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面上的血色尽褪。
不仅是因为法宝被毁,还是因为——
白钰失控地道:“快停下来,那是神器,你会……”
轮回镜释放出恐怖的威压,暴动的灵力将高台上的众人击飞出去。
越祎站在风暴中心,身上被凌厉的气息割出无数伤口,四肢、脸上,再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血液将嫁衣染得更为鲜艳,如同燃烧的明火。
众人大惊失色。
“师妹!”
“祎祎!”
“明妹!”
“……”
白钰心神俱裂之下,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失声道:“不……”
无数声音中,青衣身影沉默地掠过众人,逆着灵力飞回去,也不顾被刺出了多少伤口,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中年男修来不及阻拦,惊慌道:“少主!”
罡风卷起的物件被尽数粉碎,环绕在高台之上,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待到一切平息,除却满地狼藉,再无活物的影子。
那名中年男修问道:“白钰道尊方才未曾说完的……究竟会怎么样?”
白钰抿唇。
未尽之语是,会魂飞魄散。
中年男修见状,心中有了猜测,面色很是不好看。
但毕竟是少主自己跑过去的,怨不得别人。
只有先回阁中看看少主的魂火如何,再另作打算。
又叹了口气。
那女修究竟招惹了多少人,怎么连少主都成了这样?
混乱之际,坚今早已被人护送出问道宗。
自己的灵力被封,下属重伤,防御法阵未破,此前掌握的消息全是假的……
还打什么?
莫余道子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各方势力。
这场万众瞩目的道侣大典,终是草草收尾。
而越祎与玄溯也像消失了一般。
一连数载,大典上发生的事都为人津津乐道。
“所以这越祎的倾慕者,有白钰道尊,焚煞门的魔尊,还有丹恨宫的人?”
“不止呢,她那师兄、问道宗的大弟子不也是?听说隐空谷的那个阵符天才也为她寻死觅活的。”
“别忘了穹古阁的少主,都陪她赴死了!”
“这些大宗门还真没个遗漏了,也就是云雨宫的女修多,不然真不好说。”
“美色祸人呐……”
众人以为逃过一劫的云雨宫中。
花含烟站在峰顶望着远处,身后有弟子上前为她披上兽毛大氅。
“宫主。”
花含烟启唇,也不知是在问旁人,还是在自言自语:“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即便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信。
焚煞门老实了许多时日,没有再去欺负周边的小宗门。
坚今将自己困在殿中借酒浇愁,终日浑浑噩噩的,有时宁愿醉死过去。
初时,是满盘皆输的挫败,滔天的恨意,不甘的怨怒。
随着药力失效,灵力恢复,他也没有什么杀人泄愤的冲动,只有满心的悲凉与疲惫。
再到后来,就听闻了越祎身殒的消息。
他那日离开得匆忙,无暇顾及白钰与那人的交锋,也不知具体的情形。
听到下属的汇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他当然知道轮回镜的威力,却仍旧抱着丝侥幸。
直到内心撕扯般的痛意。
这剧烈的情绪并非来源于自己,而是白钰。
多年以前,也是感受到这样剧烈的情念,才会去探寻,最后找到了越祎。
如今白钰这么痛苦,是不是因为,她救不回来了?
坚今将酒杯狠狠地掷出去,吓得弟子跪下一片,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问道宗。
白钰绝望地坐在树下,望着远处的云海怔愣出神。
他查遍了所有古籍,无一不是魂飞魄散,支撑他的全部力量轰然倒塌。
前世种种越来越清晰,无论做什么事,都能看到她的影子。
白钰抬手,接住落下的花瓣。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午间宴会初散,他们寻了空隙坐在树下对弈。
落花沾染了天边的暮色,簌簌落了满襟,暗香盈袖。
她笑着问他:“国师可想好了?”
他手中捏着棋子,犹豫许久,才无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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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又输了。”
越祎醒来时,只有一个感觉。
痛。
浑身都在痛。
掌心运起的灵力也很快消散,无法治愈伤口。
越祎勉强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身处一片虚空之中,天地间除却无边无际的白茫,再无其他。
也就只有脚底踩着的地面,方能给她一点真实感。
这是轮回镜中的空间?
不,不对。
轮回镜分明碎了。
越祎试着呼唤苍韶剑:“我昏过去之后,可有发生什么?”
剑灵将当时的画面投映在越祎的脑海。
越祎闭眸回看,良久才睁开双眼。
原本轮回镜碎裂的异动足以将她斩杀,但苍韶剑与其相撞时,磅礴的力量破开了一方空间。
她落入了空间裂隙,死里逃生。
玄溯居然陪她跳进来了。
越祎皱眉,一时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涉险。
苍韶剑从识海中飘出,飞了一圈,道:“此处有上古灵植的气息,可能是一处上古秘境。”
越祎一愣。
有上古灵植的气息倒是其次,苍韶剑如何能识得?
