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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以后叫我侯爷

阎云舟对这一句“娇花”实在是有些无语,将身上这像是膏药一样的人扯了下去:

“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大梁第一娇花。”

阎云舟抬手便将人按在了床上,宁咎顺势也将他拉了下来,凑到人的耳边不怀好意地笑道:

“乖,娇花,泄欲伤身,咱忍忍。”

阎云舟气笑了,若是他腿脚好,肯定将人踢出去:

“嘴上没个把门的,不闹了,起来,洛月离明天开刀真没问题吗?”

阎云舟将钻到了被子里的人挖了出来,两人躺到了一个被窝里,宁咎的腿贴在了那人冰凉的小腿上,帮他暖着:

“就是刀口增生了,里面应该有些炎症,重新清理缝合就行,不是太大的问题,这若是在我们那的医院,三天不到就能出院了,不过我看着他确实是太瘦了,三年前的那一箭说到底确实是不轻,之后可能也没有什么机会好好调养吧?”

从前那一箭到底是腹腔开刀,在这个时代可算不上轻伤了,不过听着阎云舟的话,洛月离这几年过的应该不输他从前。

“他整日的忙,哪来的时间调养,希望这一次能安生在府上调养一段时间吧。”

显然,阎云舟对洛月离的身体也有担忧,这一次李彦都已经将人连夜押到了他的府上,没理由再让人轻易出去。

第二天一早,阎云舟和宁咎便到了隔壁的院子,毕竟李彦还在,他们总要过去拜见一下的,到门口的时候宁咎还侧头跟做贼一样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被阎云舟给拉了进去。

昨夜李彦没有在院子里留人,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只是知道早上进去伺候的时候,陛下和洛大人都在主屋内。

昨天这一晚可是不太平静,陛下在,这院子的主屋自然是要给李彦住的,洛月离回来便要去厢房,但是厢房毕竟是好久都没有人住了,即便是临时打扫了一下,但是前两日多雨,屋内的潮气总是挥散不去。

李彦带人过来是养身体的,怎么可能让他住厢房,但是时间已经晚了,他们又是临时过来,再找院子也还是麻烦,李彦便拉着洛月离回了主屋:

“老师去榻上吧,我就在外面的软塌上。”

洛月离看了看外间的软塌,不过就是一个日常休息的美人榻,李彦这个子恐怕脚都落不到榻上:

“陛下进去吧,我去睡那软塌就好。”

李彦不由分说就将人给按在了床榻上坐下,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看着这人客气将自己往外推的样子他的心中就不舒服:

“这不是皇宫,也不是朝堂,怎么老师现在和我在一个屋子都嫌弃吗?今晚那软塌谁也别想睡了,我就不信我们都睡榻上这榻能塌了。”

说完他的动作利落地就开始解腰带,洛月离也知道他的轴脾气,是,这里不是朝堂,他也可以暂时不将他看做这大梁的君王,看着那脱的只剩下中衣的高大青年,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李彦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大梁陛下才是一个到他胸口的乖巧少年,忽然间他便松了口:

“这院子的后面没有温泉,让人送些水进来吧。”

李彦一下就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一样,再抬眼便看着洛月离也开始宽衣了,忙出去吩咐外面的人送水。

不知道是不是一晚的同塌而眠,今日阎云舟过来的时候还想着李彦会不会臭着一张脸,却没想到到屋内的时候,那年轻的帝王好像是一身的毛都被顺了下来的大型犬,坐在厅中的桌前,眉眼都舒展了起来。

还不等宁咎行礼,李彦便开口招呼:

“免礼,就猜到你们一早会过来,一块儿用早膳吧。”

阎云舟点头便微微眯眼瞧了瞧一旁漱口的洛月离,真是难得啊,这三年来,两个人每一次对上都会闹出些不愉快,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洛月离怎么哄好的李彦?

因为今日手术,洛月离禁食禁水,饭后宁咎便开始准备了起来,依旧还是杨生给他做副手,提前让人将从前在军中用的麻药给熬好送了过来。

“陛下这屋子里需要先消毒,您先去厢房等吧。”

洛月离坐在榻上没说什么,倒是李彦那眼中已经写满了“紧张”二字,还是阎云舟开口:

“陛下,走吧,宁咎说这不算太严重,我们出去等。”

宁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

“怕吗?”

洛月离微微摇头,笑了一下,有些苍白的脸色依稀能瞧出几分三年前的风采:

“怕什么?这一次比上一次情况好多了。”

是,宁咎也想到了上一次开刀的情形,那个时候洛月离被亲兵送回来,一身的血,箭簇就插在下腹,洛月离更是将整个幽州托付给了他,他也笑了一下:

“嗯,和那次比确实好多了,喝药吧,喝了以后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宁咎已经让人用酒精将整个房间尤其是放在中间的软塌消毒了,这一次他带过来了一个很精致的箱子,里面正是他自己的手术刀具,戴上口罩,戴上帽子,铺好了无菌布,他再一次给手术刀等用具消毒。

熟悉的手感,就像是陪伴了他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他熟练地划过了伤口,探查了腹腔,重新消毒,清创,周围组织有些红肿,他将清理了一遍组织之后小心地剔除增生严重的地方。

这个手术对外科医生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高难度的手术,甚至在现代门诊都可以做:

“右一针。”

这一次宁咎带来了数量不少的可吸收缝合线,他用了蛋白线来缝合了腹膜和肌腱还有肌肉层,到表皮的时候才换了线,这样可以免去后面拆线的麻烦。

李彦在厢房坐不住,到了院子里站着等,好在这个手术没有用多长的时间,宁咎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才一个时辰不到,见他出来李彦立刻上去,阎云舟都站起身跟了过去:

“怎么样?”

“已经重新缝合了,看,这是剔下来的增生的部分,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去,他这会儿还没醒来,为了防止感染和抻到伤口,这几天最好不要动地方,这院子也要减少人的来往,进出需要消毒,吃的方面一会儿我会吩咐厨房。”

李彦看了看杨生手中那托盘上的东西,心里没来由地有些七上八下的,这,这是切下来的?阎云舟白了宁咎一眼,这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李彦立刻进去守着了,宁咎这才到阎云舟身边:

“一大早就出来了,回院子吧,早上的药喝了吗?”

“喝了,喝了,你看着我哪敢不喝啊,你不在这儿看着点儿吗?”

“洛月离醒来少说还有半个时辰呢,带你回去歇会儿,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阎云舟由着他拉着回院子,不由得问道:

“看什么?”

“洛月离那身体皮包骨似的,怎么说也是个官老爷啊,怎么搞的?这伤口恢复需要蛋白质,我去厨房安排一下食谱,还有你的,你也得补充蛋白。”

洛月离醒来后宁咎过去看了一眼,李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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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离开的,阎云舟则是派人到了洛月离的府上,将惯常伺候他的人都给接了过来,好歹是能让他用着顺手。

也是下午的时候阎云舟才得到了宫里来的消息,说昨夜到了八百里加急说是淮江上游的堤坝决堤了,宁咎听到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这个年代堤坝决堤应该不算是小事儿。

阎云舟有些沉默,最后还是出声:

“煜安,你陪我去隔壁一趟。”

宁咎看着他的脸色不太好便也没说什么,扶着他过去,洛月离此刻已经醒了过来,麻药的劲儿过去,伤口还是有些疼的,他披了衣服斜靠在软枕上,手中还拿着一本好像是账册一样的东西,听到声音以为是李彦又回来了,连忙藏了一下。

待看到进来的人是阎云舟,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身边伺候的小厮许常躬身行礼:

“拜见王爷,侯爷。”

宁咎本来落在洛月离身上的目光一下被这一声侯爷给拉到了那个小厮的身上:

“你叫我什么?”

“侯爷。”

宁咎忽然笑了,是啊,他想起来,他现在不是什么狗屁王妃了,他现在是侯爷了,这几日身边的人都叫他宁公子,宁公子的,他都忘了他现在有爵位了,忽而转身看向了身边的人嗔怪道:

“你瞧瞧你身边都是什么人啊?不懂得与时俱进,我现在是侯爷。”

阎云舟有些无奈还好笑:

“是,暗玄,去告诉府里的人,以后都别称宁公子了,叫侯爷。”

暗玄在旁边也憋着笑: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

阎云舟拿他没办法,抬步到了洛月离的榻边坐下,目光瞟了一下他被子底下露出了一个角的册子:

“还藏,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把你手头的事儿放一放?”

洛月离按了按眉心:

“这就放。”

“淮江堤坝决堤的事儿我知道了,赈灾的粮饷户部有些吃紧吧?”

洛月离沉默半晌才开口:

“去年南境打仗,西部为防西域进犯也增加了不少的军费,这两年上缴国库的税收不过是将将够用罢了,现在还不是雨季,淮江便决堤了,这后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宁咎坐在了一边不插嘴,心里却暗暗想着,洛月离现在这个职位换到了现在那不就是财政部部长吗?现在这两人讨论的话题可不就成了全国性的财政问题?

阎云舟从他的手中拿过了那本册子,这两年他很少主动插手朝局,但是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我听说参你的折子都已经堆满了御案了,你啊,还是好好保重些身体吧,你之前主张土地清丈,这朝中都掀开了锅,现在上到勋贵门阀,下到地方乡绅,一个个的巴不得你病死了才好。”

阎云舟低头看了看这手上的册子,册子上不是别的,而是在洛月离的坚持下,先清丈的京郊一片土地的结果,这上面记载的民田数目比之圣祖时期整整少了一半的数目,这京郊如此,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不知道是何等光景呢。

洛月离见他抬头哼笑了一声:

“吃惊吗?这民田之数骤减了近一半,税收,租赋,劳役都跟着骤减,现在朝廷的国库没有银子,修不了水利,养不了军队,却肥了那些门阀和乡绅,这短短七年的时间,李启便将大梁变成了一个空架子。”

阎云舟的脸色越发阴沉,这几年他不常上朝,他知道李启在位的这几年,朝中积弊不少,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到底没有像洛月离那样看的清楚,朝廷没有银子,想做什么都做不了,长此以往,国之难安。

也难怪洛月离的面上每日都没有什么笑模样了,若是他每日对着这些账册,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阎云舟闭了一下眼睛,收走了账册:

“刚开了刀,不是小事儿,你现在就是想做什么,陛下也不会放你出去的,这些我拿走看看,你且歇着吧。”

阎云舟由着宁咎扶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这一天下午,他连每日的午觉都没有睡,便一直靠在软塌上看手中的账册,宁咎都绕了一圈回来,见那人还抱着账册,他将药茶递上去:

“你这是也要学洛月离啊?歇歇,喝点儿茶,给我看看。”

说着便从他的手中抢过了账册,这账本放在现代是不是没个省部级都碰不到的东西?

宁咎看到那上面是本账目,对比了现在和圣祖时期,土地的清丈面积,用途和所属:

“怎么会少了这么多呢?剩下的那些土地去哪了?”

同样的测量方式怎么会少了这么多的地?

阎云舟知道他可能不是很了解这些,便开口解释:

“圣祖年间,圣祖爷对分封的王侯,还有各级官员可得多少土地都有过详细的规定,那个时候大梁初定,又鼓励农户开荒,土地的数量比之前朝都有大幅度的增加,这些农户上缴银粮便是国库收入的大头,这个制度被一直延续了下来。

先帝在位的时候,吏治清明,国库的税收也一直很稳定,但是李启继位以后,魏氏一族因为外戚的原因做大,朝野上下,官职买卖成风,动辄便是大笔的银子进了上官的口袋里,这些银子从哪来啊?还不是要从这些农户的手中来?”

阎云舟点了点他手中的账本,随即继续开口:

“李启在位期间,地方做大了很多的门阀,他们兼并土地,天灾年间从农户的手中低价买来土地,将原本应该种田纳粮的农户变成了佃农,而他们又想着办法将兼并得来的土地以各种名目瞒报,最终就是这账本上的样子了。”

宁咎眉心微蹙,他听明白了,这地方豪强想要官职,在野的朝臣想要升官,这就免不得使银子,最后这银子都出在了那些农户的身上,大梁的税收依靠土地,那些土地便相当于税基,这些人做法的本质就是侵蚀税基。

宁咎用手里的账册扇了扇风,翘起了二郎腿,叹了口气:

“这可不是简单的量一量土地就能解决的问题啊,官职买卖,上行下效,这样的事儿已经延续了七八年,官场上有些官吏,即便从前有些不想送礼的,为了保住现在的位置不被旁人给挤下去也会效仿,这贪腐,卖官已经成风气,这股风若是杀不住,再量多少遍的土地也是白搭。”

若是朝廷的动作重了,那些官绅不敢明着抵抗,在丈量的时候将土地给还回去,等到这股风一过去,那些农户还不是从前被怎么欺压,以后还被怎么欺压吗?

阎云舟听完这话倒是颇为意外地瞧着他,眼中的赞赏不加掩饰:

“侯爷高见啊,这一席话就说到了要害上。”

听这阴阳怪气的话宁咎笑骂地拧了一下他的手臂:

“怎么?真将我当成了只会开刀的大夫了不成?”

“不敢,不敢。”

阎云舟说话间瞧了瞧宁咎的脸色之后才出声:

“煜安,后日我想上朝。”

宁咎立刻抬头:

“你要上朝?你这腿怎么上朝啊?”

阎云舟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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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盖,没有手杖没有人扶着根本走不远,更不要说上朝要从青华门走进去,还要站不知道多久的时间,他哪放心的下?

阎云舟拉着他的手颠了颠:

“没事儿,上了殿上陛下会赐座的。”

李彦总不可能真的让他一路站着上朝,宁咎拧着眉心,手中拿着这账本:

“是不是因为这清丈土地的事儿?”

阎云舟也不瞒着他:

“洛月离一时半刻都不能上朝,如今朝中支持清丈土地的人并不多,苏家自然是站在陛下这边的,不过这无异于和整个世家门阀作对,即便是朝中老臣,又有几个像苏太师这样身子正的人,这一股浪刚刚起来,不能就这样让它淹没下去。”

阎云舟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厉色,他看向宁咎,眉眼深沉:

“战局已开,轻易退不得。”

这就是为什么洛月离一直拖着都不肯来治伤的原因,清丈土地只是一个开端,朝中反对的声浪迭起,这个时候他们若是不能坚持,那么后面跟随他们的朝臣心中就会打鼓,想着是不是他们退却了?这一波声浪若是被压了下去,想要再次提起,只会比现在更难。

宁咎从他提起上朝那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人这哪是要去上朝啊,这分明是去打仗去了,从前是真刀真枪现在是唇枪舌剑,哪个也没比哪个好到哪去,而且,这一次他上了朝,以后还能停下来不成?

他还想着等阎云舟的身子再将养将养就给他做膝盖上的手术呢,这一次若是折腾着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问题,但是若让他放着现在的朝局不管肯定也不现实。

各种想法都在宁咎的脑子里过了一边,最后他抬起了头开口:

“不行,你还是不能上朝,你想要上朝不就为了将洛月离想做的事儿坚持下去吗?为了让那些跟随的朝臣心中有主心骨。”

阎云舟没有出声,便算是默认了,随即宁咎便干脆开口:

“我现在是宁远侯,应该也是可以上朝的吧?”

阎云舟一顿,声音都提起来了一分:

“你要去?”

