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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却东风,负了春 起跃 43425 字 2024-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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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翌日?早朝,众人?一到?大殿,便看到?了?跪在大殿外白玉台阶下的梁老夫人?,一身素衣怀里抱着梁馀的牌位。

昨夜那场火闹出了大动静,众人?都已经?听说了?,但没想?到?死的人?会是梁馀,消息太震惊,个个开始交头接耳。

寝宫内皇帝也在听高安禀报:“陛下,昨儿半夜梁家失了?一场大火。”

皇帝一愣,这梁家梁清恒昨日?才刚死,怎么又失火了?,神色关心地问道:“人都在?”

“火起后院,扑得及时,人?倒是没什么伤亡。”

“人?没事就好,天干物燥,上回梁耳灵堂失了?火,还没长记性,不?知道防火?”皇帝话里声声都是关切。

话音刚落,外?面的太监进来又带来了?消息,说梁老夫人?抱着梁馀的牌位跪在了?殿外?,等着皇帝传召。

皇帝一脸震惊,“梁馀死了??”

一月前梁耳死了?,一天前梁清恒又死了?,如今梁馀也没了?。

前几日?他还同封重彦说起,梁家和邵佳两大家族,人?丁兴旺,后辈人?才众多?,这才过了?多?久,大房梁馀就只剩下了?一个尚未及冠的独子。

“这真是”皇帝叹了?一声,疑惑地道,“怎么回事?”

传信的太监也不?清楚,只见到?梁老夫人?抱着梁馀的牌位跪在了?殿外?,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莫不?是丧子之痛悲伤过度?

不?太可能?。

换做别人?还能?相信,但他梁馀不?同,顺景帝时期的第一大家族,走到?今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是两个儿子,梁家就算死绝了?,只剩了?他一个,也不?见得他会倒下。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就一连走了?三个,梁老夫人?这一趟怕是肝肠寸断了?,快扶朕起来,朕过去瞧瞧。”

梁老夫人?曾是顺景帝时期许的一品诰命夫人?,赵帝登基后,前朝的官制不?变,所有家族的荣誉也都保留了?下来。

今日?她在殿上那一跪,倒是担得起皇帝亲自接见她。

高安推着皇帝到?了?大殿,因腿脚不?便,皇帝无法起身相扶,弯身虚扶了?一把,“老夫人?快快请起,梁爱卿到?底是因何而去,您告诉朕,朕必定替还老夫人?一个公道”

梁老夫人?却对着皇帝磕头道:“多?谢陛下垂怜,我儿早年便存了?郁结之症,昨夜病发而去,并无冤屈。”

皇帝皱眉,“朕可是听说贵府昨日?进了?盗贼,还失了?火,老夫人?莫怕,梁爱卿不?在了?,这里还有朕,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大胆包天之人?,竟要诛杀朕的臣子。”

梁老夫人?依旧没有松口,额头点?地道:“陛下,寇口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八衣追肉文补番车文无人?放火,也无盗贼,昨夜的大火乃我儿犯病后自己所点?。”

皇帝神色微顿。

梁老夫人?便冲他磕了?三个响头,声声啼血:“我儿辅佐陛下十七年,一心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要建学?府,我梁家二话不?说,一家挑起大梁,卖了?昌都十二处房产,甚至将祖宅也一并奉上,给了?寒门学?子们一个落脚之处,只为让世人?感受到?陛下的宽仁。如今我儿已死,将死之际唯有一件憾事,往后的日?子,梁家无法再替陛下分忧,让我这老婆子来同陛下说一声抱歉。我梁家命薄,但陛下仁慈贤明,还望陛下看在梁家曾经?为朝堂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情分上,保佑我梁家余下的孤儿寡母”

今日?早朝被梁老夫人?一耽搁,免了?,凌墨尘也省得去折腾编理由,躺在胡床上,听到?消息时,对梁老夫人?佩服不?已。

她但凡说出?梁馀的真正死因,封重彦必然会提出?以对梁家的账本存疑。

是以昨夜前去查账,但梁馀反抗不?从,他不?得已动了?手,梁馀的死只会成为尚书省缉拿他归案的正当理由。

那样的结局皇帝可是巴不?得,为证公道,会立马让人?对梁家查账,到?最后梁家不?仅讨不?到?好,所有的家产都会被抄。

但梁老夫人?往殿下一跪,否认了?封重彦到?过府上,倒让皇帝无从下手了?。

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如此替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掩盖真相。

皇帝若是还要继续为难梁家,便会被世人?诟病,他是在趁人?之危,欺负梁家孤儿寡母,这可与他一向贤明的作风相背。

梁馀已死,梁家知道他身份的人?也就没有了?,就算梁馀告诉过梁老夫人?,但她今日?选择退出?朝堂,既要隐世,便不?会惹上麻烦。

封重彦的线索到?这儿,也就断了?。

梁家的一场大火和梁馀的死,最后以梁老夫人?的息事宁人?而告终,于凌墨尘而言,这样的结局不?错。

但梁家也不?亏,凌墨尘中的那一刀,没有三五天起不?来。

今日?殿内的其他四个药童齐齐被休沐,此时殿内只剩下了?他和沈明酥,本打算再睡一觉,耳边时不?时听到?一声“咚咚~”捣药声,凌墨尘睁开眼睛扭头看着忙乎不?停的沈明酥,无奈道:“你就使劲地薅吧,真把我这儿当成了?免费药铺,非得把药材搬空?”

沈明酥似乎意识到?了?,停了?手上的动作,“我吵到?你了??”

“无妨,你继续。”

沈明酥没再发出?动静声,把捣好的药粉倒在了?黄纸上,这样的黄纸包,桌上已有了?十几个。

凌墨尘没说错,她确实把这儿当成了?免费的药材铺子,丹药房的药材不?仅不?花钱,且好多?都是外?面铺子没有的。

穷久了?,她怕错过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半天没听到?动静声,凌墨尘又不?习惯了?,还是睡不?着,又睁眼看向她。

沈明酥正在调制药粉,裁剪了?不?少小包的黄纸,配好药粉后,一包一包地包裹好,放进了?自己的宽袖。

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没让纸张发出?半点?声音。

许是看久了?她这张蜡黄脸,凌墨尘忽然发现也没那么难看,甚至越看越顺眼了?。

目光偷偷盯着她,正看得入神,门外?便进来了?一人?。

平日?里来他丹房讨药的人?不?少,余光瞟见人?影,凌墨尘看也没看,直接下了?逐客令,“今日?休沐,不?见客。”

那人?却没应,不?仅没回头,还往里面走来了?。

凌墨尘不?耐烦地转过头,便对上了?封重彦两道冰凉的目光。

凌墨尘愣了?愣,“稀客啊。”他这丹药房建了?好几年了?,这位封大人?还是头一回光顾。

沈明酥闻言也扭过了?头。

封重彦的视线缓缓地移到?了?她身上,将其打探了?一番,见没什么事,卸下了?一口气。

他能?找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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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酥倒没什么意外?,桌上的药包还没包好,她不?方便腾出?位置。起身去给他搬来了?一张木墩,放在了?凌墨尘床头。

他们说他们的,她不?影响。

凌墨尘愣愣地看着她摆在自己床头边上的木墩,眼角抽搐,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脑子缺根弦。