白钰说轮回镜是神器,它却能将神器斩碎了。
等在原地终究不是办法,越祎以剑做支撑,向前方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越祎停在一层半透明的光罩前。
触手冰凉,坚硬。
前路受阻,越祎捂住渗着血的伤口,回头看了眼。
她一路走来,竟将地面都拖出蜿蜒的血痕。
越祎侧靠在光罩之上,平复着气息。
莫名生出些寂寥之感,颇有几分不知来处,更不知去处的慨叹。
突然,她感觉到靠着的光罩有了动静。
那半透明的屏障如同融化的冰层,现出个可容一人进入的缺口。
越祎犹豫片刻,抬脚跨了进去。
眼前的场景瞬间发生了变化。
目之所及生满了各种奇花异草,零星地立着几棵树。
不远处是一方湖泊,湖畔盘着巨大的古木。
越祎心道,苍韶剑所说的上古灵植,大概就是来源于此处。
凝不起除尘诀,手上的血液又实在别扭,越祎走到湖边,挽起衣袖。
偏巧上方飘落下几片枯黄的树叶。
修士的目力极佳,越祎只扫了一眼,就看清了风霜侵蚀的残破叶片上,所露出的脉络。
正要收回视线,却见那落叶沾水的刹那,被裹进一团光晕。
叶身破损之处被修复完好,枯黄变成翠绿,宛如刚生出的新叶。
越祎思索片刻,褪去了衣衫,忍着痛意沉入湖中。
湖畔,参天古木抖了两抖,枝叶都透出微红。
?
第47章神木[V]
甫一接触到水,就感觉到骨肉酸疼,比受伤时更痛百倍。
越祎抓住岸边的石块,手上的力道收紧,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到内外的创伤果然在被逐渐修复,越祎咬牙松开手,整个人潜入水中。
闭着眼睛,任由水流绕过自己,思绪无限飘远。
待所有伤口愈合,身上的灰尘与血迹也被涤尽,越祎从水中冒出头,游回岸边。
瞥到岸边的嫁衣,生出一种烧毁的冲动。
心念一至,指尖跃出团火苗。
越祎有些惊讶。
她的灵力也回来了,甚至比之前更胜一筹。
治愈伤口、消除丹毒……
这湖水当真神奇。
越祎抬手将衣服毁去,赤身上岸,又捏起法诀,将头发与身上烘干,才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换上。
忽然传来一道干净的少年之声:“你你你,你这女……真不知羞!”
那道声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越祎,在女仙和女妖的称呼上纠结了许久。
越祎环顾一圈,并未看到人影。
莫说是人,就是灵兽也不见踪影。
越祎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衣襟,道:“何物发声?”
“我在你旁边!”
越祎低头找着脚边,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鸟虫之属。
那声音气急败坏地道:“你看哪儿呢?上面!”
越祎有些迟疑地道:“你是棵树?”
灵兽口吐人言,抑或是化形都不足为奇,灵植生了意识却是少见。
那树灵怒道:“大胆!你这小仙真是放肆。”
越祎面色有些古怪:“我不是仙。”
飞升才能成仙,听这树灵的意思,仙的地位好像不怎么样?
“……你这小妖真是放肆!”
“我也不是妖。”
“不是妖?”树灵有些迷惑,“可是你没有神格,也没有魔气,非神非魔非仙非妖,那你是什么?”
越祎道:“我是人。”
“‘人’是什么?”
越祎:“?”
苍韶剑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或许我猜错了,此处皆是上古灵植不假,但可能不是传承多年的秘境,而是我们回到了千万年之前。”
上古时期,人界尚未诞生。
见越祎沉默,树灵不耐地道:“你这小妖为何不答?”
“敢问这位前辈,”越祎内心有些微妙,明明是个少年的声音,自己却要这么称呼他,“这是何处?”
“你不知这是……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越祎皱眉,树灵的原话显然是完整的,唯有“这是”后面的几个字,仿佛被抹除了一般。
大概是法则之力作祟。
越祎无奈道:“晚辈是误打误撞才来到此处,无意打扰前辈,还望能指一条出去的路。”
树灵有些不悦地道:“误打误撞?怎么就这么巧进了若水,分明就是想借此疗伤!”
他可看到了她那满身的伤。
“若水?”
苍韶剑道:“他应当是三大神树之一的若木,与无患木、寻木同源,天地初开之后就存于世,若水本是寻常之水,但因为若木的根埋在其下,才有了神力……我的记忆残缺不全,只能想起这些。”
“晚辈并不知晓这是‘若水’,只是见落叶回春才会一试,重伤得愈,在此谢过大恩,”越祎认真一礼,“前辈有任何吩咐,晚辈必当尽心竭力达成。”
礼数周全,话又说得客气,若木也不好发难:“我一向大度,就不计较你的无礼了。要说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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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一事。”
越祎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树倒是实心:“前辈请讲。”
“你来时的发髻可是你自己束的?”
“是。”
若木道:“那你为我束发吧。”
再过不久众神赴西海之宴,别的神君都会束发,唯有他无人相教,也不知要去问谁。
“好。只是前辈能否变成人……我这般模样?”
给树束发她还不会,难道要给他的枝叶打结吗?
绿色的光团自树干中飘出,在越祎身前显现出个少年的身形。
少年背对着越祎,墨发只用藤条挽了一下。
越祎将藤条拆下,垂下的发丝拂过她的手背。
风吹过枝叶,发出细微的响声,远处的日光渐渐偏移。
越祎耐心地将长发束好,拿出个玉冠轻轻别上。
若木忽然道:“你经常给别的神仙妖魔束发吗?”
