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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sir站起来,黑色底衫的下摆松松垮垮垂在腰间微微凸起的皮带上,长腿一迈,走倒宋旭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动作之间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腰,“你不要太自责,以后不要钻牛角尖,专注做事就行。”

宋旭义眼睛有点红,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桌上装白酒的盅里还有一小半,关应钧将它拿起来,对着宋旭义举杯,然后仰头喝干,哑声道:“简若沉年纪不大,喝不了多少,我替他喝了。”

宋旭义有点无地自容。

发觉自己刚才当众道歉的做派竟然有逼人喝酒的意思。

他连忙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宋旭义又卡住了,气氛有点尴尬。

简若沉把伸向酒瓶的手缩回来,给自己倒满果汁,“宋哥,我|干这杯就行,您也是无心的。”

宋旭义赶紧顺着台阶点头,弯腰坐回位置。

凝滞的气氛立刻重新轻松起来。

这顿饭吃了整整三个小时。

大家走出酒店的步子都有些打飘。

关应钧还算清醒,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张星宗和丁高,你们两个一起送毕婠婠回家,务必看着人进门。”

“其他人分成两组打车走,车费我来报销。”

夜风撩着众人的头发,吹得人困意漂浮。

这一刻所有人的脑子里既没有杀人案,也没有什么江家陆家的人渣,只有家中久违的席梦思。

他们熬了这么多天,终于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关应钧安排完所有组员,垂头问简若沉,“你怎么回去?是跟我一起骑车,还是叫你的管家来接?”

简若沉:……

骑车?

骑什么车?

丰田小汽车?

他抬眸看向关应钧有些迷离的眼睛,试探着问:“你住哪里?”

关应钧垂着眸子,避开对视,不说话。

简若沉啧啧称奇。

这就是卧底的警觉性?

大概每个人心里都有恶趣味的一面,看着关应钧垂眸不与他对视的样子,简若沉反而更加好奇。

他想了想,忽然问:“要不然我先送你,然后再自己回家?”

关应钧哑然失笑,“你打探我”

简若沉无辜至极,“我担心你才会送你回家,这怎么能叫打探?”

“嗯……”关应钧知道简若沉身上一定有鬼。

越是相处,越想不明白。

越是打探,越让人困惑。

关应钧笑了声:“那你送。我住得离你不远,就在丽锦国际花园2别。”

“你跟我住一个地方?”

简若沉拦了辆车。

红色的小出租停在面前时,关应钧甚至还能步履平稳地给简若沉拉开车门,“请吧,简顾问。”

简若沉一钻进去,立刻闻见出租车里有一股黏腻复杂的香臭味。

他被熏得头晕,关应钧要是闻见……狗鼻子不会被熏坏吧?

简若沉小声道:“师傅,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事,不想打车了。”

后视镜里传来一瞥,驾驶座的人结结巴巴问:“您、您是嫌弃我、臭……臭吗?”

关应钧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动作利落地矮身往里坐,尾椎刚沾到坐垫,立刻连打三个喷嚏。

简若沉:……

他对司机解释:“我朋友鼻子有点敏感,他一闻到香水味就会这样。不是您的问题。”

司机沉默着,没有说话。

关应钧蹙眉吸了一下车里的空气,忽然回头往后备箱看了一眼。

车里没开灯,暗极了,简若沉看不清关应钧的表情,只好凑过去问:“要换车吗?”

“不换了。”关应钧哑着嗓子咳了几声,对司机道,“去西九龙百灵烟厂。”

简若沉一愣。

不回家了?

哪个警局的好督查住烟厂里啊?

关应钧用大腿撞了一下简若沉的,小声道:“家里烟抽完了,顺便去买点。”

他垂手捉住简若沉放在座椅上的手,翻开,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同时唇瓣一张,声音轻得发飘,“让我买点?”

简若沉有点毛骨悚然。

那两个字是。

尸-体。

他抬眸扫了一眼后视镜,对上一双阴森暗沉的眼睛。

这司机似乎是个单眼瞎子,左边半边眼睛几乎全是眼白,眼皮不自然地耷拉着,遮住了眼珠中间泛青的瞳孔。

简若沉被吓了一跳,猛地拍了身边的人一下。

关应钧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简若沉连忙找补道:“抽……抽烟!天天就知道抽!”

他恶狠狠说:“师傅,先去烟厂。”

暗红色的出租缓缓启动,发动机发出有节奏地闷响。森冷的视线通过后视镜,绕着简若沉转。

司机前倾身体打开车载广播。

里面滋滋啦啦传出一些电流声,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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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响起记者嘈杂尖锐的发问:“江鸣山先生,听说简若沉逼迫您在江含煜和陆堑的订婚宴上,承认他不是您的亲身儿子,是吗?”

江鸣山桀桀笑了两声:“是啊。”

记者:“您认为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将遗嘱立好吧。所以他才会联合警局,将莫须有的罪名压在我身上,给我施压。”江鸣山说着,又深情款款似的,“我很喜欢这种心狠手辣的孩子。”

“他从上学起就是第一,无论做什么都很好,以前对我很孝顺,我讨厌那种孝顺。可他这次做得让我很满意。”

“如果我被无罪释放,那么出来后会将所有财产的继承权移交给简若沉。”

“他才是我的骄傲。”江鸣山的声音很轻,为了一线生机按捺住所有癫狂,“若沉,等爸爸回来。”

他想用整个江家做筹码,和简若沉换自己的生命!

滋滋的电流声空白一瞬,很快换了频道,接上了一段邓丽君的歌。

悠扬飘忽的女声充斥在毫无灯光的出租车里。

她悠然唱道:“我知道你的话儿,都是在骗我,你狠心抛弃我,也不管我死活,谁爱我,谁爱我,谁来爱我……”

车载电台卡带了似的,滋滋停在了最后一句上,不停的,反反复复地唱。

简若沉脊背窜上凉意。

这个司机认识他!

故意把出租车停在他和关应钧明前,又将江鸣山走投无路时说的话给他听。

为什么?

我在,不会有事。

司机摁了一个按钮,出租车的车载电台里换了一首更轻柔的粤语歌。

诡谲的氛围让人心如擂鼓。

肾上腺素骤然飙升,简若沉一时间冷热交加,手指轻轻发抖。他抬手将窗户摇下来,让微凉的夜风灌进车厢。

夜色下,车流霓虹与喧闹的人声交织着吹进车内。吹散了香水与尸体混合出来的复杂气味。

简若沉迅速冷静下来,手指轻点着思索。

这个司机虽然认识他,但应该不认识关应钧。否则应该不会将载着尸体的车停在刑警面前。

这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就是冲他来的了?

什么动机?

简若沉舔了舔嘴唇,挪动位置,离关应钧近了些。

关应钧垂头看他,压低声音用气声问:“害怕?”

毕竟才上大一,没见过新鲜尸体,再怎么聪明也会怕。

这是人之常情。

关应钧不知道怎么安慰。

身为一个从cib转进cid的铁血刑警,他见过的鲜|血太多,多次死里逃生,遇事时说一不二,组里的成员看似笨得各有千秋,实则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精英。

他们不需要安慰,从入行起就独自消化恐惧和看到尸体时的生理反应,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关应钧没碰到过比他小这么多的合作者,有点束手无策,只好抬手将人拉的更近,轻声道:“我在,不会有事。”

简若沉鼻子出气:“嗯?你误会了。”

关应钧“嗯”了一声,走神一瞬。

青春期的男生好面子,他明白。

简若沉趁着关应钧出神,手往他衣服里快速一伸,在胸廓边上摸了一把。

关应钧顿时浑身僵硬,表情怔然,整个人几乎要弹坐而起,肌肉瞬间紧绷。

他攥住简若沉的手吸了口气,又被车里的气味呛住,猛地咳嗽两声。

司机的视线缓缓移过来。

关应钧只好板着脸,把咳嗽压下去,等视线撤走,才咬牙切齿地用气音道:“你做什么?”

简若沉学他说悄悄话,“看看你带木仓没。”

关应钧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他冷着脸松开掣肘,一字一顿,对着简若沉的耳朵问:“要木仓做什么?刑警的木仓有专属编号,不能外借。”

“你带了就好。”简若沉嘟囔道,“我看看能不能再多问点业绩出来。”

关应钧感觉事情不妙。

问就问,要什么枪?

疑惑在脑海中划过,留下了轻微的痕迹。

他侧眸注视着简若沉,少年眼睛里哪有半点害怕。

全是跃跃欲试和兴致勃勃。

简若沉轻咳一声,带着和善的笑意起了个寻常话头,打探道:“师傅,你做这行多久了?跑车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趣事?”

司机通过后视镜瞥来一眼,漫不经心道:“做了挺久,有趣的人很多。”

简若沉:“说说呗。”

车子遇上红灯,沉闷的发动机声响停了下来。

司机突兀地笑起来,嗓音沙哑粗粝,“我拉过一个学|生|妹,上来时正和她男朋友吵架。我啊……向来劝分不全和的。”

红灯结束了,出租车再次启动。

轮胎和地面摩擦着发出尖利刺耳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剐蹭黑板。

司机抬眸,后视镜里又露出那双半黑半白的眸子,眼尾的褶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笑纹。

他意有所指道:“那个学|生|妹好花心,脚踩两条船啊。”

简若沉若有所思。

出租车司机话锋一转,“这个世界花心的男人女人太多了,那个江鸣山的儿子,叫什么若沉的,仁义礼智信全没有啦。”

简若沉“哦”了一声,心中了然。

中老年男性出租车司机,不是在感叹政策不好,就是在感叹行情坏。

个别人总说着荤话,调笑上车的男女。

他们审判这,审判那。

逮到机会就想教人做事。

想让这种人失去理智,最好的办法就是激怒他。

司机明明知道他是谁,却还当面骂人。

显然是想看他气愤反驳,愤怒争辩。

偏不。

简若沉像不知道话题中心就是自己似的,顺着司机的话,满脸好奇,“怎么说?”

出租车司机愣住了,表情有些僵硬。

怎么回事?

他载错人了?

不可能!

简若沉长相特别,轻易不可能认错。

可正常人当面被骂,就算不当场发怒,也该开口辩驳。

这是什么反应?

真有人如此不知廉耻?

