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道“陛下,你与叶阁主之间,利益也好,操纵也罢,都与我无?关,今日除非我死,不然绝不会让你离开此?地。”
刘赞见她如此?坚决,知道从她这边,恐怕难以突破,遂看向叶大道“叶阁主,我有时间与你们周璇,楚门?的?人可等不起。”
叶大身形一顿,忽然一个闪身,人已?至江絮身后,薄如蝉翼的?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道“江絮,得罪了,我需要解药。”
江絮冷声?道“叶大,你未免太看得起我在军中的?地位,纵是劫持了我又能如何?殿下不会为了我,放弃抓刘赞。”
叶大道“燕王不会,太子会。”
江絮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他可比自己这个当?事人还信任赵达,心思一顿,道“太子会又如何,他如今并不在这里,殿下先?斩后奏,太子亦没有办法。”
“再说,你真的?宁愿信刘赞,也不愿意信我?我之所以不让你带刘赞走,是因为,我已?经?知道,最后一味解药是什么?纵是没有刘赞,你亦可以拿到解药,如此?,你还要威胁我吗?”
叶大一怔,手?中软剑稍稍远了些,道“是什么?”
江絮视线一转,盯着刘赞,道“陛下,解药的?成分?,我们早已?经?解析出来,只是一直差了一味,医官分?析出来,最后一味药,乃是用的?血液。”
“可惜,我们尝试了很多血,都不行,陛下当?日肯轻易将解药给孙将军,恐怕也是因为知道即便我们有了解药,亦无?法破解最后一味药。”
刘赞看着她,道“噢?竟有此?事,我原不知,解药乃是自先?祖流传下来,配方如何,我并不知晓。”
江絮道“既然殿下不知,我可以告诉殿下,这最后一味药的?血,正是你们刘家嫡系的?血,旁人的?皆不可用。”
刘赞笑着摇头,道“江先?生,你不去说书,可真是屈才了。”
江絮道“陛下可以不认,不过,刘家的?血脉亦不止陛下一人,上京城亦还有刘家嫡系血脉留存,陛下莫要忘了。”
刘赞神情一变,语气微冷道“江絮,你好大的?胆子?”
江絮道“陛下,今日你死在这里,楚门?亦不会出事,你所能操纵叶阁主的?东西,早已?不复存在,如此?你还要继续痴心妄想吗?”
刘赞冷声?道“江絮,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也动?的?了他?”
江絮笑笑道“我动?不了,但有人可以。”
受伤
江絮话?落,打量刘赞神情?,见他面露急色,暗忖原来此人并非完全无心,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亦有亲情?在,一时心下到有几分感慨,道“陛下?,X王年幼,恐经不起如此折腾,如何取舍,端看陛下?的决定?。”
刘赞死死的盯着她,忽然嗤笑一声,道“江絮,你好的很!如此诈我?,不就是想确定?,那最后一味药究竟是什么?”
江絮明白他已经反应过来,自知道解药出问题之后,她就私下寻林敬要来前朝帝皇的宫内起居录,发现大周的这些皇帝,多数未养过宠物,亦很少与?动物接触,便是养过的,亦只是一些猫猫狗狗之类的寻常之物,若说最后一味药是动物之血,有些?说不过去,那最容易取得的,只有这些皇帝自己的血。
是以她才有所怀疑,这最后一味药,多半是刘家嫡系的血,原有意在刘赞被抓之后,再慢慢试探,但方才的情?况,若是不能将此事?解决,叶大虽不至于真的杀她,但打晕她,带走刘赞还是有可能的,是以她才不得已,以此事?利诱,想诈一诈刘赞的口风。
从他方才的反应来看,她已是基本确定?,这最后一味药,十之八九,与?她猜测的一样,只是不知他们血液中究竟有何东西,会?引起这种效果,可惜这里没有仪器能够查出来,不若哪里需要这么费事?。
她顿了顿,神色从容道“陛下?,我?若无把握,怎敢拿楚门的命去赌呢?事?已至此,陛下?还是莫要狡辩,挑拨人心了。”
刘赞听?她语气坚定?,想从她眼里看出一丝伪装,但却毫无所谓,方才觉得她是在诈自己,这会?子,却又有些?不确定?,最重要的是,他怕了,他不敢赌,他可以不在乎别人,但是大郎不行,沁娘因为大郎一事?,对他记恨许久,若是因他而?让大郎出事?,她恐会?恨他一生,半晌,他道“终究是我?不够狠,才让你抓了空子。”
他并非输不起之人,怪只怪他心中存有软肋,偏他还甘之如饴,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或者这就是宋翰说的命,他看向江絮,道“江絮,你是不是与?宋翰一般,早就知道,我?会?输。”
江絮一怔,不知他为何突然会?这么说,摇头道“陛下?为何会?如此说,江絮不过凡人一个,如何能猜出输赢,大晋能有今日,乃是大晋百姓民?心所向。”
刘赞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他听?江絮之言,好笑道“民?心所向吗?可笑至极,除了张瑞那等子残暴凶狠之徒,中原诸侯,谁又不得民?心呢?怎么偏就是赵家赢了?”
江絮见他这幅神情?,虽不知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但听?他提到宋翰,想到宋翰平日里神神叨叨的模样,她能明白宋翰为何如此,但旁人恐怕不这么想,她道“陛下?,宋翰只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怪人,他说的话?,陛下?何必当?真。”
“乱世之中,群雄割据,谁输谁赢,皆无定?数,陛下?并非执拗之人,实不该记挂一句戏言。”
江絮能说的,只有这些?,刘赞呕心沥血,精心设计,最终却是一败涂地,又听?了宋翰那些?胡言乱语,恐怕心中早已将这些?人归咎于天命所为,如此,对大晋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他疼恨天命,总比痛恨燕王等人要好。
刘赞听?她这话?,只觉敷衍,她分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说,难怪宋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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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她忽悠走,遂道“时也命也,江先生投奔燕王殿下?,是因为燕王才是命定?之人吗?”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但每个字,都重重砸向江絮,她果然低估了刘赞的心机,方才竟然觉得他还有可取之处,如今看来,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他明知燕王之上还有太子和正统帝,偏说这种话?,其心险恶,幸而?她所带之人,皆是燕王心腹,若被旁人听?到,燕王将如何自处!
她反驳道“陛下?所言天命之人,乃是我?大晋的皇帝陛下?,与?燕王殿下?无关,还请陛下?莫要说戏言。”
刘赞哼笑一声,他说的是不是戏言,恐怕这位江先生心中,比谁都清楚,大晋的大半地盘,都是赵观打下?来的,赵坚在世,尚且还能压制,若是他不在了,纵是赵观心中无心争位,他手下?那些?人,可说不好会?如何,他能玩弄人心,自然是因为他懂人心,他道“江先生,现在装傻没事?,日后可就难说了。”
江絮不欲再说此事?,很久已经,她就有过这些?顾虑,但若赵观与?赵达真走到不可调和的那一步,凭她一人又能做什么,如今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道“陛下?,此事?就不需陛下?操心,陛下?如今,还是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自保。”
她说着,抬手示意道“陛下?,还请随我?一同去见燕王殿下?,请。”
叶大见状,稍稍推开几步,即是已经知道解药的配方,他心事?已定?,自不会?在为难江絮。
这方一群人正往院子外走,却无人注意,一侧地上躺着的人,指尖动了动,袖箭银光一闪,一柄飞刀朝着他们飞来。
叶大瞬间反应过来,眼神一凛,急忙抬手拦截,只他错估了飞刀的力度,那飞刀速度极快,从他指缝边擦过,刺向一旁的江絮。
江絮察觉之时,已经来不及,只能堪堪避开要害,眼见这那飞刀刺穿她的手臂,再锵的一声落地。
一旁的守卫见状,急忙抽刀将江絮护在中间,江絮只觉手臂一阵刺疼,她看向地上的阿限,见他已经撑着刀站起来,脸上满是淤血,她摇头道“活着,不好吗?”
阿限声音低哑,道“我?的命是陛下?的。”
江絮道“可凭现在的你,带不走他。”
阿限道“以命换命,就看江先生在燕王殿下?眼里有多重要了。”
江絮一怔,她低头看了眼手臂处的伤口,血水已经浸湿了衣袖,滴在地面上,只是那血,却泛着黑,不似平常模样,她今日还真是多灾多难,不知这是什么毒,她道“我?不过是殿下?麾下?的给事?郎,哪里有什么位置,纵是我?死了,燕王亦不会?放过陛下?。”
“这一点,陛下?恐怕更清楚。”江絮说着,看向刘赞,刘赞神情?淡漠,道“阿限,将解药给她,离开这里,莫要回来了。”
阿限不可置信的看向刘赞,道“陛下?!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刘赞看向他道“阿限,你带不走我?,这位江先生说得对,”
阿限欲要再说,忽然身后一冷,他忙要回防,已经来不及,脖子被一柄软剑缠住,顿时呼吸不过来,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阴冷的声音“解药。”
刘赞见状道“叶阁主?,解药他会?交出来,还请叶阁主?网开一面,留他一命。”
叶大压根不理他这句话?,软剑缠的越发紧,剑刃刺开皮肤,血顺着剑刃流了出来。
阿限原就受了重伤,这一下?,面色越发苍白,刘赞见状,望向一侧的江絮,道“江先生,还请留他一命。”
江絮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像刘赞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为这些?人求情?的,不过她此行的目的只在刘赞,其他人倒是无妨的,她道“叶阁主?,放开他。”
叶大抬了抬眼,软剑一收,那阿限已经站不住,倒在地上,叶大俯身,从后揪住他的头发道“要死,等给了解药再死。”
阿限吃疼,但依旧看向刘赞,见他冲自己点头,心中绝望又无力,半晌,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道“吃两颗。”
叶大一把夺了过来,将他随手一丢,不再管他,直直走到江絮身边,将解药递过去,见她吃下?,方定?了定?心,往后站了站,眼神警惕的看向四?周,方才之事?,是他太过轻敌,他绝不会?再让这事?再发生。
江絮见状,宽慰他道“叶阁主?,方才之事?,太过匆忙,实非你之过,莫要放在心上。”
叶大瞥了她一眼,并不应声,江絮知道他并非钻牛角尖之人,不在多说,看向地上之人,他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不过她既答应了刘赞,便不会?再动地上那人,遂不在管他,只压着刘赞,往燕王那处而?去,今日事?情?太多,她只有将刘赞送到燕王手中,才能放下?心来。
一行人离开匆匆离开院子,庭院中的海棠花瓣,落在阿限的背上,他一动不动,仿若死人一般。
忽然院中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阿限身边,踢了一脚,道“没死就跟我?走。”
阿限躺在地上,睁开眼,见来人是鸦羽,道“陛下?不是让你走了,你怎么还回来?”
鸦羽道“陛下?也让你走了,你不是还在!”