“没有,”越祎回想了会儿,道,“前辈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
越祎笑了:“他比你年岁大一些,名字里也有个‘若’字。”
若木不说话了。
越祎见没什么问题,道:“好了。”
话音刚落,少年就消失了,再次回到了本体。
自始至终,越祎都没有瞧见他的面容。
若木道:“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经过两个湖泊,再穿过一片树林,就是四界交汇之地,你自可从那里离开。”
越祎心中记下,道:“多谢前辈。”
见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若木忍不住唤道:“你还会回来吗?”
越祎脚步一顿,继续向前:“有缘自会相逢。”
按照若木的指引,越祎来到了一处昏暗的空间。
左右两边,加上前方,各有一个漆黑的漩涡。
越祎对着识海问道:“既是‘四界交汇’,身后的来处和这里的三道去处,就是四界了……可究竟哪里能通往修仙界?”
苍韶剑道:“是四界不错,只是都不能回到修仙界。”
“为何?”
“上古时的‘四界’乃是神仙妖魔四界,后来生出了人界和冥界,被称为‘六界’,修仙界并不在其中。”
越祎沉吟片刻:“也就是说,无论是哪一处,去的都是千万年之前的上古世界。”
“是。”
传讯发不出去,也不见玄溯的身影。
越祎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做。
除却去往四界,周围没有别的出口,地面是坚硬的实心。
越祎抬头望着上方,那是唯一的光亮来源,不知延伸到何处。
随手以法诀绘出一只飞鸟,控制着它向上飞去,闭眸感受着灵力的波动。
许久之后,飞鸟触到边界,才缓缓消散。
见没什么危险,越祎御起剑,穿过无数的云层,到了边界之下。
刚将手贴上去,就见它自行打开了。
越祎一跃而上,站稳之后,打量着四周。
这是个尤为广阔的书阁,放着一排排巨大的书架,似乎是同类书籍的三两相挨,其余的以石壁相隔开来。
由此延伸出无数条过道,很是错综复杂,又处处相似,像极了一座迷宫。
想飞到空中查探此处的构造,然而御剑诀仿佛失效了般,半点飞不起来。
越祎无奈收起灵剑,抬脚步入阁中,因为极为安静,脚步声听得格外清晰。
转过一个拐角时,隐约听到了别的声音。
有人在翻书。
翻书之人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道:“越祎?”
越祎听出是谁,松了一口气:“玄溯。”
玄溯的声音压抑不住惊喜:“真的是你。”
两人只能听到回音,看不到人影。
越祎停住脚步,放出神识,却察觉不到活物。
干脆闭上双目,仔细分辨着方位,循着玄溯的声音往前走。
声音越来越近,越祎睁开眼,见面前是个死角。
“……”越祎转身绕过石壁,道,“你在哪里?”
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越祎正要回头,却被对方从后方拥住。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这里。”
越祎因他的动作愣了一瞬。
玄溯道:“我本以为无力回天,好在,你还活着。”
没等越祎挣扎,他就先松开手退了一步。
依然是过去那般,进退得宜。
越祎转身审视着他,道:“你也知道是无力回天,为何还要冒险?”
若非意外破开了虚空,两人都会死。
玄溯道:“……你想不明白?”
“是,我不明白,”越祎揉了揉眉心,“与其说九死一生,不如说,当日那种情形,你这样做与赴死没什么区别。”
即便是至交好友,也少有会共死的。
玄溯轻轻笑了。
这是越祎第二次看到他的笑。
第一次是惊艳,这次不知为何,让人有些心中发闷。
“并非是不明白,你只是不愿去想,”玄溯虽在对她说话,却是别开视线看着远处,“你可知,我看到你与白钰结为道侣时在想什么?当我以为你殒命时又在想什么?”
越祎猜到了一个答案,又立刻否定了。
不可能。
“越祎,若是我足够强,就可以护着你,不让你被世人强迫,也不让你被俗物所伤,”玄溯声音极轻,“就是你所想的那般,也是你,绝对不会接受的那种心意。”
越祎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玄溯忍不住偏头,对上她的目光。
“真是看不出,你连开玩笑都这么从容?”
玄溯眸光微动:“我说的是真的。”
越祎轻轻倚在身旁的石壁上,道:“我修的是什么道法?”
玄溯有些不解:“无情道。”
也是因此,他从不奢望她能有丝毫让步,也不希望她为了别人打破原则。
哪怕是为了他。
越祎继续道:“你既能洞悉人的道心,那你看我的道心可有半点不稳?”
玄溯望着她,笃定地道:“没有。”
越祎轻笑:“你也是无情道啊,玄溯。”
瞬间,他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
第48章太一生水[V]
越祎道:“你的道心可有不稳?”
玄溯声音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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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并无。”
越祎笑道:“这就对了,你我都没有私情,也不必谈什么喜欢。”
玄溯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无比确信自己的感情,他也不知,为何天道没有惩罚他。
他生来就与常人不同,大概这也是所谓的优待之一。
只是……
玄溯生平第一次痛恨这份独特,宁可天道一视同仁。
也不愿像现在这般,连情意的存在都要被否决。
玄溯敛去眸中的悲伤,道:“要我如何说,你才肯信?”