宁咎施施然放下了手边的册子:

“是啊,我有什么不能去的?若是论功行赏,这京都的大门都是我给轰开的,再说,朝野上下都知道我是你的王妃,我在朝中的意思,自然就是你的意思。”

阎云舟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不过宁咎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他的意思自然也就代表他,倒是也能起到些安稳人心的态度,但是毕竟宁咎从未上过朝,宁咎直接坐到了他的软塌边上,再一次试图说服他:

“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是不是你想达到的目的我去上朝都可以达到?你说你去,站不能久站,时间长了身体也受不了,那些朝臣看着你,没准心中又在想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挂了呢。

再说,要论战斗力,在马上我比不得你,这嘴还比不过你吗?我没有和你说过吗?我博士毕业答辩的时候舌战群儒,力压八方,还不说区区几个朝臣。”

宁咎抬起手臂,那架势是十分的足,阎云舟自然是听他讲过他从前答辩那只辩不答的狠辣操作的。

阎云舟有些头痛地,侧身撑着额角,语气有些无奈:

“可是你还没有上过朝啊,人你都认不全,万一你上去战斗力太强,敌我不分,误伤友军怎么办?”

“这凡事儿都有第一次的嘛,你也不是一出生就会上朝啊,再说,朝堂上总不能一个我认识的人都没有吧?你给我找几个友军呗,到时候提醒我一二,或者约个暗号什么的?”

阎云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上朝堂还要搞暗号的。

“你认识的人多是从前军中的武将,现在李寒他们不少都去北部驻军了,这朝中你认识又靠谱的也就苏北呈了,但是朝堂之上哪能随意出声,约什么暗号你能保证你次次都能看见?”

但是宁咎没有被这一点儿的问题打败,晚间他和阎云舟一块儿去看洛月离的时候还提起了这个事儿来,几个人正说着话的功夫,李彦便从宫里过来了,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说笑声,仔细辨别着洛月离的声音,有好久他都没有听过他这么纯粹的笑意了。

洛月离听着这想法还真是被逗笑了:

“侯爷的战斗力我是知道的,你别说,他替你去还真是一个办法。”

李彦迈进了门槛: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见他过来,阎云舟起身欠身行礼,洛月离也要撑起一些,被李彦忙给按回去了:

“快躺下,好些了吗?伤口处疼不疼?”

看出李彦是真的紧张,洛月离也没有敷衍:

“下午的时候有些疼,这会儿好些了。”

听着这个还算认真的回答李彦才算是舒坦了些:

“用晚膳了吗?”

“还没,陛下用了吗?”

“这不过来蹭饭的吗?”

阎云舟命厨房这个时候上晚膳,洛月离还不能下床,李彦不想他一个人坐在榻上用,便让人将桌子搬了过来,四个人围着坐下,晚上都是按着宁咎交代的方式上的,很多的鱼,宁咎亲自给阎云舟盛了汤:

“这是我让人备的菜,你们两位都需要补充蛋白,这鱼肉最好了,以后顿顿都有。”

李彦就坐在洛月离的榻边,听了这话也亲自给洛月离盛了一碗汤,随即问道:

“你们方才聊什么呢?欢声笑语的。”

洛月离看了看宁咎笑着开口:

“我如今上不了朝,土地清丈刚开了口子,王爷想着后日上朝定定那些朝臣的心神。”

他的话音停在这里,李彦立刻看向了阎云舟,眼中的担忧明显;

“阎哥你的身体可以吗?”

他可是知道这段时间的朝堂的,每日那群朝臣是吵的脸红脖子粗,阎云舟去年冬天病成什么样他是知道的,王府都险些备了夀棺冲,现在受得了上朝吗?

洛月离这才笑着开口,这一会儿他的神色放松,半靠在迎枕上,这才瞧出几分从前那狐狸的模样:

“就是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宁侯爷说要替他上朝,王爷怕他在朝中敌我不分,闹了笑话,正说要给他找哪个帮手呢,但是算来算去这朝中他认识的人也就是苏北呈。”

李彦听到这里的时候倒是眼前一亮:

“老师,你还漏算了一个人。”

青年帝王撂下了筷子,面上显露出了几分揶揄之色,目光略过眼前的几人之后出声:

“宁侯在朝堂上可不光认识苏北呈,他还认得朕。”

真要是论起来,宁咎才见过苏北呈几面?但是南下的时候,他和宁咎可是几乎日日都能见到,他这说辞就连阎云舟和洛月离都愣了一下,但是细想之下,倒还真是如此,那大殿上,恐怕宁咎最熟悉的人不是哪位朝臣,而是端坐在龙椅上的当今陛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这强大的关系,去上朝关系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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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竟然是皇上,哈哈

坐等宁侯爷上朝嘎嘎乱杀吧

第122章侯爷上朝

风华阁书房中的桌案处,一个身穿束腰靛青色长衫的人端坐其后,眼前是不少的账本,都是从洛月离那边拿过来的,从早膳都现在,宁咎几乎就没有动过地方。

他看的也十分的快,面前有一张大大的宣纸,上面用尺子画出了几列的表格,宁咎手中的也不是毛笔,而是他原来自制的铅笔,一边看那一堆的资料一边将有用的信息表格化,嘴里还不忘吐槽:

“你说那群大人们是不是每天都很闲啊?你看这本,就是一个耕地变成水塘不在测算面积的事儿,三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你看看他写了多少?整整一沓纸,还引经据典,净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宁咎看了几本这罗里吧嗦的文章实在是忍不住的头痛,甚至有些同情李彦和洛月离他们,屁大点儿的事儿写这么长,也真是够受的。

阎云舟看着那桌案上早上还一摞子高的奏折,这会儿已经下去一半了,他撑着起身,亲自给他端过来了茶:

“先喝点儿水,这一天的时间,你要将这些都看完吗?”

宁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茶盏:

“自然要都看完就是舌战群儒也要有数据做基础啊,这些东西我若是不理顺了到时候真的丢脸了怎么办?”

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宁咎不可能明日就真的大咧咧地只身上朝,阎云舟笑了一下: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宁咎随手整理了一下刚才看完的那一本,侧身看着身边的人忽然笑了一下:

“还真有,你给我讲讲我这个侯爷有多大?几品?”

刚穿到这里的时候宁咎就被送到了王府中,那时候阎云舟日常也不上朝,之后大半的时间就都在打仗,以至于宁咎其实到了现在也不是很了解大梁朝的官职,连他自己这个侯爷是几品都不知道。

阎云舟坐在了他身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眉骨,好笑又无奈的感觉,这个明日都就要上朝的人,现在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几品的官,宁咎撂下了笔,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直了直腰背:

“快说啊。”

阎云舟轻声给他解释出声:

“你现在的爵位是宁远郡候,属于正三品的爵位,是圣祖爷开国时候给宁家先祖的侯爵封号,世袭罔替,到你现在这一代已经传了有六代了,陛下登基的之后还特意下旨着你继承侯爵,并破格享有正二品的俸禄。”

宁咎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你呢?你是几品?”

阎云舟深沉的眉眼里似乎戳着几分笑意,声色低哑醇厚:

“你觉得我是几品?”

宁咎哼了一声:

“一品呗,你们家这王爵也是世袭罔替?圣祖分封的?”

阎云舟点了点头,幽幽叹了口气:

“是,开国分封了三位异性王,我们阎家的先祖便是其中一位,三位异性王都是武将出身,另外两家这些年来,主家已经没有什么子弟去从军了,倒只有我们家一直守着北境。”

宁咎也表示理解,这个时代这种嫡长子继承制度确实很难保证后代继承爵位的质量,看他这个例子就知道了,能让圣祖爷分封一个侯爵,这宁家的先祖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但是再看看之前那宁家的一大家子,没一个有出息的。

宁咎抬起手肘驻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手托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眼前人,阎云舟有些好笑:

“看什么呢?”

“你说你们家的家风还挺正啊,都这么多代过去了,还是世代戎马。”

阎云舟的父亲,哥哥几乎都是为了北境奉献了一生,而且这阎家还没有三妻四妾的封建陋习,这可真是够难得的了。

听了他这话阎云舟倒是半点儿谦虚都没有地受下了:

“嗯,你知道就好,饿不饿?让人上午膳?”

宁咎拉住了他一下:

“等等,还没问完呢,你说我这个爵位是正三品,但是享有正二品的俸禄,那我现在到底是正二品还是正三品?”

这个区别还是挺大的,阎云舟看着他对官大官小这执着的态度也笑了:

“从圣祖爷起便为分封的爵位划分了等级,郡候是为正三品,只要这个封号还在便是正三品,你毕竟不是白身,我朝没有一门双侯的先例,所以陛下封赏的时候也不好将宁远郡候的封号去了再重新给你封一个,所以只能让让你袭爵,提高俸禄,不过虽然还是正三品的头衔,但是有那一封圣旨在,一切礼遇都是正二品的待遇。”

宁咎这才算是搞明白一些:

“成,我明白了。”

午膳之后宁咎还要再去桌案那边却被阎云舟一把给拉住了:

“侯爷留步,侯爷明日就上朝了,这朝服总是要试试的吧?”

宁咎的眼睛都亮了一下,他都忘了这一茬了,对啊,他明日上朝要穿朝服啊:

“我还有朝服呢?不会是宁老匹夫的吧?”

总不能让他穿着宁文鸿从前的朝服吧?他想着都膈应,阎云舟看着他但笑不语,只是对着门口的暗玄摆了摆手,暗玄立刻会意地出去,宁咎都有些好奇地探了脑袋一个劲儿往暗玄那边看,阎云舟瞧着他那样子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却还是故作严肃地扣住了他的手臂:

“坐好,你第一次上朝,礼仪不能出错,一会儿我详细给你讲一遍。”

宁咎一边答应着一边看着暗玄的身后跟着几个小厮,几个小厮的手中抬着一个架子,那架子上放置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套绯色朝服。

“这,这是新的?我的吗还是你从谁那匀过来的?”

宁咎不确定地看向了阎云舟,他知道古代朝服这个东西做起了颇为费工夫,临时做肯定是来不及了,他以为这是阎云舟从别的三品官那给他匀出来的,阎云舟瞟了他一眼:

“净胡说,朝服岂是能匀的?这是圣旨下来之后,外廷司衣处送过来的,当年我命人赶制了两套出来,一套随着你的身子一并下葬了,一套我留了下来。”

阎云舟抬手抚了一下那绯色的朝服,这三年中他无数次都在想象,宁咎穿上这一身衣服会是什么样子,宁咎看出了他眼底的一抹伤痛,他哪能不明白,这件衣服这人这两年指不定一个人看过多少次。

他捏了一下阎云舟的手指,笑着逗趣:

“哎呦,王爷这是什么眼神儿啊?眼睛都要黏上去了,羡慕我的新衣服啊?羡慕也不能给你穿,来人,更衣。”

说完宁咎手臂一伸,衣服这等别人伺候的样子,这衣服说实话他还真是不会穿,阎云舟抬手挥退了要上来伺候的小厮:

“好,我亲自伺候我们侯爷更衣。”

圆领绯色束腰长袍,袖口鎏金云纹,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脚上一双黑色蜀锦的踏云靴,宁咎本就身子笔挺,这一身气派的朝服一上身,眉宇间自带了几分清冷和傲气。

如点墨一般的眸子向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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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看了过来,宁咎轻展袍袖:

“怎么样?”

动作间便真的像是那年少得志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一般,阎云舟的目光错都不错地凝在了他的身上,这一幕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如此刻一般让他如此眼前一亮,阎云舟一点儿也不吝啬夸赞之语:

“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啊,我朝四品以上才能服绯,我们侯爷这一上朝,不知要羡煞多少朝中人?”

阎云舟方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想让宁咎站在他大殿上,这样的宁咎他真想藏起来,宁咎却笑了,正四处瞧着身上的衣服,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补子:

“这上面秀的是狮子?还是老虎?”

“是老虎,宁远郡候同三品武官,用虎补。”

宁咎不由得低下头来欣赏着那精致的绣工,这可都是一针一线秀出来的,放在现代拍卖都是天价,他看了半天抬眼:

“哎,对了,你的朝服前面绣的什么?”

他从前接阎云舟下朝过一次,但是那一次他哪有功夫注意阎云舟身前绣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品亲王同一品武将一样,是狮子补,三年前陛下登基,又赐蟒服,所以若是上朝我可穿蟒服。”

宁咎瞧着那人:

“给我看看呗。”

说到底他是个现代人,对这古代一品亲王的蟒服总还是有点儿好奇的,阎云舟拿他没办法只得摆手:

“快去拿吧,过来给我们侯爷长长见识。”

宁咎……说的他很没见识一样。

直到那一身蟒服被送到了他面前,依旧是正绯色的底子,但是这身蟒服可比他身上的这一件要华贵多了,金色的四爪巨蟒盘旋在那衣襟上,栩栩如生,蓝色的衬纹让那蟒有一种腾空而翔的感觉,尊贵,华丽,又不失那种镇压一切的雄浑气势,当真是顶级的做工,顶级的艺术品。

宁咎的手小心地摸了摸那衣服上绣着的蟒,阎云舟瞧着他这没见识的样子抿唇轻笑,倒是也不曾打断他,半晌宁咎才幽幽出声:

“这官大就是不一样啊,难怪那些个官员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爬,就冲这朝服,有几个不心动啊。”

说完宁咎叹了口气,这哪是一件朝服啊,这是权利的象征。

昨日阎云舟就因为看那些个册子中午都没休息,今日宁咎赶着人到了榻上:

“你睡一会儿,我再去整理一下那些文书,等你醒来再教我规矩。”

阎云舟倒是也没有拒绝,踏实地睡了过去,宁咎再一次梳理了一遍大体已经得出了几个结论了,等到阎云舟醒来,这屋里便又开始上课了。

阎云舟将文官,武将身上的补子样式都和他说了一遍,以便他能分辨那些朝臣的官阶:

“我朝武将无例外情况都是骑马上朝的,明日我会让暗玄跟着你,路上若是遇到官阶高出你两阶的官员要引马回避,暗玄会提醒你的,到了青华门后,你便跟着苏北呈一块儿进去,路上遇到比你品阶高的要到一旁让行,苏北呈与你同为三品,你到时跟着他一块儿便好。”

“与官员见礼的时候……”

宁咎一项一项地记着,但是这规矩实在是太多了,半个时辰后,宁咎仰倒在了榻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啊,救救我,怎么这么麻烦啊,比方程式背着都费劲,这都谁搞出来的礼节?”

宁咎从到这里之后一直“野蛮生长”,哪怕是他刚到王府中的时候,念在他从小被养在庄子上,阎云舟也不曾要求过他礼仪和规矩,后来到了北境,先不说那边都是些大老粗,单论身份,他也只需要给李彦行个礼就好了,哪有现在这么多的繁文缛节?

阎云舟起身冲着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起来,昨日是谁信誓旦旦要代我上朝的?”

宁咎一把将被子裹在了屁股上,抬手拄着下巴回头瞧着他一挑眉:

“我年少无知不行啊?净想着上去大杀四方了,哪记得我又不是一品亲王,一路上还要给人点头哈腰的打招呼让路。”

阎云舟是正一品亲王,出去,除了面见皇帝和太后,便没有能让他避让低头行礼的朝臣了,人家多省事儿啊,倒是他自己,三品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这是京城,一个砖头砸过去没准都能砸到好几个三品。

阎云舟施施然出声:

“后悔了?那明日便我去吧。”

宁咎翻身起来,白了他一眼:

“做梦。”

宁咎去隔壁给洛月离换了两次药,见他精神还好的时候便将整理出来的表格和他说了说:

“我看了一边那些文书,这一次京郊的土地清丈,土地数目骤减的原因和名目无外乎是三个。

第一种,是更改土地性质,这上面同一地方的田地,有些变成了水塘,温泉,林地而不符合这一次被清丈的耕田性质,从而并没有被纳入清丈范围。

第二种,门阀世家兼并了大量的土地充作了私产,变成温泉,别院。

第三种便是一些底层的农户想出的办法,将自家的田产记在附近的举子名下,举子的田产可免税,这样的土地自然也不在清丈范围内,这一来二去,便少了这么多。”

洛月离看了看宁咎手中那长长的一张纸,目露惊讶:

“一天的时间你都看完了?”