阿限低声笑了笑,触到脖子的伤口,疼的一个激灵,他道“有赵沁在,燕王不会?轻易杀了陛下?,多半要带着陛下?会?上京,届时,我?们再找机会?救陛下?出来。”
鸦羽犹豫道“可是陛下?未必会?肯跟我?们走。”
阿限侧目看他,道“鸦羽,你还是不懂陛下?,陛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人,他留下?,只是因为走不了,况且,陛下?留下?来,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赵家三子,长子势弱,却为太子,次子势强,长此以往,很难不生事?,陛下?早已看出赵家的破绽所在,他留下?来,便是要帮赵家人捅破这层纸,届时不许他们再生事?,赵家内部就会?乱起来。
鸦羽想问,但见地上的阿限已经闭上眼,他忙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还有呼吸,放松了口气,有些?认命似的,将他往肩头一扛,匆匆离开院子。
情债
傍晚时分,夕阳打在陵宴城府衙的门槛上,身着甲胄的将士,站的笔挺威严,与往日?的穿着制服的衙役全然不一样,路过的乡民见状,丝毫不敢抬头,他们虽多数不通政事,但心中亦明白,这陵宴城的主人,恐怕又换了。
江絮从府衙书房出来,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今日?事情太?多,她一时有些恍惚,刘赞已经被?赵观关押在?府衙的地牢里,命人严加看管,纵是刘赞麾下旧部想救他出去?,亦难于登天。
她见任务完成,才松了口气,欲去?医官处,处理一下手臂的伤口,飞刀伤的不深,血已经止住了,与衣服一起黏在?皮肤上,方才有事还?不觉得,这会子只感到一股密密麻麻的疼,很难让人忽视。
她方出府衙,就见门外站着一人,白衣玉簪,正是叶大,刘赞的血,已经给他了,江絮还?以为他早离开陵宴城了,没想到他还?在?这里。
她奇怪道“叶阁主,你怎么还?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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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看了她一眼,视线停在?她受伤的手臂上。
江絮见状,已经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轻笑道“叶阁主,贼人有心偷袭,我中招乃是因为我自己警惕性不够,并非叶阁主失职,莫要放在?心上。”
“且这只是些皮外伤,我正要去?找医官包扎一下,无须担心。”
叶大不语,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道“解余毒,保重。”
江絮一怔,抬手接过,她这伤口无事,若真?有事,必是因为刀上的毒,虽说吃了解药,但古代这种毒药,亦不知道成分是什么,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只是白日?里没空去?想这些,没想到叶大一直想着这事,她心中感激,道“多谢叶阁主,你也多保重,解药若有问题,及时来寻我。”
叶大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身影一动?,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江絮看着那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他与她,也算得上朋友了,这一去?,却不知何时能再?见,古代的通讯,想联系一个人,十分艰难,不过他不来找自己亦是好事,说明解药没有问题,楚门那些人自由了。
待从医官那处归来,已是明月高悬,她去?厨下要了些汤水,凑合一顿,方想上床歇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江絮神情一凛,理了理衣服,开门见是林敬,她忙道“林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敬站在?门外,道“无事,听周司戈说,你受伤了,我这有宫中太?医调制的解毒丸和止血药。”
他说着,将手中的药瓶递了过来,江絮并未接过,笑道“多谢林先生,我这只是皮外伤,血早已止住了,亦寻医官上过药,不妨事,这药还?是林先生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林敬见她不收,并不勉强,他侧目,看了眼江絮受伤的手臂,那里虽被?衣物盖住,但因包扎过,稍稍有些蓬起,虽知他们这种常上战场之人,受伤乃是家常便饭,但见她如此,心中亦有些不适,他道“今日?我该与你一同去?别?庄。”
江絮有些不解,不知他为何会自责,许是她中毒一事,有些吓人,道“事出紧急,且先生尚且有其他事要处理,抽不开身,实非先生之过,切莫放在?心上。”
“再?者你我随军多年,受伤乃是常事,先生无需自责,此乃我分内之事。”
林敬听她开解自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早就有所?察觉,自己对江絮的关注,过了。
方才听说她中毒之事,忍不住心中慌乱,不顾天色已晚,巴巴的跑来送药,如此冒然行为,恐怕让她为难了,好一会,道“罢了,你早点休息,若有不舒服,及时派人通知我。”
江絮连声道谢,将他送出门去?,待回了屋,又?觉得林敬今日?有些不对劲,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这方还?没理出头绪,门外又?有敲门声。
江絮当是林敬又?回来了,开门道“林先生,可是有什么东西……”
话未说完,已经看清门外之人的长相,哪里还?是林敬,原是吴郎将,她道“吴郎将,你怎么来了?不会也是给我送药的。”
吴郎将与她并肩作战多时,与她关系熟稔,说话十分随意,道“江先生猜的真?准,我是来送药的!”
又?想她方才之话,道“怎么?刚才林先生也来送药了?”
江絮侧身让他进来,边进屋边道“比你早一炷香时间?,方才走。”
她径直倒了杯茶,递过去?,见吴郎将牛饮之后,才道“你这药该不会也是宫内秘制的?”
吴郎将一笑道“嗨,可全被?先生你猜出来了,我刚从港口回来,听人说你受了伤,赶紧去?把这药找出来,给你送过来。”
江絮谢道“我这只是皮外伤,倒是用不上这么好的药,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吴郎将听她之言,道“我的药你可以不要,老陈的你的收下,不然回去?他一准揍我。”
江絮知道他说的是陈维生,陈维生自从京口粮仓归来,战功累累,颇得赵观信任,这会子不敢来,恐怕是怕自己拒绝他,想到他,江絮亦有些头疼,这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驴,凭他如今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能有,偏在?她这里僵持。
吴郎将见她一脸难色,颇为感慨,摇头道“江娘子,你可真?是罪劣深重啊!”
江絮知道他故意调侃自己,白了他一眼,道“你平日?没事,劝一劝他,何苦在?我这可歪脖子树上挂着。”
吴郎将道“江先生莫要妄自菲薄,你这颗歪脖子树上,挂着的人可不少呢!”
“且不说太?子殿下和老陈,就连林先生,恐怕也要挂上去?了!”
江絮一怔,道“莫要胡说,败坏林先生的名声!”
林敬对她,怎么可能呢?林敬起初与她相识之时,对她有过欣赏,但绝非是男女之间?那种欣赏,而是替燕王殿下物色人才,后来她如他所?愿,跟随燕王殿下,与之相处久了,多少生了些同僚之情,恐是因为这个,才让吴郎将误会。
吴郎将见她不信,忙举证道“当时你在?宋翰手里,派人送信回来,林先生二话不说,就主动?请战来龙州,连殿下都没劝住,再?者你何时见过林先生给人送药?”
江絮不知还?有此事,一时竟是反驳不出来,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宋翰一事,林敬亦是一直在?帮她保守秘密,还?有今晚,若真?如吴郎将所?言,他的行为倒是不怪异了,只是这事还?是让她不敢相信,林敬在?她眼里,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明月,他对她有意,打死她都不敢想。
且这些都是吴郎将的猜测罢了,许是他多想了,遂道“林先生高洁,我不敢玷污先生名誉,此事莫要再?提,若被?人听到,恐生误会。”
吴郎将见状,一时不知该替林敬感到难过,还?是该笑江絮迟钝,不过她不让说,他亦不是多话之人,遂道“你既不信,我自不会再?说,不过这药你还?是留下,你不想老陈误会,我的这份,你也留着便是。”
他说着,将袖口里藏着的几瓶药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江絮只好收下道“如此,多谢了。”
吴郎将道“天色不早,我先走了,明儿一早还?得去?别?庄接燕王殿下。”
江絮道“殿下何时去?的别?庄?”
赵沁还?在?别?庄里,她早先离开时,派人去?问过她愿不愿意随她一同来府衙,被?赵沁拒绝了,亦没再?提此事。
燕王殿下久不见她,心中记挂,才这么晚去?了别?庄寻她。
吴郎将与她说了燕王之事,方才离开,单是燕王殿下,他并不担心,只是程瞻也去?了,他跟程瞻随燕王多年,对他那点子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程瞻跟去?,不外乎是为了赵沁,这可真?是一段孽缘,又?想到江娘子身上的这些事,越发觉得感情一事太?过复杂,还?好他不曾参与。
*
陵宴城别?庄,赵沁背靠这矮榻,翻看手中的书页,只是摇晃的烛火,让她有些看不进去?,好一会,她坐起来,下了矮榻。
一侧服侍的侍女忙上前搀扶她,道“娘娘,可是有什么需要,奴婢派人去?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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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沁道“你去?让你沏壶茶来,就用上次陛下给的老君眉。”
那侍女不知她是何意,但不敢违背她的意思,白日?里陛下已经被?晋军带走了,她是见过那晋军对娘娘毕恭毕敬的态度,如今她要在?晋军手下活命,唯有讨好这位娘娘方才是出路。
侍女方泡好茶,忽听门外有动?静,陌生人说话的声音,门口守卫都是晋军的人,这会子说话的亦只有晋军,她面色一顿,望向赵沁,见她神情淡然,忍下心中的恐慌道“娘娘,可是有人来了。”
赵沁点头,道“是有人来了,你去?请他进来,别?害怕,他不会伤害你。”
侍女得了她的话,忙出门去?,见门外站着一身着紫袍的年轻男子,生的面若冠玉,气质儒雅,不似她想象中的骇人模样,顿时松了口气,道“这位郎君,我们娘娘请你进去?。”
这紫衣郎君正是赵观,他闻言,点头,跟在?那婢女身后,往赵沁屋里走去?,两人一前一后进屋,他还?未出声,就听屋内人道“二兄,许久不见,你英勇依旧。”
赵观抬头,一样就看到她凸起的肚子,顿时心生疼惜,道“沁娘,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赵沁缓缓朝他走过来,道“不晚,我一直相信,兄长会来找我。”
生死
烛火下,赵沁与赵观对坐,提过一侧的茶壶,替他沏了杯茶,道“二兄,这是?君山老君眉,我?记得是?你?爱喝的。”
赵观接过茶水,淡绿的茶汤,看得出茶叶成色很好,他并未饮,只抬眼打量着赵沁,记忆中,沁娘还是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纵是?有了宣王,但依旧活泼烂漫,何时如现今这般,沉静娴熟,并非这般不好,只是却不像他所知的沁娘,心中有些感慨,道“沁娘,你?长大了。”
赵沁笑了笑,道“二兄说?笑了,我?即将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早已不是?幼时跟在你们后面的小姑娘了。”
赵观手?下一紧,道“沁娘,是?我?们未能保护好你。”
赵沁摇头?,道“二兄切勿自责,我?会在此,皆因我?轻信他人之人,实非兄长之过。”
赵观叹气,轻信刘赞的又何止她一人,整个赵家但是?俱是?被其蒙骗,沁娘将此事揽在身上,只是?不希望他们心生愧疚罢了,半晌,他道“刘赞如今被关押在府衙的牢房中,过几日,我?要带他回上京,你?要再见见他吗?”
赵沁摇头?,平静道“二兄,我?与他之间,早已没有再见的必要,他心思不纯,作恶多端,活着一日,这中原就不会有宁静的日子,只有死了,才能消停。”
“只是?二兄,我?想求你?一件事。”
赵观道“何事?”
赵沁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此药名唤喋鹤草,常人食用,活不过半炷香时间,我?想求二兄,将这个带给刘赞,他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赵观一怔,盯着那瓷瓶,道“沁娘,你?不必为难自己,他自有我?来了断。”
赵沁道“二兄,我?知道阿爹对他恨之入骨,若是?回了上京,必会折磨与他,他人虽坏,但对我?尚且有有些真心,我?不忍见他受辱,二兄,你?就成全我?一次。”
她说?着,便要跪下来,赵观忙扶住她,道“沁娘,此事我?需要考虑考虑。”
赵沁见状,咬了咬下唇,又道“二兄,我?如此,不单单是?为了刘赞,亦是?为了宣王,宣王虽年幼,但他迟早会长大,若是?有朝一日知晓此事,他要如何自处?还请二兄看着宣王年幼孤苦的份上,答应我?这一次。”
赵观见她眼中含泪,心中不忍,他怎会不明?白,刘赞若是?被押送会上京城,处境最尴尬的,便是?宣王,阿爹会不会同意留下宣王的命,亦很难说?,他实不忍见此事发生,今夜来见她,自然已有了准备,沉默半晌,他道“沁娘,我?答应你?,你?莫要担心,我?不会让宣王出事。”
赵沁感激的看他一眼,她自来知道,二兄对她一向心软,如此为难他,并非她所愿,只是?刘赞不能活着,亦不能死在上京,这一切,皆是?护住宣王的无奈之举,有他这句承诺,她心中稍定,道“多谢二兄成全,待他日我?归上京,必定悉心教导宣王,让他为大晋尽忠尽孝。”
赵观何时见过她如此战战兢兢的模样,叹气道“宣王是?个好孩子,日后必会明?白你?的苦心,且他自小由阿娘带着,对阿爹阿娘亦感情深厚,日后必会一心为大晋效力。”
赵沁已是?好几年未见宣王,听赵观如此说?,忍不住落下泪来,知道他提及阿娘,是?想让自己放心,心中愈发愧疚,道“二兄,是?我?不好,明?知此事会让你?为难,还强求与你?。”
赵观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瓷瓶,道“沁娘,你?无需多心,即是?我?答应的事,有什么后果,我?自会承担,夜深了,你?身子重,早些休息,我?先?回府衙。”
赵沁点头?,送他到院门外,忽然看见守在门口?处的那人,身影一顿,道“二兄,我?只送你?到这了,天黑路滑,你?小心些走。”
赵观回身,见她动作迟缓,他早是?做父亲的人了,林文怀孕时,他亦没少抽时间陪着,亦询问过医官一些事宜,遂叮嘱道“你?有身孕,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去弄便是?,每日有时间,多走动走动,对你?与胎儿都有好处。”
赵沁好笑的点头?,目送他离开?,天色昏暗,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
赵沁方才动了动身子,转身却又不想回屋,只在院中走动,一侧的侍女想劝她,又不敢说?话,正犹豫之时,忽见一黑脸汉子不知何时站在院中,忙出声呵斥道“你?是?何人?擅闯娘娘住处,当得死罪!还不速速离开?!”