他无暇思考,脑海中本就不多的理智啪地断了,“简若沉为了钱,为了获得继承权,竟然用莫须有的罪名将父亲送进监狱!这难道不是不孝?”

关应钧蹙起眉,这传言够离奇的。

西九龙裁判法|院的看守所移交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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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搞的?

竟然允许记者问话?

他们不知道负隅顽抗的嫌疑人为了活命,什么话都会往外说,什么脏水都敢往外泼吗?

关应钧张嘴:“他——”

简若沉一巴掌捂在关应钧嘴上,点头附和司机,“啊对对对,确实有点,还有吗?”

关应钧:?

司机:?

司机怒意上头。他急切地想听到简若沉的反驳,想看那张漂亮的脸染上狰狞的怒火。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恶狠狠道:“他还喜欢玩弄人感情。”

简若沉眼睛一亮,“具体点说。”

这司机对感情专一似乎有奇怪的执着。

短短五分钟不到,两次提到花心和玩弄感情。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点,是司机最在意的地方。

司机有些癫狂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出租车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他还在香江大学医学系时,就在学校里和教授周旋,骗来考题后考到第一。同时还去骚扰和追求自己亲弟弟的未婚夫!转系之后又在西九龙的高级督察之间左右逢源!”

“仗着有一张还不错的脸,哈!”

他嗤笑一声,讥讽道:“把人耍得团团转。”

简若沉目瞪口呆地“哇”了一声,“这么多?你知道得好清楚。”

关应钧胸膛里因为这些谣言而升起的怒气陡然一滞。

听自己八卦还能这样情绪稳定?

不生气?

简若沉嘴上附和道:“照你这么说,好像是不太好喔。”

司机彻底卡壳,心里被不上不下的郁气冲得难受,情绪逐渐失控。

简若沉为什么不心虚?为什么不露出愤怒的神情?

如今这样,他还怎么审判这个人?他怎么惩罚这个人?

司机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话:“这还不止!我今天才知道,他竟然在家里还养了一个。”

简若沉愣了一下。

看了看司机,又转头看向关应钧。

片刻后反应过来。

哦,这司机误会他和关sir的关系了。

从目前的谈话来看,司机可能脑子有病,患有臆想症,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可以随便审判他人的生死。

臆想中的简若沉犯得错越多,司机就会越生气。

简若沉一边点头一边道:“家中红旗不倒,在外彩旗飘飘。”

他斟酌着司机对“感情”的态度,拿出精神,非常义愤填膺地大声道:“真坏!”

关应钧:……

他把手伸进怀里,不动声色地把木仓摸出来拿着。

怪不得简若沉问他有没有带枪,确实得带。

司机被噎得不知道怎么接话。

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简若沉气愤至极的反驳,他还能说教几句,理直气壮得审判和教育。

但简若沉竟然句句回应,次次附和。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机撕下脸上的笑意,盛怒之下狂踩油门,仪表盘指针一弹,直冲120。

他不装了,暴怒大吼:“你现在认识的名人多了,能攀附的也多了,所以不再喜欢以前那些了,是不是!你无论对着谁,都能这样笑意满面地抛媚眼吗!你和那个男人一样!是社会的罪人!是该死的鬼!你——”

司机用粤语,连声骂了一串脏话。

关应钧听着不堪入耳的言辞,心中莫名涌上些怒气,缓缓给木仓上膛,垂眸拨开保险。

简若沉眼睛更亮了。

哪个男人?还活着吗?是在车里的尸体吗?

快,多说点。

简若沉当即冷笑一声,激他:“笑着聊天也能被说成抛媚眼,你真是异想天开。你车里的后视镜难道照不出你长什么样?谁会对你抛媚眼呢?”

司机猛然踩下刹车,喘气如牛,看向后排的视线淬着毒。

简若沉把垂在面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整个人都要靠到关应钧身上去了,变本加厉地挑衅道:“这样呢?也像你说的那个男人吗?”

司机拨弄了一下驾驶座边上的中控锁键。

咔嚓一声。

四扇车门锁住。

汽车再次缓缓发动起来。

司机不再笑了,脸颊上松弛的面皮像融化的蜡像一般耷拉下来,更显几分狰狞可怖。

他沉声道:“你得意的时间不多了。”

简若沉语调不以为意,“哦……那个骗了你的男人最后怎么样了?”

司机愈发无所顾忌,行容癫狂,“我把他装在盒子里,锁进床边的橱柜。他永远都会和我在一起。”

简若沉攥住关应钧垂落在座位上的衣摆,用力揉成团。

嫌疑人口中的男性受害者在家。

那车上这个是谁?

简若沉垂着眸子思忖一瞬,“没有人想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死人也不会。”

司机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最后的理智消耗殆尽。

他暴怒地砸了两下方向盘,伴随着鸣笛声低吼:“你该死!”

“是吗?”简若沉看见关应钧藏在手里的枪,顿时安全感倍增,像个真正的小混蛋一样嬉笑,“看到了吗?他说要杀了我诶,不过就是个出租车司机,竟然敢大放厥词。”

司机再也忍不住。

他停下车,从驾驶座侧面的布兜里拿出一把民用猎|枪,回身指向简若沉。

“不过是个司机?”

“你竟然敢看不起我?所有说这句话的人都死了!都死了!!”

“我本来还在犹豫,你这样好看,我不想杀你。”

“如果你刚才乖巧听话一些,和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断了,态度端正得认个错,我就把收的钱还回去。然后把你锁进笼子。我真不介意养你一辈子。”

“可惜……”司机冷笑一声。

盛怒之下,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猎|枪并未上膛,整个人都在病态地发抖:“看不起我?哈哈!就算被看不起,我也杀掉5个人了!你最后也会是其中之一。”

“水性杨花的东西——”

简若沉:……

五个?竟然有五个?

关应钧猛然出手,左手握着猎|木仓的木仓管往上一撅。

这种木仓管是铁质的,不够坚硬,此时被关应钧单手掰弯。

他右手握着早已上膛的配木仓抵在司机的脑袋上,冷笑一声,“五个是吧?”

关应钧将早已积攒的怒火倾泻而出,冷声问:“你怎么知道简若沉今天在陈荷塘吃饭?”

“你说收了钱?有人买你来对简若沉下手?谁给的钱!谁告诉你那些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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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吸引的不是罪犯就是警察

狭小的空间之内,风云瞬息突变。

司机癫狂的神情僵在脸上,瞳孔猛然放大,面皮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

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看向仍然端坐在座位上的简若沉。

出租车停在两盏路灯之间,灯光昏暗发黄,零星的光斑洒在混血少年左侧的面孔上,显得迷离而诡谲。

简若沉勾唇笑了一下,轻声道:“阿sir在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司机蜷伏在关应钧的木仓口之下,忽然打了个冷颤。

明明额头上抵着能要人命的东西,但他却觉得看似无害的简若沉更加令人害怕。

那是直击人心的恐怖。

此刻,猎人变成了猎物。

司机咬牙切齿,“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套我的话?”

简若沉两手一摊,“聊聊天而已。”

司机缓缓垂下眼睑,胸腔中的愤怒如潮水一般褪去,只剩懊悔。

他不该得意忘形,不该嚣张大意。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长得越漂亮越会骗人。

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他必须想办法脱身!

关应钧用木仓头顶住司机的额头往后推了推,“我的问题很难回答?”

简若沉:“一个一个来。第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陈荷塘大酒店?”

司机蜷缩着,眼睛里布满血丝,“有人想要你的命,他买我出手,自然会想办法把你的消息告诉我。”

简若沉蹙眉:“有人?是谁?”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司机怪笑一声,“道上接活不见面。”

出租车空间狭窄,一向是他作案的圣地,如今却变成作茧自缚的囚笼。

如果能下车就好了。

司机抬眼看向关应钧持木仓的手。

如果能下车,他就有机会夺木仓劫持简若沉,获得一线生机。

简若沉的视线绕着司机看了一圈,了然:“你想下车?”

司机怔住了。

为什么?

简若沉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艰涩地咽了咽口水。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简若沉:“正好,我也想下车。”

车里空间狭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开木仓。

高速射出的子弹可能在空间内折射弹跳,误伤他人。

而且车里实在太臭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香水味逐渐散尽。一股臭鸡蛋掺杂着腐肉和咸鱼,在臭水沟腌了三天似的味道斥在整个车厢里。令人作呕。

简若沉道:“两只手都放在明面上,慢慢打开中控锁。我劝你在下车过程中别动什么歪心思。”

司机没把后半句放在心上,他小心翼翼将中控锁打开。

车门解锁,他内心涌出一阵狂喜。

接下来只要找机会夺木仓劫持简若沉!

关应钧打开手边的车门下车,手中的木仓口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司机的脑袋。

简若沉紧跟其后。

司机垂着头,躬身下车,双脚踩在地面上的一瞬间,忽然小腿发力,弯腰往外冲。

他双臂张开,企图用冲劲和体重撞倒关应钧夺下配木仓,一举转身挟持不远处的简若沉。

简若沉:……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大慈悲难度自绝之人。

都说了别动歪心思,怎么就不听呢。

轮渡大劫案时关应钧随便一踢都能把江鸣山踹脱臼,在这儿出手不得把人打成烂肉?

A组会不会因为殴打嫌疑人扣钱啊?

说不定还会被人捅到林警司那里去……

本来A组最近就因为破案多,够出风头,够引人注目了。

关sir又是西九龙总区警署最年轻的高级督查,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职场如战场啊,总不能次次都请重案组喝咖啡吃下午茶吧?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

简若沉心思电转,伸直腿在司机的前进道路上一绊。

关sir,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接下来只需要利落地铐住嫌疑人问话就行。

司机万万没有想到看起来柔弱不堪的人会出手,一时没有防备,踉跄一步,失了准度。

关应钧立刻侧身飞踢,狠狠踹在他的肚子上。

司机呛咳干呕一声,随着惯性撞上人行道边上的墙壁。

刚喘了口气,还未反应过来。

关应钧反手给了他一木仓托。

砸飞一颗牙。

简若沉看了带血的牙根一眼。

嗯……只有一颗。

轻伤,还行。

他在司机面前蹲下来,“你看,我叫你不要动歪心思。”

简若沉开门见山:“车上有尸体,你刚刚也亲口承认自己杀过五个人,我已经一字不落地录下来了。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我劝你说实话。说实话,才对你最有利。”

司机咳出一口血沫。

大势已去。

司机嗬嗬喘着粗气,自嘲道:“我小看你了。”

他沉默半晌,忽然嘻嘻嘻地笑起来,形容疯癫,“他们该死。”

“出轨,该死。”

“脚踏两条船,该死。”

“和男友吵架,该死!”