她就不?怕他被封重彦一把捏死,她再也无法呆在宫中。

凌墨尘揣测的功夫,封重彦已经?坐了?下来。

一落坐,距离更近了?。

凌墨尘别扭地把头往后挪了?挪,对他抱歉一笑,“封大人?还请见谅,无法起身相迎了?。”

封重彦抿唇一笑,看向他腹部,“国师不?必多?礼,伤势要紧。”

凌墨尘庆幸大氅还搭在身上,没让他看到?伤口的狼狈,他记得没错他封重彦昨夜肩膀上那道伤也不?轻。

凌墨尘朝他伤口上扫了?一眼,知道该往哪儿捅,“不?得不?说沈娘子医术确实好,昨夜亲自替我处理了?伤口,如此养上两日?便也好了?,倒是封大人?昨夜肩膀上的刀伤,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

身后沈明酥抓药的手一顿。

耳边安静下来。

封重彦的脸色如同被夜里的冰霜,一点?一点?地覆盖

“我医术不?好,以后就只替封哥哥医治吧”

两人?都是记性极好的人?,那句话自然没忘,此时都想?了?起来,面色渐渐僵住。

封重彦没去回头质问身后之人?。

失信了?的誓言,不?仅是在告诉他两人?再也不?似从前,甚至连两人?的从前也变得一文?不?值。

疼痛乃无形,有多?痛,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封重彦扬唇对凌墨尘轻轻一笑,忽然伸手按在了?他的腹部,“是吗,是这儿?”

凌墨尘躺在胡床上,躲不?开,只能?任他宰割,剧烈地疼痛让他脸色聚变,额头慢慢地渗出?冷汗。

真是头疯狗。

沈明酥默默地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封重彦,“封大人?,先喝杯茶。”余光一瞥,凌墨尘腹部已经?一片血红。

伤口应该是崩了?。

封重彦看了?一眼凌墨尘脸上的冷汗,这才收回手,接过沈明酥手里的茶杯,仰目紧紧地瞅向她的眼睛,温和地笑道:“咱们家阿锦自来善良,今日?就算是一只狗躺在这儿,她也会替他医治。”

凌墨尘疼得抽气,却也是个不?怕死的,喘着气笑出?声来,“那她治过的狗可不?少。”

沈明酥眼皮一跳,他就不?能?闭嘴吗,及时打断,“封大人?,是来找我的吗。”

封重彦知道她的意图,眼底微红,继续看着她。

沈明酥轻声道:“出?去说。”

炼丹讲究心静,是以炼丹房里外?都不?能?有嘈杂的声音,两人?并肩走在廊下,耳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沈明酥实则也不?知道同他说什么,是怕凌墨尘今儿暴死在屋里。

她迟迟不?开口,封重彦先问:“不?是有话要说?”

他一问,好像她是应该有很多?话要同他交代。

比如她为何会武功,为何前脚答应了?他,转头又跟着凌墨尘进了?宫。

可这些说了?也没什么意义,解决不?了?问题,沈明酥只能?再次同他说明自己的选择,“上回封大人?所说的那些条件,我确实心动了?,我会嫁给你。”

封重彦脚步减缓。

沈明酥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但在这之前,还请封大人?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自己先查清楚一些事。”

春末的一场大雨后,太阳一日?比一日?灼热,已有了?初夏的气息,封重彦的肩膀被光线烤得灼热,眼前的一张蜡黄脸庞,与昨夜隔着火海望向他的人?,判若两人?,那股快要抓不?住的心慌感,再次从心口蔓延出?来,默了?默,到?底没去问她想?要查什么,“要多?久?”

“半年。”

封重彦知道她不?会接受讨价还价,没去开口,“若出?意外?,我会提前接你出?来,还有月中的宫宴,你得同我一道出?席。”

退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帝耳里,既已走到?了?这一步,她也该露面了?。

沈明酥不?觉有些唏嘘,曾经?她拿着两人?的一纸婚书,到?了?封家后巴不?得立马嫁给他,但她等了?一年,封家人?绝口不?提婚期,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一致。

她还是要嫁去封家。

沈明酥点?头道:“好。”

比起以往几回的针锋相对,这回倒是意外?地和谐,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封重彦看了?一眼她藏在袖筒内的手,终于提起了?昨夜的事,“何时会的武功?”

“你走之后的那一年多?,父亲每日?都在让我练习。”沈明酥笑笑,“本想?告诉你。”但他总是不?见她。

她没说完,封重彦但已经?知道了?后半句。

他没去解释,若能?重来他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不?管她会不?会恨自己,他只希望她的痛苦到?此为止,别再往前走了?。

他又问她:“没受伤?”

攀屋檐时,她手指头被瓦片割了?几道口子,昨夜已经?抹了?药,没什么大碍。

沈明酥摇头。

礼尚往来,他这般问她,沈明酥想?起适才凌墨尘在屋里说的话,也瞟了?一眼他的肩膀。本想?问问,又想?起他的医术比她还精通,伤势如何他自己心里有数,且府上还有一位韩先生?,便觉没了?开口的必要。

封重彦则紧紧地瞧着她脸上的神色,一直等她开口。

片刻后却见她轻轻地挪回了?目光,什么也没说,挑眼看着远处盛开的一树紫藤。

一股失落拽着他往下坠,封重彦唇边凄凉一晒,如今是问他一声都这么难了?吗。那她昨夜替凌墨尘医治之时,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也像是曾经?救他那样?

“阿锦。”

“嗯?”沈明酥转过头,封重彦双眸灼热地望入她的眼睛,问她道:“是所有的话都不?作数了??”

爱他的誓言,永远陪在他身边的誓言,那双手不?愿意碰别人?的血,只愿为他一人?医治的誓言,都被她一一破了?。

接下来是什么?

他目光里带着隐隐的伤痛和质问,沈明酥很熟悉,就像是曾经?她站在他紧闭的门前,想?质问他是不?是都忘记了?一样。

沈明酥没去辩解,也没否认,只冲他坦然一笑,“封大人?好好保护自己。”

她没办法再去关怀他了?。

各自安好吧。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等沈明酥回去,凌墨尘的伤口果然崩了,沈明酥又给他缝了一回。

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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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元气大伤,凌墨尘躺了整整一日,第二日早上才醒来,人已经不在炼丹房,被沈明酥和冯肃连床带人移到了里屋。

腹部的疼痛还在,凌墨尘知道封重彦昨日是对他下了死手,好?奇沈明酥还在不在,唤了几声,“小十。”进来的却是冯肃。

凌墨尘劈头便问:“人呢?”

“沈娘,小十公子说?,殿里没了止血药了,她去太医院借点,让主子好?好?歇息。”

凌墨尘一愣,又问了一遍:“她去哪儿了?”

他没听错,“太医院。”

半个时辰前,殿内的四个药童,和凌墨尘的反应一样。

炼丹房不需要止血药入药,存着的本就不多,前夜凌墨尘回来,沈明酥便用了一半,今日封重彦光顾一回后,另一半也没有了。

虽说?暂时应该不需要,但总得?备一些,万一他伤口又崩了呢

沈明酥冲屋内的四个药童喊了一声,“师兄们,我要去一趟太医院,你们谁认识路?”

以往她说?话几乎没有一个人理?会,今日话音一落,四人皆扭过脖子看向她,一脸惊愕。

沈明酥莫名其妙,愣了愣,“怎么了,都不认识?”