“不光是我,阎云舟帮我将那些啰啰嗦嗦的文书中有用的部分圈了出来,我再归纳整理,现在看来大体是这几类,不过,就是这几类就足够头疼的了。”

这里面哪一项都不是一块儿好啃的骨头,李彦照旧是晚上过来,几人都在洛月离的屋子里,他先是去看了看洛月离的脸色,比昨天精神好了些,这才开口:

“都等朕用晚膳呢?”

阎云舟笑道:

“是啊,就等着陛下了。”

晚膳后洛月离将按几点的要点递给了李彦:

“陛下看看吧,这京郊土地的清丈可不是一个小问题。”

李彦看完脸色也不好看,其实这些问题他心中也有数,只是他登基以来民心不稳,南境去年又在打仗,他这才一忍再忍,没有大的动作,但是现在看来,若是再不动一动,这帮蛀虫就要将大梁给蛀空了。

“宁侯明日上朝?”

他看向了宁咎,宁咎点头:

“是,陛下,此次土地清丈名为清丈,其实很多的地方根本就没有量,勋贵们圈起来的地没有量,那些免于纳税的举子的土地也没有量,下午我和王爷商量了一下,由他写一封奏疏,我明日带到朝堂上。”

李彦看向阎云舟:

“阎哥,你写了什么?”

他登基三年,除了朝贺,年节这些例行的折子之外,阎云舟几乎就没有上过什么折子,阎云舟转头看着他:

“陛下,臣在京郊也是有农庄,土地和别院的,多数都为御赐,这一次的清丈有名无实,臣会上书请户部入内丈量,多于御赐的土地都会如数上缴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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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没有想到阎云舟会上这样的折子,一时之间也有些心热,他虽然贵为天子,但是也有很多事儿不好做,那些门阀,勋贵抱团,就是他也莫之奈何,若是骤然下旨让户部的人闯进去,恐会生出无穷事端。

阎云舟这一封奏疏就是生生在勋贵中帮他撕开了一条开口,这大梁朝中确实有几代的世家,这些世家未必此刻都有人身居高位,但是盘根错节,盘踞在朝中的各个位置,但是若论真正的权势,勋贵,本朝之中又有几家能贵的过阎家。

圣祖爷亲封的三个异性王,另外两个早已经没落,只剩下了一个门楣,但是阎家却始终驻守北境,先焰王得先帝和端懿太子信任,现在的焰亲王阎云舟更是有从龙之功,哪怕是阎云舟这三年已经淡出朝堂,也交出了兵权,但是谁也不敢真的小觑他在朝中的力量。

“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子应劳的,倒是还望陛下明日对宁侯礼数不周之处多包含,臣已经教了他一下午的规矩和礼仪了,但是也不知道他能记住多少。”

宁咎…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对他智商有些侮辱的意味?

李彦倒是笑了:

“繁文缛节,错点也没关系。”

他不是在这京城中长大的皇子,十岁之后便去了幽州,那是海阔凭鱼跃,马背上长大的,诈一回来的时候就是他自己都不习惯,再说他和宁咎早就相识,又听说了他的来历,对他自然是不会苛责。

第二日天还没亮宁咎便被叫着爬了起来,他敢保证,这绝对算是他来到这里以后起的最早的一天,起来之后便是梳洗,更衣,阎云舟也跟着撑起了身子,被宁咎用手压了一下:

“你就别起来了,这个时候还有些冷,接着睡吧。”

没一会儿的时候伺候的小厮拿着手里的冠,看着宁咎那没有两寸长的头发有些犯难:

“侯爷,这冠?”

宁咎还没出声,一旁斜倚在榻上的人便笑了出来:

“拿过来。”

那小厮赶紧将冠和帽都递给了阎云舟,宁咎颇为配合地蹲到了他的身前,阎云舟帮他把帽子带上:

“好了,这样倒是也看不太出来,去吧。”

今日宁咎上朝,用的是阎云舟的闪电,青华门外已经有朝臣等候在此了,宁咎一眼便看到了苏北呈,冲着他走了过去。

如此年轻俊朗的身姿,又是一身绯红,宁咎在这一群绯红老头中可谓是鹤立鸡群,想要让人注意不到都难。

穿过了长长的白玉阶,宁咎凝望着那白玉阶的尽头,琼楼飞檐,带着无尽的威严的议政宫便耸立在他的面前,这一刻他说不出心中是一种什么滋味儿,他终将融入这个朝代,或许百年之后,史书工笔上都会有记载他的那一句话。

苏北呈一路跟着他,帮他指了指他需要站的位置,宁咎无视周遭打量的目光,直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出现,他才跟着朝臣躬身,山呼万岁。

李彦的目光自然是一眼便看到了队列里的宁咎:

“宁侯今日上朝了。”

有了陛下的这句话,这议政宫里的朝臣才一个个公然地看了过来,宁咎手中举着一个折子出列:

“启禀陛下,臣今日上朝是为了替王爷递上一封折子,还请陛下御览。”

小太监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奏折,李彦扫了一眼,上面写的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直接将折子给了张福:

“便由宁侯代王爷将这折子中的内容读给大家听听吧。”

宁咎接过了折子,清朗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上:

“臣近闻京郊清丈土地之举,民田乃大梁百姓之根所,亦是朝廷税收之基石,不可谓不重,臣一门蒙受多位圣祖之恩赐,京郊之所有多亩良田,奈何臣病之甚久,疏于打理,恐有下方因臣之病而有所疏漏之人致使田地荒废,特请陛下命人再次清丈,臣,阎云舟恭上。”

这一封折子念完,整个议政宫鸦雀无声,人人心中的想法都不同。

这阎云舟公然上折子请陛下到他受封赏的土地上清丈?阎家世代受皇恩,这家里就没有多出来的土地?还是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显示他阎家清廉?

也有人在想阎云舟三年前交出兵权之后便甚少涉足朝堂,以此来降低帝王的猜忌,但是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一封折子是不是就是被逼之下写的?

“王爷之意,诸位爱卿如何看?”

“陛下,臣以为,王爷想要清查王府的土地自可自行清查,没有上折子让陛下和户部帮他查的道理。”

“臣以为左大人此言甚是,陛下,朝中本就国事繁忙,岂能劳动户部去为焰亲王清查田产?这简直荒谬。”

宁咎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上蹿下跳地反对的官员,这些人心中想什么他都明镜一样,阎云舟若是开了这个让户部查私产的口子,那么后面他们在京郊的私产也要被清丈,可不是要抱团了。

“陛下,焰亲王此举实在是有因私废公的嫌疑,王爷若是病重不能起身料理,这不是还有王妃在,怎么也不能让户部的人去查啊。”

一瞬间议政宫中朝臣的目光都再一次汇聚到了宁咎的身上,宁咎恍然如梦初醒一样,戳着笑意看了看这些个官老爷:

“诸位大人是说我呢,是吧?你们放心,户部清丈我必然在测,全力配合。”

“王妃,这事儿算起来是王府的家务事儿,您尽可去家里料理,实在不必放在朝堂上。”

“没错,王大人说的是,既然王爷病重难起,便应该王妃主持清查,这本就是王妃分内的活,户部去清查算什么?”

这些人对宁咎的称呼忽然从宁侯变成了王妃,宁咎在心中冷笑,这是觉得他这个王妃不称职了?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这怎么能是家务事呢?我是阎王爷的王妃不假,但是此刻也是宁远侯,这关起门来是一家人,这出了门可是要两个府邸呢。

焰王府世代深受皇恩,土地,田庄不少,我若是独自去清查,这若是少了点儿还好说,这若是多出来了一些,指不定哪天诸位就会上书参宁远侯包庇焰亲王私圈土地。

这家事儿一下就变成了国事,所以,各位大人为了避免脱裤子放屁,还是最开始就让户部的人同我一同去丈量的好。”

说完宁咎还施施然加了一句:

“我们王爷还说了,若是底下有哪个不长眼的庄头私占了民田,此次丈量过后立刻归还,还附赠银两。”

说罢,宁咎再一次上前一步,微微侧身面对着这议政宫乌泱泱地一群人,他仿佛又找到了从前做报告的感觉,那架势端的是十足十,好似在开誓师动员大会,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慷慨激昂:

“诸位大人,我觉得这一次可是个好机会啊,你看你们平日里国事繁忙,也没有什么机会日日去下面盯着,这万一底下做事儿的有手脚不干净的,欺压百姓,私占民田的,这些人捞了便宜,最后有损官声的可是诸位啊,干脆这样,你们家里也和我们家一样,让户部的人都进去量了量,可不能便宜了底下的黑心庄头啊。”

众朝臣……

第123章睁眼瞎侯爷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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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一身绯红官服站在大殿上,浑身仿佛都沐浴着光辉,言语之间别的没有,主打一个恳切和真诚,一双眼睛期待地落在在场每一个官员的脸上,那目光就像是看着一群被下面黑心庄头糊弄还不自知的清正廉洁的官儿老爷。

那意思实在是太明显,浑身上下好像都写满了“快跟着我一起查吧,再不查,你就要被你们家黑心的庄头给糊弄了,然后还要你来背黑锅。”

在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就是李彦都没忍住轻勾了一下唇角,他属实是没想到宁咎还有这一手。

半晌之后才有人躬身开口,此人一身青色朝服:

“王妃此言差矣,这清查田产,整治庄头,本就是各个府中的家务事,古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宁咎十分抱歉地抬手打断了这一高谈阔论:

“这位大人先别云,能否告知一下您是哪位?”

宁咎看着他身上青色的官服,不断在对应昨天阎云舟给他补的课,青色的官服是七品到五品之间,他试图从他身上的补子辨别一下他的官职,但是这不看还好,一看,这是绣的啥?鸟?飞禽?

眼中再一次浮现出阎云舟昨天写给他让他背熟的补子表,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这几个动物别说是他没见过,这几个字都还是昨天阎云舟教他才认识的,他放弃了自己辨认,选择直接开口。

朝堂之上这样直接不给面子的开口问官职的宁咎可谓是第一人,那穿着青色朝服的人脸色都快和朝服一个颜色了,站在他身边的人看了一眼宁咎,打抱不平:

“王妃这话可是有失体面,这里是朝堂,王妃休要仗着身份撒野。”

宁咎之前的话可是将这一屋子的人都得罪的差不多了,这些人此刻自然逮到了机会便要借机打压他,这话一出宁咎的面色一沉,体内的熊熊战火都被这阴阳怪气的话给挑了出来,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出声:

“大人看着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不知道古人还有云,叫不耻下问吗?那位大人同我说话,我不识他的身份,问一句是出于礼貌,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撒野了。

再说,我若是不问清楚,回去怎么和我们家王爷交代啊?回头他问我,朝中哪位大人同我说了什么,我一问三不知,这样也不好吧,说实在的,我不光不识得他,我还不认识你,你是哪位?”

就连苏北呈都扭过来了脸憋笑,被站在侧前方的老爹一个眼神赶忙止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出来打圆场:

“侯爷,这位是翰林院修撰,吴保青,这位是光禄寺大夫,贺云善。”

宁咎借坡下驴,还用阎云舟昨天教他的礼仪装模作样地给对面两人施了一礼:

“两位大人有礼了,吴大人您现在可以继续云了。”

吴保青的脸色都是和名字还有官服一样的青,被这么一打断,方才那气势都弱下去了几分,但是想到岳丈一家,他还是开口:

“古人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府中土地,田铺本就是各位的家务事儿,于情于理都应该是由各府主君负责,再不济还有当家主母,怎能劳烦户部呢?”

宁咎听着他引经据典之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就在吴保青以为他被这番言论说服的没有话说了的时候。

宁咎忽然问出声:

“吴大人在京郊的田地颇丰吗?”

吴保青挺直了腰板:

“下官寒门出身,宣和六年方高中,京郊没什么土地。”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苏北呈便接过了话茬:

“宁侯爷可能有所不知,吴大人可是宣和六年的状元,吴大人春风得意,高中之后更是做了座师周少师的乘龙快婿。”

周少师?宁咎的眼前浮现出了昨天阎云舟和洛月离一块儿给他补课的内容。

少师算是从一品,汝南周氏也算是显赫门阀了,他一瞬间便明白此刻这个吴保青为什么会跳出来了,这是在为岳家打算。

而此刻王府中,阎云舟也起身了,今日是宁咎第一天上朝,他心里老是不踏实:

“暗玄,几时了?”

“卯时三刻了,王爷用早膳吧。”

早朝的时间是从卯时开始,到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接结束了。

“宫里可有回话?”

“还没有。”

“备车吧。”

“王爷,若是让宁公子,不,宁侯知道您出去要不高兴吧?”

“他第一天上朝,去接接他,放心,我不下去走。”

暗玄这才命人直接将软轿抬到了院门口,接上外面的轿子,轻车简从,那辆乌黑色,象征着一品亲王身份的车架被停在了青华门外。

阎云舟确实没有下去的打算,他靠在车壁上微微闭上眼睛,上一次还是宁咎这样等着他出来,这一次换他来等他了。

朝中,苏北呈这话是明晃晃的地告诉宁咎,这吴保青是周少师的人,周家可不算是门第低了,人人都觉得宁咎这是不认识吴保青才会给人难堪。

这下知道他和周家的关系,应该会知难而退的时候,就见宁咎抬起了一只手,做了一个稍候片刻的举动,再之后便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然后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就那样慢条斯理地展开了他那张巨大的图纸,然后惊讶地和苏北呈一唱一和:

“哦,苏大人不说我还忘记了,你这一说我就想起了一件事儿,前几天我想着带我们家王爷到城郊住一住,便先去看了看,就见那竟然有庄头和佃户起了冲突。

我这个人啊,平生就好信儿,一见这事儿我就凑上去了,就见那庄头拿着皮鞭子抽人,我刚要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时候,被我们家侍卫给拦住了,说那打人的庄头是周家的人。”

从前的那位周少师这几日一直称病未上朝,此刻任国子监司业的周家次子立刻开口:

“侯爷可要慎言。”

苏北呈这时颇为配合地也跟着出声:

“是啊,侯爷,这是大殿之上玩笑可是开不得的。”

宁咎此刻也面有难色,似乎在犹豫说与不说,眼睛瞟向了那高出坐着的九五之尊,收到信号的李彦立刻出声:

“侯爷但说无妨。”

有陛下的话在,宁咎那是根本不需要收敛了,那出口的话比说书的都能吸引人的注意力,这表达能力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资深的理科生:

“诸位不知啊,我这个人,打小心善,看不得人被鞭笞,何况那些农户衣着褴褛,我瞧着分外不忍,但是那些庄头身后人手不少,我出行那日仅带了两个小厮,双拳难敌四手,又不好公然表明身份,以免周家同僚多想,便在事后问了问情况,这才知道,这些人大人是为了一块儿水田。”

说完宁咎便展开了他手中的图,手指指了一个地方:

“就是这里,那些农户说那些水田原本是他们的,种稻子为生,但是几年前雪灾,家里青黄不接,是周家的庄头送来了粮食,但是来年要还三倍的粮,农户无法只得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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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到了第二年,他们凑够了稻米给庄头的时候,庄头却看上了那片水田,言说是在这片水田上修水榭,给周家的老爷入夏的时候乘凉所用,这些农户失了田,被迫沦为佃户,活多钱少,做不好还要遭鞭笞。”

这些自然不是宁咎亲眼看见的,而是洛月离派去的人看见的,但是被宁咎这么在朝堂上一说,这代入感可不是一般的强,李彦皱着眉头问:

“这些可都属实?”