“问不同的男人伸手要钱,该死!!!”

“你,不孝。”司机尖声道,“也该死。”

简若沉冷冷看着他,“他不是我父亲。”

关应钧侧目,手指把木仓栓保险拨开又顶回去。

“你没有看到给你钱的人,那给你消息,告诉你谣言的人是谁?”

简若沉在关应钧打开保险的那一刻,捉住他的手腕往上一抬,把人当木仓架,直指司机。

关应钧由着他做,没有吭声。

“没有什么具体的人。”司机笑了一下。

“我恰好在酒吧听到了你水性杨花的消息,觉得你该死。恰好回家时看见家门口有一个装了钱的包,恰好那袋钱里有一张纸条,写着让我|干|死|你。我拿着钱来陈荷塘边上买东西,又恰好看见你和姘头进了陈荷塘。那么多人,玩得很开心吧?”

司机淫邪的目光略过简若沉。

关应钧立刻抬手,又狠狠给他一木仓托,“好好说话。”

司机咳嗽两声,舌尖舔了舔松动的牙齿,啐出一口血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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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始终盯着简若沉,“我说过的,我本来不想杀你。”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恰巧。

一切都是碰巧的时候,就绝对不是巧合。

这个司机是买凶者早就挑好的人选,他知道司机想杀什么样的人,故意让司机听到了谣言?

简若沉眉眼低垂着,“你知道很多关于我的谣言,从哪儿知道的?”

“酒吧。”司机眼神发直。

简若沉觉得他有些精神恍惚,好像不对劲。

司机歪着头,努力回忆,“上个月,我听说半夜酒吧单子多,想多赚点,就开去了西九龙酒吧一条街后巷。在距离巷口最近的酒吧后门听到了那些话。”

他抬手,用两只手抓挠着自己的脖颈,脸色发白,眼神溃散,“那个酒吧好像叫1892。”

司机的小拇指上留着一根长长的指甲,抓挠脖颈的时候留下一条条红印,病态又疯狂,“给我……给我一口。”

他缩在墙角,膝盖跪在地上,眼神溃散,毫无尊严,“求求你了,给我一针。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告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关应钧脸色变了。

他扼住司机的咽喉,将对方的头颅抬起来,先看向那张脸,然后迅速扫了一眼脖颈,沉声道:“这人开过天窗。”

颈部注射毒pin,俗称开天窗。

人走到这一步,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司机抓着关应钧的手腕,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被打过,“我车里有钱,我有钱……买一针,帮我买针,求求你。”

简若沉意识到那是买凶的赃款。

关应钧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过去,“你去找一下赃款,我在这里看着他,顺便叫人来。”

“嗯。”简若沉将手帕附在掌心,弯腰钻进驾驶座,屏住呼吸,借着路灯看向车内。

驾驶座沾着油腻的污渍,车座底下有一个提手编织袋。

他用手帕包着提手将袋子扯出来,拉开拉链看向内部。

全是英镑现金。

为什么会是英镑?

九十年代,英镑在香江并不少见,但突兀出现在这里,立刻叫人心头一跳。

简若沉肺活量不大,一口气憋不住多长时间,很快就满脸通红地钻出车子,大口喘息起来。

关应钧刚打完电话,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头一紧,“看到尸体了?”

别把他请来的顾问吓出什么好歹。

“没。”简若沉大口吸气,“里面太臭,我憋气。”

关应钧:……

才看了几秒就喘成这样?

“确实有钱,是英镑。”简若沉估算了一下,“大概小百万。”

关应钧轻声问:“谁要弄你,你有头绪吗?”

“江含煜?江鸣山说想要将继承权给我,他急了?”

简若沉蹙着眉想了一会儿,“也不一定,时间对不上,司机听到谣言的时间是上个月。如果谣言也是买凶者计划的一部分,那么那时候江鸣山还未入狱,江含煜的动机不足。”

那会是谁?

难道是陆堑?

可上个月陆堑也没有动机做这个事啊。

还是说这一次不是他们两个?

做事的人太谨慎,看来要去酒吧稍微打探一下才行。

出神间,警笛声响彻夜空。

这里离西九龙总区警署不远,出警的重案组成员很快就到了。

关应钧把配木仓收回去,扫过去一眼,“怎么是你?”

C组老大陈近才痞笑一声,“madam林让我来的呗。”

陈近才脚上踩着一双中梆黑皮战靴,战术裤的裤腿缩在靴子口。

他三两步走到简若沉面前道:“简顾问厉害啊,出来休息,吃顿饭也能破案?”

简若沉跟他握了握手,无奈道:“不是我找上案子,是案子找上我。”

香江真是太不安全了。

陈近才转头对组员道:“搜车。”

又回头笑嘻嘻,“案子找上你不就是业绩找上你?你运气也太好了,又那样聪明。考不考虑到我手底下做事啊?”

他拍拍胸膛,“我也是前刑事情报科成员,是关应钧前辈,在国内金融犯罪集团卧底过两年,端过一个大型人口贩卖组织,同样是高级督察,工资和关sir一样多,我也可以给你一半。”

陈近才看似压低声音,实则超级大声道:“我脾气还好,绝不会给你脸色看。”

关应钧忍无可忍,说得好像他敢给简若沉脸色看似的。

“这人是个连环杀人犯还吸|毒。今天这个业绩还是我分给你的。要不是我组员休了假,轮不到你。”

陈近才瞄了一眼关应钧的脸色,玩味一笑,“我也是要为这个案子加班的啊,到时候结了案,奖金分你们A组一半,我自己的奖金拿一半出来给我们简顾问。”

“小财神嘛,没有只许你上供,不许我上供的道理吧?”

“摆在重案组大厅的关公还10个组一起拜呢,关sir不要太小气嘛。”

大冬天,简若沉被两位人高马大的前卧底夹在中间,汗都冒出来了,“陈sir,我不怎么缺钱的。”

关应钧唇角一勾。

简若沉吸了一口气,又道:“但是A组有点缺。你和A组分就行。”

关应钧不笑了,陈近才直接笑出了声,“你可真有意思。”

简直是警察界的吉祥物,收业绩的小锦鲤。

聪明又能干。人往那儿一站,犯罪嫌疑人啪啪往上凑,业绩哗哗往下掉。

说话做事也有趣,光说两句就能叫人心情舒畅。

竟也没有因为先认识关应钧而偏向熟人,反而一人说一句,把水端的平极了。

陈近才拍拍关应钧的肩膀:“我更眼馋了,关sir,松松口啊。”

关应钧把他的手抖下去,“太晚了。我送他回家。”

他冷着脸发号施令,也不管什么前辈不前辈,“关键信息已经被简若沉问出来了,你最好今晚就能结案。”

陈近才啧道:“我手下的人又不是吃白饭的,大家都是重案组,谁也不比谁差。”

他掏出车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简顾问,要不要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家?”

简若沉:……

陈sir怎么这么热情?

热情得有点突兀,让人有点瘆得慌。

关应钧出手如电,一把掏过陈近才指尖的钥匙,“我跟他住一起,我顺路。”

简若沉年纪不大,本事不小,不是吸引罪犯,就是吸引警察抢人。

不安全,得看紧点儿。

关应钧的酒彻底醒了,他伸手抓住简若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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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对陈近才道:“那个嫌疑人收钱害人,有人想害简若沉,我去他听到消息的酒吧看看,车先借我们用。”

陈近才听到正事,也不开玩笑了,肃容道:“好。”

简若沉对着陈近才笑:“谢谢陈s~”

sir都没念出来,整个人就被关应钧兜着转了个身。

关应钧飞快地把人塞进车厢,回头对陈近才道:“陈哥,业绩给你了,有功有过你都自己扛着。”

陈近才一愣,上次听关应钧叫他哥,还是两人在警校念书时闯了祸,关应钧让他独自背锅的时候。

这回是什么意思?

有功他明白,过从哪里来?

没等陈近才出声问,关应钧就关门开车一气呵成。

绝尘而去。

强烈的推背感袭来,简若沉愣了一秒,“停车停车,我录音笔还没给他。”

真刺激

关应钧没停车,掉头把车开了回去,急停在陈近才面前。

简若沉被惯性一颠,恍惚地掏出录音笔递出去,隔着车窗道:“按这个键播放录——”

最后一个音字没说出来,关应钧一脚油门踩到底,再次绝尘而去。

车尾气把陈近才衣摆喷得动了动。

陈近才握着录音笔笑了声,“稀奇。”

除了案件和真相,这世界上竟然也有关应钧舍不得的东西了。

……

简若沉心情复杂,“关sir,你和陈警官关系不好吗?”

“没有。”关应钧语调和脸色一样冷,“他在警校带过我一段时间,我们关系还不错。”

简若沉“哦”了一声,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以往关应钧对谁都板着脸,但那单纯是不想做表情,并不是在生气,今天却有点不一样。

应该生气了,还有点恼怒。

为什么?

简若沉的视线落在车窗外。

这辆车和关应钧的不同。这是一辆底盘极高的大吉普,坐在上面的时候视野很开阔,隔着窗户往外看时有种一览众车小的感觉。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简若沉觉得关应钧应该平复下来了,便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约法三章时说过的话吗?”

“记得。”关应钧目不斜视,“我可以现在背给你听。”

“不用。”简若沉失笑,“第三条不是让你把我视为A组顾问?”