赵沁听闻动静,转身看了眼,道“豆蕊,不必惊慌,程将军并非歹人,许是?有东西落下了。”
她说?着看向程瞻,他高了,比以往看着强壮不少,脸上长了些肉,看着越发俊朗了,与她记忆中的少年,相?去甚远,她道“程将军,可?是?二兄落下什么东西?”
程瞻紧紧的盯着她,丝毫不敢移开?眼,道“殿下并未落下东西,是?我?弄丢了东西。”
赵沁一怔,道“程将军说?笑了,你?并未进院子,怎么会有东西丢在此处,恐怕是?落在外面?,你?记错了。”
又道“天色不早,将军早点回去歇息,待明?日天亮,再找亦不迟。”
她说?着,欲要回屋,豆蕊见状,忙上前扶住她,她听不出两人话中的玄机,还真当那黑脸将军丢了东西,只是?不论是?何重要物甚,深夜来此,未免太过莽撞,是?以对他并无好感,又听赵沁下了逐客令,那人还站在不动,小声对赵沁道“娘娘,他怎么还没走?”
赵沁道“随他吧,我?累了。”
她既如此,豆蕊不好再说?,搀扶着赵沁往屋内而去,只方行几步,忽然被人推开?,她正欲呵斥,见那人一把将娘娘抱起来,几步进了屋内,一把关上房门,她忙大叫一声“来人!有人袭击娘娘!”
话落,不见有人来,她心中一急,赵沁若是?出事,她恐怕也活不了,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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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前推门,被人从?后拍了一把,她又急又惊,回头?见是?一莽汉站在身后,顿时欲大叫出生,谁知那莽汉一伸手?,捂住她的嘴,道“你?别出声,我?就松开?你?。”
豆蕊面?露惊恐,急急点头?,见那莽汉松手?,嘴巴一张,还没发出声音,又被人捂住嘴。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算了,还是?离远点,让你?随便叫。”他说?着将人一扛,往小院外走去,豆蕊已经?吓得哭出来,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落在那莽汉的手?上,惹了他一手?湿。
见已经?走出段距离,忙将她一把扔下来,拿衣服擦了擦手?上的泪渍,有些嫌弃道“我?也没怎么你?,你?怎么就这么能哭呢?这让江先?生知道,误会我?欺负小娘子,不得揍死我?。”
这莽汉不是?旁人,正是?吴郎将,他从?江絮那处出来,就匆匆往别庄来了,原想在门外等着燕王殿下,谁想刚到这里?,就见燕王殿下带人出来,看似要回府衙的模样,他忙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燕王殿下打断,与他道“你?来了的正好,我?尚有事,需的先?回府衙,程将军还在别庄中,你?且等他一等。”
吴郎将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知道程瞻这小子,必定是?去找皇后了,燕王殿下肯定是?不放心,才让自己留下来,他忙应道,急忙进了别庄,才摸到皇后住的小院,就见程瞻将人抱走了,他恐此事对二人声誉不好,将一侧的守卫打发走,自在门口?守着。
见那侍女叫的实在吵闹,才上前提醒她,哪里?想她如此不守信,答应不叫唤,松手?就跟杀猪似的,他虽是?粗人,但亦知道,程瞻与皇后此时,恐怕需要安静,是?以才将她扛了出来。
哪想到她这么能哭,像是?他欺负人一般,他寻思他也没做什么,见她依旧不停下,挠了挠头?道“你?别哭了,一会就送你?回去,皇后不会有事的,程将军只是?有些话要单独跟皇后说?,你?别担心了。”
豆蕊哭过了,心里?那股子恐惧亦散开?不少,闻他之言,抹了把脸上的泪水,道“他纵是?有事,也不该对娘娘如此无礼!”
吴郎将心中亦觉得程瞻今日冲动了,但他亦不好应和这小娘子,掉了程瞻的面?子,遂不接这话,道“主子的事,你?一个小婢女就别多管了,等一会他们谈完了,我?送你?回去,你?只当不知道这事,莫要多言。”
豆蕊刚才只是?被吓到了,但并非真的糊涂人,不若亦不能在赵沁身边待那么久,听这莽汉之话,心中隐隐有些反应过来,却又不敢细想,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好,听他这样提醒自己,倒是?不敢再问其他,不在言语。
两人谁都不在开?口?,只枯坐在回廊上,一轮明?月悄悄路过枝头?,洒下一片银光,春夜风寒,豆蕊穿的单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吴郎将见状,道“你?冷就站起来走会,运动一下,就暖和了。”
豆蕊一怔,他这话说?的不假,只是?要她大半夜在回廊上走来走去,未免有些难为情,正犹豫之时,忽听有人说?话“老吴,你?怎么在这!”
她忙回头?,见正是?方才那程将军,他面?色比方才难看不少,豆蕊不敢惹他,他既然已经?出来,娘娘那处必是?需要人照顾,遂不敢再停留,匆忙离去。
吴郎将看她离开?,方回话道“殿下让我?在这等你?,我?怕那小婢女声音大,吵到你?们,就把她带出来了。”
程瞻道“让殿下替我?担心了,我?实有愧。”
吴郎将欲宽慰他,抬眼一看,见程瞻面?色沉重,眼眶泛红,咽下嘴边的话,道“今儿我?从?船上弄来几瓶秋露白,走,陪我?喝一杯去?”
选择
已是到了后半夜,陵宴城沉寂下来,风声在这时间里,都显得格外渗人。
吴郎将饮尽杯中酒水,感慨道“莫怪江先生说着秋露白劲大,果真爽快。”
程瞻只?喝酒,并不回话,吴郎将亦不在意,又?饮下一杯,道“程老弟,不是哥哥说你?,你?今日也太急躁了些,大娘子方与那刘赞分开,这会子还没?缓过劲来,你要给她点时间才是。”
其实不用程瞻说,从他?脸色,吴郎将也看得出来今夜两人谈了什么,无外乎是被大?娘子拒绝了,这事吴郎将并不觉得意外,刘赞虽说心机深沉,奸诈狡猾,但对大?娘子算的?上?用心,且不说两人先?前在河东府做过几年恩爱夫妻,即便后来刘赞逃跑之际,连宣王他?都可以不要,亦要带上大娘子,这份心思,大?娘子心有动?容,亦是人之常情。
不过如今刘赞已经败落,等待他?的?只?有一条死路,待他?一死,大?娘子纵是心中又?再多情绪,亦会随着烟消云散,吴郎将这么一想,又?道“待日后,你?们一同在上?京城,你?若还有心思,在慢慢想办法打动?大?娘子,有句话叫什么,烈女怕缠郎!”
程瞻手中一顿,看向吴郎将,道“你?是说,我还有机会?”
吴郎将哪里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不过是说些好话来宽慰他?,听他?这么说,不好刺激他?道“大?娘子一日不嫁人,你?自是有机会的?。”
程瞻低头,许久,低声笑了笑,饮尽杯中酒,道“你?说的?是,我今日确实唐突了,来日方长,我等得起。”
他?非钻牛角尖之人,方才不过是当局者迷,纵是今日吴郎将不提,他?亦不会轻易放弃大?娘子,今日的?他?,早已不是赵家任人欺侮的?马夫,他?有战功,亦有能力护住她。
吴郎将见?他?能想开,放下心来,他?抬手,拍了拍程瞻,道“这不服输的?劲,才是我认识的?程瞻!哥哥我就在这等着喝你?的?喜酒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将一壶酒水吃完,方才各自歇去。
*
陵宴城府衙地牢,阴冷昏暗,许是久不打理,墙缝已经开裂,风透过缝隙灌进来,吹得本?就冰
依誮
冷的?地牢越发阴森。
看守的?几位小将只?觉浑身泛着寒气,时不时换班走动?走动?,只?不论他?们有何动?静,牢房里的?那人,好似毫无知觉,只?盘坐在冷硬的?床板上?,一动?不动?,看的?那几位小将心中都忍不住感慨,果然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这番定?力,他?们望尘莫及。
天放微微亮,便见?有人朝着地牢这处来,几人打起精神,看向来人,未想来人会是赵观,连忙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
赵观点了点头道“诸位辛苦了,你?们在外候着,我有几句话要跟牢中人说。”
那几人听他?说的?如此详细,有些受宠若惊,虽一直听说燕王和善,但还是头一次与他?说话,没?想他?竟是如此平易近人,又?见?他?只?一人,并未旁人跟随,单让他?一人进去,若是里面那人起了其他?心思,恐伤了燕王殿下,但燕王的?话,他?们又?不好违背,遂道“我等在外候着殿下,殿下若有事,可唤我等。”
赵观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直往地牢而去,待进了牢房中,见?刘赞一脸平静之色闭目养神,心下到有几分佩服他?的?胆气,开口道“牢中寒冷,怠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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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赞猛地睁开眼,轻声道“燕王殿下来此,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赵观不意外他?能猜出自己的?来意,亦不想跟他?打哑谜,拿出昨夜的?赵沁给的?毒药,道“陛下既已猜到我今日来意,我亦不与陛下绕圈子,陛下在此处了断,还能少受些苦,若回上?京,恐怕就难有平静。”
赵观话落,见?刘赞只?盯着他?手中的?药瓶,沉默不语,他?未提及赵沁,只?道“陛下,宣王年幼,陛下该给他?一条活路。”
刘赞闻言,抬头看向他?,笑道“赵观,他?的?活路,难道不是在你?们赵家人手中,我又?如何会伤他?。”
赵观不欲与他?多说这些,道“陛下,宣王之命与你?有何干系,你?心知肚明,亦不必我多说,今日这药,你?不喝也得喝。”
刘赞不死,宣王会是父皇心中的?一根刺,日夜都想着拔出,只?有刘赞死了,宣王才会有生路,更甚至,只?有刘赞死了,沁娘,才能有自由,他?今日既来了,就没?准备无功而返。
刘赞轻飘飘的?看他?一眼,道“赵观,平心而论,若今日你?我互换,你?会如此干脆的?了断吗?你?会甘心就这么死了吗?”
赵观道“陛下,这种话毫无意义,我不是你?,亦不会落入你?今日这番境地。”
刘赞听他?说完,忽然站起来,大?笑道“赵观啊赵观,我未想到,你?竟然如此天真。”
“如今大?晋的?疆域,大?半土地,皆是由你?亲手打下来,如此战功,就连赵坚恐怕都不知该如何封赏你?!他?是你?父,尚且能压着你?,但若是换成赵达呢?身边有你?这么个人,他?心中难道会不怕吗?即便他?顾念兄弟之情,不肯动?你?,他?手下的?人会忍得住吗?”
“赵观,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你?不会不清楚!”
赵观面不改色,高?声打断他?道“陛下,你?若想以此拖延时间,那便打错算盘了。”
刘赞摇头,笑道“多活一炷香,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我不过是看在你?未提沁娘的?份上?,提醒你?罢了,皇位之下,皆是亲人白骨,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再者说,你?甘心吗?你?甘心就这样?将你?打下来的?地盘拱手让人,眼看着他?人享受你?打下来的?一切!赵观,你?扪心自问,你?心中能甘愿吗?”
赵观根本?不信刘赞是真心提醒他?,他?不过是在挑拨而已,他?想逼着自己与大?兄反目,妄图扰乱大?晋江山,死到临头,依旧如此算计人心,他?沉声道“刘赞,你?既想知道我的?想法,我便告诉你?,我甘愿!”
