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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应钧拐上小路,“不要过段时间。今天吃完饭,回去路上顺便去医院看一下。”

八点半,丰田停在了龙庭酒吧门口。

简若沉看着龙庭酒吧四个大字,很沉默。

酒吧吃饭?

“都有谁在这里吃饭?”简若沉跟上关应钧的脚步。

“廉政公署的刘奇商,刑事情报科的计白楼,还有我的一个线人,叫黄有全。”关应钧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无人跟踪之后才伸手把简若沉拢近了些。

“这里是我们的接头地点,里面的路比较复杂,跟紧我。”

他只搂了一下就松开手。

似有若无的柚子气飘在鼻尖,叫人胸口发痒。

关应钧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他压下心头的燥意,垂下手,隔着简若沉的衣袖抓住他的手腕,“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讨论黑警。”

抓到小偷

简若沉眨眨眼,手臂一扭,轻巧地从关应钧的掌心挣开。

关应钧手指蜷缩了一下,垂落在身边。

龙庭酒吧是个清吧,里面很安静。

两人绕了一会儿,穿过九曲十八弯的走廊,终于走到了提早订的包间。

关应钧侧身开门,简若沉刚要往里面探头,就被一股力拢到墙边。

一秒后,他听到包间里传来木仓支保险关上时发出的机锁声。

计白楼把木仓塞回木仓套,对着门口笑骂:“门也不敲一下,差点吓死我。”

关应钧言简意赅,“忘了。”

他伸手把拢在身后的简若沉掏出来,“刘奇商,你要见的人我带来了。”

简若沉抬眸。

包间里坐着三个人。

计白楼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戴了个半框的金丝边眼镜,头发还是新潮时髦的微分碎盖,很蓬松,看着像刚刚洗过。

虽然脸还是那张颓丧的熬夜脸,但很有大学生的气质。

黑色冲锋衣果然是男人的减龄神器,谁穿谁年轻。

计白楼边上的人穿一身灰色西装,打着骚包的酒红色领带,看着像个银行职员。

他梳着背头,锐利的眼神中藏着一丝震惊和茫然,木然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要见简若沉了?”

关应钧呵了声,“不想见还背着我们查了半个月?”

刘奇商啧道:“你都不在情报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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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计白楼抓了颗透明骰子在手里盘,笑道:“是你手下的人动静太大,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刘奇商有点尴尬。

要是现场就他们哥几个也就算了,偏偏被他查了半个月的正主就站在面前。

简若沉伸手,“刘sir晚上好。”

刘奇商忙放下酒杯,伸手握上去,“你好。”

两人一触即分。

关应钧转身锁门,回正视线后正式介绍道:“刘奇商,廉政公署高级督查。负责跟进江陆两家所做的金融犯罪,查贪-污和非法获利。陆家能做这么大,头顶必有保护伞。四年了,廉政公署还是没能查出来陆堑的保护伞是谁。”

刘奇商沉默地盯着关应钧。

关应钧恍然,又加一句,“他当众跟林警司求过婚,没成功。”

刘奇商更沉默了。

他坐回计白楼旁边,拿起酒杯,神情低迷地灌了一口。

查陆堑查了四年一无所获。

查简若沉查了半个月,现在看来也是白忙活。

林雅芝还拒绝跟他结婚,只愿意和他拍拖。

啊……他真是一个失败的man。

简若沉看着,都有点心疼他了。

关应钧拍拍简若沉的后背,示意他看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这是我的线人,名字叫黄有全。”

黄有全脑袋上顶着头黄毛,嘴里叼着没点燃的香烟,四仰八叉地坐在单人沙发里,两条腿大敞着。

他流里流气笑了一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举在额前朝简若沉敬礼致意,“简sir好哇,久仰大名。”

线人,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职业。

他们以情报向警务人员换取金钱,一般都是作奸犯科的罪犯。

这些人犯案较轻,被警方抓到把柄。警方以提供情报为条件,不起-诉他们,或网开一面。

简若沉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黄有全有些怔忡。

他不抖腿了,屁-股往后挪了挪,坐直了些。

真要命了。

他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毫不嫌弃的眼神。

在简若沉眼里,他好像不是什么游走在边缘地带的人,而是和计白楼、刘奇商一样堂堂正正的警察。

关应钧最后看向计白楼,“这位你见过的。计白楼,刑事情报科高级督察。负责跟进陆家涉毒贩-毒。目前查掉了陆堑的一个中转站,就是我们上次去的那个。”

简若沉“嗯嗯”两声,肚子唱起空城计。

九点了,还不开饭吗?

关应钧带他坐上空着的联排沙发,把菜单拿过来。

简若沉点了份龙虾炒饭,又加了一份看上去就很新奇的冰魄梅子酱,正准备再整份小吃搭一搭这个梅子酱时,刘奇商突然直起身。

他目光灼灼看过来,“关应钧,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计白楼查掉的那个中转站,你和简若沉去过?”

关应钧应了声,“是,计白楼都是我们叫过去的。”

刘奇商的脑子都宕机了,“是你们报的警?”

他震惊地问:“那和简若沉厮混在一起的毒头是谁?”

厮混……

简若沉手一抖,铅笔掠过洋葱圈,划到了炸蟹腿上。

关应钧垂着眸子,把“厮混”两个字咬在嘴里默念一遍。

他又想到简若沉捂着肚子凑在他肩窝的样子,再想到他们在车里做戏给陆堑看时的模样。

关应钧靠在沙发里,勾唇道:“是我扮的。”

刘奇商觉得自己带个红鼻子就能去马戏团演小丑。

他死死握着杯子,愤愤道:“我要毙了陈祖丹。”

简若沉瞄了一眼刘奇商的腰,小声提醒,“刘sir,廉政公署配木仓吗?”

刘奇商:……

是啊,廉政公署不配木仓。

他只能说着过一过嘴瘾。

简若沉很理解。

他安慰道:“没关系的刘sir,你和关sir是朋友,又是警察,一开始对人有戒心,很正常。”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跟罪犯周旋的警察还是谨慎点好,不然怎么死的都难说。

简若沉态度好得出乎预料,刘奇商都有点羞愧了。

这可是一个月交税五亿的大佬。

一份税就能养一万个月薪五万的高级督察。

全香江一共才三万警察。其中的高级督查少之又少,根本没有一万个。

简若沉一个人交出去的税,都能养活全香江的警察了。

刘奇商叹了口气,“这顿我请,真不好意思,差点把你查得底朝天了。”

简若沉:“没事,正好我也不知道我的钱是怎么赚的。查查也好,犯法的事情咱们不能做。谢谢您帮我排查一遍,没问题我就放心了。”

刘奇商:……

感情他还给简若沉打了白工?

这意思是32亿白白飞到你手里了呗?

啊……

刘奇商木然地想: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果然是一个失败的man。

服务员在外头敲了敲门,打破了包间里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计白楼过去开门,手放在腰后的配木仓上,半个身体都藏在阴影里,十分谨慎。等服务员把小吃和饭全部放好,转身出了门,才松弛下来,“我们cib有黑警渗透是板上钉钉了,就是查不出是谁,现在我看谁都觉得有嫌疑。”

关应钧笑了声,“应该不是你组里的。”

“对。”简若沉把拆好的炸蟹腿戳进梅子酱里蘸蘸,“我当时偷听到的原话是:黑警来了消息,说cib正在往这里来。”

“这个表述很明确了,说明黑警没有一起跟你们出警,他甚至不知道出警的是哪一组。”

刘奇商震惊:“你还去偷听了?”

计白楼心说这才到哪儿。

他还去偷犯罪证据了呢。

刘奇商不甘示弱,从内兜里抽出几张A4纸,“我有线索。说起来,我之所以会排查简若沉,是因为我们组有个人固执己见地认为简若沉是内鬼。”

“我不查,难以服众。”

关应钧道:“那个陈祖丹?”

刘奇商点头道:“他先是拿来了简若沉花8亿收购江亭电子科技的消息,又告诉我简若沉在酒吧和毒头厮混。”

“他说这些消息都是他在cib的朋友告诉他的。”

关应钧单手翻了翻刘奇商递过来的档案资料。

里面是陈祖丹和他私交甚笃的警员。

简若沉凑过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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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没他认识的。

感觉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关应钧带他来吃饭,本意可能也不是让他来帮忙。而是为了让刘奇商放下戒心,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查他家底这种注定不会有收益的事情上。

资料在包间里传了一圈,最终落在计白楼手上。

简若沉见他们还有得聊,就凑到关应钧耳边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吃完饭了,想去洗手。

关应钧想了想,配木仓不能外借,但是手铐可以。

他把手铐卸下来递过去,“出去以后左转直走就是洗手间,碰上不对劲的人就直接铐在原地,然后回来找我们。”

简若沉:……

这招真损,把人铐在洗手间,然后他跑是吧?