“嗯。”

“我说到做到,说是A组顾问,就是A组顾问。”简若沉把胳膊肘放在车窗上,手掌根支着下巴,“我跟你吵……”

他顿了顿,换了个平和些的词,“我跟你争执,是因为你总是试探我,我不喜欢。如果你有分寸些,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别的组。你不用为了这个生气。”

前面亮起红灯。

关应钧拉起手刹,侧眸看向身侧,“能不能留住你要看我的本事,你想去待遇和氛围更好的地方无可厚非。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简若沉又笑了声,“你眉头下沉,双唇紧闭,下颚肌肉后缩,脖颈用力。虽然幅度比较小,但这个生气的微表情已经做得相当标准了。”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关应钧说完,停顿了一会儿。

红灯鲜红的倒计时一点点减少,他又轻声道:“今天会让你陷入危险,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把酒楼定在陈荷塘。”

简若沉:“哦?看来你已经有头绪了?那司机说话颠三倒四的,我还没整理好呢。”

关应钧发紧的喉咙猛然松弛下来。

他明知简若沉聪明绝顶,思维绝不可能比他慢。

明知这句话是体面话,是用来哄人开心用的,但还是勾了下唇。

绿灯亮了起来。

关应钧发动吉普车,“这件事最关键的突破点,是司机为什么能在拿到钱之后,立刻恰巧碰上目标进入陈荷塘用餐。”

“嗯。”

简若沉接话道,“如果不是有人直接将我的动向告诉他。就是有人引导了他的行为。我倾向于是后者,你呢?”

“跟你一样。”关应钧开车时目不斜视。

他视线里明明没有任何有关简若沉的东西,但脑海里却出现了对方歪着脑袋问他的样子。

简若沉确实是个神秘到让人想要扒开看一看的谜团。

但这个谜团在这一刻像一朵云,轻而易举裹去了心头的沉闷。简若沉总有让人心情愉悦的本事。

关应钧:“陈荷塘大酒店离西九龙总区警署比较近,一向是警察聚餐最常选的酒店。如果陈荷塘的老板不干净,那么他一定有手段监视店内警察的动向。”

“我在中午定好了包厢,引导司机进行杀人的人,完全有时间制定计划。”

“但这样一来,有人让司机在一个月前听到有关你的谣言,引起他的兴趣。这件事就显得有些多余了,你怎么想?”

简若沉听他的语速和语调,就知道关应钧不生闷气了,调侃道:“关sir,怪不得没人和你拍拖,跟你认识这么久,你竟然只在分析案子的时候话才会稍微多点。”

关应钧道:“拍拖浪费破案的时间。说说你的想法?”

嗯?能接调侃了?

简若沉挑了下眉,“我觉得,一个月前让司机听到谣言的人和今天买凶杀我的人并不是一个。”

关应钧凛然,“怎么说?”

“从动机上看,这两个行为目的相同,都想杀我,所以才会给人同一人所为的感觉,”

简若沉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眼神有些虚焦,“但从犯罪心理学上来说,这两件事的发起人,思维方式截然不同。”

“第一种隐蔽。他清楚司机的性格,熟悉他的犯罪模式。知道他选择的杀害目标都是什么人,于是不动声色地利用人性,想通过谣言来达成目的。”

“第二种直白。他知道杀人犯缺钱,或许还知道杀人犯为什么缺钱,于是简单粗暴地满足了杀人犯的金钱欲望。这个人和杀人犯是单纯的买卖关系。”

关应钧心中的疑惑被瞬间解开,在脑海中盘桓的违和感完全消失。

是啊,如果是两个人在策划,那么司机的遭遇就完全说得通了!

“所以这件事应该是这样的——”

“我在陈荷塘订好晚上的包间后,陈荷塘的服务生看到了我的名字。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我跟你高度相关,所以他报告给了老板。老板得知这点后,策划杀人,用钱买通司机,并且下达命令。老板知道时间和地点,很好下手。”

简若沉一面赞同地点头,一面接话道:“司机说:他拿到钱之后,立刻来陈荷塘边上买东西,恰好看见我和你进了陈荷塘。”

关应钧对他换掉姘头两个字的行为不置可否。

简若沉:“这说明那个给钱的老板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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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将我们吃饭的时间直接告诉司机。他只是算到了司机拿到钱后会立刻出门。”

为什么?

关应钧语调发沉,抬手拍了一下方向盘,“因为司机有很强的毒瘾。他拿到钱之后会立刻买东西来吸。所以陈荷塘的老板知道司机吸毒!”

简若沉轻声道:“他不仅知道司机吸毒,还知道陈荷塘边上就有贩毒的店。”

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是因为陈荷塘老板和毒头有合作?还是说他本身就是将毒|品卖给司机的上家?

简若沉一时有些毛骨悚然。

这绝对是个买|凶|杀|人的老手。

他甚至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在没有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司机的所有证言都对他无效!

关应钧吸了口气,“现在只要能知道陈荷塘是谁的产业,基本就能确定谁在对你下手。”

“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我家管家说不定知道陈荷塘是谁的企业。”

简若沉拿起手机,拨通罗彬文的号码,开门见山,“罗叔,您知道香江陈荷塘大酒店是谁家的产业吗?”

“小少爷,香江的产业我不太熟悉。不过这边大部分的大型酒店和夜店基本上都和陆家有关系。他们一开始通过买卖房产来洗白资金,为此强拆过不少民房。”

罗彬文说完,担忧地问:“您怎么突然问这个?是碰上什么麻烦了吗?如果要吃饭还是去皇记吧,那边更干净些。老板也是个好人。”

简若沉默然一瞬,最终还是没隐瞒,“我已经吃过饭了,没碰上什么大|麻烦,小麻烦倒有一点,不过不用担心,晚上关sir会送我回家,我和警察在一起很安全的。”

罗彬文沉默半晌,“好的,我等你回家。”

简若沉如今才19岁,正是最叛逆的年纪,小姐当年离家出走时差不多也是这个岁数。

当年小姐就是因为家里管得太严而离开。罗彬文没有信心再赌一次。

·

简若沉挂断电话,侧头道:“关sir,陈荷塘大酒店应该是陆堑的产业。”

吉普车逐渐拐进酒吧一条街。

关应钧选了一个三面都是路,周围没有其他停车位的地方将吉普车倒进去。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看倒车的位置,“居然是陆堑的?我们一般不关注酒店之类的产业。只关注夜店和洗浴中心以及娱|乐|城。”

“陆堑再怎么胆大,应该也不敢在给人吃的东西上大做文章。他不会想看到股价暴跌的。”

简若沉:……

关sir还是太天真了,这哪里是吃的问题。

“关sir,大酒店的吃食里面可能有罂|粟|壳,致使人上瘾,大床房的浴室里可能有偷窥摄像头,酒店宾馆还会和涉黄集团合作,往客人的门缝里面塞涩|情小名片,更有甚者会在酒店聚众吸du。”

关应钧:……

“你有内部消息?”

他们查了这么久,也没在大酒店里看到这些。

简若沉委婉提醒,“现在不会有,但有利益就有刍狗。”

“我会提醒cib注意。”

关应钧应了一声,开门下车,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心不在焉地看向简若沉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年的侧脸有一丝柔软的弧度,眼睫毛绒卷翘,很柔和。

陆堑毕竟是他喜欢过的人,简若沉会不会伤心?

他之前怀疑简若沉时找人调查过,当时线人给的情报十分详尽。

简若沉曾经因为想和陆堑戴一样的手链,甚至在最贫穷的时候省吃俭用,只为买下一条仿品。

哪怕因此在学校传出傍大款的传闻也从未摘下来过。

直到霍进则杀人嫁祸案发生。

简若沉如果难过,他……

关应钧还没想出自己要怎么办,就听简若沉长叹一声。

简若沉遗憾道:“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要是能找到实际证据就好了,杀人未遂啊,这可是杀人未遂!这罪名虽然不能判人死|刑,但也够陆堑喝一壶了。”

关应钧:……

他线人们的情报真的没出错吗?

两人一道往酒吧一条街里走。

越靠近一条街,道路上飘扬的废报纸与塑料袋就越多。街道两边还滚落着一些竹签和纸杯。显出一种肮脏又颓靡的繁华。

两人走到街尾,看见了那家名叫1892的酒吧。艳俗粉红的霓虹灯管扭曲地爬在门牌顶上,边上还包裹着一圈纯蓝色高饱和曲管灯。

审美十分超前。

简若沉仰着头,看得脖子都酸了,也找不出这个设计到底美在哪里,“我们进去之后怎么看?”

“后厨、厕所、包间和调酒台。就看这四个地方。”关应钧掏出一只黑色的口罩戴上,又展开那顶有点皱皱巴巴的渔夫帽,“进去之后如果不小心跟我走散,你就先出来,到车位边上等我。”

简若沉迅速在脑内过了一遍需要检查的地点,对着关应钧比了个ok,“这次我们演什么关系?”

关应钧笑了声:“在这个酒吧还能有什么关系,只有轮渡上的关系。”

简若沉轻车熟路往关应钧臂膀下一窜,勾肩搭背,“走吧,哥。”

关应钧:……

看着像兄弟。

他把手往下放,揽住简若沉的腰。

嗯?腰呢?

关应钧用手一掐,把简若沉套在身上的羽绒服掐瘪了。

他沉默半晌。这羽绒服,绒充得挺多……

简若沉不知道关应钧在找他的腰。抬步往酒吧里迈。

一进门,音浪和喧闹声顿时直击鼓膜。

刚想迈第二步,门口的保安就将两人拦住,“不好意思,生脸验资。”

他一眼就看到容貌迭丽身穿名牌手戴名表的简若沉,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废话。

这一身,比他一年的工资都贵。

这还验个屁?

保安沉默一瞬后,恭敬道:“您就不用了。您身边这位验一下。”

简若沉靠在关应钧怀里,“干嘛啊,我吃的用的都是他买的,我一分钱都没有。”

他轻咳一声,把声音夹住,下巴抬高,气沉丹田道:“给他看看你的实力!”

关应钧:……

月底了,刚刚又请了组员吃饭,兜里分文不剩。

保安看着关应钧。

关应钧看着简若沉,“我的钱不都是你在管?”

简若沉:……懂了,关sir没钱了。

他伸手,在关应钧硕大的口袋里一掏,拿出一张金卡,“这是什么?你现在会跟我藏私房钱了?”