他?与大?兄的?情分,岂是刘赞能理解的?,当日在高?峰,若非大?兄前来想救,他?恐怕早已没?了性命,这些年他?东征西战,皆是大?兄在后替他?周全?,若无大?兄的?后盾,他?亦不能有今日的?成绩,且以大?兄的?心智才能,若由机会出战,亦不会做的?比他?差,他?对大?兄只?有敬佩,从未取代?之心,又?岂会不甘愿。
刘赞见?状,道“赵观,你?甘愿,你?手下那些人能甘愿?他?们陪你?四?处征战,为的?是什么,你?心中必然十分清楚,他?们若不甘愿,赵达会留他?们?”
“若是赵达不肯留他?们,你?有该如何?届时以你?的?燕王的?身份,恐怕自身都难保,又?能护住谁呢?想要保住他?们,唯有你?登上?那个位置,才有可能!”
赵观眼神一凛,厉声道“够了,刘赞,莫要在拖延时间了,今日你?必须要死。”
刘赞见?他?如此神情,知道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赵家何须他?挑拨,他?不过是把窗户纸捅破罢了。
自古皇位之争,兄弟阋墙,父子反目,实在太过平常,权利这个漩涡,一旦沾染上?,谁都逃脱不掉,赵观迟早会为今日的?幼稚而感到可悲。
他?道“药给我,日后沁娘与大?郎他?们,还要劳烦燕王殿下帮忙照看了。”
刘赞说着,不等赵观反应过来,一把夺过那瓶药,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药是谁给的?呢?赵观怎么会考虑他?会不会受辱,唯有一人会在心中记挂,他?的?沁娘,一向口是心非,分明心中有他?,却强迫自己忍耐,真是可怜又?可爱,他?想着,毫不犹豫,昂头一口将药喝下。
那药果见?效极快,不出半炷香时间,刘赞已经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赵观略站了站,方才上?前探过鼻息,见?他?已是没?了气,长叹一口气,往外走去,方踏出地牢,便见?赵华身边站着一人,青衫文弱,正是江絮,他?看向她道“江先?生怎么来了?你?伤未愈,该多歇息才是。”
江絮行礼道“多谢殿下关心,卑职不过小伤,睡一夜,已经好了,因记挂牢中之人,恐他?手下楚门那些人会来生事,是以来看看,不想殿下在此,还真是巧了。”
赵观知她心细,道“江先?生谨慎,不过先?生日后不必担心了,刘赞方才已经在牢中服毒了断。”
江絮闻言一怔,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燕王的?意思是,刘赞服毒自尽了?这着实让她惊讶了,刘赞就这么死了?虽说她心中一直盼着他?死,但是乍一听,却又?有些不真实,总觉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她道“殿下,刘赞为何会突然自尽?”
赵观淡声道“他?担心进上?京城会受辱,求我给他?毒药,我念他?是宣王生父,准了,此事已了,我会写信与陛下解释。”
江絮顿了顿,见?赵观已经吩咐人将刘赞的?尸身抬了出来,她匆匆扫了一眼,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满是血沫,一副死人的?模样?,只?是,他?真的?死了吗?江絮想着,忍不住握了握手中的?匕首,但直到人被抬走,她亦没?有真的?抽出匕首。
好一会,抬眼,见?赵观神色平静,她突然就明白过来。道“殿下,你?当真要如此做吗?”
赵观垂眸,看到她手中的?匕首,笑道“果然瞒不住先?生,先?生又?是为何没?动?手?”
江絮道“殿下,我与大?娘子只?见?过两面,第一次见?她,是在河东府的?皇宫中,那时她说想听微臣之事,只?是微臣当时事忙,不得细说,再见?就是昨日在别庄,她沉静稳重,与微臣记忆中相差甚大?。”
赵观与她一同朝着院外走去,闻言道“江先?生,你?是良善之人。”
提防
天光乍破,一缕金光打在沉寂的院中,正好落在江絮二人的身?上?,初春里?的暖阳,带着难以形容的温度,她脚步缓了缓,坦白道?“殿下,微臣亦有私心,既是有殿下与陛下解释此事,微臣有何必多此一举呢?”
赵观不想她会说出此话,好笑的摇了摇头,道?“江先生,你如此真诚,我若因此罚你,倒是显得我刻薄小气。”
江絮一笑,道“微臣知殿下仁厚,才敢说出实话。”
“且微臣亦知道?,不管日后如何,以殿下之能,必不会让旁人再扰乱大晋的安宁。”
江絮不敢确定那毒药究竟是真是假,她只是从燕王言行猜出,那颗药多半与?赵沁有关,莫说是她,恐怕燕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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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知,这药是真是假,但他既然愿意如此做,说明他心中必定早已有了决断,刘赞日后,是死是活,他并不关心,亦不在乎,他在意的只有赵沁的心结,这是他的温柔亦是他的自信。
赵观听她赞许,道?“江先生,我能有此信心,皆是因有你与?军中将士的协助,有你们在,我又有何可惧。”
江絮道?“殿下如此信任我等,我等自会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观笑道?“江先生言重了,只要先生肯帮我,就已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赵观说着,倏忽间,脑中响起方?才刘赞说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大兄容不下他麾下这些人,他又该如何呢?
他与?兄长有情分,兄长自不会动他,但他麾下那些人,若真不能为?大兄所用,他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吗?
刘赞虽无好心,但所言,却又并非全是胡言乱语,他不愿意听,恐怕心中亦是不愿意面对这些事,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确是被刘赞说动了心思,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麾下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
只若真与?大兄对上?,确又非他所愿,世间之事,实在难料,他如今担心这些,亦是杞人忧天。
如此想着,眼角余光扫到江絮,江先生与?其他人,又有些不同,她与?大兄之间,多了些牵绊,她是个良善之人,良善之人多心软,且不知日后,若他真与?大兄对立,她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又道?“江先生,陵宴城已破,大晋统一之日已经不远了,先生日后会留在上?京吗?”
江絮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犹豫,道?“殿下,微臣所愿,大晋能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其他的事,尚且还未考虑过。”
赵观怎么会听不出她话语中的敷衍,听她如此说,猜她恐怕早已想好了退路,只可惜大兄,又要白忙活一场了,不过这样亦好,她留在上?京,对她并非好事,大兄对她有种?异常的偏执,她大概也察觉了,才会想离开,他道?“我年幼时读书?,书?中总写?江南烟雨,塞北落日,那时一直想去?看看,只是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江先生若有机会,可替我多看两眼。”
江絮被他拆穿也不慌乱,只道?“微臣若有机会,必会替殿下多看看大晋的河山。”
赵观点?头笑了笑,两人又说了几句,一路来到府衙书?房。
一早,留守的林敬已经接到不少人求见燕王的拜帖,皆是陵宴城中世家大户,有意像大晋示好,特?意送来拜帖。
林敬听到动静,抬眼见见殿下与?江絮一同来,生了些疑惑,与?赵观行礼道?“微臣见过殿下。”
赵观看他面前累着一叠文书?,故意道?“奉之,我一早起来觉得有些头晕,今日恐要辛苦奉之了。”
林敬与?他相?熟,知道?他这会子估计又起了犯懒的心思,道?“殿下,这些人要见的是殿下,纵是今日我打发了,他们亦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若殿下今日再辛苦些,一并处理了才是。”
赵观见状,脸色一垮,叹气道?“我生来就是劳累命,罢了罢了,奉之,替我泡杯浓茶来。”
说着,走到书?案后,开始处理那些文书?,林敬见状亦不扰他,只走到江絮身?旁,示意她一同出了书?房,才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江絮点?头道?“多谢关心,已经大好了。”又解释道?“一早去?了地牢,不想遇到了殿下,就随他一同过来了。”
林敬听她之言,略顿了顿道?“刘赞出事了?”
江絮点?头,将方?才燕王之言说与?林敬,末了道?“殿下是位好兄长。”
江絮只略略说了几句,林敬已经听出其中的端倪,微微皱眉道?“殿下自是痛快了,只是太过任性,如今殿下的名声?在外,陛下嘴上?不说,心中未必没有想法,若有些借此事责难殿下,亦非不可能。”
江絮一怔,她并非没想到陛下的反应,只是她心中想着赵观与?赵坚父子关系尚算亲密,多会指责他太过大意,却不想,原来陛下已经开始提防殿下了,她顿了顿,道?“是我之过,我该拦着殿下。”
林敬垂眸,看向江絮,见她自责,道?“罢了,让你阻止,亦是为?难你。”
她什么性子,他岂会不清楚,当日不怕死的要去?西齐找陆仁,今日又怎么会惧怕这些,纵是知道?,亦不会真的动手,如此想着,摇头道?“如此心软,如何是好?”
江絮以为?他说的是燕王,道?“殿下是仁厚之人,心软对百姓是好事。”
林敬并不解释,道?“储君仁厚,乃是百姓之福,殿下仁厚,只会惹祸上?身?,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殿下也该吃点?亏了。”
他说着,微微侧身?,余光扫到身?后的书?房,虽不见赵观身?影,但亦知他在做什么,殿下重情,如今还意识不到,他的战功,将会给他带来什么,这样也好,可利用此事,让他看清他的处境,倒不全是坏事。
江絮知林敬与?赵观关系亲密,名为?君臣,实为?挚友,他能如此说,她却不好说,不过赵坚若真因此事,责难赵观,说明他对赵观已经有所不满,赵观日后在大晋的处境,恐怕会十分尴尬。
他手握大军,赵坚虽不会随意动他,但一顶孝字帽,就足够限制他的行动,且他之上?还有赵达在。
她想着,不免有些郁闷,虽能明白各自的立场,却十分不愿意见到这些事,明明打天下之时,都是父慈子孝,末了,却渐渐走向反目,当真可悲。
林敬低头看她,江絮是聪明人,今日之事,他明在说殿下,实际也在提醒她,日后的大晋,不仅是陛下,亦还有太子,她迟早要做个决断,但这会见她面露难色,又有些于心不忍,事情还未走到那一步,他何苦逼她,说他们心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遂道?“我听医官道?你身?上?还有残毒,今日事情不多,你回去?休息,若有他事,我在派人寻你。”
江絮行伍数年,亦随人攻下不少城池,自然知道?他这话是当不得真,他让自己去?休息,多半还是担心她的身?体。
莫名,她想起来先前吴郎将之言,林敬对她的心思,她抬头,看向林敬,见他神情坦荡,并不似有其他情愫,又觉自己好笑,吴郎将随口胡言,她怎么能当真。
且即便是真的,她又能如何呢?她对林敬,只有战友之情,并无其他,还不若不知,她道?“昨日已经吃了解毒丸,早已无碍,陵宴城未定,港口尚有俘虏要安置,我怎好偷懒,将事情推给你们。”
林敬知道?她执拗,并不在劝她,见她出门,只嘱咐了跟着她的侍卫,细心照顾她,若有其他事情,尽快来报。
正统元年二月,天气回暖,后方?支援的李温,终于抵达了陵宴城中,于此同时,他收到了赵坚来信,命他领人攻打卜州城。
卜州位于南地西南角,守城郡守名唤岳钟国,他自来忠心前朝,对赵坚这等子篡国之人,深恶痛绝,纵是知道?陵宴城破,大势已去?,亦不曾同那些人一般,像大晋投诚。
赵坚得知,自是不能容忍,是以才下令让李温前去?征讨。
李温那边只觉一嘴苦水,他们紧赶慢赶,方?到这陵宴城中,将士疲惫不堪,如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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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讨卜州,哪里?有好处,他跟陛下多年,如何不明白陛下的心思,无奈之下,只好与?燕王商讨,像他借兵行征讨一事。
赵观并非愚笨之人,见赵坚几次三番故意提拔李温,隐约有些明白他的心思,父皇又岂会不知李温一路疲倦,纵是有心征讨,亦无力,只能跟自己求援,他此举,是想让自己主动将这功劳,让给李温,他这是在防着他啊。
思及此,赵观忍不住苦笑,权利一事,沾染之上?,纵是往日的父子亲情,如今亦变得岌岌可危,当真让人无奈,父皇已经明示至此,他所能做的,只有同意借兵。
正统元年二月半,李温领大军前往卜州,岳钟国殊死抵抗,拒不投诚,双方?僵持月余,城中早已粮尽,饿殍满地,便是岳钟国家中,亦是早无存粮,小儿年幼,生生饿死,但他依旧不肯开城投降。
岳钟国妻子何氏自小儿饿死,心中已是不能再忍,趁夜喂了他安眠药草,一刀砍下他的头颅,以此为?凭,开城投降。
时已是正统元年三月末,李温进城,见城中惨状,长叹数声?,他原还觉何氏过于凶残,能狠心杀死枕边人,今日见此景,方?知她不易,是以上?书?陛下,替何氏说了不少好话,让她得以能带子女在上?京安享余生。
正统元年四月,南地已是全部归于大晋麾下,如今中原只剩蜀地,尚在挣扎。
萧于得知消息,忧心忡忡,麾下谋士见状,劝他道?“大王,如今天下大局已定,与?其等着大晋征讨我们,不若主动跟大晋示好,愿以俯首称臣,换取蜀地的平稳。”
萧于早已想过此事,刘赞一死,这天下哪里?还有人能与?赵家争,他有野心,亦无力,赵家只要不动他蜀地的地盘,让他称臣又何妨,只是前有西齐之事,他恐大晋会不同意他留在蜀地,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主动示好,不日便派使臣前往大晋,共谈归降一事。
打算
上京城,李温得?胜消息传来,赵坚大喜过望,连连下了几道封赏旨意前往卜州城。
又过几?日,萧于派来的使者抵达上京城,送来的投降信件,赵坚心中越发得?意,招朝臣前来商议,道“蜀地派人送来求和信,萧于之意,是效仿前朝之法,由他萧家继续镇守蜀地,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皆是追随赵坚许久的老臣,见他神情,已经明?白他心中的意思,知他必定是同意这条件,才有所?问。
于侍郎见他人不言,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以为,这萧于愿意主动投降大晋,对大晋乃是好事?。”
赵坚虽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但今日召集他们?来此?,自?是亦想听听他们?的心思,遂道“如何说?”