不认识就算了,沈明酥挎着药箱出了门,打算一边走一边问。

谁知一出仙丹阁,竟是连个人影子都没遇上,笔直的一条甬道没有半点遮掩,艳阳当头晒久了便也不能称之为明媚,该叫烈日了。

沈明酥拿手?挡在额头,一条甬道走到了尽头,才见到三两位宫女经过,忙上前打听:“请问,太医院怎么走。”

能从此条甬道走出来的只有仙丹阁的人,宫女们见到他很客气?,同她指了左手?边那边甬道,“仙童顺着甬道往前,第一个甬道口子往右,再?走百来步,再?往左”

也不管沈明酥有没有听懂,几个宫女说?完便匆匆离去。

宫中有规定,宫女不能与?仙童搭话。

沈明酥脑子一团凌乱,除了宫女最初只给她指的那条道,一句都不记得?,硬着头皮往前,每回这时都会想起月摇。

月摇很会识路,哪怕走过一回的街巷也能记在脑子里,哪里有什么,清清楚楚

“我并非记性好?,是阿姐不喜欢记路,我便只能去用心留意,若是我再?不去记,咱们不就只有迷路了?”

“月摇真好?。”

“是吧?那阿姐以后走哪儿,记得?要叫上我,不可偷偷一人出去,不然小心迷路。”

“好?,以后走哪儿,姐姐都会带上月摇。”

看着跟前铺在金砖上的烈日光芒,忽然有些胸闷,脚步慢慢地减缓。

二叔说?月摇死了,还将她的遗物给了她,她一直不信,但过去的一年里所?消失的每一天,都在压垮她的信念,直到前几日,又从梁馀口中找到了她还活着的希望。

她也在昌都吗?

“月摇,你在哪儿阿姐想你了。”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愧疚和思?恋拉扯着她的心口,疼得?发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又有一位宫女来了。

太阳光太晒,她眼底泛红,没抬头,只在对?方经过自己?身边时,客气?地问了一句,“请问,太医院怎么走?”

对?方脚步停在她身侧,轻声道:“前面左手?边就是。”

“多谢。”沈明酥道了谢,埋头继续往前,走了没几步,又见到了一位宫女,脚步匆匆追上刚才经过的那位,冲她喊了一声:“阿月。”

沈明酥心口一跳,惊愕地回头。

灼灼日头映上红墙,泛出绚丽的光圈,前面的宫女也回过了头,那是一张她极为陌生的脸,含着笑朝她的方向,应了一声,“姐姐,怎么了。”

耳边一瞬安静,沈明酥脚步忘了挪动。

正发呆,适才唤人的宫女从她身后走了过去,立在阿月跟前,“殿下怕妹妹难受,让我来同妹妹说?一声,碎了就是碎了,妹妹不必放在心上,他早就想换一套茶具了。”

阿月低着头,“是殿下心善。”

“好?了,回去吧。”

“殿下喜欢吃蜜饯李子雪花糕,东宫这批蜜饯没有正殿那边的甜,我去御膳房借一些,做错了事,总得?要赔罪。”

宫女没再?拦她,“好?,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阿月额首,目光扫了一眼前面光线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平静地转过了身,裙边的一抹海棠轻轻地荡开

“姐姐你别走,我害怕。”

“月摇别怕,躲好?了,我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出声。”

“那姐姐快些回来。”

“好?。”

屋外有脚步声进来,不是姐姐的,她埋在谷草堆里,紧紧地抱住胳膊,连呼吸都不敢大?喘。

共进来了两人,其中一人道:“主子,沈家只剩下了两位小娘子,梁耳正在四处找”

“找到了?”

“还没。”那人又道:“主子可千万别让她们落在梁耳手?里,尤其是大?的那个,沈明酥。”

“季叔是觉得?雲骨在沈家大?娘子身上?”

被问之人,轻嗤一声,“当年沈壑岩下毒之时,便想到了之后的报复之路,解药放在了那位小郡主沈明酥身上,日后赵帝想要雲骨就得?从自己?的亲生孙女身上剔骨,为了活命骨肉相残,多恶毒的招。不过十六年过去了,沈壑岩一直没有动静,属下本以为他这是养着养着有了感情,真当亲生的了,谁知沈家有雲骨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那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一道一道地劈在她身上,起初还没反应,后来便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不可能

沈明酥,她是自己?的亲姐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父亲总说?她最像沈家人,有身为医者的一身傲骨。

她不认识什么小郡主,她就姓沈,她是沈家人,是她的亲姐姐。

可曾经脑子里的那些零碎的片段,却?不断地翻涌出来

“你能不能对?阿锦好?点?”

“我对?她不好?吗?”

“不是不好?,你就像对?月摇一样,也同她多说?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骂她都行,这孩子服管,你越管她她越高兴。”

“我恐怕做不到。”

“怎么就做不到了,你”

“沈壑岩,你别蹬鼻子上脸,她能和月摇一样吗,你是当真忘记了?沈壑岩,你明知道又何必呢。”

她也曾嫉妒过父亲对?她的偏爱,不明白父亲为何总喜欢同她说?话,不理?自己?,可当她听到了这些,内心又觉得?内疚。

她怨父亲没有偏心,姐姐同样也对?母亲的偏心在介怀。

她以为这些只是父母之间的偏心眼,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

“姐姐,我怎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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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你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像爹,你像娘。”

“不是,姐姐的长相既不像爹,也不像娘。”

“月摇!”父亲突然插话进来,“你姐姐乃隔代遗传,月摇是没见到你们的祖父,你阿姐啊,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没了,她浑浑噩噩地从谷草堆里回来,还没走出去,便听见了一道轻笑声,“找到你了。”

她惊愕地转过头,那人冲她一笑,“沈家二娘子吧?我当年可比你藏得?好?。”

那日在京兆府,她看到封重彦抱着她出来,国?师问她:“心疼了吗。”

她摇头,“不疼。”

此时她迎着光线往前,回过神来,一滴泪已挂在了脸庞。

沈明酥,你就不能自己?认认路吗。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沈明酥也迎着光线,眼睛被太阳照得发花,人走远了,才转过身。

目光里的光芒退去,渐渐归于平静,再露出了失望。

不是月摇。

若她是月摇,她早该认出了自己,这张脸在幽州,她便用过无数回,且无论她怎么伪装,月摇总能识破,此时?该扑进自己怀里,哭着笑着叫她,“阿姐。”

且她要?真在昌都,知道自己和封重彦有婚约在,也?该找到封家去,又怎可能进宫来。

她是被太阳晒糊涂了,沈明酥晃了晃头,照着适才叫‘阿月’的那位宫女所?说,走去了左侧的甬道。

这回很快就看到了太医院的牌匾。

沈明酥扬起脖子,端详着跟前的这道朱漆大?门,从小到大?她从父亲嘴里听过无数次关?于这道门的描述

“阿锦知道以前父亲最讨厌看到的是什么吗,就是太医院的那扇门。”

“为何?”