保安:……大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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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关应钧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这么富,还不是要和普通人一样背着老婆藏私房钱,说不定买烟的钱都得问老婆要,多可怜啊。

感同身受了。

简若沉把那张摸出来的卡放回自己兜里,“没收。”

保安觉得关应钧更惨了。

他恭敬弯腰,垂头道:“二位请跟我来。”

保安带着两人走过廊厅来到存包处,“这边可以存放大衣和外套,那边有衣帽间,可以去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如果需要,会有专人带您。”

简若沉抬眸往他指着的地方看。

瞧见一个穿着银色亮片小背心的男生从衣帽间走出来,他下半身穿着一条机车小短裤,走路的时候银色的链子打在两条细腿上,晃来晃去。

啊,简若沉收回视线,揪着自己的衣领。

太非主流了吧?

不想换。

穿上这种衣服,感觉一开口就是:“老登,鬼火停你家楼下了”。

夜场的热气熏人,简若沉把蓬松的羽绒服脱了,挂在寄放处的柜子里。

要是两个人都不脱外套,在这个酒池肉林的声色场里未免太过显眼。

他一脱衣服,纤瘦的脖颈和手腕都漏出来。抬手时,套在身上的毛衣扯住,贴在细瘦柔软的腰肢上,那股被蓬松羽绒服衬出来的娇小感瞬间褪去,变成了成熟冷艳的美人。

保安眼睛都看直了。

怪不得能给大哥管钱,这是个有管钱资本的。

简若沉脱了外套,忽然感觉有一股视线落在身上,他蹙眉往人群中间走,企图甩脱这股黏腻的视线。

关应钧紧跟其后,嘴里提醒:“生气了?”

简若沉立刻停下脚步,等人并排走上来,感觉到腰间的手落下后才道:“抱歉,有点奇怪。我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关应钧一愣。

他抬眸扫了一圈,最终看向二楼,对上了一双阴沉的眼睛。

是陆堑。

关应钧手指瞬间收紧,缓缓别开视线,又环视一圈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来,轻声道:“陆堑在这里。”

简若沉呼吸一滞。

关应钧拥着人往吧台方向带,“你要是不想继续,我送你出去,过会儿一个人来查。”

简若沉脊背僵了僵。

正当关应钧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

简若沉带着一点小小的兴奋,轻声道:“真刺|激。”

撒钱

关应钧额角一跳,当即把简若沉抓紧了。

脑子里不合时宜冒出了李长玉说过的话:喜欢尝试新鲜口味的人,大多都爱追求刺|激。

声色场内的喧闹震耳欲聋,摇滚乐带着低沉的鼓点,震得地板发颤。

1892酒吧的二楼。

陆堑垂眸盯着简若沉的脸。

少年穿着重工针织毛衣,没了羽绒服的遮挡,雪白纤长的脖颈和锁骨都露在外面。

缎子似的长发拢在身后,垂落腰际,被人强搂着往前走时,发尾在腰臀之间一晃一晃,精致又撩人。

显得揽在那截腰上的手臂有点碍眼。

陆堑扯起一个嘲讽的笑,拿雪茄剪将手里的雪茄剪开,用高温|火|枪点燃。

从前的简若沉清贫而古板,用最廉价的衣服遮住寡淡苍白的躯体。

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和江含煜有些相似的下半张脸。若是能挡住上半张脸,躺下后红唇微张,舌尖轻吐,想必也有勾人的资本。

所以他给过简若沉机会。

毕竟是个男人都得找点替代品解决生理问题。江含煜受不住,他总不能硬憋着。

但简若沉清高,只想谈感情。

现在呢?

有钱了,反而谁都可以了?

陆堑微微眯起眼,目光垂落。

·

黏腻的视线沾在身上,简若沉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

他伸手挠了挠发痒的后颈,才碰一下,就有一只滚烫的手摸上来。

关应钧用虎口勒住那块软肉捏了捏,枪茧磨上去,令人难过的痒意立刻散了。

他玩世不恭地问:“好点了?”

“嗯。”简若沉点头。

关sir演匪徒的技术没得说,卧底三年的实力确实强。

动作间,两人走到调酒台。

1892的调酒师是个五官分明的帅哥,鼻梁很高,穿着西装马甲,看上去非常年轻。

他耳朵上戴着黑色的挂脖式单边耳机,线控垂在领口。

这东西在90年代是稀奇货,一般性的酒吧供不起。

这一趟来对了。

调酒师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笑问:“要点什么?”

简若沉本想拉张椅子坐在关应钧身边,但对上这道玩味的眼神,立刻放弃这个想法,等关应钧坐下之后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

关应钧一边伸手把人往腹前搂了搂,一边垂眸翻看酒水单。

这里的酒水价格不高,利润不足以支撑一个开在西九龙的酒吧。

说明1892另有盈利点。

关应钧:“美国威士忌和石榴汁。”

说完,把酒水单推到一边,揽住简若沉的手在他肚子上拍了两下。

简若沉立刻意会。

该他问了,调酒师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应该认识这张脸。

简若沉双手撑着吧台,探出身体,直直盯住调酒师的脸,“你见过我吗?”

关应钧的视线垂落,停在少年探头时露出的那一截雪白后颈上。

今天的简若沉和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往都是循序渐进地套,今天怎么会直接问?

关应钧揽着简若沉的手紧了紧,免得人坐不稳掉下去。

调酒师笑了声:“你这张脸在圈子里很出名,大家都知道你在白金会|所豪掷千金,一下子点十个的事情。”

简若沉“欸”了一声,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关应钧,没等人说话,立刻回身道:“你可不要瞎讲。那次我也没办法啊……被杀人犯盯上了嘛。要是不帮一帮差佬,死的可就是我了啊。”

关应钧挑眉,在简若沉嘴里听到差佬这种蔑称,感觉实在是有点奇妙。

他稍稍思索就明白了简若沉的目的,他今天要扮演的,是一只藏不住话的小漏勺。

看似在漏,实际上捞出来的都是干货。

简若沉对着调酒师说完,又侧身扭了扭,对关应钧卖乖道:“那次我也是被逼的呀。”

关应钧:……

他是个成年男人。

不是愣头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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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柳下惠。

他真没想到简若沉演起来竟然这样放得开。

上回在渡轮上是迫不得已,上上回在宴会中也没有如此亲密。

关应钧轻咳一声,“我知道了,别乱动。”

调酒师先前升起的戒心逐渐消失。

这样一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漏勺能兜住什么呢?

如果他能从简若沉嘴里套点话,岂不是能在陆堑面前站稳脚跟?

调酒师把石榴汁推到简若沉面前,“你男人做什么的?”

关应钧把搂着人的手往上移,捂住简若沉的嘴巴,像是怕他口无遮拦说出什么来似的,另一只手把石榴汁拿到鼻尖底下闻,“做点生意。”

他不轻不重地将玻璃杯搁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加了氯|胺|酮?换一杯。”

调酒师表情凛然。

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下药加料都做过,被人闻出来还是第一次。

他条件反射往楼上看,对上陆堑半眯起来的眼睛,惊出一身冷汗。

耳机里传出一道声音:“怎么回事?”

调酒师把石榴汁拿回来,换了一杯干净的,“对不住啊大哥,之前眼拙,没看出您是同行。”

这话是说给陆堑和耳机频道里的所有人听的。

只有常年和毒|品打交道的人,才能闻出各种毒|品之间的区别。

这大哥看上去可不仅仅是打打交道,应该是技术人员,K·粉就K·粉,说什么学名。

调酒师换了一副面孔,殷切道:“您是来走货还是来玩?”

简若沉:“我们来打听点消息啊。”

他微微趴下来,说悄悄话似的往吧台前凑,“有人在你们这里传我是八爪鱼,脚踩十八条船,他生气了。”

调酒师往下一瞥,看见简若沉因为下趴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和里面袒露出的一抹白,在心里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小美人你不要害我!你男人看我的眼神像要把我沉八号码头喂鱼!

他别开视线,尬笑一声:“都是传闻嘛,漂亮的人总是传闻多。白金会|所被查之后,里面好多调酒师都换了工作,他们一散开,当天的事情就传出来了。”

“那我在学校里的事情呢?”简若沉蹙着眉,“他们居然说我追陆堑!还和教授周旋,我看上去那么没品?”

调酒师汗都下来了,感觉这辈子没这么热过。

面前,是一个带着帽子口罩,一看就很牛的大佬。

头顶,有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这里的陆老板。

耳边,是全开麦的全频道耳机。

现在1892酒吧里,所有带着这个耳机的员工,都能听到有人说喜欢陆老板是一件没品的事情。

包括陆老板本人。

陆堑多爱面子一个人?

他会不会被灭口?

调酒师感觉自己死到临头了。

他刚刚还觉得简若沉是只漏勺,问什么说什么,可以从他嘴里打听一点消息。现在他恨不得把漏勺的孔给堵上。

调酒师语速极快地开口,“那些传言只是19号卡座来的客人随便说的,他们也不是我们这里的常客,里面还有一个外国人,我觉得他们就是随口传一传风云八卦。”

他求救地看向关应钧,“大家都是无心的,您看您今天除了来查这件事,要不要做点小生意?”

让他拉一单吧!

陆老板有了进账,或许就不会怪罪他了。

关应钧:“你这台里卖什么?氯·胺·酮、GHB、三·唑·仑、开|心|水和奶茶是不是都有?还有别的新鲜玩意吗?”

调酒师以为他要帮自己一把,连连点头,“这些都有,我们不做新鲜货。您进货还是……”

关应钧玩味笑了声:“过来玩,开什么单?开间房吧。”

吧台这边查完了,谣言从哪儿来也有了头绪,现在该去查查包间和后厨。

简若沉掏出金卡,“帮我们开个好点的。”

调酒师欲哭无泪,哆哆嗦嗦刷卡结账,才把房卡递给关应钧,就听到陆堑在耳机里道:“稳住他们,别让他们上楼。”

调酒师:……

真是月薪一千八,拿命往里搭。

房卡都给出去了才说?您看这黑衣男像好说话的人吗?

他唯唯诺诺:“东西已经给出去了。”

陆堑有点烦躁,“你被套话了。”

真是蠢货!

竟然把吧台里的货种都说了!拦都来不及!

陆堑拍了一下栏杆,“通知所有人收拾东西,随时做好撤离准备!”