于侍郎道“蜀地山高险峻,易守难攻,且那萧家自?前朝起,盘踞蜀地已经数百年,若我军强行攻打,恐会损伤无数,此?为其一。”
“其二此?举亦可以提防南诏,蜀地近南诏,南诏国虽不若突厥勇猛,但一直对我中原大地虎视眈眈,若此?时与萧于开战,南诏必会趁机动?作,皆是萧于若与南诏结盟,皆是恐蜀地将落入贼人之手。”
“其三,大晋方定,四方起义?军虽明?面上臣服与大晋,但心中未必没有其他心思,若趁着我军与萧于对战消耗之时,偷偷袭击后方,恐会乱我大晋根基。”
赵坚听他所?言,面露满意之色,于侍郎与他所?想不差,他点头道“于侍郎所?言有理。”
说着,看向一侧的赵达道“太子心中有何想法。”
赵达虽明?白赵坚的心思,却?并不赞同,大晋初建,接连拿下南地诸郡,士气正旺,此?次若放了萧于,日后赵家再想拿回蜀地的控制权,恐怕难以,遂道“陛下,儿?臣以为,于侍郎的顾虑虽有理,但如今我大晋兵马强壮,士气正旺,反观蜀地,因几?次攻城失败,已有溃败之色,此?时攻打,乃是良机。”
“如今二郎正在陵宴城,由他带军南行,渡雁江十日之类即可到达勉城,届时二郎带人主攻,再由秦将军从后方支援,不日即可拿下勉城,大挫蜀地锐气。”
赵坚听他条理清晰,步骤严谨,恐怕是早已想好的,他家这位大郎,才思敏锐,谋略过人,只是还是太年轻了些?,他道“太子之言,虽可行,但如今南地方定,将士疲惫,再远征蜀地,实有些?太过焦躁。”
“今日这萧于既有意投降,他虽是不得?以,才行这缓兵之计,不过正好以此?为由,慢慢渗透蜀地,方才能将萧家从蜀地彻底拔出。”
赵达闻此?话,虽可行,但却?不知何时能成,且给了萧于养精蓄锐的机会,再要拔出,谈何容易,他欲言,忽然被一侧的于侍郎出声打断“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确实有几?分冒进,不若陛下顾虑周全。”
赵坚岂会发现不了他在打圆场,好笑的摇头,对赵达道“你还年轻,想法自?然比我们?这些?老?人要冲动?些?。”
“那萧于既然已经投降,我等若在此?时攻打蜀地,岂不被人说我大晋无容人之量。”
赵达听罢,知道今日之事?已经再无回旋余地,只好道“儿?臣愚钝,幸得?父皇教诲。”
赵坚面露慈祥之色,笑了笑,拍了拍赵达的肩膀道“我儿?聪慧,他日必是大晋的福气。”
赵达不好再说,只听连连点头,此?事?既已定,赵坚又说了些?琐事?,没多大会,便让众人散了。
大殿外,于侍郎与赵达并行,两?人走出宫门,他方叹气道“殿下今日,实不该如此?说。”
赵达自?来敬重?于侍郎,这会子没有外人,他道“舅舅,并非我冲动?,而是父皇老?了。”
于侍郎笑笑,道“殿下,如今今大晋,能一战蜀地之人,唯有二郎君。”
“而陛下不肯打蜀地,亦是因为二郎君,殿下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陛下其中的缘由。”
赵达神情顿了顿,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征讨南地之事?,父皇已是有意阻拦二郎,刘赞死?在陵宴城,父皇嘴上虽不说,但心中亦是不满的,不若亦不会在卜州一事?上,强行让李温前去,他这般,分明?是再逼二郎对他表忠心。
父皇确实是老?了,他在害怕二郎,对他生了提防之意,蜀地的兵权,他宁愿让萧于拿着,亦不敢让二郎所?得?。
如今于侍郎提这些?,话中之意,亦是在提醒他,对二郎生出警惕之心,只他实在不忍心,他了解二郎的心性,父皇这么做,只会让他父子之间离心,若他亦如此?,二郎本无心,恐亦会生了二心。
他道“舅舅,二郎心思单纯,我信二郎的为人。”
于侍郎听他所?言,暗道他过于天真,虽说太子与燕王皆是他的外甥,但他自?来与太子关系亲厚一些?,于家亦早已将一切都压在太子身上,若是出错,于家再想有如此?地位,恐怕难以,遂道“殿下,二郎是个好孩子,但他麾下那些?人呢?他们?跟着二郎求得?是荣华富贵,若有朝一日,他们?知道,二郎君能给他们?的有限,殿下又能保证,他们?不生其他心思吗?”
“我知殿下重?情,但凡是亦需要以大局为重?,殿下身上,背负的不止殿下一人,而是诸多追随殿下之人,一步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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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恐将他们?陷入万劫不复。”
赵达抬了抬头,这些?道理,他何尝不知,他道“舅舅,我若与父皇一般,只会适得?其反。”
只要二郎一日无其他心思,他就愿意相信二郎,于侍郎说他重?情,二郎又何尝不重?情?
于侍郎一怔,隐隐明?白赵达之意,且如今确实不是与燕王生疑的时候,他人在外,又手握兵权,若逼急了,有了其他心思便不好了,太子看似无心,但他实际比陛下,更能把控燕王的心绪,如此?一想,心中稍定,道“殿下心中有决断,微臣便放心了。”
说着,又道“只是另有一事?,殿下莫要嫌微臣多言,殿下如今已近而立,府中却?空悬,实该娶一门贤惠之妻,诞下长子才是。”
赵达闻言,忽然一笑,道“舅舅不知,阿娘已为我聘下一房侧妃,不日便要成婚。”
于侍郎确实不知此?事?,皇后亦没派人跟他说此?事?,忙道“这是喜事?,不知是谁家的小娘子。”
赵达轻笑道“正是我府中江侍中家,他有一妹,与我年龄相当,品性贤良,阿娘甚喜,父皇听闻,亦觉得?不错。”
于侍郎想了想,忽然顿了下,道“江家,可是那位劝降西齐的江娘子之家,原是江娘子的妹妹,想来必是聪慧之人,与殿下正好相配。”
赵达点头笑了笑,并不解释。
于侍郎见他面带喜色,想来殿下应是十分满意这位江小娘子,只是她那位姐姐,如今还在燕王麾下卖命,却?不知日后又该如何,但太子如今正满心欢喜,他不好提这事?泼冷水,是以只好咽下心中之话,又说起婚期之事?。
*
陵宴城,江絮不知江家喜事?,忙了月余,城中已经渐渐安定下来,再有李温拿下卜州的喜讯传来,南地的局面,如今全然掌控在大晋手中,江絮亦能忙里偷闲,应了赵沁的邀约,与她一同在别庄游玩。
别庄靠近农田,这时节里,油菜花开的正旺盛,赵沁命人在田埂搭了个临时的凉亭,与江絮两?人对坐,饮茶聊天。
江絮这些?年南征北战,见过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她亦有些?口才,将这些?事?编成小故事?,说与赵沁听,引得?她十分好奇,嘴上念叨着有朝一日一定要看看中原的大好河山。
江絮知道这时代女子,多在闺房之中,少?有能四处走动?的,对外面多是好奇的,只赵沁如今这身子,恐怕难以远行,听嬷嬷说,她预产期在五月初,如今已是四月中旬,离的不远了,待宝宝出生,她亦难有时间走动?。
且若她这胎生的是小女郎还好说,若是小郎君,陛下是否还会同意她留在陵宴城,亦不可知,她道“陵宴城亦有不少?风景秀丽之处,待娘娘生产之后,正是游览的好时机。”
赵沁笑道“正是说,我听豆蕊说,陵宴城有一处庙宇,里面的菩萨十分灵验,斋饭亦美味,正想着找时间去呢。”
她说着,摸了摸肚子道“可这小家伙闹腾的很,只能等他生下来,才能有机会去玩一玩。”
江絮宽慰她道“如今山上的庙宇正清冷着,等大娘子怀中胎儿?落地,才是游玩的好时节。”
赵沁听她这么说,笑道“我听人说,江先生口才好,一直不曾见识过,今日我算是见到了,只不过,时节虽好,却?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再去看看了。”
“父皇体恤我孕中,才准许我留在别庄,待生产之后,恐怕就要回上京城了。”
江絮道“大娘子莫要忧心,陛下仁厚,必定会体恤大娘子身子弱,小郎君年幼,且还有殿下在。”
赵沁道“江先生你莫要再哄我了,我心中都知道的。”
她因先前之事?,已经引得?二兄与父皇生了嫌隙,岂能还任性下去,纵是刘赞已经不在了,但她不回上京,父皇恐一日不能心安。
江絮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劝,皇家之事?,万般不由人,亦不是她能从中插手解决的,只希望赵坚能顾念儿?女亲情,莫要太过为难与她,许久,她道“大娘子,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赵沁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近傍晚了,她道“江先生,今日多谢你陪我,我许久不曾如此?开心了。”
江絮笑了笑,道“近日事?少?,大娘子若想听我说书,自?派人去府衙找我便是。”
赵沁站起来,还未抬脚,忽然动?作一顿,下意识伸手一抓,只江絮与她隔了一张桌子,她抓了个空,身子一歪,眼见便要摔下去。
江絮面色一变,来不及思考,急忙冲过去,一把扶住她,道“大娘子,你可有不适?”
赵沁靠着她,缓了缓气道“无碍,只是被踢了一脚,一会就好。”
生产
陵宴城别庄,天已经完全黑了,昏暗的小院中,传来阵阵女人的□□声,听得?江絮心神不?宁。
傍晚时,赵沁还未有迹象,只当是肚中胎儿顽皮,与她故意玩耍,谁想进了别院不?多时,疼痛不?仅未消,反而更加严重了。
赵沁不?是?第一次生产,她见这?情形,猜测自己?恐是?要生了,忙嘱咐豆蕊去寻医官与产婆。
自她搬来别庄起,刘赞一直在庄子里备着医官与产婆,他死后,赵观担忧赵沁安危,亦不?曾动这?些人。
他们来的快,赵沁发作的更快,待产婆来时,羊水已经破了,那产婆亦是?老?道之人,见状不?慌不?忙,嘱咐仆役准备生产需要的东西?,有吩咐厨下炖好?补气的参汤备着。
江絮见赵沁疼的面色发白,她虽有心帮忙,但对此?事对她实在是?盲区,又恐耽误产婆办事,并不?敢进去打扰,只好?退回院中等待。
她越等越觉得?心惊,眼见着进进出出的仆役端着血水出来,越发觉得?心绪难宁,正焦灼之时,院门处忽然传来动静。
她抬眼望去,见是?赵观匆匆而来,满脸焦急之色,江絮忙上前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
赵观自是?听到屋中传来的叫声,心系妹妹安危,摆手道“江先生无需多礼,情况如何??”