“回陛下,臣不敢撒谎。”

而那位国子监司业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恕罪,微臣父亲近年来是身体不好,但可从未打过侵占民田修水榭的主意啊,还望陛下明察。”

李彦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说你们没打过这样的主意,但是朕也信御前宁侯不会撒谎,这事儿诸位卿家怎么看?”

苏北呈这个时候开口:

“陛下,这官员府中的土地自然是自己打理这没错,但是侯爷所说的事儿如若属实,那便不是一家的事儿了,欺压百姓,强占民田这是犯了国法的,为求公正,臣建议周少师家的田庄土地由周家出人同户部的人一起丈量,这御赐的土地份额都是有数的,这一量便知。”

宁咎笑着开口:

“苏大人说的对啊,这周少师家的田庄离我们王爷的也不算是远,正好我也要和户部的人同去,就一并量了吧。”

他这话说的轻巧,但是听在周家儿子和女婿的耳朵里可就不好听了,明眼人也看出来了,皇上这是想对田庄下手,这周家是第一个,谁知下一个会不会是他们?

“陛下?周少师是历经三朝的元老,侯爷所言即便属实,也可能是底下的刁奴背着周少师做的,周少师尚且卧病在家,如若陛下因此等小事儿便由户部清查土地,恐会寒了老臣的心啊。”

这句话落下,附和的朝臣不在少数,宁咎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明白,今日他们若是不保着姓周的,明日没准就轮到他了,在这些官老爷眼里,庄头欺压个别的农户根本算不得多大的事儿,甚至都不足以让皇帝下旨清查。

李彦沉着目光,手中捏紧了龙椅的扶手,为了不致大梁动荡,为了安抚民心百姓,他忍了整整三年,若不是有这群尸位素餐的人在,老师何至于日日夜夜的忙?以至于…他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洛月离没醒时候的样子。

若不是宁咎回来了,若不是他还有救,恐怕一切就真的晚了,越是想,李彦心头的火就越是烧的旺:

“好,诸卿的意思是,周家劳苦功高,圈地乱国,欺压百姓朕也不应该追究?追究了就是寒了你们的心是吗?”

年轻的帝王脸上如同涂了一层冰碴子,底下瞬时跪下了一片,尤其是周家的人:

“陛下,臣等万万不敢有这个意思啊,请陛下恕罪。”

宁咎冷眼瞧着这一片的人,李彦这一次是决心清丈土地的,这周家是一个口子,他必须要撕开:

“户部侍郎李成勇,明日你亲自带人到周家在京郊的土地丈量,一一和账册核对,哦,还有焰亲王的,若是宁侯明日没事儿,也可去看看。

宁咎立刻拱手:

“是,陛下。”

一场朝会落幕,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谁人都没有想到,焰亲王的一封奏折竟然就这样拖下去了一个周家,而那一身绯色的年轻侯爷似乎也不是个好惹的人,宁咎走在苏北呈的身边,没有听到后面那小声的议论声。

“呵,那个洛月离刚刚告病,又来了一个狗头侯爷,不就是凭男人上位的吗?还真将自己当成侯爷了。”

“哎,慎言,慎言啊。”

“我猜这背后定是阎云舟的主意。”

“怎么说?”

“阎云舟在三年前就交出了兵权,这三年更是甚少入朝局,怎么单单这一次出了头呢?我听说这一次土地清丈可不理想,没准这是卖陛下的好呢。”

宁咎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家,将刚才在大殿上的事儿都讲给那人的听,结果人刚一出青华门,便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马车,很显然苏北呈也看到了:

“你们还真是焦不离孟,成,那我先走了。”

宁咎和他见礼之后立刻便走到了那车架边,车架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里面坐着的人可不正是阎云舟?

阎云舟的车架在青华门口,倒是让不少散朝的朝臣有些惊讶,在看到车架中那人的时候,纷纷避让行礼,宁咎抽了抽鼻子,官大是好啊。

“来。”

阎云舟冲底下的人伸出手,宁咎就着他的手便上了车,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人,阎云舟没有穿朝服,只是穿了平日里在家时候的常服,应该就是来接他的:

“你怎么过来了?还折腾这一趟?”

“我不过来看看不放心啊,怎么样?今日战况如何?酣畅淋漓否?”

宁咎坐到了他的身边,抻了抻脊背,伸了伸腿:

“还行吧,没碰到太有战斗力的,不算是酣畅淋漓,不过…”

宁咎轻轻凑近那人,阎云舟颇为配合地问道:

“不过什么?”

“不过我将周家给拖下水了,这明日户部的人就会到周家京郊的土地田庄丈量。”

阎云舟自然地将手环过了他的腰身:

“你这倒是帮了洛月离一个大忙,周家在京郊的田产不少,加上周家的老爷子也算是元老了,他这块儿骨头可是不好啃的,没想到被你给拿下了。”

“也不知道明天的土地清丈会不会顺利。”

“未必,周清可是个老狐狸,在李启朝时,他和魏长河的关系很微妙,不远也不近,处事圆滑,滴水不漏,不该有的来往也没有被查出来过,他倒是颇得李启的信任,做了两年的主考官,连儿子也进了国子监,陛下登基之后,魏家倒了,倒是也没有牵连到他,这两年倒是时常称病不上朝了。”

说到主考官,宁咎才想起了殿上的那人:

“哦,对了,我刚将你的折子念出来,就有一个穿着青衣服的人跳出来,跟我什么古人有云什么的,就是周少师的女婿,叫吴…哎,吴什么来着?”

宁咎转过身就将那人的名字给忘了,阎云舟笑着开口:

“吴保青吧?”

“哦,对,就叫这个名字,我看着他穿个青色的衣服,刚想从他的补子上看看他是几品官,但是那绣的是什么啊?水鸭子似的,你说你昨天光顾着教我那几个字怎么读,你也不把补服给画出来,我哪知道那些水鸟都长什么样子?”

宁咎的吐槽虽迟但到,阎云舟好像都能想到这人方才在朝中,看着人家身上的补子又不认识的样子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的错,等回去啊,我就给你把那些水鸭子都画下来,下一次绝不让宁侯做个睁眼瞎。”

宁咎懒得理他,看了看时间才问:

“你才睁眼瞎,早膳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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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云舟昨日忙着给他“补课”本就睡的比较晚,今日又比平常起的早一些,人歪在车厢中的软塌上多了几分惫懒的感觉:

“没,等你回去一块儿吃。”

“下次别等了,你到时辰就吃饭,别等我。”

“是,都听你的。”

宁咎扶着他进了院子,却听下面的人来报:

“王爷,庄子上的嬷嬷请人来说萱姐儿昨日开始发高烧,一宿都没退。”

果然阎云舟立刻顿下了要进院的步子:

“那边的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也灌了药,不过烧还是没退。”

阎云舟眉心微拧,倒是宁咎问出口:

“萱姐儿是谁啊?不会是你在外面的…”

府里的女孩儿才叫姐儿呢,阎云舟瞪了他一眼:

“什么你都敢想,不用回院子了,你陪我到庄子上看看吧,带上药。”

杨生也一并跟着过来,手中提着药箱坐在后面的小马车上,前面的马车中宁咎抱着手臂坐在阎云舟的对面,那架势颇像是会审一般,一早上折腾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阎云舟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却还是伸出手:

“离那么远做什么?”

“哼,交代吧。”

阎云舟半阖着双眼,似乎也不太想回忆,又觉得这个事儿当着宁咎的面说出来多少有些没面子,车厢里寂静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你走的那一天京城有27个孩子出生,我都去看过,家里的状况不好的,每月王府都会支银子过去,我就在想,若是你没有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会不会投生在这些人的家中?

萱姐儿的眼睛分外的像你,她的母亲难产而死,后来父亲另娶,孩子养的瘦瘦小小的,我瞧着可怜,便给了银子接到了庄子由嬷嬷照看。”

阎云舟说完便闭上了眼睛,那些户的孩子他都曾乔装出去看过,确保他们安安稳稳长大,家中衣食无忧对那时候的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宁咎怎么也没想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阎云舟要多绝望的情况下才会一家一家去找他走那天降生的孩子?他立刻过去将人抱在了怀里,怀里的人没有回抱他的动作,却是胸腔微微震动:

“我累了,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很显然,怀里的人有情绪了,宁咎这会儿想起他刚才竟然猜他和其他人…顿时也心里有点儿虚,其实他就是开个玩笑的,怀里的人脸色确实不好看,大早上的来接他,结果饭都还没吃上,估计这会儿已经被他给气饱了。

宁咎扶着他躺下,殷勤地给他整理好被子:

“好,你安心睡,我就在边上陪你。”

好在去往城外的官道不怎么颠簸,榻上铺的厚实,倒是还能舒适几分,阎云舟没一会儿便真的睡了过去,听着那人慢慢变得绵长均匀的呼吸,宁咎才有些暗恼地揉了一把头发,心里还不断吐槽自己,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车子停到了城外的一个庄子上,暗玄轻轻敲门,阎云舟本也睡的不踏实,这就醒来了,撑着起身的时候眼前却有些发黑,宁咎感受到了便立刻坐在了他身边,手揽着他的身子:

“头晕是吗?可能有些低血糖?没事儿,靠着我,慢点,我们缓缓。”

被说是阎云舟了,就是他现在都有些饿了,这人本来晨起应该就有低血压低血糖的毛病。

“没事儿,走吧。”

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三进院落,并不算大,倒也精巧别致,宁咎扶着阎云舟进去,刚穿过前堂,便听到里面似乎有小孩子微弱的哭声:

“拜见王爷,王妃。”

这里管事儿的叫赵三,是王府旧人:

“萱姐儿在里面,这会儿孙嬷嬷和奶娘正喂药呢。”

宁咎看看阎云舟那一脸担心的样子,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有我在呢,没事儿的啊。”

内室中,一个才三岁大的女娃娃被嬷嬷抱在怀里喂药,小脸儿烧的通红,一边哭一边咳嗽,瞧着就是个小可怜,宁咎第一眼便落在了那孩子的眼睛上,黝黑的瞳仁,此刻像是蓄了水的黑葡萄,看着确实像是缩小版的他。

“我们萱儿怎么了这是,这么可怜,叔叔抱。”

“叔叔…”

阎云舟确实经常来看这孩子,萱姐儿对他也不认生,两条藕节一样的手臂便这样攀在了阎云舟的脖子上,小家伙浑身上下都滚烫,像是个小火炉,确实是烧的不轻,宁咎也上前看了看,这一次他不用摸额头了。

而是从他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了专业的体温计,阎云舟还没见过这东西,抱着孩子扫了一眼宁咎手里的东西,却还是一句话也没和他说,介于刚才的小插曲,宁咎此刻颇为乖觉地解释:

“这个叫体温计,用它夹在腋窝下,就能试出准确的温度了。”

宁咎把体温计夹在了孩子的腋窝下,阎云舟抱住她,不让她乱动,宁咎这才去问这儿的大夫,孩子都用了什么药,已经病了多久了。

他留下的阿司匹林确实还有,但是一来,现在仅剩的都在王府,二来,这么小的孩子也有些不敢给她用。

宁咎看了一眼体温计39.2度,确实是不低了,阿司匹林对这么大的小孩儿来说还是副作用太大,好在这一次来的时候他将很多常用药都拆了包装,带了片剂,他找了布洛芬过来。

“吃这个吧,一会儿我用酒精再帮她搓搓身上。”

给孩子喂了药,宁咎看着阎云舟面上都透出了疲色:

“我在这儿,没事儿的,暗玄,这儿能不能吃饭?我照顾小丫头,你先带你们王爷去用点儿早膳。”

阎云舟也没有逞强,便到了厅中坐在,宁咎和嬷嬷一块儿用酒精给孩子搓身上,小丫头像是藕节成精了一样,白白嫩嫩的,让宁咎看着心里都跟着软了下来。

身上凉快了小丫头也不怎么闹了,昨晚折腾了一夜,这会儿便瞌睡了,宁咎由着嬷嬷和奶娘哄着他才到了外面的厅中:

“放心吧,小孩子发烧闹病儿是常事儿,好了,我们王爷别生气了。”

宁咎上去环住了阎云舟的脖子,随即便听到了一个略显无奈的声音:

“没气,过来吃饭吧,这么晚了,你也一口没吃。”

宁咎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才松开了人,阎云舟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

“这儿清粥小菜多,吃得惯吗?”

“我哪有那么叼的嘴啊,不过这里环境瞧着倒是挺好的,这里算是北郊吗?”

阎云舟点头:

“嗯,这是北郊我的一个别院,明日户部的人便要到这里来清丈。”

宁咎抬头:

“那正好啊,今晚也不用回去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还说让我盯着点儿周家呢,你在更好了,今晚我们便歇在这边儿吧,省的下午还要折腾回府。”

阎云舟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下午主屋便收拾了出来,宁咎时不时去看看小丫头的状况,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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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养这小丫头的啊?”

第124章这么愿意喊我爹吗?

宁咎的问题将阎云舟的记忆拉回到了那年冬天:

“你刚走的第二年冬天,我派去盯着这几户人家的暗卫来报,说有个小家伙病了,萱姐儿的爹娶了一个新老婆,就在同一年冬天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冬日的时候得风寒的多,药铺的药也贵一些,所以冬日王府拨出去的银子也会多一些,但是萱姐儿的爹,却用这银子给小儿子办满月宴也没有给萱姐儿抓药吃。”

说到这里的时候,阎云舟的脸色都寒了下来,宁咎都皱了眉:

“这什么爹啊?然后呢?”

“然后我便派了闫叔过去,带上了府医想着先给孩子瞧病,萱姐儿那爹是个惧内的,瞧着我们在意孩子,便想着用孩子要挟我再给银子。”

宁咎属实是被这操作都给惊着了,这,真行,威胁到了阎云舟的头上:

“闫管家看着那孩子瘦瘦小小的,若是再在那个家待下去,恐怕熬不过那一年的冬天,但是那家农户是寻常百姓家,子女并非奴籍,所以当时也没办法将孩子给买来,所以闫管家报了官,言说那家苛待女儿,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大晚上的把顺天府尹都惊动了。”

宁咎撑着下巴在一旁听着:

“这种案子怎么断?”

“虐待子女是要挨板子的,那家的男人不是个有硬骨头的,那后娶的老婆也怕了,顺天府打了十个板子以儆效尤,闫管家还是不放心,最后那家人主动将孩子送养给了闫管家。”

平民子女虽然是不能买卖,但父母若是养不起倒是可以将孩子送养给大户人家,只不过被送养的多是女娃娃。

“那一次,萱姐儿在王府住了一段时日,直到她的病见好,等到天暖的时候我便让人接她到庄子去住了。”

宁咎转过头来:

“为什么不让萱姐儿一直住在王府呢?”

阎云舟顿了一下开口:

“那会儿陛下刚刚继位不久,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明里暗里的盯着王府,这孩子在王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府中的规矩也多,反倒是不如放在庄子上,能让她开心快乐地长大。”

宁咎忽然盯住了眼前这人,神色犹疑了一会儿,半晌之后幽幽开口:

“王爷,这话不老实吧?你呀,不撒谎,就是有些事儿都喜欢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真当我看不出来呢?偌大一个王府,你若是想瞒住旁人留住一个小丫头,谁还有本事真的探进来不成?”

刚见面的时候他或许对阎云舟的本事还有些怀疑,但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儿,他哪还看不明白,当初他们去往北境,这人都有本事在京城留下他的人,现在是在他自己的府邸里面,多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这简直就是毛毛雨。

阎云舟似乎被这个话戳中了什么心思一样,脸色都沉了起来,目光在宁咎的脸上一掠而过,什么也没说,手撑着桌案起身便准备里屋歇着。

他这态度倒是弄的宁咎有些莫名了,他刚才也没有惹他吧?