他把雪茄放到架子上,起身往楼下走。

简若沉带来的人不对劲,虽然气质上像同行,但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陆家能在香江活到现在,靠的可不只是运气。

陆堑一动,关应钧立刻垂头道,“陆堑下楼了,应该是冲我们来的。”

简若沉侧头,避开吹进耳蜗的热气,抬眸扫过去一眼。

二楼的楼梯到吧台不远,下楼后再过一条走廊就能到。走廊旁边就是舞池,里面都是在摇头晃脑,疯狂蹦迪的人。

如果陆堑把他们盯住,接下来就没办法去查后厨了,必须彻底绊住陆堑的脚步才行。

但这里地形开阔简单,太难发挥。

关应钧有些惋惜。

这个酒吧不提供点餐,只提供果盘,果盘这种东西在吧台切一切就算了,哪里需要在寸土寸金的西九龙弄那么大的厨房?

里面肯定有鬼。

他小声道:“这里地形太开阔,很难避开陆堑。先上楼看包厢和洗手间,后厨下次再来。”

虽然线索很可能会被转移,但安全要紧。

简若沉眨眨眼:“我有办法避开陆堑。”

他放开关应钧的手腕,独自往台上一迈。

舞台被架高,人一走上去,立刻比所有人都高出一头。他站在人群里,天然带着聚光灯效应,一下子吸引了全场大半的目光。

有人吹了个婉转的口哨。

简若沉笑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打千元面额的港币现金,将食指和拇指捏起,抿进唇瓣打出一个响亮的呼哨。

台上台下的人立刻全部抬头。

他们兴奋至极地看着这个雌雄模辨的美人,眼睛里全是最原始的欲望。

简若沉拆开绑住两沓现金绑钱的纸带,手指一捻,港币呈扇形打开,扬声道:“LadiesandGentlemen,haveacrazynight!(女士们先生们,来度过一个疯狂的夜晚)”

话音落下,抬手一扬。

橙红色的千元港币立刻飘散在空中,洋洋洒洒落了一点在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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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里,剩下的陆续飘到舞池边的走廊上。

周围寂静一瞬,甚至连音乐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0.1秒后,震天的欢呼声像是要将房顶掀翻。

喧闹的人群冲下舞台,蹲下去捡掉在地上的钞票,将楼梯堵得严严实实。

陆堑从没有见过这样肆意妄为的简若沉。好像双臂一张,天生就该活在所有人视线的正中央。

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被疯狂的客人彻底堵在了楼梯口。

陆堑撑着扶手跳出来,拥挤的人潮让人动弹不得。他暗骂一声,再抬起头时,面前却没有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简若沉顺着人流下去,抓住关应钧的手腕,“走,去看后厨!”

世界的喧闹声如此扎耳,但关应钧却觉得这一刻毫无声音。

一切像是浸泡在滚烫的热水里,什么都听不真切。

他极力保持冷静,刚一愣神,简若沉差点脱手而出。

关应钧连忙将人搂住,先前忽略的柔软触感在这一刻分外清晰,烫得人蜷缩起手指。

简若沉幽幽道:“你能不能轻点。”

腰都要被撅断了。

关应钧缓缓把手松开。

两人走过一条走廊,往侧面一拐,就能看到在舞厅后面藏着的厨房。

简若沉往外面探头,探到一半被压着脑袋揽回来。

关应钧道:“站直了也能看见,别探,容易被发现。”

后厨灯火通明。

三堆排的整整齐齐的铝制饭盒在灯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辉。

简若沉呼吸逐渐急促,他想到了轮渡上那个被改装成炸弹的饭盒。

要是能拿到这里的饭盒就好了,如果和警署里收缴的炸弹比对成功,他们就能拿到陆堑涉|毒的初步证据。

后厨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喊声:“转移?为什么突然转移?这个中转站我们经营了这么久,说不要就不要了?”

几息过后,先前调酒师的声音响起来:“陆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跟着陆堑才能活命,快点清点数量,少一个就准备吃枪子儿吧。”

“哎……”有人叹了口气,忽然蹙眉道:“外面怎么突然这么吵?出什么事了?谁出去看看?”

简若沉心中一紧。

从后厨到大厅只有一条路,里面的人要是出来,一定会看见他们。

怎么办?

简若沉用气声问:“走吗?”

他嘴里说着要走,眼睛却直勾勾黏在后厨最靠近走廊的那一堆饭盒上。

要是能拿到,哪怕只有一个……

简若沉舔了舔嘴唇。

走廊里吹过一阵穿堂风,后厨里的人道:“今年冬天真冷。”

调酒师的声音又响起来,他骂了句:“一群扑街!你们干活,我出去看看。”

超级变变变

关应钧脱下风衣外套,罩住被冻得有点发颤的简若沉,当机立断:“走!这么多货放在这里,这些人手里肯定有木仓,不能冒险。”

简若沉被拥着往大厅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后厨走廊。

调酒师的影子被灯影拉长,印在灰白的瓷砖上。他的手垂落着,握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

人影从拐角处探出来的一瞬,简若沉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一把锃光瓦亮的霰弹木仓。

两人在调酒师的目光抬起之前,重新步入大厅。

舞厅里的狂欢已经接近尾声,堵住楼梯的人群逐渐散开。

两人趁着这个机会矮身上楼。

二人踩到二楼地板时。

陆堑终于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环视一圈,没在一楼找到简若沉,只垂眸思索一秒,立刻调转方向快步往后厨走去。

简若沉站在楼上看着陆堑的背影,心脏突突跳得厉害。

还好……还好刚刚没有贪,还好没有投机取巧。

但凡犹豫一秒,他们现在或许就要进退两难,命丧黄泉了。

陆堑真不愧是犯法的老手,聪明和敏锐都没用在好事上。

简若沉轻轻闭上眼,手指微微发着颤。到陆堑的中转站探查,竟然比在轮渡大劫案上拆炸弹还要刺|激!

关应钧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走吧,去包厢。”

“那个调酒师给我们开得多少号?”简若沉摸了摸身上风衣的兜。

这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里面叮铃哐啷装着一堆东西。

他摸到了火柴盒、摸到了香烟盒,摸到了手帕和便携物证袋,还有一本半个巴掌大小的工作簿,就是没找到房卡在哪儿。

简若沉又开始掏另外一边,摸出来一个扁平弧形的小酒壶……

关应钧沉默地掀开左半边衣领,从左侧内兜里拿出了房卡,“在这。”

简若沉:……

还有内兜?

他说不出话,直勾勾看着关应钧。

这衣服好像90年代卖唱片和小光碟的货郎穿的。

这些人熟练掌握衣内乾坤,看到潜在顾客就会走上前,拎住衣襟利落一敞,殷切推销:买片儿吗?

那大衣里哗啦啦挂着三四列光碟,活像移动百宝箱。

关应钧避开简若沉的视线,垂眸看房卡上的编号,“2123,在西面。”

大衣的百宝兜极大地缓解了命悬一线的紧张感。

两人并肩走向2123,路过洗手间时进去看了一眼。

二楼不高,洗手间的窗边有根钢制水管,直通地面,能看见一楼的白炽灯。

“白炽灯?”简若沉疑惑。

他趴在窗台上,半边身体探出去,竖起耳朵听了听。

楼下舞厅的音乐隐隐约约从窗口飘上来。

舞厅和卡座都是霓虹灯,没有白灯。

一楼唯一有白炽灯的地方是后厨。

这个洗手间竟然就在后厨的正上方!

关应钧拉开厕所隔间的门,查看里面的水箱。

都正常,没藏什么东西。

也是,大货那样光明正大地放在后厨,说明陆堑极有自信。

这样猖獗的犯罪分子,怎么会在水箱之类的地方藏货?

关应钧转身走出隔间,对上简若沉发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你在盘算什么?”

简若沉摆手,“没有。”

关应钧没怎么信,弯腰把手上的灰冲干净,“我们光看自己的包厢没什么用,得去别人的包厢看,一般来说,中转站上面的包间里都会有现场吸的。”

“哦。”简若沉把水龙头重新打开,伸手接了一点水掸在脸上,又用沾水的手指顺顺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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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的灯颜色暧|昧昏黄,暗橙的光落在简若沉的面颊上,显得人汗津津的。

关应钧表情古怪,“你干什么?”

简若沉小手比出ok,“我装醉,帮你撞开其他包厢的门,你记得来捞我。”

他伸手摸了摸风衣右边的兜,拿出之前摸到的小酒壶,“我能喝吗?”

关应钧呼吸微滞,委婉拒绝道:“我喝过。”

理智鼓噪着,叫嚣着越界。

可内里却有一道声音在说:任务需要,给他喝一口又怎么了?

简若沉晃了晃那酒壶,还剩两三口的样子,“我喝酒上脸,不醉也像醉了,要装的话最好还是喝点儿。任务需要啊,关sir,大不了我以后给你买个新的。”

少年说话的语速很快,刻意节省着时间。

吐息时清新的柚子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唇瓣开合之间,小巧的唇珠微颤,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关应钧别开视线,觉得酒吧这地方实在邪门,让人神经躁动。

他挥手道:“喝吧,不用买新的。这是应急用的,度数高,喝一口就行。”

简若沉立刻拧开螺纹瓶盖,仰头灌了一口。

杜松子的气味顺着绵柔的酒液落入胃袋,让人像是置身于碧绿的松林,随后,柑橘的芬芳冲上鼻腔,强烈的香味格外提神醒脑。

他“哈”出一口气,将瓶盖拧好,放回口袋,把外套脱下来还给关应钧,再抬头时脸已经红了,“这多少度的?”

关应钧道:“55%的杜松子酒,我带着是为了应急点火和消毒。”

实在憋不住想泻火的时候也会喝点。

酒精可以抑制大脑对性-冲-动的传导,很有用。

关应钧将手插|进兜里,摩挲着金属的酒瓶瓶身,想到粉红的唇齿抿着瓶口的样子。

明明只是喝了同一个瓶子罢了……

他却觉得那两片唇瓣的存在感那样强烈。

简若沉觉得脸烧得慌,却极度清醒。

他又接了点水,拍在脸上,心一横,把毛衣脱掉拎着,露出里面的丝质打底衬衫。快步往洗手间门外走去。

他在几个不够喧闹的包间门口停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个最闹腾的。伸手搭在门把上一拧,脚下一错,跌跌撞撞冲了进去,直接撞到茶几边上。

坐在沙发上的人发火:“1892现在的安保怎么回——”

他声音戛然而止,盯着跌坐在茶几边的人。

太好看了,不是人能长出来的脸。

他甚至以为自己吸出了幻觉。

这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次的幻觉格外漂亮罢了。

简若沉眼神瞥过茶几上密密麻麻的插着管子的矿泉水瓶,胃里一阵翻腾。

这东西警校里有图,是最早的简易吸du装置。

这么多!