江絮道“医官说大娘子胎位正,并无大碍,如今虽比预测的日?子早了几日?,但亦不?妨事。”
赵观听她这?么说,眉心依旧皱着,江絮明白他的心思,她一早就听医官如此?说,但亦是?提心吊胆,自古以来,生产一直都是?女人的鬼门关,莫说是?医术落后的现在,纵是?在前世,有科技支撑,产妇生产之时,亦会出现危险,是?以不?论医官如何?宽慰,胎儿一刻未落地,他们一刻亦不?得?放心。
两人亦无心多说,只死死盯着产房的门槛,月至中梢,已是?过去几个时辰,忽然,屋内的叫声停了,赵观身形一顿,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婴儿响亮的哭声,他顿时松了口?气,见产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欲上前询问。
只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已经冲到开门的仆妇面前,急道“大娘子如何??
那仆妇手中抱着幼儿,原是?满脸喜色,乍见这?黑脸汉子,顿时吓得?不?敢出声,赵观在身后见状,忙道“程将军,你吓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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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瞻闻言,忙往后站了站,自知?失礼,忙与赵观请罪,赵观知?道程瞻心思,并不?怪他,只与那仆妇道“大娘子如何?了?”
那仆妇已经回过神来,忙跪下贺喜道“回殿下,大娘子母子均安,殿下可放心。”
赵观面上露出喜色,道“好?,赏!”
江絮亦放下心来,她是?女子,这?会子比赵观方便些,只问了那仆妇几句,便随着她一同来了室内。
屋内血腥味浓郁,虽有侍女在清理,但气息依旧未曾散开,她上前,见赵沁面色虽白,但精神尚佳,见江絮来,道“今日?吓到江先生了,并不?想会如此?突然。”
江絮摇头,道“大娘子言重了,娘子与小郎君平安才是?大事。”
赵沁笑了笑,低头看了眼身侧的小郎君,道“却不?知?他又能平安到几时,怎生不?是?位小娘子呢?”
江絮探头看去,襁褓中的小郎君,闭着眼,嘴巴微动,尚不?知?事,她道“大娘子不?必忧心,陛下是?宽厚之人,又与娘子父女情深,必不?会亏待亲外孙。”
赵沁知?道江絮是?在宽慰她,父皇如今,连二?兄都提防,更何?况她呢?她生的孩儿,在父皇眼中,恐怕都是?前朝余孽。
当日?她恨刘赞挑拨她与父兄的关系,如今看来,他恐怕早就猜到,她回了上京,会遇到什么事,她到底还是?天真了些,事已至此?,她只能去赌父皇对她不?忍心,若是?赌赢了,她与孩儿自能平安无虞,若是?赌输了,她恐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江絮见她不?语,以为她累了,方生产,又要忧心赵坚会不?会对她们母子动手,任谁都会觉得?累,她道“大娘子,莫要多想,上京城中,除了陛下,还有皇后与太子,他们不?会对大娘子坐视不?理,你且好?好?休息,早日?恢复,才能有心照顾宣王与小郎君。”
赵沁看她,道“多谢先生,先生今日?辛苦,早点回去休息,我?便不?送你了。”
江絮点头,不?再多言,方踏出屋子,便见程瞻直直冲到她面前,问道“江先生,大娘子精神可好??”
江絮愣了愣,见他满脸急色,比一侧急着看幼儿的赵观还忧心,奇怪道“程将军莫要担心,大娘子精神尚佳,只是?有些累了,休息几日?,便无事了。”
程瞻后退几步,点了点头道“在下失礼了,还请先生见谅。”
江絮要是?这?会子还看不?出来情况,那还真是?傻了,只是?程瞻与赵沁?她一时有些疑问,往日?也不?曾见两人有接触,是?最?近开始的吗?
不?过以赵沁如今的情况,程瞻恐怕注定要伤心了,单是?宣王与小郎君两位稚童,他亦会疑心,岂会让赵沁与程瞻有瓜葛,他手中可是?实打实有兵权在。
除非宣王与小郎君生死,赵坚倒是?有可能考虑他,但赵沁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宣王与小郎君出事,所以两人注定无缘,只感情一事,她不?好?多说,只道“程将军,大娘子已经休息了,我?等还是?勿要再惊扰她。”
程瞻闻言,神情有些没落,望了眼赵沁的屋子,道“多谢先生告知?,先生今日?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赵观听到这?话,边将手中的小郎君递给产婆,边道“程将军说的是?,先生一夜未眠,是?该回去休息休息,近日?城中不?忙,再放先生一日?假。”
自来就没有打工人不?喜欢放假的,江絮喜道“既如此?,微臣谢过殿下,这?就回去休息。”
赵观点头,又嘱咐了仆妇几句,三人方一同离去。
时天还未亮,只西?边隐隐有橘色慢慢冒出头,小院中已经沉寂下来,只有个婆子守在院子里,忽然,院中有东西?落地的声音,那婆子一惊,猛地站起来,忙唤门口?的侍卫进来。
那侍卫问清楚情况,朝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不?见有人,只当她是?幻听了,并不?在理会。
那婆子不?敢得?罪这?些人,亦不?敢多言,又回了远处守着,只方道屋前,就听屋内有人说话“奇怪了,这?窗子怎么开了?唉?这?里何?时有块玉?”
那婆子虽不?知?方才发生何?事,但这?会子却听得?浑身一颤,怪道人说难得?糊涂,她这?还是?糊涂一回的好?。
*
上京城皇宫,皇后于氏收到赵沁生子的消息,心中虽欢喜,但不?免有些感慨,若是?位女郎该多好?。
一旁宣王见外祖母神情忧愁,上前道“外祖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于氏摸了摸他秀气的脸蛋,这?张脸,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沁娘,与那刘赞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陛下每每见了,都不?曾有过好?脸色,如此?下去,可不?是?好?事,她道“大郎,你阿娘与弟弟快要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宣王怔了怔,他自有记忆起,就没见过阿娘,旁人说她养病去了,他心中好?奇,却不?敢问,如今乍听于氏说起,心中只觉有些茫然,阿娘是?什么样呢?他低头想了想,却想不?出来来,他道“阿娘回来,外祖母就不?要我?了吗?”
于氏好?笑的摇头,道“你是?外祖母的心肝,外祖母怎么舍得?不?要你,只怕你到时候,满眼都是?你阿娘,可记不?得?我?这?个老?妇了。”
宣王忙摇头,正欲说话,门外忽有内侍说话“娘娘,太子来了。”
于氏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赵达入内,神情淡漠,看不?出喜怒,但宣王一眼就感觉到,大舅舅今日?心情不?好?,他有些害怕,往于氏身边靠了靠,于氏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心,训斥赵达道“瞧瞧你,什么事,值得?你这?么不?高兴,把大郎都吓到了。”
赵达抬头,看到于氏身侧的宣王,气息敛了敛,道“母后,我?有要事与你相谈,让宣王先去偏殿玩。”
于氏未应,只道“他小孩子一个,听了又不?懂。”
“再说你能有什么要事找我?说,可是?为了孟娘子的事?”
赵达冷声道“母后既然知?道,为何?要偷偷瞒着我?做那些无用之事?”
于氏道“孟娘子生的好?,又出生世家,性子温善,正是?太子妃的极佳人选,你是?哪里不?满意?”
赵达道“孟娘子无错,但她不?能进府。”
于氏一怔,道“孟娘子是?极温顺之人,日?后进府了,亦不?会磋磨其他人,这?样的人选,你要去哪里找?”
赵达坚定道“阿娘,府中之人,只会有一位,你们嫌她身份不?够,我?可以容忍她做侧妃,但只要有她在,就不?会有其他人。”
于氏猛地站起来,嘲弄道“没想到,我?还生了个情种?那江娘子我?也见过,不?过就是?平常小娘子,值得?你这?么费心?你别忘了,你是?太子,日?后难不?成要让那小娘子母仪天下?就算你愿意,也得?看看她坐得?住吗?”
赵达道“她纵是?不?出色,亦是?我?心头之人,阿娘,我?自来不?求你,只这?一件,还请阿娘成全我?。”
于氏心头堵着话,她家大郎自来让她放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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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在成婚一事上不?顺,若他家还是?以往国公府,娶了就娶了,只如今又岂是?她一人说了算,她道“罢了,我?管不?了你,你若能说通赵坚,你想娶谁,只随你的便,但别想着我?帮你说话。”
赵达躬身道“儿谢过阿娘成全。”
世家
赵达从于皇后处离开?,自往太乾殿去,时已至近五月,天气渐渐炎热,他着一身轻薄的银白圆领袍,上用金线绣着图案,未带襆头帽,仅用金冠束发,面容俊逸,身形挺拔,走在空旷的宫殿中,步伐矫健,引得不少路过的宫女悄悄抬头,待他走后,方小?声嘀咕道“太子殿下生的可太好了!”
方至太乾殿,守门的内侍总管见他,忙上前笑道“见过太子殿下?,陛下正在殿内等着殿下呢!”
赵达听这话,知晓他寻阿娘之事,父皇已经得了消息,宫中之事瞒不过父皇亦不奇怪,他轻轻嗯了一声,跨入殿中,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赵坚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奏章,听到动静,抬了抬头,道“你从你阿娘处来?”
他说着并不等赵达回?话,站起来又?道“孟娘子你又?何不满意?的?孟家与我们世交,在世家中亦颇有声望,娶了她,与你只有好处,这点你不会不清楚。”
赵达道“父皇,正因孟家是世家,我才不能娶孟娘子。”
赵坚瞥了眼他一眼,一脸不赞同?之色,道“噢?你是有何说法?倒说来与我听听。”
赵达道“父皇,赵家如今已不是当初的陇川赵氏,而是这中原的主人,与世家对立是迟早之事。”
赵坚神情一变,已经明?白他话中意?思?,看向?他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世家鼎力中原数百年,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动得了的?”
赵达道“父皇难道甘愿,将这大晋江山与他人共享吗?”
赵坚面色越发深沉,自古帝皇,任是谁亦不愿意?将权利与他人分享,只是世家岂是若是那么容易动不了的,前朝太宗皇帝开?行科举制度,提拔寒门上位,不就是为了压制这些人,但即便如此,亦不能杜绝,旧的世家下?去,新的世家又?崛起,源源不断涌出?,控制着中原。
太子心有凌云志,可惜还是太年轻了些,他叹道“大晋方立国,确是经不起折腾的,大郎,你虽有心,但却无力啊。”
赵达淡声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且如今赵家军权在握,此事若是尚且需要以联姻一事讨好世家,他日这大晋岂还有赵家的位置。”
这话听得赵坚心中一惊一惊,世家控制朝堂,亦非什么稀罕事,如今天下?兵权,尽在他赵家手中,此事若还受制于人,未免显得他赵家太过软弱,但他亦非冲动之人,稍稍思?索片刻,就明?白赵达的心思?,好笑道“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你那位江娘子,连吓唬你老子的话,都敢说出?来了。”
赵达并不辩解,只道“父皇,儿臣不敢,防范世家为真,为了江娘子亦为真,且我若连自己想娶之人都娶不了,日后如何能有魄力面对大晋江山。”
赵坚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虽气他儿女情长,但对他方才说及世家之事,亦有些心思?,若真与孟家结亲,日后生了嫡长子,恐生外戚之乱。
如此一想,不娶并非全是坏事,只是如此一来,孟家那边,恐怕又?会生其他心思?,他还需的想办法安抚一下?,他道“你既不愿意?娶孟娘子,孟家那边,你自己想法子解决,我可不替你擦屁股。”
赵达道“父皇,孟孝辂在柳州待了三年,是时候该调回?上京城了。”
赵坚看他毫不犹豫,心知恐怕他早已相好对策,正等着他来问,为了这江家娘子,可真是费劲心思?,不知怎生就迷上那小?娘子,若是那位江先生,尚且还能助他一助,如今这个,哪里能帮他,罢了,不过是个侧妃,这小?儿女心思?,过几年也就散了,届时他自会考虑娶个尊贵的大妇回?来,他道“你自己选的人,日后莫要后悔便是。”
赵达道“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赵坚看他神情淡然?,总有种被?这小?子摆了一道的感觉,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几步回?到书案后,翻阅起奏折,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出?声道“你方才在长坤宫,可见到宣王了?”