“哎?怎么走了?”

他上前拉住那人的手臂,顺势托住,却不想一下被那人一把给打开了,宁咎实在被他这番发作弄的没有头绪:

“怎么了?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宁咎跟在阎云舟的屁股后面,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忽然晴转多云了,他绕到了他的身前,双手拦住那人的去路,阎云舟敛着眉眼就要绕过去,宁咎不客气地收紧手臂将人抱了个满怀,手刚刚触及那人的身子就听到了一个微凉的语调:

“宁侯这般聪慧,自己去想啊,让开。”

说完抬手就要拂开宁咎的手,宁咎这下真有点儿懵了,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刚才的对话,他好像也没有说什么不应该说的啊,就是反问了他没说实话,他们之前讨论的问题是为什么不将萱姐儿放在府里养着。

一个念头爬到了宁咎的脑海中,让人瞬间心便沉了一下,阎云舟去找这些孩子是因为这些孩子是在他死的那天出生的,其中萱姐儿的眉眼又分外的像他,这样的孩子日日在阎云舟的面前,他时时看着那双和他相似的眉眼,那人的心中也又怎么可能真的好受?

阎云舟坐到了里屋的躺椅中,宁咎凑到了他身边:

“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想得少,榆木脑袋。”

躺椅上的男人撩开眉眼看他,哼了一声:

“你怕是还没有想明白。”

宁咎和他说过他们那个时代是一夫一妻制,都是到了年纪才能结婚的,但是这里可不是,旁的宁咎未必能想得清楚。

宁咎又不傻,阎云舟这么一提点便都明白了:

“你,你是说,别人会觉得你是把萱姐儿当成…?”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了,毕竟他死了这个消息可以骗外面的人,但是骗不了阎云舟身边的人,这个时候有了一个眉眼和他如此相似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若是在王府长大,以后旁人会怎么看?

别说是怎么看了,恐怕阎云舟身边的人为了让他稍加慰藉都会主动做点儿什么?毕竟,这里不是现代,阎云舟贵为王爷,身边就是多个伺候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阎云舟闭了一下眼睛,声音隐忍克制:

“留在王府,除非她做本王的女儿,但当时我想着或许你这辈子就投生成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愿意喊我爹吗?若是不能堂堂正正地认下她,日后她大了,眉眼与你越发相似,这王府上下会怎么想?还是你觉得让我日日对着那双眉眼看着心里会好受?”

宁咎之前确实没有想这么多,但是现在又怎么会不明白阎云舟的想法呢,这人潜意识里将萱姐儿当成了他投胎的寄托,所以小心地呵护着,他想守着和他的那份感情,便不可能与萱姐儿父女相称,放在身边,又恐以后女儿家清誉受损,所以只能放在庄子上,疼着,护着。

他一点儿也不怀疑,就算阎云舟自知未必长久,他也一定会给萱姐儿安排完满又幸福的一生,让她无忧无虑,日后嫁得良婿,安稳顺遂地过一辈子,就像这人曾经想要给他安排的一样。

宁咎忽然低头,藏住了那有些发红的双眼,阎云舟半晌没有听到动静,睁开眼,就见那人侧着头低着,窗棂处的阴影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人辨不清他的神色,他以为这话是引了宁咎不快。

虽然他心中也不舒服,但是到底是不愿意和宁咎闹出什么事儿来的,便抬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声音已经和软了下来,宁咎能再回到他身边已经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了,他不舍得和他闹不开心:

“我就是随口一说,好了,不提了。”

宁咎骤然转过头,那双眼睛通红,一行泪水就那样从眼角滑落,晶莹剔透的眼泪仿佛千斤重一样地砸在了阎云舟的心上,让他呼吸都是一窒,身子下意识便撑了起来,手都有些无措地便要抹掉那滴泪:

“是我不好,无端提这些做什么?不提了。”

阎云舟的指尖粗糙,带着多年用兵器磨出来的茧子,划在宁咎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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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弄红了一片,这番话听到宁咎的耳朵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怎么就不提了?是我想得少了,没事儿,我就是一时有点儿上头。”

宁咎微微抬手示意:

“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即便重逢,他们也到底是经受了生离死别,有些情绪平常瞧不出来,但是有一个引线就能将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情绪都激发出来,阎云舟反倒是不敢动了,看着宁咎深呼吸了两下之后睁开了眼睛,有些小心地问:

“好了?”

“好了。”

阎云舟靠回了椅背,瞧着宁咎的情绪是稳定了下来之后才开口:

“你可是真会治我。”

宁咎笑了,吸了一下鼻子:

“好了,过去我们都不提了,倒是可以提一提以后。”

“什么以后?”

宁咎愣是和阎云舟凑到了一个躺椅里,这个躺椅没有王府中的那个那么大,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一起还比较挤,两人是紧挨着的,宁咎侧过了些身子,手臂撑着脑袋:

“我现在回来了,这说明萱姐儿不是我的转世,但是那孩子身世凄苦,眉眼与我相似,辗转到了你身边,也是和你有缘的,没准儿这是老天送给我们的小棉袄呢?

我们干脆收养了她吧,将她正式接回王府,看着她长大,以后给她挑一个英俊又靠谱的夫君,没准以后还有小娃娃叫我们爷爷呢。”

宁咎描画的一切平淡又温馨,阎云舟不自觉便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从前他也想过这些的,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到萱姐儿嫁人的那天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宁咎回来了,他还有以后。

“好,那孩子也确实和我们有缘分,等到她病好了,我便请宗族的长辈过来,将她的名字正式写进族谱。”

以后这院子里多一个女娃娃也挺好的。

“好了,我去看看你闺女的烧怎么样了,你躺着歇会儿吧。”

不得不说,现代的西药确实是十分对症这种高烧,小丫头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好歹高烧算是退下去了,宁咎坐在榻边,仔细地端详着小丫头,粉嘟嘟的小脸,肉乎乎的,看的出来在庄子上被人照顾的很是用心。

他轻轻戳了戳小丫头的小脸,直接笑着开口:

“庄子上所有的人一会儿都去管家那领赏银吧,你们王爷赏的。”

一屋子的人只当是萱姐儿的烧退了王爷高兴,纷纷福身谢恩。

宁咎在走之前戳了一下小姑娘的脸:

“要快点儿醒过来,以后你可就是我闺女了。”

这句话让屋内的奶娘和嬷嬷都愣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什么,眼中有些止不住的惊喜,若是侯爷的闺女那不就是这王府的小姐了?她们的身份都会跟着萱姐儿水涨船高。

这别院的傍晚别有一番味道,虽然院落不大,但是却十分的敞亮,为了庆贺萱姐儿没事儿了,晚上特意让人多上了几个菜,阎云舟点了点桌子上的菜:

“尝尝吧,这儿的菜比王府的也不差,有些都是刚从边上棚中摘的。”

宁咎确实是看出新鲜来了,按说这个季节,京城的蔬菜应该还没有下来:

“棚中?你是说洛月离之前弄的棚?”

“嗯,他弄了些,只不过那东西耗银子,倒是也没办法大面积推广种植,所以只是在京郊的少部分地方有,多数直接送到了宫中和府里,少部分拿出去卖。”

宁咎点了点头,这倒是也能理解,毕竟在他小的时候反季蔬菜的价格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也不便宜,就是多卖,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吃得起:

“那可得多吃点儿,一会儿早点儿睡,明天估计要不得安宁。”

阎云舟却施施然地笑了:

“就是不得安宁也自有侯爷应对,我这个赋闲在家的人就不参合的。”

宁咎气笑了:

“嘿,你还好意思说我没良心,你的良心才被狗吃了吧?我是为了谁站在朝堂上的?我是为了谁惹了那一群之乎者也的老东西的,你倒是会躲清闲。”

阎云舟夹了两口青菜后便慢条斯理地喝着碗里的鱼汤,一身品月色的长衫衬的眉目舒朗挺括,没了那么多压在身上的枷锁和责任,这人身上那股子深沉的气息也散去了不少,宁咎喜欢看他这样,虽然现在算不得太平盛世,但是这个人也总算是能歇下一口气了。

阎云舟抬眸,眼底似乎有万千条星河:

“不是你非要这样养着我的吗?”

宁咎笑了,亲自给他夹了菜:

“是,是,是,都是我,我乐意的。”

心中吐槽了一句,他就是要将这北境第一娇花养成大梁第一娇花,怎么骄纵他都不觉得不该,阎云舟苦了这么多年,一个人撑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人宠着他惯着他了。

第二天宁咎早早便起来了,阎云舟早晨容易低血压头晕,只是缩在被子里看他:

“不用这么早,户部的人也不会来的这么早。”

宁咎一边梳洗一边出声:

“我还要先去看看你闺女呢。”

阎云舟这才急着撑起来:

“我和你一块儿去。”

宁咎怕他头晕,过去坐到他身边扶了他一把:

“你看什么看,你有一白天的时间看呢,夜里人不是都来报了吗?晚上没有再烧起来,我去看一眼嘱咐一下用药,你躺着吧,等一会儿孩子醒了再去看。”

这样阎云舟倒是也没有坚持,五月的天已经开始有些热了,宁咎此刻是侯爵,所以非常有架子地没有直接出门,待户部负责丈量的人都来了之后,他才一同出去。

“拜见宁侯。”

宁咎摆了摆手:

“不用这么客气,王爷有命,你们可自行丈量,你们分组吧,我跟着其中一组就好。”

户部的人在这两年被洛月离清理了一番,拿着俸禄不干活的清出去了一批的人,现在能留下的倒是都算是得力的干将,没有王府的阻拦,他们的进度倒是也十分的快。

暗玄受命跟着宁咎,宁咎微微侧身吩咐:

“派人盯住周家的那几个庄头了吗?”

暗玄也轻声回:

“昨天王爷便下令盯住了,昨夜,那几个庄头凑到了一起,想来是商议怎么应付清丈的事儿。”

宁咎抬眼看了一眼庄子的周围,敏锐地便看见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的,他和闫管家说:

“闫管家将外面的暗哨收回来吧,不必遮遮挡挡,外面的人若是想看尽管让他们过来看,叫上周围的农户,乡亲都过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田庄里外都围满了人,宁咎走到了那户部管事儿的人面前:

“这位小大人,您别光顾着量,陛下政令所及,您也应该及时传达才是啊,从前清丈土地是清丈农户家里的人,这如今的庄园,农田,一亩一寸你们账册上是如何写的,就要如何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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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做事要让陛下放下,也要让百姓放心才是,王爷有令,但凡丈量出多余的土地都会交由户部再另行处理。”

这位户部郎中年纪不大,却分外有眼色,听着宁咎这话立刻眼中一亮:

“大伙都听到了吧,王爷此举利国利民,都加把劲干。”

随后这农庄之上,挑了一个嗓门洪亮的唱和:

“圣祖十五年,赐焰亲王清湖庄,占地十五亩,果林十亩,水田十万亩。”

“世祖三年,赐验亲王府原山别院,炎清湖周边二十亩水田。”

“…”

除了御赐的良田外,还有王府这些年购的,闫管家也一并呈上,大梁律令并不禁止土地的买卖,但是圣祖爷也怕重蹈前朝圈地乱国的祸事,所以对于各级官员下属最多有多少的土地,水田,都有过规定。

只是这大梁的土地除了圣祖分封的时候丈量过一次之后,到现在已经快六十年过去了,这样的清丈还是第一次,所以,六十年的积弊,可想而知这个政令想要推行下去有多么的困难。

宁咎就站在远处的水榭高台之上望着眼前的这百亩良田,他知道这样丈量出来的肯定有不少的误差,甚至水分,但是在这个时代这已经足够了。

这一天连着中午宁咎都没有回去,准备陪同户部的人一块儿吃,但是话刚传回去,别院那边便有了动静,回来的还是传话的人:

“侯爷,王爷吩咐在青山院那边摆膳了,说今日这阳光好,正好同昔日同僚一同吃个便饭,那边的地儿够大,多少人都去得。”

宁咎心中笑了一下,和昔日同僚吃个便饭?今日来的户部小官怕是都站不到议政宫中,和他算是哪门子的同僚?不过这倒也是个机会:

“大家手中的活都放一放吧,今日王爷请各位一同用膳,就在那边的青山院,附近帮忙的庄子上的人都一并叫上,谁也别落下。”

别说是附近庄子上帮忙的农户了,就连户部这一群人都惊了一下,户部郎中陈小艺忙躬身相谢,那可是焰亲王啊,传说中的几乎无败绩大梁战神,他们这些小官就连见都几乎没有见过。

这一天平时清冷的青山院可是热闹了起来,摆了十几桌,除了户部的人,连着庄子上的人都请了来,阎云舟换了一身正式些的衣服,一身鸦青色暗纹流云边的长衫,腰束墨玉带,外罩了浅紫色羽纱外裳,端方持重又不失清雅矜贵。

就是宁咎看到坐在厅中的那人眼前都亮了一下,这人果然是浓妆淡抹总相宜,怎么看怎么好看。

“下官等拜见王爷。”

“草民等拜见王爷。”

阎云舟撑了一下扶手,宁咎不露声色地托了一下他的手肘,男人走到了屋檐下:

“不用多礼,这儿不是朝堂也不是王府,只是清丈辛苦,请各位吃个便饭,大家不用拘谨,都入座吧。”

阎云舟和宁咎在最前面的一桌入席,同桌自然是几个户部的主事,笔帖式陪坐,这压力实在不是一般的大,阎云舟不动没人敢动,倒是宁咎笑了:

“王爷快吃吧,你不吃,我们都饿着。”

阎云舟笑着夹菜:

“你们都多吃些,这饭菜剩下便是浪费了,大小伙子的,都多吃点儿,省的以后你们洛大人见到我,该怪我饿坏了他的兵。”

本来陈小艺还怕这位焰亲王是做做样子,借着中午吃饭的功夫暗示些什么,结果一顿饭下来,闲谈不少,一句关于清丈的话都没说,他甚至有些怕自己能力不到家,是不是会错意了,难道王爷暗示都很隐晦?他没听出来?

宁咎哪能看不出他们心中的弯弯绕,一顿饭吃的有些好笑。

只在最后的时候阎云舟放下了筷子出声:

“户部是大梁的户部,是陛下的户部,这清丈还要继续下去,往后无论何等达官显贵宴请诸位,本王只请各位记着,你们的作为关乎大梁国库的充盈,关乎陛下的颜面,望诸位谨记。”

陈小艺等起身行礼:

“下官等谨记王爷教诲。”

饭后,阎云舟也没有将几位户部官员单独留下说话的意思:

“各位可以在这里多歇一会儿,本王身子不好就不陪诸位了。”

陈小艺等人忙起身相送,宁咎陪着阎云舟进了里屋,徒留外面一众面面相觑的人:

“大人,王爷他真的就是请我们吃顿饭啊?”

“对啊,大人,王爷他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吧?”

陈小艺拉着左右的人:

“快,你们帮我想一想,刚才王爷确实是没有暗示我们什么吧?”