好的,会了。

他侧身把衣兜对准关应钧,“我手脏,你放进来。”

关应钧就把手铐放进他的衣兜。

简若沉用手肘压下门把开门,出去了。

包间里。

刘奇商和计白楼直直盯着关应钧。

不对劲,真不对劲。

以前的关应钧性格淡漠,非必要不做人情,给人发烟都像判官发签。

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有人情味?

这人情味是大家都有,还是只针对简若沉一个?

关应钧抬眸扫过去一眼,不明所以,“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写了谁是卧底?”

计白楼低头。

原来这人情味是单独给一个人的。

他垂眸将资料上的人名和样貌都记在脑子里,一颗心沉沉坠下去。

关应钧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喜欢男人意味着什么?

先前有个小港星,被爆出有男友后不堪其扰,顶不住舆论压力,跳楼自-杀了。

简若沉有钱有后路,民众总是会对名声好的资本更宽容些。

可关应钧不一样,他没有这些,舅舅还是一哥,受到的审判只会多不会少。

他作为关应钧的兄弟,真不想看人陷入那种境地。

“哎……”计白楼长长叹了口气。

喜欢男人,好像是天生的吧?

黄有全本来都要睡着了,被计白楼一口气叹醒了。

他坐直身体,脑袋上的黄毛一颠,疑惑道:“简若沉怎么还不回来?”

洗手能洗这么久吗?

不会真碰上事了吧?

·

简若沉碰上了一个小偷。

这个小偷大概以为他兜里银光闪闪的东西是首饰或者名表,趁着他洗手,站在身边将东西摸出去了一点。

简若沉:……

他看着小偷看似机敏实则漏洞百出的动作,反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你这业务有点不熟练啊。”

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呢?

小偷懵了瞬。

他动作已经够快够果断了,哪里不熟练了?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偷过来的!

怎么有人不懂乱说?

简若沉轻叹一声,“你叫什么名字?我来给你演示一下。”

小偷挑眉。

这是碰上同行了?

“我姓林。”他话音刚落,手腕就一重。

简若沉趁他愣神,抓起小偷另外一只手塞进手铐。

“咔”一下,铐住了。

关应钧这手铐,怪好用的。

简若沉抬手推他:“老实点,林某。”

小偷:……

他看了看“银手镯”,又看了看简若沉,表情皲裂,“你是阿sir?”

简若沉道:“也不算。”

小偷:也不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什么叫也不算?

简若沉拢了一下头发,“我看上去很好欺负是不是?”

上辈子就是这样。

只要出了大院和学校,他就格外容易吸引罪犯。

学校的教官都觉得他很适合去钓鱼执法。

小偷:真倒霉,竟然看走眼了。

“哎呀阿sir,我就拿了你一副手铐,这不是没拿到嘛,这算是未遂不?要不就算了吧?”

简若沉一听这个语调,就知道他是老油条。

他笑了笑,“行啊,不过开手铐的钥匙在包间,你先跟我回去。”

手铐只能限制手,不能限制脚。

人要是想跑他不一定能追得上,但骗到关应钧和计白楼面前就不一样了。

那两个一看就很能打。

简若沉推推他,“走吧。”

小偷惊疑不定,有点将信将疑,“你不会骗我吧?”

简若沉掏出传呼机,一边发消息给关应钧一边道:“什么骗不骗的,有本事你就跑,你敢跑,我就敢开木仓。”

刘奇商那一嘴“我要毙了某某”的空城计也挺好用。

“林某”立刻老老实实。

他跟着简若沉走进包厢,一抬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关应钧,顿时脸色大变,转身想跑。

计白楼站在门边,头上戴着关应钧收到消息后就递给他的渔夫帽,抬脚把门“哐”地踹上了。

他反手掏木仓,顶在来人肚子上,“不许动,双手举高,低头蹲下!”

林征震惊抬眸,“计白楼?你怎么也在这里?”

简若沉看看计白楼又看看林征。

计白楼已经做好了伪装,只露出了鼻尖以下的部分。

如果不是极熟悉他的人,应该认不出来才对。

计白楼收起木仓,语气有点不确定:“林征?”

“是我啊计sir。”林征站起身,把被铐住的双手送到计白楼面前,“快快,计老板,帮我解开。”

计白楼后退一步,没碰手铐:“你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简若沉把林征偷东西,偷到手铐的事情说了。

整个包厢陷入了惊人的沉默。

这玩意,又倒霉又好笑。

林征看向简若沉,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栽在没有戒心上。

他这辈子没碰到过骗人时这么真诚的警察。

说好了同行交流,结果反手把他铐上了。

说好了回来拿钥匙,结果门一开三个刑警站在面前。

还带木仓。

计白楼把木仓别回腰间,冷声道:“你之前不是说以后不偷了吗?”

林征讪讪,油腔滑调地说:“我就是有点手痒,哎呀……就是忍不住想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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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东西。我也没偷到啊,这不是还没开张就被铐过来了吗?”

简若沉:“你说谎。”

“你说话时脖子涨红,鼻尖充血,眼睛眨动的频率也比之前快一些。你今天还偷过别人吧?”

林征心里暗骂了一声,勉强一笑,“我是CIB的线人啊。”

计白楼扯了扯嘴唇,“CIB的线人就能偷东西了?偷民众的钱难道也在警员给你的任务里?”

林征双手抱拳,弯腰躬身讨饶:“计sir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偷了,真的。”

关应钧扯唇笑了声,“上次我抓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伸手提起林征的衣领,将他的外套拉开,伸手进去掏。

林征顿时大惊失色,想要挣脱钳制,可关应钧力气大,一掏一个准。

金表、钻戒、金珠子手绳、手镯、钱包……

一样样,一件件,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计白楼被气笑了,“这就是你说的再也不敢了?”

关应钧估了估价格,“判八年吧。”

“八年?计sir。”林征抓着计白楼的衣摆凄然哀求,“我给你们cib做了这么久的线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我坐牢啊。”

计白楼看了一眼关应钧,“抓你的人是关sir,我保得了你一次,保不了你第二次。”

林征心一横,冲着关应钧跪下去,“你再放我一马,我这次愿意给计sir当专属线人,你们不是在查陆堑吗?我愿意去他手下的毒窝帮你们做卧底。”

专属线人就不只是打探点情报了,那是要深入敌军做卧底,拿命来抵。

一般人宁愿多坐几年牢,也不愿意当刑事情报科的专属卧底。

除非他知道即将去做的事情能活命,有钱赚,还能给他自由。

计白楼一脚踹在林征肩膀上,语调森冷,“把我们当蠢货?你想进毒窝,然后两边赚?”

林征歪倒着,狼狈地趴在地面上。

他用尽浑身解数求不来一点仁慈,终于忍不住了,目眦欲裂地喊:“线人不就是帮警察做你们做不了的脏活吗?你们就给那么点钱,一下就花完了,现在东西这么贵,我也要生活的。我也有老婆孩子要养!我搞点小偷小摸补贴一下又怎么样?功过相抵了不行吗?”

林征嘶声道:“进毒窝卧底的哪个不吸?哪个不卖?只要最后端掉毒窝不就行了?”

计白楼脸色彻底变了。

他抓着林征的头发,把林征按在地上,“你的联络人是这么教你的?段明是这么说的?”

简若沉一怔。

段明,刚才那叠表里有他的照片和名字,应该是陈祖丹的朋友。

是黑警嫌疑人。

计白楼狠狠将林征的头往地上一撞。

那额头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林征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抽了一下。

计白楼道:“说话。”

简若沉:……

怪不得大家都说cib审讯暴力,这放到回归以后,计白楼都得被叫去训话。

简若沉伸手拦他,“计sir,还是我来问吧。”

这林征,再挨两下估计就说不出话了。

计白楼还没开口,刘奇商就问:“你行吗?”

简若沉虽然很有钱。运气很好,总能碰上作奸犯科的人,是个能给关应钧带业绩的小财神。

但审讯?

他能比得过专业的cib?

关应钧走回沙发上坐着,“他行的。”

他跟刘奇商说着话,视线却紧紧盯着简若沉。

包间里明明只开了一盏边灯,阴沉而晦暗。

可简若沉却是亮的。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借来了一抹银月的光辉。

简若沉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计白楼松手起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逐渐恢复平静。

他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手,“警察系统为避免出现跳反的情况,所有的线人都会一对一登记在册。林征的联络员是段明,他是CIB三组的督察,跟我关系还不错。”

他声音里带着些许怀念,“我们几个是同一届警校生。”

计白楼让出位置,“简若沉,你来问吧。”

林征脑子发懵,耳朵里都是嗡鸣声,爬都爬不起来。

简若沉把他扶到墙边坐着,又回头对着关应钧伸手,“给根烟啊关sir。”

关应钧从烟盒里抽出一根,跟火柴盒一起精准丢进他怀里。

简若沉将茶烟戳进林征嘴里,然后擦亮火柴,护着火苗给他点。

林征被打得直抽气,条件反射吸了一口。

烟头亮了。

简若沉将废火柴丢进烟灰缸,顺势坐在大理石茶几上,静静看着林征抽了小半根。

等人彻底缓过神后才拿起烟灰缸放在他面前,问:“关sir的烟抽起来怎么样?”