“因为一旦进去,那一日便有做不完的事,看不完的病,断不完的诊”

他虽如此说,脸上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眷念,“咱们太医院的那块牌匾,是顺景帝亲手所?写,除了‘太医院’三?个字之外,左侧还有四个大?字,‘医者仁心’,意为医在人心,心正药自真。也?不知道如今那块牌匾还在不在”

她看到了,父亲,牌匾还在,‘医者仁心’四个字也?在。

她终于来到了父亲曾说起时?还带着遗憾的地方,而父亲口中十年如一日的描述,也?早就在她脑海里留下了画面,尽管第一次来,却像是熟悉已久。

沈明酥抬头袖口拭去了额头上的细汗,又整理了一番衣衫,拉了拉肩上的药箱,才抬步走了进去。

太医院的门敞开,并没有人相?守,沈明酥自己走了进去

“门口有一颗老槐树,也?不知道当年是谁种?下的,父亲进宫时?便已经有两?人相?抱那么粗了。”

“院子里还有一片杨树,那年顺景帝来太医院,进门没个遮阳的地方,被热气烤得发闷,特意准许太医院在院子里种?上一片树遮阴,我和你几?个叔伯商议后,意见一致地定下了杨树,父亲也?种?了一颗,第二排从东数第六颗”

沈明酥顺着方位寻去,脚步停在了那棵树前。

树干已有茶壶那么粗,抬头仰望,如今正值夏季,枝叶茂密,绿油油的叶片儿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那声音朝气蓬勃,极为悦耳,沈明酥笑了笑,轻声道:“父亲,树长得很好”

来太医院的人每日都络绎不绝,其中后宫的主儿居多。

一大?早太医院的人便开始忙碌,进出之际,冷不丁瞧见院子里居然站着一位身穿对襟白衫袖口纹仙鹤的药童,眼皮子顿时?几?跳。

仙丹阁的人?

他也?敢来。

七年前凌墨尘以一脚蹴鞠得了皇帝青眼,圣宠不断,起初所?有人都没在意,以为他不过是同之前那些被招进来的蹴鞠童子一般,终究是昙花一现?。

谁知凌墨尘隔年又炼制了一颗护心丹,呈给了皇帝。

那颗丹药太医院的院史柳大?人练了十年,年岁已达五十,都没能成功,凌墨尘却成功了,那年不过才十五。

得知消息,柳大?人一夜白头,把自己关?在屋内一个晚上,最后以丹炉炸裂而告终,翌日一早前去找到了凌墨尘,虚心想同其讨取一颗丹药。

凌墨尘态度却极其嚣张,“就算我把丹药给了柳大?人,太医院恐怕也?练不出来,柳大?人不如直接问我炼制丹药的方子,岂不是更简单?”

柳大?人承受不住打击,回去后便一病不起,半年后撒手人寰。

自此太医院和凌墨尘之间便结下了梁子。

这些年仙丹阁和太医院的矛盾只?增不减,一见面便会互相?挤兑,太医院骂仙丹阁的人装神弄鬼,走的是偏门歪道。

仙丹阁的人骂太医院的人拿着陛下给的俸禄,却没半点本事,只?知道混吃混喝。

两?家一度闹得水火不容。

但奈何仙丹阁嘴巴子再厉害,几?张嘴也?说不过几?十张嘴,凌墨尘又下了禁令,不许底下的人再去招惹太医院。慢慢地,太医院的势头便压过了仙丹阁,平日里仙丹阁的人见了太医院的都是绕道而行,今日竟然找上门来了。

沈明酥还在仰着脖子,身后便传来一道极不友善的声音,“怎么,仙丹阁今日是要?来我太医院砸场子?”

沈明酥忙转过身,跟前竟围来了五六人。

沈明酥愣了愣,随之一笑,抱拳客气地道,“诸位太医们好,小的今日冒昧前来,想同太医院讨一些止血草,不知方不方便?”

话音一落,跟前的几?人的脸色便有些僵硬。

沈明酥不明白情况,又道:“诸位放心,等仙丹阁的药材到了,小的一定前来还上。”

“这不是笑话吗?”左侧一人突然轻嗤道:“仙丹阁是什么地方?众所?周知,那是上通神仙,下通阎王的神佛之地,还要?什么止血草,小丹童回去吹一口仙气不就行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极大?,话毕跟前几?人哄然大?笑。

动静声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沈明酥诧了诧,也?跟着扯了唇角,心里大?抵明白了,自己临走前那些药童的反应是为何。

合着凌墨尘同人家结了仇。

既然来了,沈明酥没拿到药,也?没打算走,态度依旧客气,“这位大?人说笑了,咱们看病治人,不就在于一个‘看’字,吹口仙气要?管用,仙丹阁的人不是个个都登仙了,且我站在诸位面前喘了这么多口气,诸位不是也?没登仙吗。”

“你”

为首那人扬手止住身后人,笑着道:“仙丹阁的人,也?能知道看病治人,倒是出乎人意料,活血草,太医院确实有,可丹童今日特意来我太医院一趟,总得让咱们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谁都知道仙丹阁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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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凌墨尘,底下的人都乃药人出身,能有什么救人的本事,怕是一本医书都认不全。

柳大?人死?后,太医院憋屈了这么些年,早就想扬眉吐气了。

比起占嘴上的功夫,更想在医术上掰回一局,好替当年的柳大?人一雪前耻。

沈明酥也?陪着笑了两?声,“那大?人想要?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仙丹阁,太医院都是替陛下看诊的地方,可比的也?只?有医术。”为首的太医转身叫退围上来的人群,为她让出了一条路,“咱们今日就来比会诊,你我各开一剂药,两?日的药量,两?日过后,看谁的方子管用。”

太医院从不缺病人。

为表公允,选了两?位差不多病症的宫女。

提出同她相?比的太医姓蒋,在宫中也?有一定的名望,先替跟前宫女把完脉,再仔细询问她最近的饮食和症状,很快便写好了药单。

转过头,却见沈明酥依旧坐在那,也?不号脉,也?不询问病者情况,不由笑了笑问道,“这位丹童,不知有何难题?”

沈明酥没去看他,目光专注地落在宫女的脸上,“我正在会诊。”

会诊?

不号脉,也?不问病状?

那就只?剩下‘望诊’了。

太医院几?十年以来,敢望诊的太医只?有一人,便是十七年前的太医沈壑岩。

可惜新帝登基之后,他身体大?不如从前,因常日怠诊,被皇帝连同之前的一批老太医,一道剔出了太医院。

直到去年他的女儿沈明酥到了封家之后,众人才听说了消息,从太医院离开后,沈壑岩便回到了幽州,自立门户,却没能躲过多厄的命运,两?年前前朝余孽上门讨药被拒,一怒之下屠了沈家满门,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女儿沈明酥。

沈太医一死?,望诊也?就成了绝学。

他一个仙丹阁的药童,怎可能会望诊,蒋太医一笑,“丹童可是在望诊?”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相?信。

不等嘲弄出声,沈明酥便道:“望诊乃望神、望色、望形态、望皮肤,望五官”

蒋太医顺着她目光,看向了那位宫女,面上的一抹讽刺渐渐地消失,各人都闭了嘴,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明酥诊完,低头开了药方,交给了那位宫女:“三?碗水煎成一碗,早中晚各服三?次,用药期间不得再吃湿寒之物?,比如雪梨”

闻言宫女脸色一慌,匆匆点头,一把抓过了药方,搁下三?枚铜钱,转身便走了出去。

沈明酥这才起身,同蒋太医行了一礼,“药方已经开了,那小的过两?日后再来讨要?止血草。”

“慢着。”

蒋太医就坐在她身旁,她写的那张药方他都看到了,不用等上两?日,也?不用等结果?出来,宫女的病已经被她治好了。

将太医脸上再无半点轻蔑之色,自己起身去往药柜,从中取了一袋止血草,走到沈明酥面前,递给了她,“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众人见蒋太医此番态度,便知丹童适才开的那方子必然已经赢了,热闹没得看了,脸上也?无光。

沈明酥却并没有因此而涨气焰,弯腰接过止血草,“多谢大?人施舍,在下姓江,单名一个十字,大?人叫我小十便好。”

蒋太医是个愿赌服输之人,“江公子,没想到仙丹阁还真出了一个人才。”

“不敢当。”沈明酥连连谦虚,“小的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关?公面前耍大?刀,论望诊,还得是十七年前太医院的沈太医。”

蒋太医一愣,“你认识他?”

