼好的腾龙奇石对沈槐之说道,“让人为他拼命当然需要得到他的承诺才行,否则谁敢为他做这刀口舔血的买卖,所以他必须给出去一个信物,而这信物又最好平平无奇完全不招人注意,这块石头在分成四块的时候其实十分普通毫不引人注目,给出去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是十分理想的信物选择,只不过崔绍没有想到的是这块石头其实大有来头。”
何勇:“?”
“以崔相的老谋深算,给出自己的信物安抚人心,而这信物在关键时刻又不会让外人指认自己,这才是他觉得的最为安全妥帖的办法,”宁风眠的指尖细细描摹着石头上非金非玉的奇特花纹,“只可惜,人心向来不足信,他的心深不可测,别人亦有自己的想法,他怎么也无法想到,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是圣上先赏给景珮,景珮不要圣上才又转手送给景珏的。”
何勇:“!”现在走还来得及吗?我知道得太多了,我会被暗杀的!
“所以,崔绍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就是景珮和圣上都看过这块石头,我们现在只要把这石头呈到圣上面前然后细数它们的来历,崔绍就死定了!”沈槐之一手握拳使劲锤向自己的另一只手的手心,“死,定,了!”
“我们递不进去的。”宁风眠摇摇头。
“为什么?”沈槐之奇道。
“因为崔绍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宁风眠缓缓说道,“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但他肯定也作过最坏的打算,承乐宫现在想必已经是铁板一块了。”
傍晚时分,沈槐之从噩梦中满头冷汗地惊醒过来,这不是自己惯常会睡觉的时间。
开始降温了,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秋雨,点点滴滴打在窗外的竹叶上,发出空灵悦耳的声音,沈槐之转身一看,身边宁风眠惯常睡着的地方一片空寂,沈槐之伸手摸了摸,被褥没有温度。
宁风眠走了,再一次不辞而别。
不同于上次的愤怒,沈槐之这次感到的是难过,一个人在叮叮咚咚的雨声中独自坐了很久,虽然知道宁风眠这样离开是为自己着想,是害怕自己遭受伤害,可是依然很难过,难过自己的无用,难过自己甚至帮不上哪怕一丁点忙。
沈槐之点了灯走到书案旁,不出意料地看到宁风眠留给他的信,放在书案上最为显眼的地方,想装瞎不看到都做不到。
“吾妻槐之,相信你同样懂得路明的意思,北疆已处于危难之中。夫虽已无军职但北疆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此次独自赴北是最后一次,相信我,等我回来,夫风眠。”
“骗子!”沈槐之使劲把信纸反扣在桌上,一拳砸了上去,“说好军人重诺的呢!”
反扣下去的信纸上有一行小小的黑色,沈槐之看了看才发现那是一行小小的字,仿佛是宁风眠卑微又隐秘的,害怕苍天嫌自己太贪心不给实现而故意写得特别小:“愿此去还来,再无别离,无病亦无灾,白首共终老。”
“啪!”一滴豆大的水砸到“共”字上,新干的墨迹立刻就顺着水渍又晕开了来,接着,越来越多的水滴砸了下来,一如窗外那场淋漓的秋雨。
“狗男人,”沈槐之扶着桌案慢慢蹲下来,泣不成声,“傻子。”
“笃笃笃——”
“谁?”沈槐之警觉地问道。
“槐之是我,”何勇在门外低低应道,“按照宁将军的吩咐,我们现在就要启程了。”
“去哪?”
“去宣城,回安西侯府。”
*
丞相府中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崔绍难得地在厅堂前的木走廊上盘腿而坐,这位年富力强的丞相闭着眼,神情平静仿佛正在打坐冥想。北方深秋的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把身边早已燃尽的香炉的残烬悉数吹落,那灰色的柱状灰烬颓然落地,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又都被风吹散,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身后跪坐着李越,今日的李越看上去异常紧张,连零嘴都不吃了,也只是安静地跪坐在崔绍身后。
“禁卫军如何?”
“一切如常。”
“北疆军如何?”
“安排妥当。”
“山里的人如何?”
“无人知晓。”
崔绍没有再说话,许久后,他缓缓睁开眼望了望恰巧落在屋脊上的那一轮如血残阳,脊角有着朝天的尖锐装饰刺棱,随着时间的流逝,崔绍看着那轮红日被那刺棱一点点刺破然后完全剖开,最终沉没于屋脊之后。
天光暗了下来,秋风起得更凶了。
又等了等,崔绍终于动了动,头也不回地说道:“北疆开始吧。”
这句话仿佛是对自己说的,又仿佛是对跪坐在身后的李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