林征沉默着抖掉烟灰,不说一个字。

刘奇商看不懂。

他跟计白楼说悄悄话:“计哥,这什么意思?”

计白楼道:“拉关系吧?我们有时候也会这么搞。就好比你去查贪官的时候,要先私下里请他喝咖啡。先礼后兵嘛。”

刘奇商怔然,“可林征是他拷过来给你揍的,能吃这套?”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

林征听不见,但心里也这么觉得。

他嗤道:“你把我骗来,让我被阿sir揍一顿,然后给一根烟,稍微讨好讨好我,就想让我倒豆子似的什么都说了?”

“天下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情?”

简若沉惊讶,“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给你烟,是因为香烟中的尼古丁会迅速到达你的大脑,麻痹神经,缓解焦虑。而烟草中的烟碱成分,则能够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让你别头疼。”

“你平静下来了,我才好问话。如果这里有镇静药片,那我给你的就不是香烟了。”

林征眼神茫然。

什么尼古丁,什么烟碱?

他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听不懂这些。

但顺着简若沉的话一想,又觉得头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痛了,心情也平静不少。

什么讨好。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简若沉伸着足尖,踹了一下地上的赃物,“你偷了这么多金饰,一看就很贪心,我当然知道香烟不能喂饱你啊。”

刘奇商:……

他略带疑惑地看向计白楼。

先礼后兵?

计白楼抬手摸了下鼻子。

不就是解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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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没关系,反正简若沉没听见。

嫌疑人当众自作多情,估计比他还尴尬。

林征把抽完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调整好坐姿,眼神低垂,落在不远处堆着的赃物上,脑子里急速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想什么呢?”简若沉猝然问,“想怎么跑?”

林征猛然抬头。

简若沉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简若沉:“你调整坐姿之后,脚尖直指门外,身体语言很明显是想跑。”

刘奇商、计白楼和黄有全不约而同看向林征的脚。

还真是这样!

关应钧的视线落在简若沉的背影上。浅色发丝软塌塌地铺开,几乎遮住了整个肩背。

林征欲盖弥彰地回正身体。

思路三番两次被否认和打断,他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

简若沉没给他重新整理思绪的时间,“你为什么笃定自己能在陆堑的毒窝周旋?是不是有人会在陆堑那边保你?”

“这个人是段明?”

林征一颤,冷汗瞬间布满额头。简若沉的话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简洁清晰,直切要点。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计白楼为什么会抓着他的头往地上撞。

他的话里破绽太多了。

林征咽咽口水,梗着脖子嘴硬:“保我的是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只管算我能带来的利益就行,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互惠互利不行吗?”

他喊道:“你就说你们想不想要一个能去毒窝的卧底!”

计白楼摇摇头。

林征这种老油条太清楚警察需要什么了,他知道怎么把自身价值最大化,从警察这里换取更多的利益。

林征能三番五次逃脱惩处,靠的就是今天这招。

简若沉怕是要在他身上栽跟头。

简若沉乐了,“你怎么敢跟我讲条件?”

“我心平气和地坐在你面前,是为了给你争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但这个罪该怎么赎,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林征神色紧绷。

奇怪了,这个人怎么不像其他人一样跟着他的节奏走?

简若沉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现在即将因为偷窃罪被起|诉,八年刑期板上钉钉。但如果你能做段明的污点证人,计sir肯定愿意帮你减减刑。”

林征死死握着拳,抿唇不言。

简若沉蹲下,与他平视,“你刚刚说你要养老婆和孩子。你小孩几岁了?”

提到家人,林征神色柔软下来,“一岁不到。”

简若沉叹道:“那我理解你不想坐牢了。你的妻子需要你,你的孩子也离不开你。”

林征以为他心软,表情松快些许。

简若沉轻声问:“你知不知道做卧底要面对什么?有人保你,但他会保你的老婆和孩子吗?毒窝里的人有什么理智呢?他们杀人不眨眼。”

他伸手拍拍林征的肩膀,“好好想想你的老婆和孩子。你赚钱不就是为了他们?钱哪有家人重要?”

林征浑身过电似的抽搐了一下。

比计白楼打他的时候抖得还厉害。

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红透了。

黄有全也是线人,很懂林征在想什么,帮腔道:“那些人奉行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这种人进去就是小喽啰,小喽啰护不住老婆的。”

他抖抖腿,身上的配饰叮叮作响,“跟着阿sir好好混啦,以后小孩还能让警署介绍去个好学校,做个好人。”

简若沉抓着林征的弱点,最后加码,“你看,你供出段明就能减刑,如果一点牢都不想坐,那你就转到计sir手下做事。你要是实在想做间谍,那就去做计sir和段明之间的间谍,帮忙抓住段明是黑警的犯罪证据。”

“在两个警察之间周旋,你也能拿两份钱。都是两份钱,在计sir这里拿不比去毒窝卖命强吗?”

简若沉恨铁不成钢似的,“你看你,账都算不清。”

林征茫然:……

好像挺有道理。

计白楼都看呆了。

简若沉在偷换概念。

黑马是马,白马也是马。

所以白马是黑马。

黑钱是钱,白钱也是钱。

两份白钱能保你老婆和孩子,附加价值高,所以白钱比黑钱好。

这谁听了不迷糊。

计白楼尝试站在林征的立场上找这套话术的漏洞,越想越蒙圈。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这是人性的本能。

林征闭眼想了想,踌躇片刻之后,终于做出了决断。

“……我说。”他咽咽口水,艰难开口:“前段时间,我和段明在路边的小吃摊接头,我吃到一半肚子疼,就去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段明在和陆堑手下的老八说话。老八比较好认,他胖。一开始我还以为老八也是段明手下的线人,只不过爬得比较高,就没在意,我一边系皮带一边走过去。”

“然后就听到段明和老八说,叫他告诉陆堑最近小心点,不要再做轮渡大劫案了,刑事侦缉科好像在查。”

简若沉一怔。

什么?

当时陆堑竟然知道刑事侦缉科在查轮渡大劫案?

那他还让江鸣山去做第二次?

简若沉一时头皮发麻。

陆堑是故意的!

他让江鸣山去做第二次大劫案,怎么都不会亏。

江鸣山成了,钱是他的。

江鸣山被抓了,财产会被江含煜继承。钱还是他的!

简若沉攥紧手指,将注意力拉回来。

林征轻轻咳嗽了一声,“当时我就明白了,段明心里想着陆堑,他不是真警察。”

计白楼灌了一口酒。

威士忌杯里面的冰球早化成了水,这口酒并不好喝。

包间里,气氛有些凝滞。

关应钧开口道:“线人就是帮警察做脏活。这话也是段明教你的?”

林征:“他知道我偷东西,不怎么管。这话……段明手底下的线人都知道。”

刘奇商暗骂一声,“上学的时候那么老实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啧,段明还把陈祖丹那个愣头青当枪使,把他们整个廉政公署B组耍得团团转!

“人会变吧。”计白楼又倒了一杯酒,“我们都毕业四年多了。”

简若沉转身,扫了一眼三位阿sir的脸,“你们和段明是同一届警校生?”

关应钧:“嗯。”

简若沉:……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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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白楼看着像32岁,刘奇商看上去也有30岁。

关应钧看着差不多二十八九。

原来都是26岁?

当警察老这么快?

他摸摸脸,看来以后得稍微注意一点。

林征靠着墙,艰难地站直身体,“我之所以笃定自己能去陆堑的毒窝,就是因为段明有绝对的能力保我。段明不是从警察跳反的,他和陆堑是初中同学,认识的时间很长,关系不错。”

他直直看向计白楼,“计sir,我愿意替你和段明周旋,探听陆堑的消息,你能不能帮我保护我的老婆和孩子?”

计白楼沉默半晌,看向关应钧。

关应钧道:“我们有证人保护计划,可以派专人保护你的妻子和小孩出国,刑事侦缉科出推荐信,想去哪个国家自己选。事情结束之后再回来,钱不是问题,就看你舍不舍得和家人分开了。你孩子还小。”

林征一咬牙,“好。如果我死了,我小孩能当公仆吗?”