沈明酥点头笑笑,“略有耳闻。”

身旁一位年轻太医立马接过话,“沈太医的名头谁不知道?别说沈太医,若非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如今太医院何至于没落至此,那时?的太医院人才备齐,除了沈太医,还有萧太医,萧太医要?尚在,如今哪还有他凌墨尘什么事”

“萧太医?”沈明酥一愣,看向一旁说话的年轻太医,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不是那位传言能打开人脑袋,医治头疾,且极为擅长为孕妇诊脉,据说只?要?经他诊过脉的产妇,没有一个难产”

“何止这些”

“咳,咳”门口突然几?道咳嗽声,打断了里面说话声。

太医院的人一听到咳嗽,便知道了是谁。

王老太医,人称太医院铁户。

平日里他虽懒散,哪儿清净躲哪儿,可他运气实在太好,十七年前前朝人放的那把火他不在场,后来皇帝为肃正太医院,他那一个月刚好为太后诊好了一场风寒,又留在了太医院。

要?说太医院真正混吃混喝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如今太医院除了太医院院史之外,底下的人平日里都有些看不起他,尤其讨厌他那咳嗽声,可他偏偏还要?往人堆里凑,“咳今日,咳什么事,咳这么热闹。”

众人皆偏开头,没人理会他。

沈明酥不明情况,见他一头白发,年纪不轻了,忙接了话,“倒也?没什么热闹,晚辈今日过来,只?为讨要?些止血草。”

老者似乎没料到她会回答自己,连点了几?下头,“哦咳咳”

众人齐齐扭头避开。

蒋太医见她对太医院的人都很尊敬,似乎当真只?是来借药的,没再为难他,“江公子请回吧,这点止血草就不用还了。”

“多谢蒋太医,不过俗话在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等仙丹阁进了药材后,我必会还上。”

经过那位老太医身前,沈明酥朝他鞠了一躬,“老人家别只?顾着替他人治病,而忽视了自己的身子。”沈明酥从袖筒内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他手里,“里面是几?颗护心丹,主以人参入药,能缓解前辈的内寒咳症。”

原本众人想借此羞辱仙丹阁一番,没想到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自丹童进门后你便没说过太医院一句坏话,且言语之间很是客气,竟然还给了一瓶仙丹阁视为宝贝的护心丸。

太医院本就是为了一口气,要?的是对方的态度,沈明酥这般摆抵了姿态,太医院的人再为难,便显得没了风度。

没人一人吭声,个个目送着沈明酥走出了门口,人彻底消失了,一人才疑惑地看着老者手里的瓷瓶,“什么意思?凌墨尘这是打算休战了?”

“我还没见过护心丹呢,王太医,快拿出来给咱们瞧瞧。”

“我也?没见过”

众人看向王太医,王太医却一把将药瓶塞进了胸前,“不给,咳咳”

“你!”

王太医几?步跨出门,“仙童给我的,咳咳,没你们的份”

这边沈明酥回到仙丹阁,一进门便见包括凌墨尘在内的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走了一趟太医院,此时沈明酥已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手中的止血草往上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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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对着?几人一扬唇角,“借到了。”

凌墨尘在屋里躺得无聊,她走之后,又让冯肃把胡床移了出?来,见她如此得意,倒是一笑,问?道?:“太医院借的?”

沈明酥点?头,顺便劝了劝他,“我瞧太医院的人也不见得不讲道?理,还挺好说话的,国师以后也别再为难他们。”

太医院的人好说话?

凌墨尘还没出?声?,几位药童先是一脸怀疑。

这些年仙丹阁都被欺负成了什?么样。

从仙丹阁到内务府,最近的那条路得从太医院门前?经过,每月一到领月钱的那几日,太医院那些人便故意堵在路上等着?仙丹阁的人,堵过几回后,仙丹阁的药童无一不是灰头土脸地回来,为了避开太医院的人,如今领月钱,都得绕上好大一个圈,从御花园那头进内务府。

来回的路程,得多花好几炷香。

于仙阁的人而言,宫中还有谁比太医院的人难缠?就连内务府那位发?放月钱的白眼公公,都比他们好说话。

沈明酥没理会?几人的神色,进屋把药箱放好,再把止血草放入药柜,回来问?了一声?凌墨尘的伤势,“国师感觉如何?”

凌墨尘没应,反问?道?:“你?是不是不会?刺绣?”

沈明酥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承认,“不会?。”母亲没教?过她,月摇也会?。

“难怪。”凌墨尘一副了然,毫不留情地道?:“你?缝得也太难看了。”

沈明酥:

“我同国师说过,医术一般。”

“一般,还能拿回止血草?”凌墨尘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沈明酥没应,上前?扶住他肩膀,缓缓抽出?垫在他后背的长枕,“国师还是躺着?吧,再缝一回,只会?更难看。”

沈明酥的动作很轻,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公子?爷,也不避嫌,两人离得很近,俯身?的一瞬,凌墨尘似乎闻到了她颈项间的一缕幽香。

很轻很淡,却很好闻。

有点?像他殿内的那颗紫藤花香。

沈明酥扶他慢慢地躺下,凌墨尘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她,见那耳侧的青帽底下有几根细碎发?丝,被透进屋内的阳光染了一层金黄,随清风轻轻浮动,脆弱得让人心动。

凌墨尘忽然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沈明酥拉过胡床上搭着?的大氅,盖在他胸口,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配合颇为满意,“那就拜托国师大人乖乖躺着?,别乱动,小?的去给你?煎药。”

凌墨尘扯唇应了一声?,“好。”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被大氅盖住的胸口,暖意慢慢涌上来,竟微微生出?了几分涩痛。

沈明酥起身?去后院煎药。

刚把药罐子?架在了炉子?上,几个药童便跟了过来,有人假装去翻晾晒的药草,有人扫地,有人拾柴,但都在一寸一寸地往她身?边靠拢,边上拾柴的药童先靠近了她身?边,细声?问?她:“你?,你?是如何拿到的止血草?”

沈明酥一愣。

来了仙丹阁这么久,这还是药童头一回主动和她搭话,沈明酥挺高兴,如实道?:“比了一场会?诊,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药童却听得一脸震惊。

旁人不知,仙丹阁的药童自己知道?,他们不过是被皇帝寻来替国师试药之人,但国师并没拿他们试药,收了他们为药童,教?了一些简单的治病常理。

平日里他们在仙丹阁撵药,煎药还行,要与太医院那些经过十年寒窗苦读,靠着?真本事考进太医院的人相比,怎能比得过。

太医院的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圈就知道?了。

被堵在路上,比了无数回会?诊,回回都是仙丹阁的人输。

这也是仙丹阁几个药童,宁愿忍气吞声?,多走近半个时?辰的路,也不愿招惹太医院的原因。

忍气吞声?了这么久,今日会?诊竟然是仙丹阁的药童赢了。

其余几个药童也都听见了沈明酥的话,再也不装了,陆续围过来,蹲在她面前?赐教?道?:“敢问?师弟,是如何赢的?”