“我觉得好像真没有。”

宁咎陪阎云舟进屋,到了里间忍不住笑道:

“王爷今日的风姿真是让人眼前一亮,这衣服怎么从没见你穿过啊,这么好看,有气质。”

阎云舟扫了他一眼:

“口水流出来了。”

宁咎配合地擦了一下嘴:

“怎么忽然想起来请客了?你瞧瞧给人吓得。”

阎云舟看了看外面,眼底微沉:

“这样的场面他们以后还会见到,与其那个时候慌乱无措,不知应对,不如本王先见见他们。”

宁咎也若有所思地抬头,顷刻间便明白了阎云舟的意思,纵使如今的户部是在洛月离的手中,户部里面的人也还算是干吏,但是毕竟那些人不是洛月离。

清丈的人多是一些六七品的小官儿,虽然有谕旨在,但是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哪个家里无数田产的会是只大一级?清丈田地以后他们还会见到更多的达官显贵,或许就有用权势压人的也说不准,不如今日先见阎云舟一面,先熟悉一下这样的场合也是好的。

这官场之上讲究上行下效,底下的人自然也会观察上面的人是如何的态度,这大梁又有谁能说权势比阎云舟还大?阎云舟此举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清丈土地势在必行,陛下有决心,朝廷也有决心,并非平日里可以糊弄的差事,由不得掺假。

“我们王爷一出马就是不一样啊,那话说的,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有气势。”

说完宁咎装模作样地学阎云舟刚才的话:

“…本王只请各位记着,你们的作为关乎大梁国库的充盈,关乎陛下的颜面…”

阎云舟瞧着他在那耍宝的样子也不阻止,反倒是饶有兴致地在一旁喝茶看着他,眉眼间尽是笑意,宁咎的手肘撑在了他边上的桌几上,仔细琢磨刚才那人的话,笑着开口:

“是不是加上本王两个字就格外的有气势啊?那以后我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要在前面加上一个本侯。”

阎云舟笑的一口茶水险些没有喷在他脸上:

“瞧你这点儿出息,加,你想怎么加,就怎么加。”

第125章硝石制冰

阎云舟放下了手里的茶,笑着开口:

“侯爷下午还去看着?”

宁咎点头:

“当然,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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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要有始有终啊,一会儿让暗玄送你回去休息,我晚上就回去了。”

这一天中午看似只是吃了一顿饭,但是到了下午户部和庄头做事儿的积极性可就全都不一样了,宁咎听着下面来报的人说外面瞧见了几个周家庄子上的人,他也没有在意:

“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瞧让他们看,若是有人想要打听中午王爷说了什么,也不用遮遮掩掩。”

“是。”

这一下午所有人都没有停歇,看着进程这一天是挪不出功夫去清查周家的地了,宁咎倒是也不着急,就连户部的那个小主事也没有着急,看着应该是洛月离提前交代了什么。

天越来越暗了,这一天十几二十个人的忙活,总算是大致丈量清楚了这王府的田产,确实是多出了十几亩地,宁咎也不用等阎云舟的意思了:

“这十几亩追溯起来可能要点儿时间,不过地这就分出去交给户部吧,以后如何分派,全听陛下的圣断。”

陈小艺怎么都没有想到今天的差竟然这么好当,这就完事了?看着宁咎丝毫没有再准备留他们一顿饭的时候他才拱手准备告辞:

“侯爷,今日天色已晚,周府的田产可能就要到明天了,您…”

宁咎如何不明白陈小艺的意思,这是想要让他在场壮壮胆子:

“王爷这几日都留在庄子上休养,本侯接了陛下的旨意自然会同你们一道过去。”

“是,下官这就放心了。”

待这一波人走后,宁咎转头的时候才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说“本侯”的感觉是不一样啊。

晚间宁咎回去的时候天儿已经不早了,阎云舟在等他回来用完膳,看着人春风得意地进来便知道今日的事儿应该是都办妥了,他轻声笑着逗他:

“本侯回来了。”

宁咎的脚步都是一顿:

“是啊,家里养了一朵娇花,可不是得本侯出去闯荡江湖吗?晚上做了什么?我都饿了。”

阎云舟看着他那被晒红了的脸递给他了一杯清茶:

“下午不是让人给你带了点心去吗?没吃?”

宁咎也是真的渴了,拿起杯子便是一顿咕咚:

“就那一盒,那么多人干活呢,我哪好意思自己吃东西?”

阎云舟笑了笑,拉着他坐下:

“好,那就这会儿多吃点儿,传膳吧。”

这庄子上的厨子素菜做的好,但是对于宁咎来说,吃第一顿的时候新鲜,第二顿的时候就觉得没有油水儿了:

“哎,这附近能打猎吗?我还挺想念你烤的鹿和兔子的。”

这东西他也就在这里吃,放在现代那是要进去的。

“这附近农庄多,倒是没什么野味儿,不过北边就是大山了,你若是想吃,我明日让侍卫去打点儿。”

五月底的下午天气也挺热了,尤其是今天,宁咎觉得可能有三十多度,这一下午晒得脸上都红了一片,这一次的可是他自己的身体,他本来就是怕热不怕冷,晚上的时候阎云舟换了寝衣坐软塌上看书就瞧着他坐在榻边不停地扇风。

“这么热吗?”

宁咎凑了过去:

“你看我脸上的汗。”

阎云舟就见宁咎的鬓边都是汗,忽然笑了:

“你这么怕热啊?这才五月末,到了夏天你怎么办?”

宁咎也很不爽,他夏天的快乐是空调房和冰可乐给的,之前用的宁咎的那个身体似乎很耐热,估计是小身板阳气不足,他可是正儿八经的阳刚之体,怕热很正常的。

“怎么办我热啊,今天怎么忽然这么热了。”

宁咎属于一热就比较烦躁的那种体质,阎云舟放下了手中的书,叫了外面伺候的人进来:

“王爷。”

“去冰窖中搬些冰过来。”

宁咎听到冰先是眼睛一凉,再然后便一下顿住了,下意识去摸了一下阎云舟的手,果然,这人的手不说是多凉,但是至少不热,他冲那侍卫摆了摆手:

“算了,不用了,你这身体现在用不了冰。”

阎云舟心中一暖,但是看着宁咎那一脑门的汗还是心疼:

“没事儿,我冷可以盖上绒毯,你热没办法,去拿冰去吧。”

阎云舟到底还是打发了人去拿了冰,宁咎看到那盛放在盆里的大块儿冰块儿的时候还有些惊奇:

“冰窖在哪里啊?这冰哪来的?”

“这院子的后面就挖了一个冰窖,冬天的时候会将大块儿的冰盛放在里面,到了夏天会拿出来用。”

宁咎拿个小凳子,十分没有形象地凑到了冰边上坐,连手都贴了上去,冰冰凉的感觉实在是非常爽了,阎云舟却不赞同地皱眉:

“快放下手,该着凉了。”

宁咎笑了一下就拿开了,忽然问了一句:

“这冰窖里的冰够用一夏天吗?想要夏日用冰是只能用冰窖里的冰?”

阎云舟点了点头:

“嗯,自然是只能用冰窖里的,不然这炎炎夏日哪来的冰块儿啊,总之一个冰窖里的冰供王府倒是够了,不过我们府中的人少,有些府中几房多的,便要省着些用,再小些的府中没有资格建冰窖的,便只能用份例中的冰,那就有些紧了。”

“份例?官员的份例中还有冰?”

阎云舟想起身边这个可是连自己是几品官都不知道人,瞧着他凑过来,抬手便捏了一下他的脸:

“是啊,从下月开始直到九月,根据品级的不同都是能领到冰的,我们侯爷的份例也不少呢。”

宁咎一下抓住了阎云舟的手:

“也就是说如果六月之前或者九月之后,若是天气热,就没有冰用了是吗?”

阎云舟笑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对冰这么执着:

“若是六月前没有你现在用的是什么?放心,不会短了你的冰的。”

宁咎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

“我知道,你这是有冰窖,若是没有冰窖的官员家中想要用冰就只能等着份例了呗,若是家中人口多,这冰也未必够用?”

“嗯,大多应该都是不够用的,就像那些妾室多的,能得到冰的都是受宠的。”

阎云舟虽然没有妾室,但是对官员家中的这些情况还是清楚的。

“国库不是缺银子吗?这冰难道不可以卖吗?”

阎云舟笑了笑:

“一个冰窖也不会存太多,够一个府中用就不错了,城北有一座最大的冰窖,每年存的冰也就刚好够发三个月的冰,皇家另有冰窖,哪有那么多多余的可以卖?”

宁咎似乎发现了商机:

“那如果我可以制出冰来呢?是不是可以卖钱?”

阎云舟想到了宁咎从前做的那么多他之前没见过的东西,倒是也没有太怀疑他的话,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

“你会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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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却忽然站起了身,问了一句:

“这里附近有硝石吗?”

阎云舟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忽然提到了硝石,宁咎却瞥了他一眼:

“怎么?王爷又想把我关起来不成?”

见他提了从前的旧账,阎云舟拉了一下他的手,赶紧认错:

“之前是我不对,硝石后面的库房应该有一些吧,不多,你要做什么?”

宁咎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将暗玄叫了进来:

“暗玄,你去取些硝石来,多拿点儿,再去找一个盆来,要这么大的。”

暗玄立刻去吩咐,没一会儿东西就都备齐了,宁咎转头:

“走吧,王爷,让见识一个神奇的东西。”

他去扶阎云舟起身,那人笑了一下,倒是也随他起来,宁咎到了院子里便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院子里除了他们两个只留下了暗玄,阎云舟坐在了院子里的椅子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宁咎笑了笑:

“稍等啊。”

宁咎用暗玄手中的那个盆盛满了水,然后将一袋子的硝石都放在了一旁比那盆大不少的青花瓷的空鱼缸中,再之后便将那盛了水的盆放在了水缸里,让它飘在水面上,阎云舟有些莫名:

“这是在做什么?”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外面也没有那么热了,这院子倒是乘凉的地方,院子里点了熏香倒是也没有什么蚊子,宁咎陪着阎云舟坐在随意聊着天,时不时去水缸中看看,没多久的功夫倒是暗玄眼睛睁大了一下:

“这水里结冰了?”

阎云舟都惊讶地转过了头,手撑了一下扶手,只是这藤椅太矮,他膝盖一痛没有站起来,宁咎忙扶了一下他的腰背,半抱着人起来:

“慢点儿,腿疼了吧。”

阎云舟凑到了那水缸前,方才那盆中的水此刻已经结了冰碴,他骤然看向了宁咎:

“这?”

宁咎抱着手臂笑着:

“简单吧?一会儿啊这冰碴就会变成整块儿的冰块儿了。”

这一幕饶是阎云舟也愣住了,他伸手到了那水缸中,方才还有些温的水现在已经非常冰冷了:

“因为硝石?”

方才他看着宁咎只是往水缸中加了硝石。

“是啊,这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硝酸钾溶于这水中的时候会向周围吸收大量的热,这水和盆里的水就便冷了,以至结冰。”

阎云舟也觉得眼前的一幕确实有些神奇:

“只要有足够的硝石,就可以一直用这个方式制冰?”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的。”

宁咎扶着人回了房间,屋里已经因为冰的缘故凉爽了一些,宁咎是舒服了,不过阎云舟的关节受不住,他给人盖上了薄薄的绒毯,这才重新坐在了身边,正色出声:

“还记得之前我给你做药的时候写的那些方程式吗?”

“就是你说的那些叫字母的东西?”

宁咎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青羊道人做的那种火药之所以要用到硝石,其实主要用到的就是里面叫做硝酸钾的成分,硝酸钾的用途很多,它与硫和碳混合之后就是所谓的黑火药,溶于水可以制冰,然后用过剩的水溶液还可以析出比较纯净的硝酸钾用作火药制作。”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但是也同样十分的危险,阎云舟微微敛眉:

“这个法子只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中,甚至,必须是皇帝的手中,待我们回到王府,再详细和陛下禀报一下吧,若是可行,倒是个充盈国库的法子。”

宁咎也知道厉害,这放在现代不过是普通的化学反应,但这是古代,想要争权无非兵和钱,这两样自然都握在皇帝的手中是最安全的。

“我明白,剩下的听你的,好了,这么晚了,睡吧。”

阎云舟坐在榻边看了看这被子:

“是不是被子厚啊,我让人给你换个薄些的吧。”

“有薄的吗?”

阎云舟命人给他换了一床,宁咎摸了一把那又薄又轻的被子,柔软的就像是棉花一样:

“这么舒服?什么做的?”

“蚕丝。”

宁咎忙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他丝毫不怀疑,这里的蚕丝被绝对比现代买的那几万的还要精工细作,又轻又薄又透气,上面竟然还能绣着花,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这个夏天我就盖这个了,我睡外面吧,里面热。”

阎云舟自然没意见:

“嗯,侯爷想睡哪就睡哪。”

两人只留了一盏灯,那冰块儿还剩下一些,屋内也没有那么热了,宁咎盖着上等的蚕丝被颇为舒服,闭着眼睛忽然想起个人来:

“对了,玄威那老东西呢?”

他死的时候,玄威还和大军在前线,根本就没有回京城,这么一个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人,他竟然到了都没有看到他的结局,静谧了半晌之后,他的身边响起了一个略低沉的声音:

“凌迟了,是我监刑的。”

宁咎骤然睁开了眼睛,凌迟?是他想的那个凌迟吗?他一下转过了身,对上了那人深沉的双眸,还不等他出声,就听阎云舟继续开口:

“还有那个射杀你的人,腰斩,也是我监刑。”

宁咎微抿了一下嘴唇,他到底是离这样的刑法太远了些,只是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声音:

“啊。”

阎云舟在昏暗的罗帐内闭了一下眼睛,伸手搂住了宁咎的腰身,他始终没有睁眼,他怕宁咎看到他的残忍,但是又终究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两军对阵,生死本是各安天命,但是,煜安,我终究不是圣人。”

玄威是李彦亲自下旨凌迟的,但是那个射杀宁咎的将领却是阎云舟执意腰斩的,到现在他也不后悔,杀他所爱,腰斩,是他能给他最好的结局了,成王败寇,若是他败了,他也是任由他人处置。

宁咎吻在了阎云舟的脸颊上,慢慢凑到了他的唇边,不似之前那狂风骤雨的吻,这一次的吻很温和,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安抚:

“我知道,我们都不是圣人,若是出事儿的是你,我也会发疯。”

他想起了那一次阎云舟被抬回营帐的时候,那一刻,他是真的想一炮轰了对面所有的人,任何的道德,理智,在那一刻都服从了战场的法则。

这一夜宁咎是抱着阎云舟睡的,虽然他很热。

第二日宁咎到周家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和他一块儿上朝的周家二公子:

“这不是周大人吗?今日您也在啊?”

这两天周家可算是被架在了火焰山上,周青那天回家之后和自家的老爷子说了朝堂上的事儿,他爹当晚便请了府医,周家几个嫡出的有官职的这两天几乎都在老爹的书房里。

周木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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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历经了三朝,倒是不至于真的稳不住,周青现在都记得那天在书房中父亲好像突然之间老了好几岁的样子,周木昌看着眼前的一大家子,头发似乎都比往日白了不少:

“我周家及至今日也算是权贵之家了,当今的陛下虽然年轻,但是胸中颇有韬略,阎云舟从父兄手中接过王爵,统帅北境军,那些年,朝中多少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啊,他都躲了过去,甚至,他拥立新皇登基,看着现在的情形,陛下对他是倚重信任远远大过防备的。

那个宁侯爷为父虽然从未见过,但是仅仅凭着他只上过一次朝,就将我们整个周家都拉了下去,便比你们谁的手腕都强,新皇登基,国库空虚,陛下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清丈土地,以充国库了。”

“父亲,那我们…他为何偏偏盯上我们周家啊?”

周木昌看着还不开窍的儿子,哼了一声:

“为何?因为你们冒进,那个宁侯在朝中拿出了阎云舟的折子,谁让你们沉不住气的?”