简若沉:……

公仆就是香江公务员。

他盯着林征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企图从这人身上找出山东大汉的特质。

否则解释不了这种让后代|考公的执念。

计白楼难得无语,“你不死,你小孩也能考。只要你以后不偷窃盗窃就行。”

林征松了口气。

在他贫瘠的认知当中,社会底层的人只有考上公务员,才能做人上人。

他轻声道:“我可以了,我愿意做,让我写保证书。”

刘奇商:……

现在倒是积极了,十分钟之前被人按在地上揍还嘴硬。

他凑到关应钧身边,“钧哥,简若沉也太行了,我想让他来廉政公署开反传销课。”

半点没有之前质疑的样子。

关应钧拒绝:“他要上学,暂时没时间。”

他说完,赶时间似的从兜里拿出饭盒的复印件,分发给在场的人,“这是1892酒吧流出的铝制饭盒四面图,陆堑用这种饭盒来装货,我们现在在找制作这个饭盒的工厂,你们也出点力。”

图只有三张,没传到林征手里,关应钧掏出手铐钥匙给他解锁,“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以后别手痒。”

明明这话语调平稳,听上去却像是“再偷我剁掉你的手。”

林征:……

“知道了关sir。”

偷到手铐这种糗事应该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关应钧收好手铐,看了一眼手表,“我还要带他去趟医院,黄有全。”

黄有全站起来:“到!”

“你把精力放在找饭盒工厂上。”关应钧掏出一沓钱,“你上个月的工资。”

工资!

黄有全眼睛锃亮,“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发工资时的关sir真和蔼。

黄有全搓开钱点了点。

简若沉瞥了眼厚度,大约有一万块。

林征眼睛都直了。

简若沉问他:“段明给你多少?”

“2000。”林征咬牙切齿道。

简若沉:……

怪不得要重新做贼,2000港币在90年代只能算底层,这里吃个烧腊饭都至少28块,香江这种地方,花钱比呼吸还容易。

林征的小孩还要喝奶。这点钱根本不够一家人用。

他小声道:“你看,我给你找的工作好吧?计sir给的肯定和关sir一样多。”

“谢谢。”林征说着,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怎么他被简若沉拷过来,又被人按着打了一顿,然后还要道谢?

刘奇商:……

他还得谢谢咱呢。

简若沉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今天晚上简直和做梦一样。

他们来讨论黑警,本身也没想着一次就找到人,结果现在连证人都有了。

真够戏剧的。

如果没有这个证人,打死他也不信黑警居然是跟他们一届的警校生段明。

刘奇商看向简若沉:“你怎么要去医院?”

“体检。他眼睛有点畏光。”关应钧脸色不大好。

计白楼:……

这兄弟确实是动心了。

当初读书的时候他发高烧,差点晕在宿舍。

关应钧把酒倒在杯子里,加了点蜂蜜和柠檬给他喝,说是能治感冒。

他还以为关应钧不知道香江晚上有私人医院呢。

原来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带他去。

简若沉对林征说,“看见没,给阿sir工作还包体检。不是公仆,胜似公仆。”

关应钧:……

他把羽绒服往简若沉脑袋上一挂,“走吧。”

别忽悠人了,林征都要被忽悠瘸了。

简若沉就冲着包间里领了新任务的阿sir们挥挥手,“拜拜。”

刘奇商看着手里的饭盒照片,有点恍惚,“关应钧怎么搞到这个的?”

计白楼睨他一眼,心说:嘿,你不知道吧?

我知道内情呢。

可惜了,现场有线人在,不能开口说。

刘奇商啊刘奇商,这下你可只能被蒙在鼓里了。·

那边包厢里还在讨论怎么找饭盒的源头工厂。

这边简若沉就被押送到了私人医院。

关应钧挂号付钱,钱包肉眼可见瘪下去大半。

简若沉:……

怪不得月光呢,关sir可真大方。

验眼睛的机器要么是全自动,要么是半自动,出结果都很快。

看诊的老先生看着手里的报告单,“视力5.1,没有近视和散光一切正常。很好啊,畏光可能是因为你最近看书看太多了,眼睛虹膜的色素又比较低。两相结合之下重新开始畏光。”

“琥珀色的眼睛嘛,漂亮也有代价,这个是天生的。有的浅蓝色眼睛也会畏光。”

简若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医生道:“你之前应该用过缓解这种症状的眼药水吧?用完怎么不去配?”

关应钧站在简若沉身后,视线垂落。

这道目光如有实质。

简若沉脊背发麻,背心渗出些汗。他下意识想转头观察关应钧的神色,最终只是微微偏了些头,强忍住了。

不能抬头,这时候抬头明摆着是心虚。

不能做蠢事。

他抬手不好意思地挠挠侧脸,情急之下道:“我不喜欢点眼药水。”

话音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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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若沉心里就咯噔一声。

坏了,这句话和他坐在关应钧车上说的那句“我不知道眼睛怎么回事,要去医院看一下。”前后矛盾了!

男人的心,海底的针

老医生“嗯”了声,低头在薄薄的就诊单上写字,“不喜欢滴眼药水也要滴。”

深蓝色的字迹龙飞凤舞,看不出是英文还是中文。

简若沉盯着圆珠笔尾巴上自带的塑料裁纸刀分神。

觉得关应钧灼热的视线都要把人烧穿了。

他伸手捏了一下耳尖。

关应钧扫了一眼简若沉捏过的地方,耳尖上那颗小痣被搓得艳红,比周围的皮肤微微凸起一点,格外扎眼。

他被烫到似的,猝然收回视线。

“滋——”

医生将处方裁下来递给关应钧,“去窗口配这个眼药水,早晚各一次,滴半个月。”

简若沉伸手去截,“我自己配。”

关应钧手一扬,避开后不着痕迹地打探:“医生,治疗这种先天症状的眼药水就这一种吗?有没有口服药剂?”

“眼药水就只有这种,又不是什么大病。再开个B族维生素的咀嚼片吃吧。注意用眼就能恢复。”

老先生又唰唰开了张单子,起身道,“他得少吃腊肉、咖啡和啤酒,浓茶也不能喝,辣椒最好也不要吃。”

简若沉舔舔唇珠。

这些都是他经常吃的东西,半点也没忌口。

警局楼下茶餐厅的烧腊饭每周都要吃,奶茶每天都会喝,酒喝过几次,咖啡也没断过,辣椒更是最爱。

华|国刑事警察学院在辽宁沈阳。

他待了四年,早就从广东口味变成了沈阳口味。

那菜,又辣又好吃。

简若沉脑海里出现了大盘鸡和锅包肉的动态大图,配有舌尖上的中国BGM,口腔逐渐湿润。

哪怕有酸菜汆白肉呢……

老医生又叮嘱道:“要多吃新鲜蘑菇、牛奶、苹果、胡萝卜、猕猴桃和黄瓜。少吃腌菜。”

他边收拾就诊桌上的文件,边对关应钧道:“你当哥哥的多上点心,别什么都由着他。一会儿不爱点眼药水,一会儿又挑食。”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烧腊饭里被扔掉的清水菜心。

简若沉小声道:“我没有很挑食,而且他也不是——”

“……知道了。”关应钧打断道,“谢谢。”

“去开药。”老医生挥手赶人。

关应钧捏着处方付钱取药,又开了一张可以跟警局报销的账单。

他拿起装药的牛皮纸袋,垂眸看向身侧。

简若沉埋着头,两只手揣在袖子里,溜溜达达跟在关应钧侧后方,走得心不在焉,余光跟着视线里走动的鞋跟。

去龙庭酒吧的路上,关应钧问他眼睛畏光是不是因为过劳。

那时他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先天疾病?

一会儿关应钧要是抓着破绽问,该怎么狡辩?

简若沉想得入神。关应钧陡然停下。

他跟着停住脚步,用鞋跟急刹。

医院临近下班,才拖过地,瓷砖湿滑。

简若沉今天穿的英伦矮帮小靴子没有防滑功能,鞋跟扁圆,踩在瓷砖上时就溜冰似的滑来滑去。

如今一脚踩在水痕上,立刻脚往前滑出去。

简若沉前倾着身体直直撞进关应钧结实的胸廓。

他连忙直起身站好,“不好意思。”

“没事。”关应钧语调喑哑低沉,“走路看路。”

简若沉“哦”了声。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散开。

关应钧蜷起手指,紧紧扣住牛皮纸袋折下去的部分,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简若沉摔在怀里的样子。

明明只是一件极微小的事,如果换个人,他根本不会记得。

可简若沉当时的样子却历历在目。

关应钧的视线在少年的下颚游动着。

他将另一只手揣进兜,摸了一下放在里面的随行酒壶。

简若沉被看得发毛,低声问:“怎么了?”

关应钧下颚紧绷,“走路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简若沉:在想怎么狡辩。

他咽下这句,顺着之前编的话道:“在想怎么才能不点眼药水。”

关应钧转身,继续往前走,“别想。我会盯着你。”

简若沉以为他会抓着破绽审问或试探。

结果直到上了车也没听见一个字。

怎么回事?

难道关应钧没注意到他的话前后矛盾?

简若沉思绪有些乱。

其实就算注意到了也没什么……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

再说关应钧这人如此冷静,难道还能被情绪主导?