越祎皱眉。
这模样让她有种他并非在开玩笑的错觉。
但是怎么可能?
当年她在求如山小秘境已然知晓,但凡与无情道义生出半点偏差,就会有极大的反应。
越祎换了一种措辞:“或许是你接触的女修太少,从而生了错觉。”
玄溯目光有些复杂。
他清楚两个人的道法是阻碍。
却没想到,这份阻碍残忍到,连得到承认都是奢望。
修士有无数种方式来证道法,但这世间,却从没有一样东西,能证他的心意。
“罢了,你当我从未说过这些话,”玄溯轻轻扯了扯嘴角,道,“也不必为了任何人放弃道法,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步步紧逼,让你为了他屡屡退步。”
越祎挑眉,好一招含沙射影。
若是白钰在场,即便以他温和的性子,也会忍不住生出不忿。
“放心,我一直记得你当日的规劝,绝不动情。”
玄溯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转过身去,道:“还是先从此地出去,方是眼下的正事。”
越祎见他像是知道什么,提步跟上。
两人又回到了那处死角。
玄溯道:“方才,我就是从这里过来的。”
越祎有些惊讶。
她听到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但见无路,才另找他处。
“我们要如何过去?出口在那边吗?”
玄溯将左手放在其上。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比玉石垒成的墙壁还要莹润好看。
“出口尚不知在何处,但我们必须要回去,”玄溯偏头解释道,“我们落入了时空缝隙,如今所在的是多年以前的世界。”
说着,右手牵起越祎,竟是带她撞了上去。
没有意料中的碰撞,二人直接穿墙而过。
穿过时有片刻的挤压之感,很快就消失了。
二人稳住身形。
玄溯道:“这边,才是我们的时空。”
“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自从落入此地就有了几分印象,我不知你去了何处,却知道若要回修仙界,必定要经过这里,于是在此等你,”玄溯低声道,“可是直到我运功疗好伤,你都没有出现。”
他听到她的声音时,险些以为又是幻觉。
越祎沉默了会儿,道:“所以你不是没有找到出口,而是根本不曾去找。”
玄溯垂眸道:“是。”
她不出现,他大概会一直等下去。
倘或她真的身殒……
回到那界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自囚于此。
且他能感觉到体内逐渐觉醒的力量,未尝不能起死回生。
越祎叹了口气。
这一往情深的神情属实让人动容。
可惜,她更相信理智与事实。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一个月,一年,也可能十年,我不知道,”玄溯想起什么,道,“你在那边待了许久,可有什么不适?”
越祎摇头道:“没有。”
玄溯有些奇怪。
按理说,滞留于不属于自己的时空,会被法则之力挤出去,甚至会被抹杀。
即便是他,方才待了不长时间,已经感觉到强烈的排斥感。
越祎并不知情,打量着此处的布置。
除却书架更满了些,与另一处时空的书阁没什么分别。
“玄溯,你可知这是何处?”
“万千世界之上。”
越祎心中微动,走过一排排书架,观察着细微之处。
玄溯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缀在她身后。
“这书中可有出去的线索?”
玄溯道:“此处的书我翻过许多,都没有字。”
越祎随手抽出一本,从头翻到尾,果然全是空白。
又拿起紧挨着的几本,之后是上下不同层,再之后换了个书架。
没有一本有字。
将书逐一放回,越祎在脑海中呼唤苍韶剑。
苍韶剑道:“我也没有相关的记忆。”
大概是沉睡了太久,它忘了很多东西。
越祎在书阁中转着,见玄溯一直跟着她,不由笑道:“我又不会走丢,不必一副担心的模样,时时跟着我。”
玄溯想说,失而复得,总免不了患得患失,心中害怕。
开口却是只字不提内心的煎熬,轻描淡写地道:“无妨,我也无事可做。”
越祎迟疑地道:“除却知晓此为何处,你可还有别的印象?”
玄溯将实情告诉她:“我还知道,此处能让我恢复力量。”
越祎目露诧异。
“何种力量?”越祎见他有些茫然,改口道,“恢复之后能否带我们离开?”
“能。”
“要如何恢复?”
玄溯道:“无需刻意,千百年之后自会恢复。”
只是恢复之后,他会消失,天地间再无穹古阁的玄溯。
越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道:“恢复了有代价是吗?”
玄溯轻声道:“嗯。”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越祎有些无奈,“你这般不知要吃多少闷亏。”
玄溯不语。
若非自己心甘情愿,哪有人能让他吃什么闷亏?
越祎道:“还是尽力找出口吧,确实要离开此地,但绝不是以牺牲什么为代价。”
玄溯眼中溢出笑意,道:“好。”
两人为免迷路,一路做着标记,中途间或拿起架上的书。
阁中的书极多,难以全部翻完,如此随意抽取一本,以最少的时间去进行确认。
及至最后,走遍了整个书阁,书籍无一例外全是空白。
“这书阁的主人,如何会费尽心力,将一堆无用的白纸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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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祎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有没有可能,不是书没有字。”
玄溯了然:“你的意思是,我们看不到?”