这一声?师弟,沈明酥似乎很受用?,温和一笑,手里的团扇轻轻地扇着?火,“雕虫小?技。”

几人摆出?一副洗耳恭听。

沈明酥缓缓道?:“那宫女面色发?黄,眼下却有些发?青,你?们都知道?,面色黄多半乃寒气所致,这青色嘛,多半是疼出?来的,我查看了一番,见她的手指内还残余了一些梨皮,腰牌又写着?东宫,恰好前?几日无意间听说太子?给太子?妃娘娘买了好几筐雪梨,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姑娘是在痛经之时?,偷吃了雪梨,寒气堆积,雪上加霜,才会?腹痛难耐。”

“是以,不需治腹痛,只需戒嘴,再给她开一剂调理妇女疾病的温补方子?即可。”

几位药童听得目瞪口呆,均对她露出?了佩服之色。

“咱们仙丹阁总算出?了一口气”

“有了师弟在,下回过几日去领月钱,便也不用?绕道?而行。”

一人夺了她手里的团扇,把他扶到木墩上坐着?,“师弟歇着?,我们来。”

大伙儿一口一声?师弟,还抢了她的活儿,沈明酥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好奇,“为何要绕道?而行?”

几位药童也没瞒着?,把这些年太医院和仙丹阁的恩怨纠纷都说给了沈明酥。

沈明酥疑惑道?:“你?们一次都没赢?”

几人顿时?面露羞愧。

沈明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补救道?,“这太医院的人确实个个都是厉害角色,若非我今日运气好,钻了个空子?,也得输。”

“师弟不必内疚。”一人垂目道?:“我们本就比不过。”

沈明酥不太明白,凌墨尘连护心丸都制了出?来,手底下的药童还能差到哪儿去。

不等她问?,有人便解了她惑,“我们同师弟一样,也是药人出?身?。”

沈明酥愣了愣。

药人?

视线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后,更为疑惑,她还没见过如此鲜活的药人。

药童又解释道?:“师弟别怕,国师从未拿过我们试药,每回做出?来的丹药,先以白鼠来试,白鼠没事了,国师便自己试”

沈明酥怔了怔。

“师弟可千万别听外面所传的那些谗言,国师实则人很好,若非国师,咱们早就没了命,咱们也只有在仙丹阁,才能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炉子?里的火势起来了,药罐内慢慢地冒出?了热气,沈明酥被围在中间,听他们一一介绍丹门之事。

也终于知道?了四个师兄的名字,分别是:丹一,丹二,丹三,丹四。

她叫江丹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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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酥暗叹,他凌墨尘是有多懒。

药煎好后,端出?去,凌墨尘还在睡。

五月初,已正式进入了夏季,药凉得慢,沈明酥坐在他对面的木桌前?,拿团扇轻轻地扇着?跟前?的药碗。

天气热,再在火炉子?前?蹲在这半天,背心生了一层薄汗,沈明酥抬手松了松衣襟,无意之间露出?了小?片雪白的后颈。

肤色与她脸上的蜡黄完全不同,像是刚落下的一场初雪,莹白细嫩。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碰一碰,戳上一戳。

沈明酥坐了一阵,便觉得后脖子?发?凉,回过头冷不丁地对上一双桃花眼,愣了愣,平静地拉好了衣襟,转身?把药碗递给了他,“醒了就喝药。”

凌墨尘又把眼睛闭上了,等着?她来扶。

沈明酥:

凌墨尘见她没动,又道?:“伤口要是崩了,还得辛苦你?补一回。”

沈明酥搁下药碗,又把他扶了起来,顺便问?:“冯肃呢。”他总不能真让她照顾到伤好。

“在跟封重彦。”

他倒是毫不避讳,沈明酥等着?他详说。

凌墨尘却是肩膀一耸,很擅长破罐子?破摔,“我怕他啊,夺妻之恨,怕他背后给我一刀,再也爬不起来。”

“国师要没有把柄,他也捅不到你?身?上。”

“有啊。”

“是什?么?”

凌墨尘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后突然“噗嗤”笑出?声?,“有长进,知道?套我话了?”

他不回答,沈明酥也没再问?,再次把药碗递到了他手里,凌墨尘一口饮尽,碗交给了她后,这才问?:“今日去太医院什?么收获?”

沈明酥坐在他对面,回答道?:“十七年前?的老太医倒是有一个。”

“谁?”

“曾受过内伤,留下了喘咳之症的王太医。”

凌墨尘看着?她,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低声?问?她:“都说聪明的人容易被折断,你?怕吗。”

“我要是笨一些,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明酥看着?他的眼睛,凌墨尘这回却没与她对视,轻轻避开,看向殿门外退下柱头的太阳,头一回没去反驳她。

沈明酥便问?道?:“国师接下来还要我查什?么?”

“我只知道?十七年前?太医院的那把火并非前?朝人所为,若能查出?真相,应该就能弄清楚皇帝到底是中了何毒。”

沈明酥起身?拿走了药碗,“明白了。”

今夜太医院正好是蒋太医轮值。

陪他一起的还有两位年轻的太医,从天黑到半夜几人已经跑了两三趟,脚肚子?都抽筋了,回来后没好气地道?:“怎么就这么倒霉,排到了他王太医。”

今夜轮值的人,王太医也在内。

可谁都知道?,太医院内王太医只是个摆设,但偏偏资质最老,靠着?倚老卖老,平日里四处偷懒,就没干过活儿。

哪天轮值要是遇上和他,只能认栽。

扫了一眼屋内,没见到人,一人问?道?:“他人呢?”往日即便不干活,人也在屋里坐着?,今夜怎么连人都不见了。

蒋太医放下肩头的药箱,揉了揉眼眶,头往后一扬,“在库房内睡觉呢,小?声?点?,听得见。”

“听见了又如何?等明日我非得去催大人面前?告他的状。”

“没用?,有那功夫埋怨,还是先歇会?儿吧。”

“你?说这崔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不知道?管管”

“省省吧,这会?儿他没堵在你?面前?咳嗽,你?就该偷着?乐。”

声?音从前?面传进来,王太医正端坐在库房内的一张竹席上,手里拿着?白日沈明酥送给他的那个瓷瓶。

瓷瓶里的盖子?已揭开,里面的药丸也全都倒在了掌心。

不是护心丹。

是百草丸。

沈壑岩的毕生珍藏。

王太医紧紧地盯着?掌心,又想起了白日里见到的那张脸,虽易过容,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藏不住。

性格的举止倒是和他沈壑岩一模一样。

见到谁都爱笑。

他连‘望诊’都教?给了她,可想而知,这是后悔了啊。

他早就说过,此招不可行,可他一心要为老萧报仇,竟想出?这样的昏招,到头来却把自己也给折在了里面。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王太医看着?手心里的药丸,嘴角一阵颤抖,喉咙嘶哑地道?,“沈倔驴啊,你?怎么就让她到了这儿”

到了这儿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夜深了,封重彦才从皇帝寝宫出?来。

梁家老夫人那一跪后,皇帝果然改了主意,“梁家就暂时?先别动了,你?擅闯梁家私宅,也好好去道?个歉。清者自清,等找到了账本,你?再来翻案也不迟。”

封重彦点?头领命,“是。”

见皇帝一直在翻开折子?,手似乎没什?么问?题,封重彦关心道?:“听说太子?殿下为陛下寻得了一味真药,陛下最近觉得如何?”