从理智出发,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合作伙伴,能像他一样让西九龙狠狠扼住陆堑的咽喉?

他已经展示出了自己的价值,关应钧就算怀疑他有问题,甚至认为他是卧底,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撕破脸,暗自蛰伏,等一举扳倒陆堑之后再细查。

秋后算账嘛……那至少也得一年吧……

这期间他可以慢慢透露点玄学方面的事情,给国外长大的唯物主义阿sir一点准备时间。

简若沉心里琢磨着,视线扫向关应钧。

关sir手里的牛皮纸袋已经被扣烂了,折痕皱皱巴巴,遍布裂缝和指印,抓着它的人像是忍耐到了极点。

简若沉咽咽口水,往车门边靠了靠,手指刚搭上门把。

关应钧就抬手锁门,低头拿出一支眼药水,“在我面前滴完。”

简若沉:……

怎么还锁门呢,是不是玩不起?

他拧开盖子,盯着滴头看了一会儿,又拧上,“我回家再滴。”

总不能前脚刚说自己不爱点眼药水,后脚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用。

会穿帮。

关应钧分辨不清简若沉是在演戏还是想敷衍。

他扯了下唇角,伸手拿回药水瓶拧开,问:“滴不滴?”

关应钧身形英武,因为火气旺,所以大冬天也穿得不多。

不薄不厚一层黑色的衣物罩在身上,隐约透出手臂和肩膀上肌肉的轮廓。一靠近,热气沉沉拢过来。

简若沉不自在地往后靠,觉得整个人都像被泡在了红茶里。

又烫又热,鼻尖全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他眨眨有点干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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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得差不多了吧……

应该可以装作畏惧强权的样子滴眼药水了。

过犹而不及。

他小声道:“滴。”

简若沉说着,伸手去够药水瓶。

关应钧灵巧避开,抓住少年的肩膀,将人上半身拖到身前。

简若沉一时不查歪倒过去,下颚顿时被滚烫的虎口掣住。

他微微瞪大眼。

不是自己来吗?

关应钧做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一滴冰凉的药水就落在左眼里,浸润到眼底,舒服极了。多余的药水溢出眼睛,顺着眼角流出去。

关应钧看着乖乖仰头的人,视线扫过他颤动的眼睫,平直挺翘的鼻梁和小巧的鼻头,落在略微有些红肿的藕色唇珠上。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五脏六腑的燥意烧得人浑身发烫。

关应钧道:“睁眼。”

他说着顿了顿,难以置信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喉咙。

嗓子怎么会这么哑?

简若沉眼皮一跳,条件反射睁开双眼,左眼水润润的,像是刚刚哭过。

关应钧立刻烫到似的缩回紧紧箍着他下颌的手,“过来,滴右眼。”

简若沉犹豫一瞬,仰面把脸凑过去。

滴就滴。

这会儿后退,显得他怕了似的。

关应钧蹙着眉,伸手拢住他的后颈往自己这边拉,一时无从下手,“刚刚不是睁得挺圆?”

现在怎么又半睁不睁了?

简若沉嘟囔,“那是被你吓的。”

“自己撑开点。”关应钧说完顿了顿,转而道:“算了。”

简若沉:……

关sir的心,海底的针。

变得这么快,猜也猜不透。

关应钧一只手拨开简若沉的眼睑,利落将药水滴进第二只眼睛,“以后我送你去学校,顺便盯着你点眼药水。”

简若沉闭着眼,缓解异物入眼的酸胀感,慢吞吞道:“你真想当我哥啊?”

他睁眼,侧眸观察关应钧的神情,半开玩笑似的回击,“这么不放心我吗,钧哥?”

关应钧呼吸一滞,猛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副驾驶。

座位上的人眼睛通红,明明什么都没做,他脑海中却出现了简若沉眼尾粉红,汗津津地,惊慌失措又无处可逃的模样。

关应钧死死咬着牙,迟疑地想,简若沉刚刚叫他什么?

“钧哥,你现在管我点不点眼药水,以后难道还要管我吃饭时吃不吃辣?睡觉时盖不盖被子?”

简若沉说着,系好安全带,若无其事戏谑道:“钧哥这么在意我么?难道我以后和爱人拍拖你也要盯着吗?”

关应钧浑身紧绷,用力抓着还没放到储物箱里的牛皮纸袋子,沉声道:“开我的玩笑很有趣?”

简若沉笑笑,“医生误会的时候,不是你先打断我的吗?”

关应钧坐在驾驶座上,脊背绷直,迟疑地想:他当时否认是因为……

是因为不想和简若沉断了关系,哪怕是误会……

关应钧瞳孔骇然扩散一瞬。

简若沉笑意渐深,终于觉得自己站在上风,满意了,“关sir,回家吧?”

关应钧沉沉看向身侧。

少年漂亮的眼睛波光潋滟,表情灵动至极,仰头时笑意吟吟,丝毫不觉得那一声声钧哥有什么不对。

其实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稍微亲密了些。

刘奇商也这样喊过,但是刘奇商喊起来就很正常,没有像是把他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含在舌尖滚过一样。

简若沉偏了一下脑袋,“关sir?”

关应钧视线一低,落在简若沉微微鼓起的唇珠上。

【难道我以后和爱人拍拖,你也要盯着吗?】

爱人……

关应钧强迫自己拉回注意力,不去猜测爱人这两个字可能囊括的人选。

毕竟简若沉说话时,好像没有将他纳入其中。

简若沉有点狐疑地提醒,“钧哥,十一点了,不回家吗?”

关应钧挪开视线,简若沉这一声怎么又叫回钧哥了?

他抬手挂挡。

第一次摸了个空,第二次才摸上凸起的手柄。

关应钧握着方向盘,看向车窗前面的路,却忽然感觉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见耳边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带着柚子气的吐息充斥在狭窄的空间里。

一闻见,眼前就会出现一张灵动的脸。

关应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骨节凸起,指节泛着白,头低下去,发丝垂落,遮住了视线。

纷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关应钧,你对他有反应。”

“你喜欢他。”

“可警察怎么能喜欢上一个不清不楚的人?”

“他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你那样喜欢他,之后难道还能做到铁面无私?你下不了手的。”

“你怎么对得起入警时的宣誓!”

关应钧死死闭着眼,凝神静气。

“可是关应钧,你可以去查清楚。”

“警察不能喜欢卧底,但可以喜欢清清白白的顾问。”

关应钧手刹一拉,油门踩到底。

丰田直直窜出停车位,甩尾漂移,车灯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弧线,冲出了停车场。

简若沉靠在驾驶座,紧紧抓着安全带,心跳不自觉加快了。

关应钧刚才在隐忍什么呢?

他眼睛畏光,但在黑暗中视力很好。

简若沉古怪地瞥了一眼关应钧的皮带。

如果他没看错,关sir那里是不是起立了?

主要关应钧那东西蛰伏的时候就有点……大。

要是稍微有点变化,就更明显了。

这里能刺|激关应钧的就只有……

简若沉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

可他刚才也没撩拨关应钧吧?

就叫了一声钧哥。

总不至于有人这样也能上火。

那火得多大?

简若沉紧紧抓着安全带,喉头发哽,脑子里都是浆糊。

关应钧对他有反应,难道是喜欢他么?

简若沉被吓回了神,一抬眼看到车子急急擦过一辆货车,直冲海底隧道,立刻脱口喊道:“慢点!要超速了!”

关应钧立刻换挡放缓车速。

海底隧道的光黄白交加,车灯混杂在其中,间或照亮车内的陈设。

简若沉侧眸看向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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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男人肌肉紧绷着,脸色严肃,额角上青筋暴起,开个车弄出了抓逃犯的气势。

但慢慢的,或许是想通了,关应钧又逐渐放松下来。

简若沉舒出一口气,缓缓靠在椅背上。

这口气也没松多久。

二十分钟之后。

关应钧把车停在了石矿场门口。

他下车,走到副驾驶外拉开车门,看向坐在里面的人,轻声道:“下来。”

简若沉说不要试探,那他就不试探。

光明正大地查。

今天,他必须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要对西九龙重案组115位警员负责,对肩章负责。

如果再晚一点,他可能都没有带着人来石矿场的勇气。

关应钧太渴求一个“简若沉没有问题”的答案,以至于理智被汹涌澎湃的情感淹没。

只剩下岌岌可危的一点理性,守着那条可怜的、摇摇欲坠的底线。

关应钧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他想不了太多,顾不上其他。

只想在理智彻底消失之前,给一切疑点找个理由。

简若沉扫了一眼四周。

关sir这个人,怎么一点策略都不讲?

就算一时情绪上头,脑子里充满了被人戏耍和背叛的愤怒,好歹也该先聊一聊吧?