那人见他盯着瓶子看,立刻会错了意,诱哄道:“小美人,跟哥哥混,想玩多少都有。过来?”

简若沉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激怒了面前的男人,他刚刚吸过,正是最兴奋的时候。

他站起身想去抓人,伸手却够了个空。

关应钧一只手揽着简若沉,脸藏在口罩帽子里,语调阴鸷,“不好意思,我家的走错了房间。”

男人讥刺道:“你家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关应钧转身,衣摆一动,恰到好处露出配木仓,“你是谁?”

男人立刻不说话了,死死盯着关应钧。

他不堪一击的尊严不许他在这个时候低头,但就算是现在的香江,也不是人人都能持木仓的。

关应钧搂着简若沉出了门,继续往2123走。

简若沉伸手,用力掐了一把脖颈处的软肉,甩了甩发昏的脑袋,“报警,他吸du。”

关应钧:……

虽然有点醉了,但法律意识是一点没忘。

不过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陆堑性格谨慎,今天过后必定会换中转站,不再将1892视为最重要的交易地点。

趁他们还没有将货品全部转移的时候叫来cib。

cib就算不能截断这批货,也能抓一批吸du的回去。

绝不会空手而归。

关应钧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中半年没打过的电话,拨出去,“计督察,是我……”

简若沉侧过去,竖着耳朵偷听。

关应钧垂眸看了一眼,由着他了,“嗯……还不错。我们这边也在跟陆堑,现在查到西九龙酒吧一条街这边的1892酒吧,这里是陆堑贩|毒的中转站,香江西九龙的毒|品基本都从这里走。”

“陆堑手下的马仔买完,再层层加码分销。今晚过后陆堑恐怕要换地方了,你带人来查,要快,半小时之内。”

“嗯……”关应钧笑了一下,“事成之后业绩分点过来就行。”

电话那边的人笑着骂了一句。

关应钧没理,挂断电话后动作利落地刷卡开门。

电子门锁发出“滋”一声解锁。

简若沉抬眼,还未扫视完内部陈设,就和坐在座位中央的男人对上视线。

是陆堑。

他不是去后厨了吗?

怎么会先一步等在这里?

简若沉心思电转,抬手勾住关应钧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要挂在上面,嫌弃地啧道:“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

陆堑双手交握搁置于腿根,左腿微微抬起,膝窝搭在右腿的膝盖上。

跷着二郎腿的姿势,让他露出一截包裹在黑色皮鞋丝|袜里的脚踝。

简若沉在心里呵了一声。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陆堑和江含煜一样,每一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充满了心机!心机男!

“看我做什么?”简若沉几乎要把头塞进关应钧的肩窝。

陆堑不笑了,觉得这一幕格外碍眼。

他不信一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个人独自喜欢了他三年多,那种黏腻的爱火燃烧了简若沉整个青春期,现在说不爱就不爱了?

或许是欲擒故纵。

陆堑烦躁地蹙起眉,“你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视线划过简若沉通红的脸,被汗水浸透的面颊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莹润极了。

头发潮湿着,一缕缕聚在一起,脖子上有个红肿的印子。

毛衣也被那个男人挎在臂弯里,那衬衫被解开几颗扣子。

两人像是刚刚才酣畅淋漓地大战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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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堑紧咬着后槽牙,讥讽道:“你不是不当别人的床|伴吗?”

简若沉觉得陆堑有点莫名其妙。

他张口就来,“我只是不想和cheapman纠缠,你不会以为谁都一样吧?”

关应钧垂头看他,瞳孔震颤,脑袋上的渔夫帽都歪了点。

简若沉胆子真的大,敢指着毒头的鼻子骂贱男人的……做警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

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份肆意妄为,才让陆堑没有怀疑他的意图。

这应该是简若沉拿捏好的分寸。

陆堑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压下火气。

他不能在同行面前落了下城,扬起一个笑,“兄弟,西九龙是我的地盘,抢生意,不好吧?”

关应钧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双锐利的眸子在帽檐下扫过来,陆堑浑身一凛。

这双眼睛有点熟悉,但眼型没什么辨识度,又没有五官,叫人难以分辨真身。

是大屿山那边的刘家?

不,刘家好像已经金盆洗手了。

到底是谁?

陆堑点了根烟,将滤嘴咬在嘴里,“兄弟,我们谈生意也要有点诚意是不是?咱们不能总遮着脸。”

关应钧漫步走到陆堑侧面的沙发上坐下。

这是个单人沙发,他叉开腿,简若沉立刻意会了,侧身坐过去。

陆堑脸都扭曲一瞬。

这算什么?

在他面前就是贞洁烈子,在这个男人面前就乖乖巧巧小意温柔了,软得找不到骨头,哪里有以前那木头的样子。

如果以前的简若沉是这样……

陆堑不自禁将现在的简若沉和江含煜对比起来。

这两个人总是被放在天平上。

以往赢的总是江含煜。

但这一次陆堑惊讶地发现,被精心养着的简若沉在公共场合落落大方,私下里却会给足男人面子,竟然找不出缺点来了。

除了长得有点高。

可这也是相对的,简若沉一米七几的身高,窝在那黑衣男怀里的时候却显得很小。

陆堑想到了简若沉继承的遗产。

他不自禁算计,如果简若沉还喜欢他,天泉都娱|乐|城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捉襟见肘。

失策了,不该派司机去杀人。

但既然简若沉坐在这里,就说明司机没有得手,他或许还能像以前一样钓着简若沉。

不过……现在必须先确认黑衣男的身份。

跟他一样都是商人还好,就怕是条子。

陆堑站起身,走到单人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兄弟,你连脸都不敢漏?不会是条子吧?你怀里这个,最近和条子近得密不可分啊。”

简若沉现在就和关应钧贴得密不可分,他刚要说话,嘴巴就被人捂住,上半身和头都被揽进关应钧怀里。

他懵了一瞬,就感觉面颊下的胸膛震颤。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我派去警局的卧底?”关应钧嗤道,“怎么?西九龙最大的枭雄,不会警局无人吧?”

简若沉:……

要论做卧底,还得是关sir啊。

陆堑要是说有,那他们回去之后就可以开始排查了。

陆堑沉默半晌,“你诈我?”

关应钧笑道:“交流交流。陆老板别这么拘谨,我只是听说这个小东西脚踏十八条船,所以来查查流言,顺便玩一玩,没有别的意思。”

简若沉看了眼腕表,距离他们报警已经过了快15分钟。

cib就要来了。

他心脏跳得有些快,想到了在后厨正上方的洗手间。

如果能拿到饭盒……

简若沉直起身,伸手擦了一下脖颈上热出来的汗,对着关应钧笑道:“我想去洗手间。”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真心又好看,可能是因为学过微表情,所以笑的时候会格外注意眼睛和脸部肌肉的统一,眼睛微微弯起来,笑肌也提起。

又浅又甜。

关应钧伸出手,极自然地帮他顺了顺湿漉漉的头发,“去吧。别跑远。”

陆堑后槽牙咬得死紧。

他脑袋里一会儿是一年前,清隽的简若沉被他远远甩开的模样。

一会儿又是简若沉此时窝在别人怀里,软和又甜腻的样子。

简若沉起身,走之前还对着陆堑瞪过去一眼。

包厢的门在身后缓缓虚掩上。

锁扣声一响,简若沉立刻快速跑到一楼,把挂在存取处的羽绒服拿出来披着,然后又回到二楼。

他之前来看的时候算过了,这个窗户在后厨大门的正后方,和后厨的门背道而驰。

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他将羽绒服挂在洗手间隔间的挂钩,穿着衬衫,一只脚搭在窗沿上,看着下面的水泥地吸了一口气。

二楼而已。

以前他们训练的时候五楼都练过的,没什么问题。

简若沉微微侧身,踩在了固定在外墙的水管上往下爬。

这一个月被罗彬文好吃好喝养出来的肉,足以支撑他从二楼爬到一楼。

冷风打在脊背,酒精令人极度兴奋又极度冷静。

简若沉喘着气,脚有些发软地踩在了一楼地面。

关sir说得对,确实该认真锻炼了。

他一边想,一面侧身藏在阴影里,视线看向窗内。

铝制的饭盒少了很多,大半都被转移了。最后一摞还有30个左右,零星散落在架高的木板上。

后厨里暂时没人。

简若沉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手腕一撑翻进去,脚才落地,就听到后厨门外传来的声音。

“怎么回事?”

“黑警来了消息,说cib正在往这里来!”

简若沉一凛。

黑警,一般指毒贩在警局内部安插的人。

陆堑竟然真的在警局里安排了卧底!

他拿起一个饭盒,揣进裤腰,用皮带固定好。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人鼻尖冒汗,调酒师和马仔进门的前一秒,简若沉翻窗出了后厨,轻轻关上窗。

肚子前面贴着一个冰凉的盒子不好受,爬水管上去比爬水管下来更难。

简若沉刚扒上水管,就听到后厨里传来一声:

“咦?谁开的窗?我们刚刚出去的时候开着窗吗?”

“就这么一条小缝,你想太多吧?谁会想到我们陆老板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摆这么多货啊?”

简若沉咽了咽口水,扒拉着水管网上爬。

水管已经有点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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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爬的时候只能轻轻地,否则会闹出动静。

爬到中段时,他听到窗户被移开的声音。

简若沉几乎完全不敢动了,脑子里甚至能模拟出调酒师探头出窗,发现他后,用霰|弹木仓一喷子将他打下去的样子。

还有一米……

简若沉喘了口气,听到下面的人说:“老大,外头没人。”

“老八不是怕热吗?说不定是他偷偷开了条缝通风。”

“别管了,条子要来了,快点搬最后一点!”