皇帝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表示他清丈土地的决心,便不会拿一般的人家开刀,必然是当朝权贵,他虽然位列二品,但也是三朝元老,周家又颇有底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阎云舟敢上折子,阎家上下就必定尽全力配合户部,到时候,周家若是有半分隐瞒推辞,等来的就是灭顶之灾,周青,周冲,你们两个明天都去庄子上,户部清查不得有半分推辞,从前分家的时候,你二叔,三叔的地已经分了出去,后面的烂账你们不必管。

多多少就报多少,我自会上折子请罪,若是陛下恩典,还能赐个致仕,若是不能,周家也不至于全盘皆输。”

周青想到了父亲的话,对宁咎不敢不恭敬:

“侯爷,有礼了,这是我三弟周冲。”

有来有往,宁咎倒是也回了礼。

这一天还真让阎云舟给料对了,周家根本没有敢借此隐瞒,一天下来倒是非常的顺利,晚上他回到别院的时候还打趣着开口:

“我们王爷还真是神机妙算啊,你怎么就笃定周家这次不敢有小动作?”

阎云舟靠在窗边看书,头都没有抬一下:

“周木昌历经三朝,自然不会看不清朝局,陛下主意已定,他周家是第一个被清查的,这京城之中,若是陛下想查,他躲不掉,若是真的激怒了陛下,一个欺君之罪,周家等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周木昌不会为了几块儿地,用周家所有人的性命和前途去赌,他更不会让周家成为陛下手中杀的那只鸡。”

宁咎坐在桌边灌了几口水:

“亏我还如临大敌地盯了一整天,不过这周家多出来的地可不是一点儿点儿啊,你觉得这周家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阎云舟合上书抬头,想到了周木昌惯常的行事作风:

“此等圈地之事,陛下不会草草揭过,但是也不会降罪过重,按着周木昌的性格,他必然会断臂求生,他会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这个人不能是庄头,只能是周家的人,就看周家谁是他找的替死鬼了。”

说完他撑着身子起来:

“好了,我看萱姐儿的病也稳定了,此间事了,我们明日也该回王府了。”

第二日一排的车队便重新回了王府,阎云舟早早吩咐了下去,辟了一个院子,宁咎抱着小家伙进去,阎云舟也拉着小姑娘说了一会儿的话,不过路上颠簸,他也累了,宁咎便早早陪他回了院子:

“煜安,我这两天想着萱姐儿对外还是说收为义女的好,省去外界主动猜测。”

宁咎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这样也好,不然,王府多出一个孩子确实会有人嚼舌根,只说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就好了,反正义女也不会有人慢待。”

“好了,你先歇歇,我去看看洛月离的情况。”

这两天阎云舟两人倒是没有在王府,但是宫中那位倒是将这王府都快当成了自个儿的寝宫,晚膳的时候必到,而且据说日日都没有从洛大人的房间中出来,不知道的,只觉得君臣二臣抵足而眠,还是一段佳话呢。

宁咎去的时候洛月离已经坐起来了,披了月白色的长衫正在看底下的文书,可能是这两天被看着休养的还好,脸色比刚来的那天是好多了:

“洛大人这么日理万机啊?”

洛月离拿着折子的手都是一抖,听出宁咎的声音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吓我一跳。”

“以为陛下来查岗了?怎么样?这两日伤口有没有发痒的感觉?”

“没有,就是一动的时候还有点儿疼。”

宁咎净了手上前:

“来,我看看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身边的小厮扶着洛月离躺下,宁咎掀开了包裹的纱布,露出了下腹的伤口,伤口愈合的确实不错:

“嗯,挺好的,再过三天左右最外面这一层就可以拆线了。”

洛月离看了看宁咎,他这几日的做的事儿,自然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难怪阎云舟那厮都躲了起来,宁侯现在真是刮目相看了。”

洛月离眉眼间的调侃依稀有了从前的模样,宁咎和他也并非不熟,也就没有谦虚:

“总比他去上朝强,周家这一次应该会老老实实全凭发落的,洛大人可要和陛下好好说说我的功劳,好了,你歇着吧,等晚上陛下来了,我还有事儿禀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硝石制冰大家记住,穿越发家致富最简单的方法,哈哈

第126章宁咎醉酒(我们再拜一次)

阎云舟回来之后睡了一觉,宁咎回到院子以后也没有闲着,回来的这段时间一件儿事儿借着一件的,连药都没有什么时间做,虽然这一次他带过来了一些药,但是毕竟那药只有那么多,总有用完的时候,无论是磺胺还是阿司匹林总还是要多预备一些的。

宁咎回来的时间长了,阎云舟最初的那份不安也已经渐渐消退,不会人不在身边便心中不安,这一觉倒是也睡的颇为安稳,起身之后用了杯药茶。

他一贯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些年喝多的药已经够多的了,实在不想连喝茶的时候都带上这个药味儿,很多时候都是能不喝就不喝,但是现在宁咎回来了,他说他有办法,那么他就信,无论多难熬,他都会留着这条命陪着他。

暗玄看着他喝了药茶还是皱了眉,赶紧递上了清水:

“王爷,漱漱口吧。”

阎云舟漱口后抬头;

“侯爷呢?”

“侯爷隔壁院子制药,我这就去叫侯爷。”

阎云舟摆了一下手:

“不用了,你陪我去看看洛月离。”

阎云舟知道宁咎这会儿忙着,倒是也没有打扰的意思,他到了隔壁的院子,推开门的时候洛月离又是一个哆嗦,下意识就要藏手中的折子,这一幕自然也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

洛月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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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没什么好气:

“你们两口子轮着吓唬人啊?”

阎云舟笑着过去,冲洛月离身边的小厮摆了摆手,那小厮听话地下去,洛月离收起折子挑眉:

“有事儿?”

“自然有事儿,没事儿谁来看你啊。”

洛月离哼笑一声儿:

“怎么?你们家那位现在回来了,你也有精神说笑了,不是从前那万念俱灰的寡夫的样子了?”

阎云舟不介意他逞口舌之快,施施然开口:

“是啊,我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我瞧着你这两天也精神多了,这王府现在都快成陛下的行宫了。”

阎云舟人虽然这几天不在王府,但是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王府里的情况?陛下这几日都是在这屋子里睡的,李彦的心思其实三年前他就看出来了,只是从不曾点破,他也想着那二人慢慢磨就是了,但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却还是这样抻着。

“怎么?王爷嫌弃上陛下了?”

洛月离也是不甘示弱,阎云舟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少给我扣帽子,洛狐狸,陛下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这糊涂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啊?”

洛月离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李彦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若说是从前他没有多想,只当是从小教到大的孩子对他亲近信任,但是现在陛下都已经登基三年了,年纪也到了,却屡屡拒绝选后纳妃,对洛月离的重视更是溢于言表,他就不信洛月离没有察觉。

这话一出口,屋内沉默了片刻,洛月离的神色也没有了方才的轻巧,微微抿唇,李彦的心思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从未想过那孩子对他竟然存了这样禁忌的感情,而令他最不愿承认的是,当他察觉这一切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拒绝。

两个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阎云舟只需要看一眼洛月离的反应便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态度,洛月离恐怕心底也并非是拒绝的。

屋内沉默了良久,洛月离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出声:

“陛下登基本就不算是名正言顺,这一路走来腥风血雨,我们都是男子,又是师生,这个关系是不能再进一步的,或许他现在还年轻,那一股子的劲头还没有褪去,等到时间长了,他没准慢慢就想明白了。”

“啪”的一声,阎云舟手中的茶盏撂在了桌子上,他轻哼了一声开口:

“洛狐狸,这三年户部尚书是把你给做傻了?陛下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觉得过两年他想开的几率有多大?”

不是阎云舟想劝,而是他也算是看着李彦长大的,那孩子就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在洛月离这里吃了三年的瘪,也没有将他那脑袋给磨平了,他对洛月离这想法实在是不敢苟同。

洛月离也来了脾气,摔了手中的折子:

“你当谁人都是你呢,你们焰王府有承儿继承衣钵,彦儿呢?这万里江山来日何人来继?若是他和我这个做老师的在一起,他日史书工笔如何写?说他无君无父,谋朝篡位,还要师生不伦不成?”

洛月离这三年将李彦推的远远的,难道他愿意?他不难受?

阎云舟看了看他,也叹了口气,为君者确实有很多的不得已:

“那天你开刀的时候,陛下眼圈红了,还不愿我看见,一个人仰着头在院子里站着。”

他也并非是多管闲事儿的人,但是这两人一个是他多年的好友,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日他瞧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儿,这才今日来多个嘴。

洛月离骤然抬头,眼底一瞬间浮现出的心疼无法掩饰,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问礼的声音,阎云舟揶揄地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收了声。

门接着便被推开,来人不是别人,可不正是每天和打开上班一样的当今天子?

李彦每每到王府都会换下龙袍,穿着和从前在郡王府差不多的便装,出了身上的气势更盛了之外,倒是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阎云舟欠身行礼,李彦笑着摆手:

“阎哥瞧着精神可好多了,宁侯呢?”

这两人不是一直成双成对出现的吗?阎云舟笑了笑:

“他在院子里做药呢,暗玄,去叫侯爷过来。”

“是,王爷。”

李彦之后的注意力就都在洛月离的身上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手中拿着的折子,一把给抢了过来:

“老师,还藏,都说了这几日放下心来好好休养,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从前都是洛月离这样训李彦,但是现在徒弟大了,还做了皇上,他也反驳不出什么来了,只能看着他掀开被子,将他藏在被子里的折子都给拿出去了,阎云舟就冷眼看着这一幕,最后瞧着洛月离的样子幸灾乐祸。

宁咎没一会儿便过来了,来的时候还不忘吩咐人将硝石那一袋子进来,刚进门便瞧见几个小厮在往院子里搬炭火:

“这是做什么啊?”

暗玄出声:

“王爷命侍卫去打猎了,说是晚上烤着吃。”

宁咎这才想起他昨天随意提起的那一嘴,笑了一下,随即便进屋了,给李彦行了礼,李彦见到他脸色都好了不少:

“侯爷快免礼,这几天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不辛苦,我就是看着他们干活而已。”

李彦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封奏折,晃了晃:

“周木昌那老家伙的动作倒是快,今日奏折就已经递进宫了,要不要猜猜上面说了什么?”

阎云舟和洛月离对视了一眼,昨日的周府的态度和清丈结果洛月离自然已经知道了,洛月离开口:

“周家昨日并没有抗拒户部丈量土地,周木昌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陛下的决心,这一封请罪折,他既请罪又要为周家开脱,这兼并土地,圈地的罪名他脱不开,却也不想周家跟着沉沦,这封折子里应该是推出来了一个顶罪的吧?让我猜猜,是二房还是三房?”

李彦看着洛月离的目光都像是闪着光一样:

“老师还真是料事如神,看,他将三房推了出来,三房一脉算是被他放弃了,想着断臂求生呢,折子里喊着自己治家不严,要引罪致仕。”

宁咎也看了一眼阎云舟,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老狐狸,这是将什么都给猜着了,阎云舟看向李彦:

“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洛月离也看了过去,李彦已经不是刚刚登基的那个年轻帝王了,这些事儿他也不会像他刚登基时候那样还给出意见,李彦晃了晃手中的折子,眉眼深沉:

“光是一个周家,就圈了几百亩地,朕穷的一个铜板都想要掰成两半花,他们一个个的富得流油,朕是真的不想轻易放过。”

这几年来,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洛月离这个户部尚书更是不好当,他眼看着那人日日为银子发愁,这周家他怎么愿意轻易放过?

阎云舟缓声开口:

“陛下,周木昌是三朝元老,主持过多次科举,门生遍布朝野,周家的子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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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多在太学,吏部,国子监中任职,仅仅一个圈地怕是不足以敲死整个周家,反而会让朝野上下的人觉得陛下苛待老臣。”

洛月离也点头:

“王爷说的没错,陛下,周家的问题不只有圈地,周木昌任主考官的那两届科举倒是可以详查,清丈土地还要继续,若是因此重罚周家,反倒是让人人畏惧,不如吊着他,不敲死,让人人的心中都有希望,才不会走那铤而走险的路。”

李彦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忽然笑了:

“折子已经批下去了,准了周木昌致仕的请求,三房一家流放三千里,周家其余沾边的子弟罚了一年的俸禄。”

洛月离这才哼笑了一声,若是从前定然会笑骂一声“混小子”。

暗玄此刻进来:

“陛下,王爷,野味儿都备好了,可要现在生火?”

李彦眼睛一亮看向阎云舟:

“今日有野味儿啊?”

“是啊,臣让人去北山猎了点儿野味儿,倒是好久没吃了,今日正好尝尝。”

“生火吧。”

天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点上了驱蚊虫的熏香,李彦非要抱着洛月离出来,阎云舟和宁咎笑着转过了头:

“陛下,我能走,放我下来。”

“走什么?万一抻到伤口呢?上一次就是没有养好,这一次万不能大意了。”

宁咎笑着凑到阎云舟的身边,趁着那人没防备一下俯身,手穿过了他的腿弯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阎云舟都吓了一跳:

“做什么?”

宁咎的唇靠进那人的耳边:

“我不能让你没人抱啊,走,娇花。”

阎云舟难得被梗了一下。

外面已经架上了一个鹿,和两只兔子,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在幽州的时候,宁咎坐下看着那炭火:

“真快啊,我第一次吃这东西还是在幽州的时候,没想到都过去三年了。”

李彦其实也挺怀念的:

“是啊,那时候我还是个郡王,现在想想,做郡王的时候还真是开心。”

他用眼睛瞟了一下洛月离,至少他是郡王的时候老师待他极为亲近,不像现在,一口一个陛下的。

洛月离似乎也想起了从前在幽州的日子,那个时候的李彦明媚飞扬,日日都那么快乐,不像是现在一日没几件顺心的事儿,心中也抑制不住的心疼了起来,他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身边的人,露出了一抹轻松的笑意:

“那彦儿就当今日是在幽州,云舟府中有酒吗?上点儿,这么好的烤肉,怎么能没酒。”

一句“彦儿”险些没有让现在的陛下红了眼睛,阎云舟看见这一幕也算是欣慰了:

“暗玄,上酒,陛下,今日我和煜安倒是有事儿要说。”

李彦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抬头:

“阎哥,什么事儿啊?”

阎云舟笑着看向宁咎:

“你来说吧。”

宁咎将昨晚和阎云舟说的事儿重新说了一遍,饶是李彦和洛月离也惊奇出声:

“硝石可以制冰?”

“那就是硝石,我现在就为陛下演示一下,正好,我们边吃边等。”

李彦站了过去,看着宁咎动作,还是和昨天差不多的操作方式,李彦指了指水缸中飘着的盆:

“这个里面的水一会儿就能变成冰?”

“是,估计我们吃完就差不多了。”

这一晚好似真的回到了在幽州的那一晚,几个人除了洛月离身上有伤口,不能喝酒,就连阎云舟都浅尝了几口,李彦今天是真的开心,宁咎自然成了陪他喝酒的第一人选,两个人推杯换盏,倒是没了拘束。

烧烤的香味儿飘散了出来,兔子被烤的滋滋冒油,阎云舟刷上了酱料,那香味儿真是任谁人也忍不住啊,宁咎更是已经凑到了兔子边上,阎云舟瞧着他这模样没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这么想吃?”

“那是,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到山上就打这一个野兔,要判三年。”

话一出口李彦都惊着了:

“打个兔子要关三年?为什么啊?这不苛政吗?”

宁咎没忍住笑了出来,一个古代的皇上吐槽他们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是苛政还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我们那个时代啊,人口大爆发,人多,吃的就多,过渡捕杀动物,若是不立一些保护法,那山上的兔子,狍子之类的野生动物就被打灭种了。”

李彦好奇:

“人口大爆发?多少人啊?”

“光我们国家,十五亿。”

李彦听完一口酒差点儿没有喷出来:

“多少?十五亿,人?”