互相试探一下又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又不是不能谈……

简若沉有点想不明白,关sir不像是会被背叛冲昏头脑的人呀。

他想了想,端着顾问的威严,肃正表情,对着关应钧勾唇,“关sir,你最好能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关应钧呼吸微沉,骨子里充满了焦躁烦闷,“我……”

简若沉像是没感觉道关应钧灼灼的目光,他视线一扫,不动如山。

关应钧轻声道:“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

他低下头,走到简若沉面前,示弱似的,“你要是觉得不行,我送你回去。”

简若沉唇角勾起,“不用。”

你告诉我吧……当我求你。

简若沉面不改色地下车。

关应钧站在车门外,头被冷风一吹,冷静了些,“你以前住哪一栋?”

“第二栋。”简若沉朝着前面指指,拉平嘴角。

“对你有疑心,是我的不对。”关应钧边走边道。

他向来攻无不克,但对着简若沉的时候,以往无往不利的思维和招数似乎都没有用处。

简若沉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关应钧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轻哑,“这次想查你,是因为我……”

他呼吸微沉,扫了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喉头发哽,不知道怎么说,更不敢把心思宣之于口。

大上托石矿场位于九龙最东边,是个贫民区。

简若沉精致漂亮,与这里格格不入。

少年站在风里,表情都没怎么变,一派自然,似乎坦坦荡荡,看上去像只与虎狼平分秋色的狐仙。

狐仙只略微哈出一口气,就能让豺狼虎豹节节败退,攻守易型。

简若沉笑了一声。

关应钧这个人,真相至上。

一旦有了怀疑和好奇心,如果不找到答案就会一直记在心上。

他能理解这种刨根究底的精神。

这是刑警的条件反射。

但这种状态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合作。

此时最好是让关应钧自己找个答案,因为现如今,他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关应钧都不会信。

他只会信自己看到的。

简若沉默默把手揣进兜里,对着廉租房扬起下颚,“查吧,不过你既然想查,那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

·

关应钧跟在简若沉身后,后悔没多看几秒他的眼睛。

如果多看几秒,他就能知道简若沉是在真笑还是假笑。

现在只能往前。

廉租区的灯是临时搭的。

风一吹,铁皮圆锥形灯罩一晃一晃,灯光把布满粉尘的路照得崎岖不平。

关应钧扫了眼四周。

他做卧底时都没住过这么破的房子。

在曼谷,只有制毒的底层工人和贩|毒马仔才会住草棚和集装箱。

怪不得简若沉要当众和江鸣山撇清关系。

但凡江鸣山能从指缝里漏出一点钱,简若沉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

两人错落的脚步声落在工地边的碎石和沙地上。

简若沉停住回头:“就是这里,我以前住在二楼第三间。”

他冲着楼上扬起下颚,“去吧。这儿人员流动大,住的都是在石矿场上班的工人,也不知道我之前住的房子有没有被租出去。”

简若沉表情平静,“如果没租出去,房东应该就住在不远处的厂房居民区,我们可以去叫他开门。”

关应钧攥着拳,指节有些泛白。

明明是他在探究简若沉,却觉得自己才是被审判的那一个。

简若沉只在医院里说错话时有短暂的犹豫,后来就一直如此……游刃有余。

他抬手敲响廉租屋的门。

里面很快传来拖着脚跟走路的声音。

男人拉开门,不耐烦极了,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瓶,“大半夜的谁啊。”

铁皮门一开,一股热气伴着酸臭味冲出来,臭烘烘的,混着些呕吐物的味道。

简若沉被冲得后退一步,却见鼻子敏感的关应钧一动不动杵在门口,掏出证件道:“cid,过来查点事情。”

那人的酒一下子醒了,“阿sir?我应该没犯事吧?”

关应钧没正面回答,抽出工作簿问:“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对上一任租客了解多少?上一任租客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男人一听阿sir要查的不是他,连忙配合道,“我一个月前就住进来了,这里的房子便宜紧俏,离上工的地方又近,一空出来我就住进来了。”

他摸着头,嘿嘿一笑,“上一任租户在我们石矿场很有名,长得很好看,整个人白白的,据说耳尖上还有一颗小红痣。”

漂亮的美人,总会成为工友们闲暇时谈论的对象。

关应钧手指用力,笔尖在工作簿上画出一道扭曲的弧线。男人语调里的妄念让人心烦。

他眼眸沉沉抬起,“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东西呢?”

男人舔舔唇,心虚道:“当废品卖了。”

简若沉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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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说:说谎。

不过这次他不会提醒关sir。

关应钧道:“你说话时脖子涨红,鼻尖充血,微微偏头,嘴唇抿起一瞬。你在说谎。”

简若沉:?

关应钧居然学会了撒谎的微表情?

他走出来,“我想把书拿回去,还在你这儿吗?”

关应钧诧异,心安了些。

这样坦荡配合,就算有猫腻,或许……或许也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男人看到简若沉,愣住一瞬。

太好看了,真的和天上的神仙一样。

可惜是个男人。

他咽咽口水,五迷三道地开口:“书……书我烧了一部分,只有一本了。”

简若沉:……

你说你,怎么不烧完呢。

原主的书虽然都是二手书,但保不准上面有原主的字迹。

90年代的香江,警局还没有专门的字迹鉴定,需要找外援。

但李长玉就是关应钧的外援啊,李老师可是犯罪心理学的全才!

简若沉心思电转,对着男人伸手,“一本就一本,能还给我吗?”

男人喝了酒,本来就没清醒到哪里去,面前的人一笑,他立刻目眩神迷地转身,从一个放了柴火的油漆桶下面,抽出了半本浸满了柴油的书。

书本上半部分已经被烧成碳色,下半段染了黄油,脏得无从下手。

简若沉伸手过去,却见斜里伸出来另一只手。

关应钧用手帕提着书本一角,抓住了,“我来吧,免得弄脏你。”

简若沉抿唇。

关应钧看向扉页上的名字。

很稚拙的笔记,一笔一画写着简若沉三个字,楷体。

不像简若沉,写起字来铁画银钩,自信又带着笔锋,很有力,一看就专门练过。

不用鉴定就知道是两个人。

他不动声色将名字那一角撕下来包在手帕,心里却想。

或许是他记错了,简若沉根本写不出书法大家一样的字迹,这就是简若沉能写出的字。

他记错了,等简若沉在车上,重新写过后再下定论也不迟。

关应钧把书还回去,“泡油泡成这样也用不了,你继续烧吧。”

简若沉转头问男人,“还有别的吗?我可以花钱买回自己的东西。”

得把东西都过一遍手,掌握好信息,这地方他不想再来了。

这世上所有人都爱钱。

利诱之下,浑身酒气的男人从边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塑料瓶,瓶子上是两个用记号笔手写的黑字——维B。

男人盯着简若沉的脸,搓手道:“只有这个了,我问过房东,他说这个是……是什么补品,我本来想自己吃的,有天早上嚼了四颗,当天就晕在工地上。”

“后来我就不敢吃了,这玩意到底怎么吃?是嚼着吃吗?”

“是。”简若沉转动瓶身,迅速看了一眼。

这维生素是“三无”产品,瓶身上没有贴标。可就算是三无假药,药商一般也只敢放便宜的维生素C或淀粉片。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放倒一个成年男性?

关应钧垂眸,语调有些生硬,“我能看吗?”

简若沉把药瓶放在他手心,“拿去检测吧,我怀疑有问题。”

关应钧:“……嗯?”

这么坦荡?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拿着药瓶怔忪。

“什么维生素b还能把人吃晕?”

简若沉说着笑了笑,“怪不得我离开出租屋之后精神越来越好。”

罗彬文的调养固然有用,但身体上的轻盈感骗不了人,以前这具身体瘦弱至极,面容枯槁,一步三喘。

有一部分原因是穷,但90年代的香江,机会遍地。

按照原主吃苦耐劳的心性,在餐馆端盘子洗个碗绝对没什么问题,没道理吃不饱饭。

可他刚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弱得不正常。

简若沉:“现在想想,我之前或许被人下药了。”

他在脑子里把原主的仇人过了一遍。

江含煜虽然有嫌疑,但他需要原主的血液续命,不会做出把人毒死的事情。

陆堑也有嫌疑,但是陆堑与原主之间的矛盾没有到不可调节的程度。

原著中,简若沉并没有触及到陆堑的利益。

如果既不是陆堑又不是江含煜,那么给他下药的人会是谁?

可惜没继承原主的记忆,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那本语焉不详的小说,否则他还能推得更远。

简若沉思考的时候。

关应钧也在思考。

如果简若沉前后并非同一个人,那怎么会一看到维生素b,就知道自己之前被下药了?

总不能身体是一个,但灵魂是两个?

那他是继续探案,还是去拜神婆?

当代一哥勒金文办过的案子里就有一个类似的,有个连环杀人犯杀了七个人,被抓时声称自己无辜,是另外四个人做的,审讯室当场发疯,把当时的勒金文吓得够呛。

简若沉会是那种情况吗?