窗户滑轮滚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接着是窗棂撞到窗框的声音。

窗户关上了。

简若沉猛然松了口气,竭尽全力向上一蹿,扒住了二楼洗手间的窗沿。

他探头看了看,确定洗手间没人后才翻进去,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气。

刺|激。

肺都要喘出去了。

就是这上厕所的时间有点长,一会儿得想个办法糊弄陆堑。

简若沉走到挂衣服的隔间,取下羽绒服套在身上,一丝不苟地拉好拉链。

蓬松松的羽绒服臌胀地罩在身上,立刻把凸起的小腹遮住了。

好在饭盒扁平,不是很大,不然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带。

简若沉站在洗手池前面,将手上脸上蹭到的灰洗干净。

陆堑这人疑心病比关应钧还重,必须找一个顺着陆堑心意的理由才能搪塞他。

不论怎么说,陆堑的脑子和心一样脏,估计觉得他和关sir弄过了。

简若沉收拾干净自己,确认没有一丁点破绽才动身回2123.

距离他们报警已经过去28分钟。

再过一小会儿,缉毒警察就要到场。

他推开2123的门,步履有点蹒跚地往里走。

陆堑眯起眼,狐疑道:“你去干什么了?怎么穿了羽绒服?”

简若沉:“洗手间那么冷。”

陆堑思绪一滞。

也是,那步履蹒跚怎么说?

蹲久了腿酸?就算是解大手也不至于去将近一刻钟吧?

他盘问:“你做亏心事了?”

简若沉裹紧自己的羽绒服,用肚子顶着饭盒,嘟囔:“没你干过的亏心事多。”

他感觉饭盒要掉了,于是伸手捧了一下。

陆堑:……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做了亏心事的人会这么嚣张?

“你捂肚子做什么?”

简若沉:……

我窝藏了你的犯罪证据。

他心思电转,小心翼翼把脸埋到关应钧颈窝,然后道:“弄太里面了,难受。”

关应钧:……

幸亏是有帽子和口罩,不然他此时此刻震撼的神情,必定会暴露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关系。

陆堑冷着脸站起来。问不下去了,情不自禁想要东想西想。

面对这个周旋了十几分钟仍然没摘下口罩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彻底输了。

现在又不可能去掀男人的帽子,如果真是同行,这样做就是得罪人。

以前他能得罪,但现在他的财路被断了两条。

轮渡大劫案被查,暂时不能再做。

江鸣山入狱,江家那边也暂时捞不出油水。

江含煜虽然拿到了继承权,但是江鸣山的判决还没下来,他拿不到所有财产。

现在只能靠贩|毒。

陆堑还想说点什么。

但警笛声响彻夜空。

陆堑掐了一下指节,心脏猛跳。

关应钧投出一抹戏谑的视线,“陆老板安保一般啊,把条子招来了?”

陆堑笑了声,“管好你自己。”

他转身往外走,将关应钧和简若沉抛在身后。

陆堑一走,简若沉立刻掐着关应钧的手臂长舒一口气,“快跑!”

他站起身,抱着肚子里摇摇欲坠的饭盒,“快出门上车,上车后跟你说。陆堑迟早会反应过来报警是我们做的,否则不能解释我们一来,家就被抄了。”

“嗯。”关应钧带着简若沉从酒吧后门冲出去,掠过一条街,直奔停车场。

简若沉被他扛在肩膀上,感觉自己身上的零件都在叮铃哐啷,铛铛作响:“我可可可以自己跑。”

“你太慢。”关应钧眨眼之间跑到吉普面前,把简若沉丢进副驾驶,上门开车一气呵成。

他将车钥匙插|进孔,刚要打火,一束强光就照过来。

简若沉立刻矮身弯腰,藏在座位和仪表台中间。

关应钧也让上半身滑落,任由强光从车内扫过去。

紧接着,货车柴油发动机的声音响起,一辆红色货车风驰电掣地开上了马路。

简若沉看了一眼那辆车,车上集装箱后面的铁门敞开着,门上攀着两个拿木仓的马仔,眼睛死死盯着外面,随时准备开木仓。

等货车走远,两人才从外部的视野盲区里钻出来。

关应钧点火开车,有些沉默。

铝制饭盒里的货被全数转移,下次碰到这种机会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陆堑太警觉。

一般人绝不会碰到一点疑点就立刻转移。

他太果断了。

关应钧后仰躺在座椅上,抬手捏了捏眉心,额角发疼。

每一次碰到这种事,都让人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些扎根在香江的毒瘤,害死的警察数以百计。

“咚咚。”

窗户被敲了两下。

关应钧几乎立刻拿起配木仓,条件反射上膛,指着敲窗的人,另一只手把简若沉支棱起来的脑袋按下去护住,“谁?”

窗外的警察被吓了一跳,“我啊……”

关应钧呼出一口气,“计督察。”

简若沉的肚子都被还没拿出来的饭盒膈痛了。

他直起身,抱着肚子吸气。

计督察看向坐在副驾驶的白发混血少年,“简若沉是吧?久仰大名啊小财神。”

简若沉:?

他的名字都传到cib了?

计督察看起来大约30出头,脸色蜡黄,一看就经常熬夜。

他穿着一件黑色带帽子的冲锋衣,戴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还挺斯文败类。

简若沉问好:“计sir晚上好。”

关应钧看了他一眼,对外面道:“计白楼,上来说。”

计白楼打开后座的门,坐在简若沉身后,笑道:“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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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你的副驾驶都坐不上了?”

关应钧道:“这是陈近才的副驾驶。”

“我一看这车,就知道是你又抢了陈近才。”

计白楼叹了口气,“让陆堑那群马仔带着货跑了,这回只能抓到点吸的,和以贩养吸的。”

简若沉从后视镜瞄过去一眼,

计白楼笑起来,“看什么啊,我好看吗?”

计白楼、陈进才和关应钧是三种完全不同的男人。

计白楼斯文,陈近才张扬,而关应钧处事带着处变不惊的冷漠。

能被关应钧直呼大名还请上车的人,大概率跟他关系不错。

任谁也想不到这三个竟然是好朋友。

简若沉掂量了一下三个人的关系,很给面子地夸,“好看。”

计白楼笑起来,说了和陈近才一样的话,“你真有意思。”

简若沉:“你在cib什么职位啊?保密性高吗?”

计白楼惊叹地看着他:“你对我这么直白?哪里有这么直白的打探?”

“因为直白地问叫聊天,隐晦的打探,叫刺探敌情。”

简若沉笑道:“关sir疑心病可重了,我猜你们刑事情报科出来的都这样,所以直接聊比较好,省事。”

计白楼看向关应钧,“陈近才跟我说你运气好,我还觉得他在说大话,现在我信了。”

他调侃完朋友,又对着简若沉不紧不慢道:“我和你关sir以前在cib的保密等级差不多。”

简若沉点了点头,他拉住拉链,把衣服解开。

计白楼震惊,“你干什么?我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镜片后狭长的眼睛都瞪圆了,“你?”

关应钧震惊地呛咳一声,“你怎么弄来的?”

饭盒!

天,简若沉竟然在那样严密的防备之下弄了一个饭盒出来!

计白楼听到关应钧的质问,更加震撼,“你不知道??”

关应钧:“我跟你一起知道的。”

他看向简若沉,“所以你抱着肚子,说……”

“我当时差点就露馅了。”简若沉呼出一口气,“还好脑子转得快。”

关应钧耳根发烫。

简若沉把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粉砖。

计白楼凑上前看了一下,“是整条猪肉,恰好一千克。”

他垂眸看着简若沉的发顶,再次说了和陈近才一样的话,“关应钧,我真眼馋啊。”

关应钧握着方向盘的手用了点力。

“还有。”简若沉看向计白楼,“我去偷……额,拿emmm。”

怎么说都有点不遵纪守法。

关应钧给他改词,“变。”

简若沉:“……我去变这个的时候,听里面的人说,他们安插在cib的黑警告诉他们cib出警了。”

计白楼的眼神一下子冷下去,“你是说……我这里有卧底?”

简若沉摸了摸鼻子,“嗯。”

三人还想说点什么,不远处传来跑车低沉的发动机声。

简若沉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羽绒服团成团,包住饭盒后扔向后座,然后没趴稳似的跌到副驾驶和驾驶座中间的空隙里。

他痛呼了一声。

关应钧一手拽住他,另一只手解开车门锁,“计白楼,快走,不能让人看到你跟我在一个地方。”

计白楼看着团成团的羽绒服,到底还是没拿。

这是关应钧拿到的东西,没说给他,他不能拿。

跑车的隆隆声停在吉普车前面,车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关应钧神色一凛。

是冲着他们来的!

他单手戴好帽子,又扶起简若沉,把痛得泪眼汪汪的人端到自己腿上,“好了,没事,疼就哭。”

简若沉刚憋出来的眼泪差点被笑憋回去。

“咚咚。”

驾驶座的车门又被敲了两下。

关应钧烦躁地啧了一声,将车窗降下来一半,“干什么?没看见在办事?”

简若沉湿润的眼睛出现在车窗缝里,一颗泪珠坠在眼睫上。

陆堑呼吸有点炽热。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是不是你拿的?”

简若沉嘶着气:“什么我拿的?你在说什么?”

陆堑爆了句粗,“别装!是不是塞在羽绒服里拿走了!”

他后来想了想,越想越不对,简若沉的羽绒服,肚子那里鼓起一块。

看着很像塞了东西。

简若沉看向后座的羽绒服,感觉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

陆堑视线森冷阴沉,“我们少了一条猪肉。”

简若沉:“你要猪肉你去菜市场买!”

陆堑讥讽地笑起来,“你男人就是搞这个的,你不知道猪肉是什么情有可原,他会不知道猪肉是什么意思?”

他等不下去了,一脚踹在吉普车的后车锁上,抬手握住后座的车门,用蛮力拉开。

关应钧的手放到了腰间的配木仓上。

简若沉的眼泪也收住了。

陆堑看向后座上团在一起的羽绒服,一只手摸向后腰,握住木仓,玩味的眼神落在简若沉身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从那人身上下来,然后跟我说,到底有没有?”

他顿了顿,引诱似得,“以后跟着我,我给你活命的机会。”

关应钧揽着简若沉的手指收紧,另一只手抽出了木仓,拨开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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