“不错。”
越祎犹豫着,最终还是召出了苍韶剑,道:“退后几步。”
此处无法飞起,灵力却没有受阻。
玄溯看出她要做什么,向后退出些距离,道:“小心。”
越祎以道法御剑,横在身前全力一斩。
剑气划出一道光波,如同水中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书架上的书被震下,大概是因为有什么力量护着,没有丝毫破损,只是被风吹得“哗啦啦”翻过几页。
剑气一路畅通无阻地斩向远处,触到某处的屏障时,停住一瞬,又尽数反弹回来。
越祎扑在玄溯身上,将人压着一同倒下,就地滚了几圈,才躲过剑气。
平静下来之后,玄溯抬头,忍不住有些怔愣。
两人躲避的动作中,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压在她身上。
越祎没有注意到姿势多么奇怪,呼出一口气,摊开手躺在地上,轻笑出声:“真狼狈啊。”
确实,仓惶而又狼狈。
分明发丝凌乱,衣服也不甚妥帖,却让玄溯有些移不开眼。
玄溯回神,起身将她拉起。
二人循着异动之处走去,停在了一处书架之前,分辨着周围的标记。
他们之前来过这里,但不曾看到此处有书架。
是刚刚才出现的。
其余书架上的书都被尽数拂落,唯有此处,因着屏障,不曾散乱分毫。
越祎从书架上抽出本书,打开一看,就见不再是空白。
多是绘制的图案,偶有零星的字迹标注。
只是……
越祎道:“这上面的字你可认识?”
玄溯摇头。
越祎:“……”
白忙一场。
越祎将书放回,又拿起几本,仍是不识得,想要仔细去看绘制的图形,却觉得脑中发晕,头钝钝地痛。
玄溯道:“这上面覆着强大的禁制,强行去看恐伤害神魂,不必着急。”
两人沉住气,大多数时间在修炼,休整几个时辰,翻阅几本书,头疼时再打坐。
如此反复,直至摸到某一本书。
触感与别的书不同,越祎心中顿觉异样,说不出的奇怪。
勉强压下不适,翻开两页。
看到字的刹那,只觉得两目灼痛。
她分明不认识那字迹,然则只一眼,却莫名熟悉,清晰的声音映入脑海。
仿佛自遥远的亘古,横跨时间长河,沾染了几分水气,落在耳畔。
越祎跟着吐出那几个字:“太一生水?”
玄溯见越祎唇形开开合合,不曾听得声音,只见有光束冲天而起。
二人被卷起,抛入无尽的虚空。
浩瀚的灵力环绕着越祎,附在她的身上,又钻入她的丹田,流过她的经脉,说不清是痒还是痛。
越祎闭着双眼,无数事物在脑海中闪过。
她“看”到了许多场景。
最初是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有什么东西逐渐苏醒。
黑芒从手中飘出,分为五个颜色不一的光团。
天地自此而生,混沌化为澄明。
之后,出现了四季轮回,万物生灵。
万物之下地底中,无尽深渊孕育出巨大的剑影。
……
这是,创世。
?
第49章大乘[V]
越祎睁开双眼,发现玄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不,这人是玄溯,却又不像。
二人飘在虚空之中,如同身处水底,玄溯的头发散开,因着浮力散在身周。
蓝眸中凝结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悲喜,看似平静,却是压住了所有情感。
一旦爆发,即是毁天灭地。
“玄溯”抬手,轻轻抚过越祎的侧脸:“这又是哪个时空的你?又或许,并不是你。”
声音一如往常清越好听,仿佛冰玉相击,又有些许不同,带着无尽的回音落入越祎耳中。
越祎皱眉道:“玄溯呢?”
“玄溯”开口,语气让人辨不出情绪:“你很在意他?”
越祎望着他。
此人的身上,无一处不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让她莫名觉得,若是给出否定的答案,玄溯甚至是她都会消失。
“在意。”
“即便他只是一缕残魂?”
越祎心中震惊,面上不显,毫不迟疑地道:“是。”
“玄溯”描摹着她的眉眼,喃喃道:“太像了……若你真的是她,杀了你,应当会归位吧。”
越祎一惊,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脑中迅速分析着他的话。
这个“玄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既然问她对玄溯的感觉,又在乎那个人对他的态度……主动权勉强能归到自己这边。
依着猜测,越祎逐渐放松了神情,一派闲谈的淡然,笑着警告道:“不要多管闲事。”
“玄溯”露出犹豫的神色,终是答应了她:“好,我不插手,也会将那个‘玄溯’还给你。”
越祎松了口气。
“玄溯”忽然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越祎没想到这人会来这么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撤出些距离,有些不悦地抬眸。
却见他怔愣地望着自己,眼中满是错愕。
越祎:“……”
可真会算准时机离开。
不知该说他胆大还是胆小,满腹坏水还是心思幼稚。
越祎无奈地道:“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玄溯避开她的目光,道:“我好像被夺舍了。”
越祎点头,道:“那记得他做了什么吗?”
玄溯见退无可退,道:“我只记得夺舍之前和之后的事情。”
满脸写着“他做的事情不要来找我”。
越祎轻笑:“很可能不是夺舍,你们本就是一个人。”
玄溯目露诧异,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抱歉。”
心中仍有几分不解,为何“自己”的本性竟是如此,不顾她的意愿行轻薄之事。
莫非那个“自己”也认识她,且……
情难自抑。
越祎不再打趣他,笑道:“与你无关,我会找他本人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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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虚空中寻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处状似井口的通道,有人双臂环抱大小,向外散发着白芒,看不到内里有何物。
越祎回想起玄溯的话,书阁在万千世界之上,那这下方应当就是他们的归处。
越祎道:“你可知,要如何才能回去?”