赵达听他提到宣王,抬头道“回?父皇,不曾见到,许是读书去了。”
赵坚手中的笔一顿,道“他才多大的人,读什么书,你阿娘尽是瞎胡闹。”
宣王今日已四?岁,平常人家启蒙也是这个时候,赵达知道父皇故意?如此说,并不敢反驳他,听他又?道“宣王一事,你如何想?”
赵达岂会猜不透赵坚的心思?,只是当日如何选择,现?在依旧是如何选择,他道“父皇,宣王聪慧,又?得阿娘悉心培养,日后必会为大晋尽心效忠。”
赵坚闻言,有些不悦,道“你如此,二郎亦如此,你阿娘更甚,如此妇人之仁,如何堪当大任!宣王在,迟早会有人借着他的名义生事,大晋方定,如何禁得起这些。”
赵达道“父皇,正因大晋初定,更不好在此时动宣王,又?宣王在,正彰显了父皇的仁德之心,这乃是如今大晋百姓苛求之物,父皇若在此时动宣王,落在有心人嘴里,道父皇连妇孺都不肯放过,才是不利与大晋。”
他说着,跪下?来,又?道“父皇,且不说家国大事,还请父皇念在沁娘无辜的份上,给她留条活路。”
赵坚闻他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他若真杀了,不过引来几句话,只要他一心为民,百姓自会理解,一直留着,才是真的祸害,许久,他道“沁娘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到时她会理解我的苦心。”
“好了,你站了那么久,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可别?耽误了你娶亲一事。”
赵达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在相劝,行礼告退,出?了太乾殿,径直回?了东宫,方入殿中,一只海东青扑啦啦飞下?来,落在他肩头,一侧的专门伺候海东青的内侍见状,慌忙跪下?道“太子饶命,奴这就将它带走。”
赵达摆手道“不必,你下?去吧。”
宣王一事,他需的提醒二郎与沁娘一声,虽早知父皇心中对宣王有疑心,却不想他顽固至此,有心之人,纵是没有宣王,亦能造出?宣王来,单杀了一个幼儿,又?有何用。
父皇老了,疑心病越发重了,今日能说服他孟娘子一事,除了故意?提及的世家威胁,最重要的,恐怕是父皇心中,亦对他与世家结亲一事,有些迟疑,有他提出?不与孟家结亲一事,父皇心中虽不悦,但恐怕还松了口气。
他怕了,怕二郎手中的兵权,亦怕自己的年轻,他恐自己与世家结盟,将他赶下?去,是以今日才会如此顺利。
只是,若单是如此,他与二郎,尚且还能顾念着父皇的心思?,若是再有甚着,他与二郎又?该如何自处?他想着,却第一次生出?了无力之感,手下?笔停,那海东青在外面站在外面的树梢上,盯着他的动作,见他抬头,呼啦啦飞了过来。
赵达好笑的看着它,道“跟了江絮几日,你倒是越发机灵了,既去了,就暂且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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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东青自然?听不懂他说的话,见他将东西绑好,扑哧着翅膀,往天空飞去,几息之间,已经看不到身影。
赵达收回?视线,抬眼见院中海棠开?的茂盛,已经五月了,婚前定在六月初六,她恐怕是回?来不了。
*
正统元年七月,天气燥热的厉害。陵宴城偏南,比之上京一带,更加闷热,自拿下?陵宴城,已过数月,如今诸事皆稳,上京城亦下?了几道圣旨命赵观返回?上京城。
赵观因顾念赵沁迟迟不肯动身,赵沁恐他再留下?来,引的父皇不悦,主动提及要走,道是正好赶着回?上京城给小?二郎过百日。
赵观知道她这事开?解自己,心中越发沉闷,大兄的信他早已收到,心中气愤父皇的狠心,是以才一直拖延,未想,事到如今,还得累的沁娘担心他的安危。
江絮收到消息,她知晓这一路艰难,单是大人还好说,只带着一名几月大的婴儿,命人采买了好些物甚,只她这边还没开?始,那方程瞻已经送了满满一船的东西来,看得她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着吴郎将看到,忍不住道“程老弟再买下?去,恐怕要将陵宴城给搬空了。”
自她发现?程瞻对赵沁的心思?,后来不经意?知道两人之间的隐情,原两人在少年时,就已经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当日不得已,看着心上人嫁与他人,如今看似有了机会,程瞻自然?不肯放弃。
若是两人有机会在一起,她自然?是祝福的,可是她却只能道一句痴儿,遂感慨道“程将军真是痴情之人,可惜了。”
吴郎将道“大娘子与你一样,都是狠心的人,只惨了他们这些痴情的好男儿咯!”
江絮一笑,道“这又?与我有何干系?”
吴郎将听她如此说,道“虽说太子殿下?放弃了,娶了你堂妹,老陈还在,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江絮摇头道“陈郎将与我不合适,我还是莫要耽误他的好。”
吴郎将一脸果然?的神情,又?道“其实依我说,老陈确实跟你不太配,还是林先生与你跟配一些,他生的好,家世亦好,与你一样,还都是聪明?人,你两要是在一起,日后连话都不必说了,只看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岂不是省事。”
江絮与他熟稔惯了,对他这些话并不放在心上,正要反驳,忽听身后有人说话“吴郎将此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两人一怔,还是江絮先反应过来,见身后之人果然?是林敬,顿觉窘迫,忙道“林先生,你莫要听他胡言!”
回程
吴郎将亦没想到,林敬会突然出?现,忙顺着江絮的?话,道“林先生,你知道我惯来嘴巴不过脑,这?话单是胡说,还望先生莫怪。”
林敬瞥了他一眼,道“无碍,吴郎将无需介怀,且我方才说的?,亦是真心之言。”
他说着,收回视线,直直的?看?向江絮,江絮一怔,一时没能回过神了,他说的?那?句是什么意思?什么真心之言?
林敬少见她发愣的这幅模样,只觉有?些有?趣,温声道“江娘子,方才吴郎将之言,你心中以为如何?”
江絮不想他就这?么?问出?来,她不可置信的?抬头,若是旁人说,她只会以为是开玩笑的?,只是这?个人是林敬,她竟是分辨不出?他的?心思,沉默片刻,道“林先生,你莫与我开玩笑了。”
林敬摇头,反驳道“江娘子,你认识我许久,该知道我的?为人,我从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我所说之话,皆是心中所想,若江娘子愿意,我愿与江娘子共结秦晋之好。”
江絮神情?一顿,正因为了解他,方才会说那?句话,原以为,他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没想到,他会说的?如此直白,她震惊却又平静,轻声,道“先生乃是光风霁月之人,我实不敢高攀。”
林敬虽早猜出?她的?反应,心中亦不免生了几分不甘,继续道“此言不对,我与江娘子一样,乃是食五谷杂粮的?凡人,哪里有?何不同呢?亦不存在娘子所言的?高攀之事,我要的?,无非娘子的?一句承诺罢了。”
江絮不想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对林敬,并无私情?,只有?尊敬,亦从未想过,他会对自己生情?,又或许只是单单觉得她与他比较适合,但不论是哪种原因,她亦不能接受,沉思道“先生如此坦诚,我若此时推诿,未免太过怠慢先生,蒙先生厚爱,只是江絮心中对先生一向敬重,不曾肖想其他,恐要辜负先生的?情?义。”
林敬微微垂眸,江絮在女子中,身量算高的?,只是与他一比,却显得有?些娇小,他惯来会算计人心,还从未被人如此直白拒绝过,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他有?些难以应对,他淡声道“江娘子,你当真不在考虑看?看?,我可以等。”
江絮听他这?话,猛地抬头,她从不知林敬竟也是这?边执拗之人,望向他,缓缓道“林先生,世间?小娘子千千万,比之我出?众的?亦不在少数,先生莫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林敬闻言,忽而?轻笑出?声,道“吴郎将说得对,你还真是个狠心的?小娘子,罢了,既是这?世间?自有?千万女子,我又何必执着与你呢?”
江絮听他这?么?说,悄悄松了口?气,道“江絮在此,预祝先生,早日寻得贤惠良妻。”
说着,又道“大娘子那?处尚且有?些事未曾处理,还请恕我先行告辞。”
林敬见她客气疏离的?模样,亦不在拦她,眼见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自嘲似的?扯扯了嘴角,往日他只觉的?程瞻太过沉溺与私情?,过分执着,如今亲身经历,却又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不想看?她为难,就顺着话说下去了,世间?千万女子,可江絮只有?一个。
不多时,他亦不在停留,转身离开港口?,吴郎将见二?人就这?样走?了,竟是没人带他一起,他站在一侧挠了挠头,他们俩,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
正统元年七月中旬,自五日前?启程,如今船已近水咸城港口?,赵观下令在港口?停留一日,水咸城港口?乃是这?一路最大的?港口?,从此处再往北去,一路上,少有?能停泊大船的?码头,停在此处,亦是为了采买一些物资,而?是赵观那?方有?些事要交代给白嵩。
江絮与赵沁在一艘船上,见船停泊在港口?,思及赵沁日后恐难离开上京城,开口?道“大娘子,水咸城中瓷器十分有?名,今日有?时间?,可要出?去走?走?。”
赵沁站在甲板上,抬眼望向忙碌的?港口?,来往的?贩夫走?卒,虽衣着破旧,但脸上多少精神奕奕,她道“如此看?看?便好,下船恐又要劳师动众,不过一日时间?,何苦辛苦他们,且小二?郎一会见不到我,恐又要闹僵起来。”
“先生若是事忙,且不必顾我,自下船忙去便是。”
她不愿意,江絮虽有?些奇怪,亦不勉强,她近日并无他事,赵观寻白嵩,不过叮嘱些水咸城中的?布防一事,这?些是前?几日都已经商量好的?,她在不在场,亦是无妨的?,遂道“近日无事,倒是无妨,城中虽热闹,却不若这?甲板清净,我在此,也好陪大娘子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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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沁笑了笑,两人只闲聊了几句,恐是因要回上京,赵沁近日时不时提起宣王,江絮在上京时,与宣王并无太多接触,只听着别人提过几句,说他聪慧,江絮有?心哄她开心,便将那?些话说了出?来。
赵沁闻言,果然面露喜色,只不过一会,神情?又沉重下来,道“宣王如此出?色,却摊上这?样的?父亲,日后纵有?凌云志,恐亦难成了,如此,还不若愚笨些,他还能快乐一点。”
江絮欲宽慰她几句,话未出?口?,忽听有?小将来报“大娘子,江先生,程将军托人送了些东西来,供小二?郎把玩。”
两人一怔,见那?人抬手,陆续有?人抬了好些个木箱子上来,打开来看?,多是些城中的?特?产吃食,另还有?些瓷器珠宝之类,单说小儿玩具,却只占了一箱,如此心思,任谁都能看?得出?,这?几箱子东西是给谁的?。
那?小将只将箱子放下,又匆匆告辞,赵沁远远看?着那?几箱子的?物甚,叹气道“这?亦是个死脑筋的?,怎么?说都不听的?人,罢了,那?箱子玩具留下,其他的?跟之前?的?一样,都放到舱底的?仓库里。”
江絮不好说二?人之间?的?事,程瞻跟随赵观这?么?长时间?,从无名小卒,到如今的?大将军,又岂是泛泛之辈,又眼见这?赵观被赵坚忌惮猜忌,必定亦是猜出?,他与赵沁若想在一起,除非是宣王与小二?郎不在了,亦或者他愿意以手中的?兵权来换。
赵沁亦是猜出?来他的?心思,是以才一直拒绝,程瞻本是寒门出?生,能有?今日这?地位,盖是拿命搏出?来的?,她必定不忍心,见他如此,江絮虽不知赵沁对程瞻是否有?情?,但能如此考虑他,心中必是有?他的?位置。
赵沁吩咐好,转头将江絮不言语,解释道“让先生见笑了,我如今亦是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唯盼着宣王与小二?郎平安,我亦无憾了。”
江絮宽慰道“大娘子且放宽心,大娘子乃是陛下亲生骨肉,宣王与小二?郎亦是陛下的?亲外孙,陛下必不会伤害与他们。”
赵沁未接话,只侧目,望向一侧白茫茫的?水面,好一会才道“但愿一切皆能如先生所言。”
江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太阳洒在江面上,好似洒下一层磷光,乍一看?,有?些刺眼,她点头,欲眼,忽见江面出?现一抹黑影,她神情?一怔,忙上前?几步,将赵沁护在身后,见那?黑影直直朝着她们这?方而?来,江絮顿觉不对,高声道“有?敌袭,戒备。”
这?船原就停在港口?附近,本是安全无虞,是以赵观下船之时,只留了几名护卫在此,那?几人闻言,匆忙将江絮二?人围在中间?,只不过几息之间?,那?黑影已经冲到几人跟前?,竟是一位黑衣少年,他眼神轻蔑的?看?着那?些护卫,道“我不欲伤人,只是要带人走?。”
他说着,看?向赵沁,道“皇后娘娘。你考虑的?如何了?”