关应钧把维生素b瓶放在物证袋里,问:“你还记得这个药是从哪里来的吗?”

简若沉耸了一下肩,“关sir,查出这一点是你的任务吧?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可不记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1000块钱的港币递给男人,“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别搞得脏兮兮的,容易生病。”

男人一愣,伸手接过那张港币,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摩挲了一下。

一本书,一瓶药,值这么多钱吗?

还是说……简若沉只是好心,所以说的话也是字面意思,想让他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简若沉最后扫了一眼室内。

没想到来一趟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但凡这个工友稍微老实一点,不那么喜欢占便宜,他都很难知道这瓶药有问题。

·

两人离开住宅区,一前一后上车。

关应钧抽出工作簿和便携笔递出去,“写个名字。”

简若沉抓着圆珠笔,也不遮掩,坦坦荡荡在纸上落下笔迹。

关应钧缓缓打开攥紧的拳头,展开手帕,露出包在掌心的纸片。

两个完全不同的名字被摆在明面上,打破了他最后的一点侥幸。

刚刚写好的那份铁画银钩雅韵非常,一看就专门练过。

而浸透了油的那份仅仅只是端正娟秀,称得上一句稚拙认真。

关应钧拿着本子和纸片的手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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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使人脖颈酸胀无比,语调艰难,“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写出两份完全不同的字迹?才一个月……”

“你究竟是谁?”

他几乎要拿不住那两样轻飘飘的东西,抬手将它们扔到仪表盘上的小平台。

缩回手后探向后腰,先摸了一把枪,又实在不忍心拿枪口指着简若沉,只好一把扯下手铐,把简若沉的右手和自己的左手铐在一起。

简若沉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练了字。”

关应钧视线落下来。

简若沉呼吸发紧,忽然感受到了关应钧身上从未出现过的,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平静里透着隐忍,带着上位者极致又毋庸置疑的权威。

简若沉垂眸道:“关应钧,你要是不信,就带我去做DNA比对测试,香江大学医学院的入学检查很严,资料都在,还录了DNA。”

他深吸一口气,不闪不避对上关应钧的眼睛,“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关应钧抬手,靠着手铐的束缚将人拉得更近,声音微微发着颤,“你连自己的先天性疾病都不知道。”

“一个月不可能练出这种字,你还在骗我。”

DNA……

最要紧就是DNA了。

耳尖的红痣,灵动的表情,混血的长相。

种种迹象都表明简若沉的身体特征性很强,无法被刻意调换。

可一个人怎么会拥有两个灵魂呢?

理智与情感冲撞着,荒谬与现实对峙。

推理与常识背道而驰的冲突感几乎要把关应钧撕裂,“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怎么来的?是不是……”

他查得越深,知道得越多,越想不明白。

简若沉与他对视,看清楚了男人脸上的表情。

男人眼中好似盛着万千的挣扎,浑身紧绷用力。

但那股力气无处宣泄,只能憋在心里,憋得呼吸粗重,面色发红。

关应钧垂着头,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你告诉我吧……当我求你。”

简若沉眨了眨眼,仔细看着关应钧的表情,男人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诱哄那样简单。

他是真的在挣扎,在与内心的选择抗争。

为什么呢?

简若沉一时想不明白,他反手抓住手铐的链子,用尽浑身力气一拉,关应钧一时不察,竟被拉得倾身过去。

简若沉凑到他耳边,激他:“关sir,有种你现在就让我坐上审讯椅,想好审我的理由……毒头卧底还是别国间谍?我都——”

关应钧整个人绷紧,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他骇然瞪大了眼,“简若沉!”

骤然之间,这道压抑在喉咙里,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了未能说完的话。

简若沉垂眼,看到关应钧颈侧微微凸起的青筋鼓噪着。

关应钧只觉得理智都要随着风飘走了,“我要是早就想审你,根本不会带你来这里,也不会等到现在,更不会坐在你边上跟你说话!”

他解开手铐直起身,离简若沉远了些,堪堪维持着岌岌可危的理性:“我要带你去见李长玉。”

简若微微眯起眼睛。

关应钧真的不对劲。

这个行为逻辑,好像根本不是想要来证明他有罪。

真奇怪。

关应钧为什么要带他去见李长玉?

从行为动机上来说。

关sir好像不是在证明他“有罪”,而是在强证他“无罪”。

强行到有了一种……

自我说服的意味。

公事公办吧

李长玉住在香江大学的教职公寓。

公寓楼矗立在校园与商市的交界处,外墙是寒光四射的灰黑色单面玻璃,和四周的公司写字楼融为一体,耸入云端。

这些楼房就算放在二十多年之后也不算矮。

李长玉身为终身教授,被分在了顶楼风景最好的房间。

出了电梯,踩上走廊里铺着的消音地毯,隔着手边暗灰色的单面玻璃朝外望去。

灯光星点,橙红与亮黄交织,车水马龙的都市和波光粼粼的维多利亚港湾就在脚下,仿佛一手可以掌握。

好像真的站在云端上了似的。

简若沉看着不远处林立的大楼和夹在大楼之间的矮房,终于切身感受到自己正站在时代的交汇口。

他不是时间旅客,而是能参与每时每刻的人。

100多亿的现金流,甚至足以让他参与国际贸易中心的投资。

就算今天关应钧没得到一个好的答案,闹崩了。

他也有足够的底气。

“那栋楼是什么?”简若沉隔着窗户指了指不远处比这栋公寓还要高的白色大楼。

“那是中环怡和大厦。”关应钧扫过一眼,视线在半空划过一个弧线,精准落在简若沉的侧脸上。

他定定站了一会儿,“走吧……以后有机会带你上去看。”

简若沉笑了,“好啊。”

不管关应钧是想要证实还是证伪,他都无所谓。

简若沉跟着关应钧往李长玉的房间走,好像之前拉着手铐跟关应钧对峙的不是他。

关应钧心知这不过是一句客气话。

如今他们并排走在同一条走廊上,关系却好似不复从前。

他们中间隔着一人多的距离,却像是被虚无的墙彻底分割。

柔软的隔音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这份安静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直到关应钧按下了李长玉的门铃。

一次,门没开。

关应钧又把手指戳在门铃的圆扭上,快而短促地按了三下。

李长玉顶着一头乱发和带歪了的眼镜过来开门,眉头皱得死紧,横眉倒竖着啧了声,“小子,你干嘛?”

“干爹。”关应钧杵在门口,一抬眼,对上李长玉的视线,不禁眼眶一热,“我来找你有事。”

李长玉一惊。

哦哟,这个表情真不得了。

都叫上干爹了?关应钧这小子自从认了干爹,总共也没喊过十次。

都是李叔李叔的。

上回这小子喊干爹,是为了让他劝勒金文放他去曼谷做卧底。

这回又是碰上了什么大事?

李长玉半夜被人喊起来的烦躁劲立刻淡了。

他让开门,“进来。”

关应钧脱了鞋走进去,露出了后面的简若沉。

李长玉一愣。

简若沉腼腆笑笑,“李老师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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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来打扰您真不好意思。”

“你也有事?”李长玉狐疑,回头看了一眼关应钧。

简若沉摆手,“不是,关应钧要带我来。”

“哦……”李长玉拉开鞋柜,拿了双新拖鞋,“进来吧。”

真奇怪,简若沉怎么直接叫关应钧大名?

以前不是叫关sir吗?

李长玉囫囵擦脸梳头,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出来给关应钧和简若沉冲了两杯咖啡。

小老头忙得团团转,五分钟后才坐到茶几前,“说吧,什么事?”

简若沉端起热咖啡,下意识想抿一口,嘴唇还没碰到杯沿,杯子就被人拿走了。

关应钧把自己那杯给李长玉,然后端起简若沉的,“医生说你不能喝咖啡,我喝。”

他顿了顿,接着道:“李叔,你看看这份笔迹,它有可能是一个人写的吗。”

两张纸片被放在茶几上。

李长玉都不用去拿放大镜,“这显然不是一个人。怎么?我们小沉又碰上变态杀人犯了?”

他起身去拿柳橙汁,重新倒了一杯放在简若沉面前,“喝这个。”

简若沉:“谢谢。”

他喝了一口,然后语出惊人,“李老师,这都是我写的。”

李长玉:……

他转身取出了放大镜,对着那两块纸片看了又看,最后坐在沙发上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平。

这要是一个人,那他有关笔迹鉴定的6篇sci论文要飞4篇,其中还有一篇一区,三篇二区。

他收的是学生吗?

是论文粉碎机吧?