玄溯拧眉,将手贴了上去,阖上双眸,捕捉着脑中的片段。
“以信物做引。”
“信物?”越祎思索着,从空间中拿出一堆传讯信物,道,“传讯信物可行否?”
玄溯望着整整齐齐摆开的一排:“……”
又见她一个个试过去。
一宗二谷,一门二宫……
她竟同各势力之间都有往来,两派皆有她的朋友,倒是比他更像穹古阁的修士。
越祎见玄溯眸中带着亮光,不禁笑道:“怎么?”
“没事,”玄溯平复着起伏的心绪,道,“我只是觉得,你生来就该如此,不该被什么人什么事拘着。”
她本就值得所有人的仰慕和善意。
越祎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有些意外地道:“哦?”
玄溯似在陈述什么真理,坦然且笃定:“你生来就该站在高处。”
越祎笑道:“不,从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想不想’,想要的东西不会平白落到手中,到底是要自己去争取。”
她向上走的每一步,只是因为想要,说白了就是野心。
两人试了一圈无果,又从空间中拿出一堆物件。
越祎从最初的满心期待,到一次次失望,又到毫无波澜,漫不经心地注入灵力。
被井口飘出的光芒笼罩时,不免有瞬间的茫然,回过神来,一手拽过玄溯。
在无尽的下坠中,她才想起,最后试的是什么东西……
坚今给她的丹药。
那枚本该用在白钰身上的离魂丹。
越祎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也不知他们会被传送到哪里。
是白钰面前,还是坚今面前?
二人脚沾到地,越祎稳住身形,觉得面前的竹屋有点熟悉。
尚未想起来,就感到体内经脉有异,竟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灵力,连忙盘腿坐下。
见状,玄溯也没有多问,手中结印,在一侧给她护法。
上方的劫云越来越重,碗口粗细的闪电在昏暗的云团中蜿蜒爬过。
声势骇人的雷劫引来了无数关注,却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打量着席地而坐的两个人。
随着一记巨大的雷声炸响在天际,数道雷劫落下,劈向越祎。
越祎不闪不避,以躯体承受着浩瀚的雷劫之力。
先是皮肤上如同燃了火焰,连带着五脏六腑滚烫无比。
雷劫淬炼着神魂,越到后面,不知是不是痛到麻木了,越祎竟觉得心神尤为舒畅。
丝丝缕缕的力量趁机潜入体内,混入丹田之中,落在金灵根的光团上。
劫云消散。
越祎内视过去,只见那金灵根好像在滴着水一般,色泽尤为鲜亮。
想到变异雷灵根源于金灵根,这雷劫大概也算同源。
数着雷劫的弟子们震惊了。
七道!
宫中何时又多了个大乘期修士?
再一看那方向。
“像是两位容成师兄的住处。”
“难道是求丹的修士就地突破了?”
越祎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心中奇怪。
无论是书阁还是虚空,都是灵力充沛,他们在其中修炼多日,修为理应有所进益,让她一举进入合体中期,甚至是合体后期,都不足为奇。
然而却直接步入了大乘期……
且玄溯并没有突破的迹象。
难道是那若水之效?
玄溯心知她是有什么奇遇,自己无意探究,只关心一件事:“可有什么不适?”
越祎摇头,正要开口,就瞥见一旁的废墟中,爬出个人形模样的东西。
之所以说是人形模样,是因为只能看出人形。
灰头土脸,衣服残破,那人艰难地站起来,还止不住地咳嗽。
越祎想起来,刚到此处时周围还不是这样。
那雷劫的余威,好像把别人的屋子给震塌了。
容成若满肚子的火气。
他原本在睡午觉,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只当是要下雨,没放在心上。
谁知才刚翻了个身,就被落下来的房梁给砸懵了。
之后又掉了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他压在了最底下。
能出去吗?
当然能,施个法诀就是。
可紧接着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是有人要在他这里渡劫!
还能出去吗?
看这雷劫的威力,出去就是找死。
那个人最好跑得快一点,可别让他给逮到了!
容成若咬牙切齿地爬出来,果然看到两个人正站在他的屋前。
再一看那模样,却是愣在了原地。
男修倒不重要,然则那女修的面容……
这些年来,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未等他靠近,又再度惊醒。
午夜梦回之际,最是痛彻心扉。
世人都说她死了。
他向来痴迷于炼丹,从不过问世事。
但为了求得一个真相,他开始与各个势力的修士来往。
及至后来,才从他人口中得知,穹古阁那人的魂火未灭。
既然他未死,是不是说明,越祎也还活着?
就是靠着这点希望,让他苦苦支撑到如今。
容成若施了法诀,再度恢复了素日的模样。
整个过程,目光不敢移开越祎半分。
只怕一回神,她又消失了。
越祎反应过来。
所以,那离魂丹应当是容成若炼制的。
容成若一步步走近,越祎站在原地没动。
今时今日,以自己的修为,可以在此界横着走了。
即便是白钰和坚今来了,她也分毫不惧。
瞧出人面色不善,越祎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
容成若在她的目光中抬手,却是将她抱住了。
越祎:“?”