赵沁见是他,神情?大变,道“阿限,你走?吧,我不会离开这?里。”
阿限冷笑一声,道“愚蠢,明知回去是死路一条,偏还要回去?如此愚昧,却不知陛下究竟为何迷恋与你?”
他说着,忽然拔刀,道“我来此,是遵循陛下遗愿,他不想你死,我亦不会看?着你去送死,今日你不走?也得走?。”
话落,刀光一散,那?几名护卫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手腕一麻,手中的?刀剑已经落地。
江絮见状,悄悄按下手腕处的?袖箭开关,却未料到,那?袖箭未近阿限,已经锵的?一声落在甲板上,江絮余光一扫,见那?袖箭尽是断成两端,她心中一凛,护在赵沁身前?,道“我不会让你将大娘子带走?。”
阿限看?她一眼,已经认出?她就是当日带人去别院的?那?个人,眼神一冷,道“就凭你?也想拦我?叶阁主不在,我看?今日谁能保你?”
言语间?,已是提刀朝她而?来,他动作十分迅速,江絮莫说避开,便是连他的?动作都未曾看?清,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便有?刀划过皮肉的?声音,待那?黑影后退开了,她腿间?一疼,尽是已经站不住。
血顺着刀口?流,很快就浸湿了衣裳,江絮冷哼一身,持刀立了起来,直直看?向阿限道“折磨我?还是不敢杀我?”
凭他功夫,想杀她易如反掌,包括方才那?些守卫,但他一个都没杀,却不知这?人今日来,目的?为何?只是为了带走?赵沁吗?
阿限听她如此说,面露狰狞,道“找死!”
说话间?,又欲故技重施,赵沁忽然出?声,道“阿限,住手!”
她早在看?到玉珏时,已经知晓,他迟早会来,她不肯下船,亦是怕他在城中动手,没想到,他竟然会从江面而?来,确实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又道“宣王还在上京城,我不会跟你走?。”
阿限冷声道“我说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必须走?。”
“噢?是吗?我且看?看?,你能带走?谁?”正僵持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江絮强忍着疼痛,转身,见来人,果然是赵观,顿时松了一口?气。
目的
赵观的出?现,顿时让场中情形逆转,阿限见状,神情冷淡,眼神扫过围住他的将士,不屑道?“燕王殿下,你未免太过看不起人,就凭这些人,还想拦我?”
赵观不理会他这些挑衅的话语,微微抬手,那些小将猛地抽出?刀剑,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前,阿限见状,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收起刀落,动作快而狠,众人只觉人影一晃,锵的一声,武器已经落地。
不过几息的功夫,面?前的阻碍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他知不能恋战,身影后退几步,往赵沁那方靠近,只方动作,忽觉身后有一股凛冽的杀气,他面?色一怔,神情一敛,匆匆抬刀一拦,那人气劲浑厚,又攻他不备之时,虽回防迅速,但依旧落了下风,下盘一时不稳,身子被击退数步。
对方未给他缓气的机会,杀招持续而来,阿限亦认真起来,两人从甲板一路缠斗到水面?之上,一时分不出?胜负,阿限观此人武功,心中明?白,他今日恐怕没有机会在带走赵沁,遂不在恋战,与那人过了几招,忽然反向离开?。
那人见状,欲追出?去,只未行数米,听身后赵观高声道?“赵华,穷寇莫追,且放他走?。”
赵华脚下一顿,立时回身,身影一动,回到赵观身侧,不再动作。
江絮见阿限逃跑,知他今日已经放弃带走?赵沁,提着的一颗心,才完全松懈下来,许是放松下来,她才感觉到周身的伤口都泛着痛。
低头看了眼?,血已经浸透衣服,漫延到甲板上,她一怔,身子一动,忽然眼?前一黑,浑身一软,已是控制不住,朝着甲板倒去,她这会子意识尚且清醒,下意识抬手,欲护住脑袋。
赵沁在她身后见状,面?色一变,猛地伸出?手,欲将她接住,只没想到有?人动作比她还快,已经提前一步将她抱了起来。
赵沁略诧异的抬头,见是林敬,有?些意外?,还未说话,就听林敬道?“大娘子恕罪,我先带江先生去看医官,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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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不待赵沁回话,已经带人匆匆下船离开?,留下赵沁愣在原地,片刻反应过来,忙要跟去,被赵观拦住,道?“有?奉之在,江先生不会有?事,那人虽退了,但说不好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你现在下船,太过危险,还是留在这里安全些。”
赵沁脚步一顿,道?“二兄,是我连累了江先生,又累的你时时为我操心,我实在有?愧。”
赵观与她自小一块长大,情谊深厚,她如今这幅模样,他心中不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说什么浑话呢?我是你兄长,自然该保护你,至于江先生那边,自有?我替你还恩。”
赵沁抬头,眼?眶泛红,兄长为了她,受到父皇猜忌,她哪里还有?脸,让他在替自己做这些事,又如何有?脸去求他护住宣王,她开?口,声音带着些哽咽,道?“二兄,回了上京,你就莫要再管我了。”
赵观知道?她心事重,只当?她说胡话,欲宽慰她几句,忽船舱有?妇人说话“大娘子,小二郎醒来不见你,又开?始闹将起来。”
赵观抬眼?看去,见是小二郎的奶嬷嬷抱着小二郎出?来,许是因?不见赵沁,小二郎这会哭的正凶,他一时不好再说其他话,只道?“沁娘,我将赵华留在你身边,有?他在,方才那人动不了你。”
赵沁知道?赵华是二兄的贴身侍卫,给了她,他身边就少了人,对他亦不利,但以阿限的武功,这里能跟他抗衡的,只有?赵华,她不能再让自己出?差错,连累其他人,顿了顿,未开?口拒绝,只道?“二兄,你多加小心。”
赵观点?点?头,城中情况尚且稳定,他的情况,比赵沁安全,见她抱着小二郎,低声轻哄,亦不在扰她,转身离开?。
赵沁与小二郎说了几句话,看他露出?笑?脸,心中一暖,抬头,见赵观已经离开?,她恐甲板风大,吹到小二郎,亦不再停留,抱着他入了船舱。
一时间,方才喧闹的甲板,又恢复了平静,风吹过桅杆,将桅杆上方的旗帜吹展开?来,不多时,水面?忽然传来咕咚一声,赵华猛地睁眼?,俯身看去,见是一条鱼在戏水,他微怔,警惕的看向四周,好一会,不见再有?动静,他方收回视线。
离大船几里地外?,有?一处芦苇荡,附近有?一艘小船停泊在河面?上,这是艘矮小的乌篷船,是当?地居民常用来出?行,并不起眼?。
乌篷船头坐着一渔夫,头戴斗笠,手中拿着鱼竿,似在垂钓,忽然他手中的鱼竿动了动,那渔夫丝毫不慌,待那水面?平稳,猛地一把,将鱼竿提了起来,有?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浮出?水面?,待定晴一看,原来是只枯树枝,他一笑?,似自言自语道?“空欢喜。”
话落,船尾一动,有?一人顺着爬了上来,正是方才离开?的阿限,他道?“燕王及时赶回,任务失败。”
渔夫又甩出?一杆子,方道?“上京城那边,应该还有?几个能用的人,将消息递过去,女儿出?事,父亲怎么能不知道?呢?”
阿限一怔,这么做,赵沁的处境,岂不是更危险?他犹豫了片刻,未在多言,道?“属下知道?了。”
*
江絮醒来时,已经是夜晚,船舱内十分昏暗,外?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像是行船的声音,她愣了愣神,一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船开?了,那应该不止一日了。
伤口已是没有?先前那么疼,她抬手摸了摸,有?包扎的痕迹,应是昏迷之时,有?人替她上了药。
那个阿限,下手看似狠毒,实则伤口并不深,江絮猜他多半是想泄愤,故意如此折磨她,并非想要杀她。
那会子她会晕倒,多半是因?为她突然放松下来,又失了些血,伤了元气所致,昏迷后,睡了一觉,她力气恢复了些,许是躺久了,她这会竟是有?些饿了。
略坐了坐,忍不住下床,点?了油灯,还未出?门,忽听有?敲门声,她一顿,忙道?“是谁?”
门外?人道?“是我,林敬。”
江絮忙开?门,见林敬提着灯笼站在门外?,她奇怪道?“林先生怎么这会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她虽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但听不到船上有?动静,想来已经不早了,他怎么会过来?
林敬垂眸,看了她一眼?,昏黄的烛火,都盖不住她苍白的面?色,温声道?“医官说你差不多该醒了,我来看看。”
江絮顿了顿,忽然想起,她昏迷前,隐约感觉到,被人抱了起来,她虽看不清脸,但还隐隐记得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梨木香,好似跟林敬身上有?些像,但又不敢确定,她道?“多谢先生惦记,我已经大好了,时候不早了,先生还是早点?歇着吧。”
林敬眉心一蹙,少见的有?些气恼,道?“江絮,你的命,并不只有?你一个人关心!”
他说着,指着屋内的铜镜道?“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怕是白无常见了都自愧不如。”
江絮神情一滞,一时不敢置信,这话会是林敬说出?来,又见他眉心紧皱,猜他恐怕是生气,她略想一想,知道?他为什么生气,解释道?“我真的无事,只是看起来有?点?骇人罢了,吃点?东西,再睡一觉就好了,你莫要担心。”
江絮原就受着伤,这会子又饿着,说话声比之往日,微弱不少,听得林敬心头一惊,心中叹气,本就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且她还病着,何苦与她置气,遂道?“我想着你该饿了,从厨下带了些吃食来,还热着,正好可用。”
江絮见他从身后拿出?食盒,提进屋内,摆在桌面?上,一眼?看去,盖是适合病人食用的清粥小菜,再一想他来的那么及时,心中已经猜到,他恐怕是一直在这边候着,听到她的动静才敲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越发愧疚,她实在不值得他如此对待,她亦没办法给回应。
林敬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抬眼?道?““江絮,即便?你我只是普通同僚,见你受伤,我如此做亦是应该的,你不用因?此有?负担。”
“再者说,关心你,是我自己的意愿,能够照顾你,我甘之如饴。”
他说完,不见她动作,遂道?“你再不过来,这些饭菜可都凉了,厨房已经熄火了,再想吃这样的,可就没有?了。”
江絮听他这威胁小孩似的语气,只觉有?些搞笑?,林敬想怎么做,不是她能勉强的,且恐怕是自己昏迷一事,当?真吓到他了,才会让他如此,待日后她离开?上京城,两人终会渐行渐远,她了解他,他有?抱负有?理?想,他的人生在上京城,而她不是,遂不在犹豫,道?“今日多谢林先生。”
林敬不在言语,只盯着她将饭菜用下,方提着食盒站起来,边走?边嘱咐道?“这几日你就多休息,其他事都莫要多想,早点?休息,早日康复。”
江絮吃了饭,精神越发好了,她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夜深露重,林先生早点?回去。”
林敬不语,见她关了门,并未离开?,只盯着门框,看了好半晌,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却又不敢说,且说了亦无用,只能这样离开?。
他提着灯,上了甲板,夜风很大,吹得灯笼东倒西歪,月光照在甲板的桅杆上,投下大大的影子,他看过去,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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桅杆下坐着一个人,林敬还未说话,那人已经走?了过来,似嘲弄道?“林先生,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的滋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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