皇帝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朕这身?子?,封爱卿再清楚不过,是中了剧毒,十几年了,还有什?么药能医?”

封重彦没再搭话,突然起身?跪下,“陛下万金之躯,且有凌国师在,定能熬过这一关。”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起来吧,天色不早了,朕就不耽搁你?了。”

封重彦起身?后又行礼道?,“陛下保重身?体?,早些歇息,臣先告退。”

人走远了,皇帝面上的笑容才慢慢淡去,高安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封重彦即将消失的背影,低声?道?:“陛下,看来这封大人,还是没想明白,舍不得啊。”

皇帝沉默,看着?手里的折子?,半晌才道?:“自古忠义两难全,别逼太紧了,封大人是个聪明人,比咱们心里都清楚。”

高安垂目:“是。”

时?候确实不早了,皇帝把折子?合上,交给了他,“明日去把成郡王放出?来,你?

銥誮

亲自挑个厉害点?的人,好好管教?。”

但愿他康王府的是个争气的。

又问?:“王爷那边如何,封将军可有怨言?”

高安回禀道?:“青州一切都顺利,王爷今日刚递信回来,封二公子?已将军权上交。”

“封家倒是让朕放心。”若没有沈家,更能让他放心。

“沈娘子?可还好?”

高安点?头,“前?几日封大人去了一趟仙丹阁要人,被凌国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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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人没带出?去,还留在仙丹阁。”

“明日宣凌墨尘。”

“是。”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自沈明?酥从太医院讨回了止血草后,四?位药童简直把她视为了仙丹阁的菩萨。

粗活儿重活儿再也不让她干,一闲下?来?,便会?围着她?,向她?讨教,如何辨人脸色诊断出病因。

沈明?酥知无不答,一遍一遍地重复,极有耐心,随和的态度很快融入其中,四?人对她?更为喜欢亲近。

丹一来?的时间最?久,平日?里负责看管丹炉,夜里趁着大伙儿不备,偷偷往她口袋里塞了两枚丹药,“师弟千万可藏好了,不要被人发现。”

沈明?酥偷偷看了一眼。

是护心丹。

上回在地牢凌墨尘喂了她?一颗,她?知道,此丹能在关?键时候护住人心脉,外面不知多少人想来?求一枚,都得看凌墨尘的心情和脸色。

沈明?酥没问他是怎么得来?的,小声?道了谢,“多谢大师兄。”回头去屋里抄了一份‘望诊’的口诀给他,“大师兄先?自己看一遍,不懂的再问我,下?回我去替你寻几本入门的医书,大师兄天资聪慧,将来?不一定就比太医院的人差。”

无论哪行,只要是自己的看家本事,谁不是藏着掖着,见她?如此大方,丹一心生?感激,眼圈都红了。

像他们这等如浮萍一般,无根无家之人,等待他们的命运之路只有一条,便是有一天物尽其?用?,为他人而死,哪里还有自己的将来?。

可仙丹阁暂时成了他们的家,有了家,便想盼着这个家越来?越好。

丹一将那口诀收好,贴着胸口而放,“师弟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所望。”

沈明?酥鼓励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早食时,耳边便不断传来?了念经声?,“瘦者?多阴虚阳盛,矮胖者?多阳虚阴盛”

丹一把?沈明?酥给他的方子抄成了四?份,四?个药童一人一份,走哪儿念哪儿,昨夜已经念了一夜。

“你这句不对啊。”

“哪儿不对了。”

“手足软弱无力,行动不灵而无痛,是痿证;手足关?节肿痛,行动困难,是痹证,你弄反了。”

“是吗,我瞧瞧”

这一幕她?太熟悉。

“师弟,你吃,别管我们。”丹四?见她?发愣,往她?碗里夹了一个鸡腿,“这段日?子我见师弟从不挑食,可有特别喜欢的口味?过几日?就要领月钱了,想吃什么,给师兄们说一声?,我替你做。”

沈明?酥没动。

清风扫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看着丹四?,目光却是一片空洞,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哀痛,似是穿过了他,在瞧旁的东西。

丹四?的脸在她?眼前越来?越模糊,慢慢地变成了沈家的那位药童,“沈娘子,今日?想吃什么,等我背完了师傅的口诀,我去给大娘子做”

她?痴痴地坐在那儿,久久都没反应。

丹四?愣了愣,去唤她?:“师弟?”

“师弟”

等她?回过神,四?人已经安静了下?来?,个个面色担忧地看着她?,“师弟怎么了?”

眼前的一切消失,脸上的苍白还来?不及褪去,忙弯唇冲几人一笑,“昨儿没睡好,你们继续。”又转头看向丹四?,“只要是四?师兄做的,我什么都喜欢。”

她?不挑食。

若能回到从前,她?再也不挑了。

三日?后,沈明?酥去太医院还止血草。

丹一陪着她?一道。

谁知这回却没能进得了门,被太医院的人堵在了门外,态度比起上回,更不客气?。

丹一早就习惯了,轻声?同沈明?酥道:“师弟别怕,他们要比会?诊,咱们就同他们比,横竖咱们输多了,也不丢人。”

先?前见过一回的那位年轻太医,指了指沈明?酥鼻子,气?得脸都红了,“你还敢来?!”

她?怎么不敢来?了?

沈明?酥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敌意,对他身旁的蒋太医扬了扬手里的药袋,和气?地笑道:“蒋太医,我来?还止血草。”

蒋太医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过一袋止血药,我太医院给得起,不劳江仙童跑这一趟。”

“谁还敢要你们仙丹阁的东西!”年轻太医接过话,一脸愤然,“上回你给王太医的那几枚护心丸,分明?就是假的!”

丹一一愣,转头看向她?。

她?,哪里来?的护心丹?

沈明?酥目光微闪,笑着道:“确实不是护心丹,但?这几颗丹药的功效并不比护心丹差,对治疗内寒之症有很大的作用?”

“信口雌黄!”年轻太医气?得冲上前来?,“你还想骗人,王太医就是因为吃了你给的那几颗丹药,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虽说王太医不讨喜,可那也是太医院的人。

且有个柳大人在先?,这回又是王太医,太医院的人连着两人栽在了仙丹阁手上,太医院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沈明?酥心下?存疑,不明?白为何王太医不想见自己,神色却不显,惊愕地问道:“王太医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吃了你的丹药,上吐下?泻,这会?就差一口气?吊着了,我们太医院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有本事咱们光明?正?大地比医术,何必玩这些阴招?”

“误会?,定是误会?。”沈明?酥慌忙解释道:“我那几颗丹药,当真不是毒,那是百草丸。要不这样,您让我进去替王太医瞧瞧,看看他到底是因何而病?”

年轻太医毫不客气?地讽刺道,“简直胡扯!还百草丸呢,你莫不是不知道,百草丸乃我太医院沈太医所制?”

沈明?酥点头,“我自然知道,沈太医嘛。”说着恭敬地道:“那是不可多见的神医啊”

尽管她?马屁拍得再响,也不管用?。

两人还是被太医院的人轰了出去。

丹一一直护在她?身前,狼狈地退到下?面的甬道,头发都乱了,认输道:“下?回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沈明?酥却不认输:“为何要绕道?师兄,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欺软怕硬,咱们要再忍让下?去,只会?继续被他们欺负,这回咱仙丹阁还真就要同他太医院耗上了。”理好了被揉乱的衣襟,回头问丹一:“下?回咱们领月钱是什么时候?”