容成若收紧了双臂,死死地抱着她,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她勒进骨血,融为一体。
“明妹,你回来了。”
“嗯,”越祎应了一声,很是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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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地提醒道,“那是个假名字。”
“……我知道,”容成若松手,看着越祎道,“明妹,你打我一下。”
越祎有些好笑地道:“不用打,不是梦,我没死。”
否认三连。
容成若依然坚持,目光格外执拗:“不,你打我一下。”
越祎看着他,抬手佯作要打。
容成若突然出声:“等等。”
越祎以为他反悔了,正要放下。
容成若道:“打重一点,不要手下留情。”
“啪——”
巴掌声干脆利落。
容成若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内侧的咬伤,尝到些血腥味,眸中却是一片愉悦,道:“下手真狠。”
越祎问他:“清醒了?”
“若是我说还不清醒,你能继续打我吗?”
越祎语塞:“……”
这情形有些似曾相识。
当年容成寻在众剑大会上败给她之后,也曾上赶着让她虐他。
这兄弟二人都有什么大病吧?
?
第50章针锋[V]
越祎道:“我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我有,可否满足一下我?”
越祎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低头束起袖口,道:“我帮你把住处收拾好。”
容成若偏头看了一眼,道:“明妹,只靠我们,收拾起来可就麻烦了。”
“那我去请几个能工巧匠,为你盖一间新的屋舍?”
容成若道:“不必,我给宫中弟子说一声,再扣两个月份额,自会有人来处理。”
越祎点头:“明白了,我去给你把灵石交上。”
“劳烦明妹破费,”容成若顿了一下,道,“那我房间里那些炼丹的器物,摆放的药材,还有周围折损的灵植,明妹要如何赔给我?”
越祎想了一下,好像确实麻烦一些,道:“抱歉,你要多少赔偿?”
“你我之间何必计较这些小事,”容成若露出一副苦恼的模样,道,“只是这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总不能让我幕天席地吧,明妹,你可要收留我。”
越祎笑了。
他绕来绕去,原来是在打这个主意。
“容成师兄,我怎么记得,你不止这一个住处呢?”
先不提之前她去过的那处居所。
此界的炼丹师与商人无异,尤其是天阶炼丹师,莫说是一本万利,甚至那“一本”,往往也是由求丹者来垫付。
经年累月,手中握有无数灵石法宝,买下成百上千处宅邸都不是难事。
容成若还没编出个合适的理由,就听身旁一直沉默的男修道:“也不必麻烦越祎,穹古阁的分阁遍布修仙界,你喜欢什么样的住处,是城内还是靠水,是山脚还是峰顶,只要说出你的条件,一日之内,就可以备好。”
容成若转向说话之人,眸光森冷。
这人倒是会拆台,让他如何纠缠明妹都显得刻意。
谁知,他盯着自己的眸光更冷,容成若只觉得神魂都要被冻成冰渣。
玄溯见对方有些支撑不住,才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心道他的冰灵根可不是白修的。
容成若咬咬牙,继续磨着越祎。
心知她吃软不吃硬,放缓了声音,道:“明妹,你莫不是忘了我还得罪了焚煞门吗?自从你给我提了个醒,我就再也没有去宫外住过,如今出去,心中实在不安稳。”
越祎想起到底是因为她,这人才会被坚今迁怒,于是道:“我出灵石,请个大能护你几日?”
容成若俯身,在越祎耳侧道:“何必舍近求远,你现在不就是大能了吗?若是能得大乘期的明妹相护,即便是死也值了。”
越祎向后退了一步,道:“可以,我护你到屋舍修好为止。”
容成若笑道:“一言为定。”
先把人拖住,待到她提离开,再寻别的由头就是。
越祎对着玄溯道:“如今你我既已归来,还是先给宗门递个消息,也好让穹古阁遣人来接你。”
玄溯因她与这人的约定心中不适,却没有立场阻拦,只能道:“好。”
越祎给宗门和相熟之人发了传讯,看到空间中没来得及处理的两块垃圾——
坚今和白钰的传讯信物。
越祎拿出来,随手捏碎了。
玄溯只看了一眼,并不在意。
容成若却是惊骇异常。
他自然认出那是何物,虽说不清楚是谁的,但也能猜个几分。
以后要小心点,别踩了这女人的底线,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再难有和解的一天。
穹古阁很快到了,为首之人看到玄溯,忍不住老泪纵横,恭敬一礼道:“少主。”
玄溯轻轻颔首,道:“萧伯。”
那人看了越祎一眼,略微拱了拱手。
越祎回了个晚辈礼。
玄溯道:“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传讯。”
越祎点头,目送他离开。
容成若心中奇怪,道:“明妹,你和他什么关系?”
分明相熟,且那日的共同赴死,可是震撼到了不少人。
然而两人之间相处平和,彼此都很有距离,瞧不出半点暧昧。
想到自己缠着明妹时那人的举动,还有警告的目光……
容成若冷笑一声。
看起来再高高在上又如何?
还不是和他一样,得不到明妹的回应?