如果他从现在开始改论文,要从1993年初改到1994年。

李长玉艰难挣扎:“这就是两个人。”

他掏出一张纸一支铅笔,“除非你现在再写一遍。”

简若沉端着杯子,坦言:“我现在写不出来。”

他点点纸张,“这是两个月前的我。”

又转而指了指刚刚写的笔记,“这是现在的我。”

他勾唇道:“我继承母亲的财产之后,觉得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不能回到过去,笔迹自然也不行。”

李长玉恍然:“笔迹确实会随着心境和境遇的改变而变化,最短只需要20天。不过……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变这么彻底,还是第一次见。”

好好好。

有理有据。

论文保住了。

关应钧一怔:“所以这变化是合理的?”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长玉一愣。

这口气松的,把他给整不会了。

关应钧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简若沉就是简若沉?

“是合理的。”李长玉道。

关应钧浑身一松。

简若沉笑了声,前倾身体,将喝空的橙汁杯放上玻璃茶几,杯底与茶几相撞,发出“咯哒”一声轻响。

关应钧脑子里还有“眼药水”和“敬错的礼”呢。

必须一起解决。

不能仍由关应钧这样无休止的弄下去。

简若沉扫过关应钧,直直对上李长玉的眼睛,“李老师,既然关sir说不出口,那我来说吧。”

“关应钧觉得我与之前判若两人,认为我不该知道心理学和微表情这些不在医学生常识范围内的知识。介于以上两点,他或许在推测……我是潜入西九龙的卧底。”

关应钧没想到他会说得这样绝对,微微张开嘴唇,却又不知道如何辩解。

李长玉这才明白关应钧将字迹拿过来给他看的原因。

简若沉:“但是我在霍进则杀人案中,被采集过DNA信息,当时留下的信息和一年前香江大学医学院入学时留下的信息一致。”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难道现在有伪造DNA信息的技术了?”

1992年,查个DNA机器都要跑3天,这都还是快的。

伪造,怎么可能?

李长玉沉默半晌,“关应钧,你跟我来!”

他说着,把电视打开,对简若沉道:“DVD就在旁边,想看电影什么自己放。我去说说他。”

李长玉带着关应钧走到书房。

一关上门,立刻叹了一口气,“你在做什么?”

关应钧垂下眸子:“我在刨根究底。”

他在信任的亲人面前,自我剖析道,“从公事上说,简若沉与江家和陆家都有关系,是局中的人。如果他有问题,必然会对西九龙产生不可磨灭的影响,排除他身上的嫌疑是我的工作。”

“从私事上来说……”关应钧卡住了,一时没能说下去。

李长玉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简若沉如今和西九龙高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觉得什么卧底能做成这样?”

关应钧闭了闭眼,坐到书房边的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道,“从私事上说,我好像喜欢他,我害怕万一他有问题,而我一等再等,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做不到狠心。”

如果简若沉真有问题,他甚至可能做不到把人带回拘留所。

李长玉:“嗯?”

“他……在我眼里,有时候甚至是发着光的。”关应钧喉结上下一滚,声音轻到要听不见了。

李长玉惊讶极了。关应钧还会心软?

关应钧仰面靠在沙发里,“今天,我甚至没舍得对着他拔枪,如果相处的时间再长一些,我怕我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

李长玉:“你铁面无私,克己复礼,自然是好事。但你以前做事无所顾忌,所以这一次也没考虑过事情该怎么收场是不是?”

关应钧愣了愣。

李长玉:“简若沉是脾气好,可他心里有一杆称。”

“他不是你的部下,也不是你的嫌疑人。你用质疑的态度对他,他自然也会做出相应的反击。”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情绪也是。”

李长玉顿了顿,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几份文档盒,“其实只要DNA不出问题,简若沉就是简若沉,没有其他选项。”

“至于你的疑惑,我也可以解决。”

“这几份,都是我在FBI碰到过的案例,这两个都是典型病人。”

李长玉虽然穿着睡衣,但这一瞬似乎回到了万人大讲堂,他讲课时很幽默风趣,继承了美国游学时留下的风格。

“关于简若沉的症状,你想要听科学一点的解释,还是灵异一点的解释?”

关应钧:……嗯?

有两种?

李长玉:“科学一点来说,这种经历人生重大转折后判若两人的症状,学术上叫分离性身份障碍。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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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巨大的挫折之后,开始不认同自己之前的身份和性格,分离出一个更强大的人格来处理风险。”

李长玉两根食指并在一起,然后咻地分开,互相弯曲一下,“这两个人格一个表一个里,独立存在,互不干扰。”

他帮关应钧翻开了案件卷宗,“这个案例与我说的这种情况相同,但他分离出了五个人格。”

关应钧第一次接触这种说法,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文件才道:“他生病了?”

怎么那么多病?

眼睛不好,身体不行,精神还可能有问题?

李长玉深沉点头,“一般来说是这样的,还有不一般的。”

关应钧:“什么?”

“美国那边有那种通灵术,有的女巫甚至可以和死去的人交流,有个人专门以此为特技,破案比我还快。”

李长玉铺垫了一下,“人的意识和灵魂是高纬度的,无法观测。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可能都是真的,只不过我们现在没办法用科学解释。”

关应钧:……

李长玉:“通俗一点来说……简若沉可能是经历了灵魂转换或者借尸还魂。”

他说着,把两个食指又合到一起去,“我们的世界每做一个选择,就会产生不同的分支,形成无数个基于这个选择发展出的新世界。”

“而我们这个世界的简若沉很有可能和平行世界不同时间线上的简若沉互换了。”

李长玉用圆滑的美式英语道:“量子力学。”

关应钧听得恍惚。

真从破案跨越到请神婆了?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疼的。

但怎么跟做梦一样。

李长玉清了清嗓子,“如果简若沉是分离性人格障碍,那么他在再次受到伤害的时候很可能再分离出第三人格,或者换回之前的人格。”

“如果他是第二种现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那么他或许会像突然来这里一样又突然消失。”

关应钧拇指相互摩挲着,神色不明。

李长玉道:“现在这个简若沉是个好孩子,但以前那个不一定。他那样喜欢陆堑,显然有点盲目。你更应该担心现在的简若沉会不会消失。”

关应钧猛地攥紧了拳,他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男人哑口无言,呼吸粗重。

在安静的书房里,那样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狂风翻卷着巨浪,一下下拍打在鼓膜。

关应钧眨动着眼睛。

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做好了简若沉是卧底的心理准备,却没有做好简若沉可能会消失的准备。

如果这个人突然又变回线人描述中那个可以为了陆堑放弃一切的医学生……

关应钧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情况,他都有可能会消失?”

李长玉点头,“当然。”

关应钧猝然起身,他转身打开书房的大门,大步走到客厅。

简若沉歪在沙发的扶手上睡着了,心大得很,能预测他与李长玉谈话的结果似的。

电视上放着一部电影。

关应钧瞟了一眼名字,《情人》。

幕布里的人爱火渐浓,在马路边的公馆接吻,港星坚毅的侧脸染着欲与色,手指顺着衣摆爬上爱人的脊背。

关应钧听着简若沉的吐息,却开始害怕叫醒他。

醒来之后的简若沉还会是与他对峙的那个吗?

李长玉:……

自律是好事,但坏就坏在以前的关应钧太自律了。

无论做什么都能面不改色地往前。

活得扁平而无趣,这就导致他压抑着本性,克制着自己,完全不会释放。

如今高压之下触底反弹。

李长玉建议道:“或许你可以和简若沉倾诉一下,他心理学天赋很高,学得很快。你可以做他第一个病人。”

关应钧直起身,“如果他不能接受我这样的人呢?”

李长玉耸肩,“他有资格选择接不接受,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电视里传来港星演员咿呀的呢喃,伴随着木架床摇晃的响声。

“哔哔哔——”

关应钧的传呼机突然响起。

简若沉“噌”一下从沙发上弹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摸出小方块传呼机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

关应钧抬手关了有点少儿不宜的电视,放出录音。

张星宗萎靡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关sir,西九龙中环三区89号,发生一起杀人烹尸案,你快来吧,yue那么多饭盒……嫌疑人yue——”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很突兀。

饭盒?

简若沉对这个字格外敏感。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眼神都是懵的,“中环三区?不就这儿吗?”

说着,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挪,离关应钧远了些。

关应钧察觉到排斥,抓紧了传呼机,塑料的机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李长玉提醒:“捏坏了。”

关应钧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捏错位了传呼机的塑料外壳,细小的电线和零件从缝隙里支棱出来。

他抬手,把坏机器扔在茶几上。

简若沉干脆起身,理了理头发:“你查完了?”

他扫了眼被捏坏的传呼机,关应钧和李老师的谈话结果不好吗?

关应钧做领队很沉稳,办案的能力也不错,就是疑心病太重了。

一起共事,有个疑心病太重的搭档可不是什么好事,关应钧只相信自己经过反复求证的答案,这也是他这次什么都不做,纵着关应钧查的原因之一。

毕竟就算他说了真话,关应钧也不会信。

但总不能一直这样,太累了。

不如就……

“公事公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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