丹一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月钱没了。”

沈明?酥一愣,“为何?”

到了仙丹阁门前,丹一才指着仙丹阁上方的一处高塔,“看到没?亥时回来?的,都会?被记名。”

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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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还真没注意到这一处高塔上有人,心下?不由暗叹,凌墨尘还真是不做人。

回去后,丹二丹三丹四?听说两人被太医院的人赶了出来?,心头的恨意更深,却是敢怒不敢言,对太医院的惧意也更深。

五日?后,四?人还是像往常一样,结伴一道去领月钱,打算绕道御花园,继续夹着尾巴做人。

刚出门,沈明?酥便跟了上来?,叫住几人,“师兄们等等我。”

丹四?回头一愣,“师弟不是没有月俸了吗?”

沈明?酥苦涩一笑,“没关?系,我陪你们去领,我还没领过月俸呢。”

丹四?点头,笑着道:“我横竖也没地方花钱,待会?儿我的月俸就给师弟吧。”

“我也没花钱的地方,也给师弟。”

“我也给师弟。”

“我也给”

试药人要么是没爹没娘的孤儿,要么是被家里人暗里卖掉,早就将其?抛弃,除了自己,还真没有可花钱的地方。

沈明?酥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其?中之一,笑了笑:“谁说没花钱的地方,咱去买羊肉,买鱼回来?,明?儿做鱼羊一锅鲜”

沈明?酥没让他们绕道,偏偏走上了太医院的那条路。

一到太医院门前,果不其?然如四?丹所说,太医院的人早就等着了。

再次见到那位年轻太医,沈明?酥这回想了起来?,先?问他名字,“不知这位大人贵姓。”

对方的眼神都快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了,却还是恭敬地同她?行了一礼,“免贵姓陈,今日?就让在下?见识一下?江仙童的医术。”

沈明?酥回了一礼,“丹十见过陈太医。”起身客气?地同他道:“今日?咱们要去领月俸,不能多耽搁,就比诵医书如何?”

太医院的哪个太医,没有翻烂过几本药书,要背医书,从中挑一本,滚瓜烂熟。

陈太医一愣,笑道:“当真要比这个?仙童要不还是换一个吧,省得到时说我太医院占了你们仙丹阁便宜,赢得不光彩。”

沈明?酥没领情,“就这个罢,输赢快。”

陈太医见她?如此轻狂,也不再同她?客气?,问道:“输了如何,赢了如何?”

沈明?酥道:“若是输了,我仙丹阁的人,从今往后,再也不经过太医院门前。”

陈太医回头扫了一圈身后的太医,个个都同意。

“好。”

沈明?酥继续道:“若是赢了,往后太医院的人不能再挡住仙丹阁的路,另外让我进去瞧瞧王太医,自证清白如何?”

陈太医没觉得自己会?输,宽袖往上一抬,“一言为定。”

“陈太医您先?请。”

陈太医当即诵了一段神农本草经,吐词清晰,一字不漏,诵完看向沈明?酥,“仙童请吧。”

沈明?酥却回头叫了丹一上前,“大师兄先?来?。”

上回陈太医见她?胜过了蒋太医,知道她?有点本事,才愿意同她?一比,可她?身后那几位,太医院早就请教过了,半灌水,全是棒槌,半本医书怕是都没看完。

陈太医目露轻蔑,头偏向一侧,看都懒得看。

耳边丹一却忽然诵了起来?,“胖人多痰,瘦人多火面部皮肤红肿者?,多为风热火毒所致。”

陈太医面色一僵,缓缓地回过头。

对面丹一仔细盯着他的脸,一面认真打探,一面继续道:“目为肝之窍,心之使目胞上下?鲜明?为痰饮,目胞色暗为肾虚”

陈太医脸色逐渐难看。

他这不是诵书,他是在替自己诊断,偏生?还不能打断他,只能由着他说完。

起初太医院的人以为是他仙丹阁的人自不量力,见其?说得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也不由跟着他的话打探起了陈太医。

陈太医渐渐地有些坐立不安,在丹一问出那句,“请问陈太医,最?近可否有尿频尿不尽的症状?”之后,陈太医忍无可忍。

“胡说八道!”陈太医愤然一甩袖,脸色辣红。

行医者?往往都喜欢对患者?说,“我是大夫,有什么难言之处,不必隐瞒,尽管说。”可道理轮到了自己身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生?怕他再说下?去,陈太医脚步往边上一让,主动认输,“请吧。”

丹一退回到沈明?酥身后,心口“咚咚~”直跳,似乎难以相信自己是赢了。

沈明?酥对陈太医拱手,“承让了。”

五人抬头挺胸,默默地从太医院的人堆里走过,走出好一段了,丹一才反应过来?,突然从身后一把?搂住了沈明?酥的肩膀,“师弟,我赢了!”

沈明?酥一愣,有些不太习惯,但?心底却并不反感这样的触碰,反而有种很久都未曾有过的踏实。

沈明?酥回他一笑,“嗯,师兄赢了。”

丹二丹三丹四?也相继回过了神,难以置信地一阵狂喜后,都扑了过来?。

沈明?酥双手抱在胸前,任由他们搂着。

从幽州到昌都,她?盼了一路,想要一个温柔的拥抱,没想到等来?的第?一个拥抱,却是一群普通人所给。

“师弟,我以后的月俸都给你。”

“我的也给。”

“我也要给师弟”

东宫

自上回从桥市回来?后,赵佐凌便开始四?处收集昌都的案件。

大理寺,京兆尹,御史台,每个地方的卷宗都被他悄悄‘借’了过来?,夜里翻到半夜,一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案件。

大邺乃太平盛世,最?大的一件案子,还是十七年前朝人在宫中纵火烧死了半个太医院的惨案。

余下?的大多乃盗窃案件。

没有灭门惨案。

但?十锦那日?的神色,他永远都忘不了,她?不可能说谎,她?的父母家人定都死于非命。

没看到,那便是还没找到,赵佐凌唤来?了姚永,“你再去问问,还有没有更重大的刑事案件,比如灭门之类”

上回赵佐凌高烧后,太子妃便将姚永还给了他。

姚永闻言一愣。

昌都真要有灭门案,早就轰动了,哪里需要他来?查。

怕他继续沉迷下?去,姚永便同他说起了一桩刚发生?的趣事,“殿下?近日?可听说了,太医院和仙丹阁的事?”

案件迟迟查不到,赵佐凌提不起精神,有气?无力地道:“不知。”

姚永偷偷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殿下?之前也听说过,那凌国师的仙丹阁和太医院闹得水火不容,这些年太医院仗着人多,没少欺负人家,没料到太医院这回却折在了一位仙丹阁的药童手上”

姚永想让他转移注意力,把?今日?发生?的事说得绘声?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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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佐凌听完总算有了些兴致,忽然问他:“他叫什么?”

“丹十。”

“姓什么?”

姚永想了想,片刻后,猛拍了一下?脑袋,“江丹十,对,姓江。”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四丹从未这般扬眉吐气过,宽袖内藏着从内务府那偷偷换来的羊肉和鱼,一路情绪高涨,到了仙丹阁也没能收住,几人拥着沈明酥,说说笑笑上?了台阶,刚到门?槛处,便见凌墨尘抱着胳膊,背靠着门扇看着几人。

仙丹阁内一向安静,不许喧哗,四丹立马住了声?,垂头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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