倒不如收起傲气,还能有些好处。
说好的保护,越祎以为二人会到宫外住下。
得知这人打算住在宫中等屋舍修好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正都在此处,需要我保护吗?”
见人就要提步离开,容成若连忙扑上去,将人死死抱住,哀嚎道:“明妹——”
越祎:“……有话好好说。”
容成若道:“你怎么能又丢下我?当年你说假死脱身,回来与我一同隐居,可你骗走了我的丹药,一走就是几年,如今再逢,竟是翻脸不认人了。”
越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这话说的,好像是有些不地道,但问题是……
“我想拿别的灵宝换你的丹药,你又不肯换。”
容成若没有错过越祎的不自在。
看来她远没有自己这么不要脸,那就好办了。
容成若继续道:“你不想守约,我也不怪你,毕竟你都大乘期了,招招手就有不知多少年轻弟子来讨好你,不像我,除了炼丹什么都不会,年龄又比你大一些,还有什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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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祎有些头疼,道:“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可是此界最年轻的天阶炼丹师。”
容成若:“……”
这人竟把他的话当真了,出言宽慰他。
他怎么可能是那种畏畏缩缩的性子?
他炼丹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主宰乾坤之人。
但是既然她信了,只好顺着这意思,再添一把火:“我不奢望你能全了当年的约定,留下来陪我一个月,待屋舍建成就好……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到他人作陪了,就因为你在大典那日对我说的话,小寻与我打了一架,就搬出去了……”
越祎想起是什么话,有些奇怪道:“为何会打架?”
“他觉得你不是好人,劝我不要和你来往,我不肯听,他就动手打我。”
越祎沉默了一会儿,这话她一个字都不信,面上却是格外认同地道:“他说得对,我们不要来往了。”
容成若瞬间卡壳,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没有别的说辞,却听她笑出声。
“我在丹恨宫住一个月就是了。”
她还不想回宗门,原本闲时最大的乐趣就是与句尘相约同游。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若非必要,她不想再去主动招惹。
免得又误了他。
在外面散散心也不错。
容成若反应过来,腹诽了一句可恶的女修,就会逗人玩。
然而看到她的笑颜,且人已经答应留下,心中的不满又烟消云散了。
因峰中还有些灵植,容成若放心不下,也就没有搬离,而是住到了容成寻的住处。
又将隔间收拾了一番,让越祎住下。
丹恨宫自然不好阻拦,一来,越祎是大乘期修士,与她交恶徒增麻烦;二来,这是宫中弟子点名要留的外客,还为她推拒了所有炼丹的帖子,直言哪怕以仙器作报酬,也要一月后再来打扰。
越祎知道占了容成寻的住处时,觉得很是不妥。
自己与容成寻本就有恩怨,倘或他真的是与容成若争吵之后搬出去的,回来看到他们二人鸠占鹊巢,怕是并不乐意。
此言说与容成若,他却让她安心。
“小寻跑了这么久,总不能偏就这个月回来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此时的外界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无他,正是因为越祎与玄溯二人安然无恙回归,且越祎还突破到了大乘期。
无论哪一件,都让众人诧异非常。
当年与越祎有过纠葛的,多是修炼奇才,或是各方大能,那些传闻又被众人捡出来讨论了一番。
甚至有人暗自押注,赌越祎最终会与谁修成正果。
云雨宫的弟子路过,见居然还有人押她照单全收,忍不住道:“万一人家谁都不要,只想修炼呢?”
当即下了注,押的恰是独自飞升。
围观的修士瞧见了,暗笑这云雨宫真是上赶着送灵石,输定了。
那些可都是修仙界的好儿郎啊!
模样上等,姿容绝佳,天赋过人,活脱脱从话本里走出来的各类主角,那女修怎么可能谁都不要?
之后听说越祎在丹恨宫迟迟未走,一众修士连忙改押容成若。
丹恨宫内也比平日里热闹许多。
先是问道宗的弟子来探望,之后隐空谷与清音谷结伴而来。
有人感叹,除却焚煞门是先前闹掰了,不曾有人过来,也就唯有云雨宫,自始至终游离于八卦之外。
是日。
越祎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回着花含烟的传讯。
容成若坐在一旁,享受着难得的时光。
说是难得,一点都不夸张。
本以为是两人的饮酒烹茶,却充满了世俗的嘈杂纷扰。
闹腾了大半个月,总算没有人来找明妹。
怕她觉得无聊,容成若就带着人在宫内闲逛。
宫中的灵植种类繁杂,往往是成片的花海连在一起,很是好看。
尽管大多数都有毒,但解毒丹随时备着,即便缺了什么,有天阶炼丹师在,当场炼就是。
二人度过了好一段惬意的时光,越祎几乎要忘记了所有的不快。
是以,这条清晨出门,看到门外杵着的人,着实吓了一跳。
容成若不知为何没有束发,一双眼睛带着血丝,面色阴郁地盯着她。
“容成……”越祎话说到一半,看到旁边的门打开,走出来另一个衣冠整齐的容成若,目光回到眼前的人身上,“容成寻?”
“难得你还记得我,”容成寻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语气莫名地道,“嫂嫂?”
容成若看到来人,尚还处在诧异之中,不知该以何态度对待这个弟弟,就猝不及防听到了他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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