宁咎点了点头,示意,是十五亿人,不是十五亿兔子。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一边聊还一边喝,洛月离笑着听,阎云舟看着兔子,倒是异常的和谐,没一会儿阎云舟出声:

“这兔子好了,来,一人两个腿,在这儿吃不犯法,多吃点儿。”

阎云舟用刀割下了一个兔腿,吹了又吹,才递给了宁咎:

“是,谢谢王爷了,都是托王爷的福,我才能不用进去就能吃到野兔。”

“来,喝一口。”

李彦举杯,宁咎也陪着干了,两个人谁都没少喝,忽然李彦站起来,走向了那个水缸,仔细一看,里面竟然真的开始有冰碴了:

“这,真的能结冰?”

宁咎听着他和昨天阎云舟一般无二的话笑了:

“自然啊,不然我不成了欺君了?”

洛月离也来了兴致,毕竟,这法子若是有用倒真的是一个来钱的法子,阎云舟此刻开口:

“陛下,这个方法简单,而且只需要硝石就可以,山中硝石多的是,多出来的还可以做火药,这夏天各个府中都缺冰,这个东西拿出去卖,不愁没有销路。”

李彦的眉眼都舒展了:

“那些个朝臣,一个比一个富,用这冰换他们口袋里的银子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个交给谁做?皇商也不能尽信。”

洛月离慢条斯理地吃着兔腿开口:

“可以成立一个造办处,到了夏日便专门经营这卖冰的生意,所得直充国库。”

阎云舟也点头:

“这倒是个法子,只是这制冰的方式必须保密,所以选的人口风要严格,硝石作为火药的原料也要严加看管,禁止任何人私自开采。”

李彦敬了宁咎好几杯的酒:

“这一夏天没准能将军费都卖出来几成,朕替那些将士谢谢宁侯了。”

说完李彦一饮而尽,宁咎同样干了杯中酒:

“陛下能如此体恤将士,是边关将士的福气,他们总算不用吃不饱穿不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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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看见过阎云舟为北境军费发愁的样子的,李彦登基,希望从此边关再无这样的令人揪心的事儿发生。

没有哪日比今天更让李彦高兴了:

“对了,李寒他们几个将领要进京述职了,他们若是知道你回来了,一定高兴。”

军中的情谊总是最让人难忘的,李彦虽然已经做了皇帝,却不曾像其他皇帝那样,猜忌朝臣,反倒是瞧着那些陪着他一路走来的人倍感亲切。

这一晚宁咎真是喝了不少,晚上陪着阎云舟回院子的时候走路都有点儿飘了,但是又坚持不坐轿子,怕吐在轿子上:

“你,你坐轿子回去,我不行,我得走走。”

阎云舟哪放心他这样:

“我陪你,也没有几步路。”

“不行,暗玄,去带他上轿子,那膝盖不要了?”

最后就是阎云舟坐在轿子上,掀开轿帘,看着轿子边上摇摇晃晃的宁咎:

“陛下的酒量还真是见长了,能将你喝成这样。”

宁咎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脸上的笑意带着点儿不怀好意:

“你这就不懂了吧,陛下,那是冲着喝多去喝的,谁,谁知道今晚里面要发生点儿什么啊?”

宁咎虽然只和阎云舟谈过这一次恋爱,但是从前那八点档的电视剧可是一部也没有少看,今晚李彦喝酒那架势,那哪是尽兴啊?那简直就是尽醉。

阎云舟也不是毛头小子,稍加思索便明白李彦怕是要摊牌了。

晚上宁咎没有敢泡温泉,他怕吐,而是简单用水冲了冲,阎云舟坐在他身边,给他递了一碗醒酒茶:

“怎么样?难受吗?”

“头晕,看哪哪转,过来给我抱抱。”

宁咎可怜巴巴的,阎云舟也心疼:

“你也是,傻啊,不知道装醉少喝点儿?”

宁咎抱住了那人清瘦的腰身:

“我也想一醉方休啊,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啊。”

阎云舟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心都软了:

“知道了,知道了,黏糊糊的,来,把这个醒酒汤喝了,然后躺下。”

“不想喝,我肚子里现在没有装它的地方。”

他刚才不光是酒没少喝,连肉也没少吃,阎云舟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的,不过也怕他真的撑着:

“好,那就躺下,我给你揉揉肚子,乖。”

宁咎听话地躺下,但是整个人就像是无尾熊一样往阎云舟的身上粘:

“我好撑啊,晕。”

阎云舟被他蹭的都快起火了,耳后有些红,拍了一下宁咎的屁股:

“别闹,老实躺着。”

那个蛄蛹的人消停了片刻,但是手臂还是坚持圈着阎云舟的脖子:

“我们再拜一次天地吧,好不好?你说我们这算是什么事儿啊,拜了两次堂,都只有一个人。”

第一次,是他和一个大公鸡拜堂,第二次,是阎云舟抱着他的尸体拜堂。

阎云舟抱着他的时候是何等的心情,他现在都不敢想,他只要想一次心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他不想和阎云舟有任何的遗憾。

感受到他抱着自己的力道收紧,阎云舟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鬓角及至脸颊,声音温和低沉:

“好,我们再办一次。”

第127章宁侯当街打人

这两天的时间宁咎总是在阎云舟下午午睡的时候往外面跑,有一天阎云舟醒来都没有看到人,以为他在边上的院子做药,但是命人去找的时候才知道,宁咎出府了。

阎云舟刚醒,披了一件衣服,正喝了一口茶,听着底下的人回话微微皱眉:

“出去了?可说是去哪了?”

“侯爷没有说去哪。”

这倒是让阎云舟有些疑惑,宁咎在京城应该就不认识什么人,能去哪?

这天宁咎直到天快黑了的时候才回来,身边只是跟着一个这两天他带着的小厮,进屋便瞧着阎云舟已经坐在了桌前,瞧着是在等着他用膳,阎云舟看着他双手藏在后面,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藏的什么?”

宁咎笑着一下将身后的油纸包拿了出来,香味儿瞬间蔓延,他像是献宝一样将眼前的东西递上去:

“看,我去排队买的,水云阁的特色酱板鸭,他家的队是真的长啊,不过闻着很香,让人摆膳吧,我们一块儿尝尝。”

吃饭的时候阎云舟没有问宁咎下午是去了哪,而宁咎也丝毫说的意思也没有,好似他下午出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买酱板鸭一样。

晚上的时候阎云舟照例找了一本书靠在窗边看着,倒是宁咎凑了过来,一把将他手中的书给拿走了,男人抬眼看他,唇边带着笑意问道:

“怎么了?无聊了?”

宁咎控诉地看着他:

“你不觉得你忘了什么事儿吗?”

阎云舟想了一下不知道他指的什么:

“忘了什么?”

“合着你那天骗我呢?说好的再拜一次堂,真以为我那天喝多了?答应好的事儿怎么这几天就没信儿了?”

宁咎那语气好似阎云舟忘了这个事儿多负心薄幸一样,靠在躺椅上的人一把搂过了他腰,宁咎的身子前倾,手下意识撑在了躺椅上,阎云舟搂着他坐下,神色宠溺像是在看小孩儿一样:

“嗯,你想哪天?我让人在府里准备一下。”

他心中知道,其实宁咎是在心疼他三年前抱着他的尸体拜堂,就像是感受到了他的重视一样,他的心中暖着,倒是对是不是真的要拜没怎么看重了,毕竟宁咎如此说,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若是宁咎真的想再拜一次他也没有任何的意见,但是宁咎一听这话立刻打掉了他的手: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点儿也不重视呢?”

阎云舟立刻端正了态度:

“好,我重视,我们什么时候拜堂?你说了算,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喜服。”

宁咎气结:

“准备什么喜服?这样随随便便拜?这一次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这个时代不是最看重议程的吗?什么说媒,下聘的,这些环节可以省去,但是写请柬,发请柬,摆酒席,这些不能少。”

之前他以为宁咎那昭告众人,要宴请百官的话是说着玩的,他现在是看出来宁咎这是真的要广下请帖,正儿八经的再结一次婚了,他不由得也重视了起来,确实,他和宁咎还没有一场这样像样的婚礼,立刻开口:

“是我疏忽了,好,明日我就递折子和陛下说,到时候请他亲自来观礼。”

宁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阎云舟下意识抱住了他,这些天这人经常这样忽然不打招呼地抱他,他都快习惯了,宁咎将人直接放在了桌案的后面,然后就开始研磨,阎云舟莫名地看着他,不太敢问,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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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说不对,这人又生气了。

宁咎将毛笔递给他:

“列名单啊,朝中都需要请谁过来,你先列出来,然后我就找人去写请柬,现在是五月十六,我查过了,六月一号是个黄道吉日,我们就六月一号办,正好半个月的时间也够准备了,你就将名单列出来就行,别的不用你操心。”

宁咎这一路寡王硕博的人,行动力自然不是一般的强,他都已经打算好了,等阎云舟调养三个月,到时候正好是深秋的时节,不热不易感染,又不似冬日容易感染风寒,他正好趁着那个时候给阎云舟的膝盖做手术。

这婚礼自然要在这之前都办好,好让他能安心静养,阎云舟就这样被压着,写出了一长串的名单,几乎是包罗了所有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员。

宁咎知道洛月离明天拆线之后就要回府了,所以他准备趁着今天他在,陛下也会来的时候将这个事儿先和他们说好,他拿起了纸,在阎云舟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这个时辰李彦已经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是觉得好像从那天他和李彦醉酒之后,李彦在洛月离的面前就越发小心翼翼了,每一次去的时候好像都没见洛月离和李彦说话,倒是李彦一个皇上,陪着小心在一旁。

宁咎去了之后,直接说明来意,李彦和洛月离同时抬头:

“你要和阎哥再拜一次堂?”

李彦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这咬着牙的话有多酸,他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和老师有拜堂的那一天了,这两人竟然一拜再拜?这是干嘛呢?再一再二还不再三呢?

宁咎垂眸:

“第一次是李启赐婚,就是奔着我能克死他去的,那一次我是和大公鸡拜的堂,整个王府死气沉沉连一条红绸缎都没有,而三年前那次,他抱着我的尸体拜堂,就是为了弥补第一次的遗憾,算起来,我们拜了两次却只有一个人。”

李彦的面色也有些唏嘘了起来,第一次拜堂的时候他不知是什么情形,第二次的时候,阎云舟抱着宁咎的尸体拜堂,他哪敢多问啊,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两次都没凑齐一双人?

“啊,那,那是要再办一次,到时候朕一定亲自来,让文武大臣都来为你们庆贺。”

“谢陛下。”

没过一刻钟的时间,宁咎便笑眯眯地回到了屋子,阎云舟哪还能猜不到他这是去哪了,他也有些好笑,但是心中又颇为踏实,这样的事儿,他真是这三年连想都不敢想。

这几日宁咎还是下午的时候经常出去,次次都会带不一样的吃的回来,却从不说是去做什么,阎云舟也就不问。

这天下午宁咎再一次去了京城有名的首饰店,叫德宝楼,一进去里面的掌柜的就将他礼貌地给请了进去:

“做好了?”

“贵人请楼上看。”

宁咎随他一块儿上楼,被请到了包厢当中,身旁的人恭敬地奉上了茶,没一会儿的时间,便有人端着一个精致的梨木盒子进来:

“昨日师傅便做好了,贵人您请看。”

梨木盒子被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枚戒指,典雅大方的设计,不似这个时代男人都喜欢戴的扳指,而更像是现代结婚时候的对戒,白色的金属光泽中间镶嵌了一颗熠熠生辉的钻石。

宁咎其实不是个浪漫的人,但是他希望这一次的婚礼是独一无二的,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结婚要准备什么,可是他知道现代结婚定然是要准备钻戒的。

这些日子他没有做别的,而是逛遍了京城中所有名贵珠宝店,终于在这家发现了所谓的白金,虽然古人可能不清楚白金合成的各种单质是什么,但是他们却已经在长期的调配中,掌握了白金的冶炼方式。

这两枚钻石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虽然切割和现代是比不了的,但是钻石天然的光芒却依旧无法掩藏。

“贵人可满意?”

宁咎看见眼前的东西就别提有多满意了:

“满意,你们的师傅还真是有手艺,这是另外的赏钱。”

宁咎将一个袋子递给了掌柜的,里面赫然是一锭金子:

“小的谢过贵人。”

宁咎抱着盒子就准备下楼,却不想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听到的话让他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都是那个阎云舟,上折子请陛下清丈土地,呵,打的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无非是他的兵权被夺了,借机媚上讨好,什么东西?原来还以为他是什么骨头硬的。”

“周少息怒,何必和那将死的病秧子一般见识?这几年,王府的太医就没有断过,我还听说,那个病秧子不过就是拿汤药吊着,谁知道这口气什么时候就咽下去了,我看啊,活不过今年冬天。”

“还有那个什么宁侯爷,从前不过是一个庄子里养大的废物,谁会拿正眼看他一眼?现在跟了阎云舟混了个什么爵位,也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词了,卖屁股的玩意儿,还真将自己当侯爷了呢。”

宁咎的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一边的掌柜的汗都要下来了,手都开始抖,宁咎的手捏紧了手上的马鞭,一脚踹开了那包厢的门。

“放肆,什么人?敢闯进来?”

眼前的三人宁咎只有一个有些眼熟,似乎在那天周家清丈土地的时候见过,他的声音像是带着寒霜一般:

“再咒阎云舟一声我听听。”

周家那人认出了他,神色有些慌张,但是边上的两人却根本不认识他,不过心中也知道方才那话不能被旁人听了去:

“我们可什么都没说,你擅闯包厢是想做什么?来人给我拿下。”

说话的人乃是礼部尚书之子,这京城之中谁不给他几分薄面?既然听去了,那可别怪他不客气。

他身边的小厮立刻便要动手,身边的掌柜的立刻打圆场,他虽然不知道宁咎的身份,但是接触了这么多天他这点儿眼力还是知道的,两边的人他都惹不起,可万不能在他的地儿上闹出事儿啊。

“使不得啊使不得,少爷息怒,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今日都是小老儿的罪过,今日,几位爷看上什么,都算是小老儿的。”

宁咎却直接将那掌柜的推开,不等那小厮动手,一鞭子直接就冲着方才说话那人招呼了过去。

吴晗借着吴尚书的势出门在外谁都会敬着,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真的敢动手,一鞭子被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身上,那疼痛让他整个人都疯狂了起来:

“给我上,揍死这个杂碎。”

宁咎也并非是一个人出来的,门口留着的两个侍卫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来,场面乱成了一团,这两个侍卫无不是万里挑一的身手,哪是那两几个小厮能比的。

吴晗几人也知道这一次怕是踢到铁板了,其中周宇已经吓得抖了起来:

“侯,侯爷,饶命,我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宁咎的鞭子便招呼了过来,宁咎最在意的就是阎云舟的身体,此刻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饶命?我这个卖屁股的可饶不起你的命,说阎云舟活不过今年冬天的是谁?来,让我的鞭子认识一下。”

宁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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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一鞭一鞭地落在几人的身上,他半点儿力道都没有收着,一群不学无术的杂碎,就凭他们也敢咒阎云舟?他气的眼睛猩红一片,恨不得当场打死这几个人。

一时之间这阁内喊叫声震天,门外路过的人纷纷驻足往里面看,几个人抱着脑袋逃窜,有一人趁乱冲出了门,大声喊:

“杀人了,杀人了。”

却被人墙给堵住了:

“把他抓回来。”

两个侍卫立刻动手,宁咎的鞭子不停歇,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就连京城巡防的人也过来了,认出了吴晗,这个吴晗他们自然认识,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这是吴尚书家的公子,他们不得不管。

“住手。”

宁咎冷笑地看着眼前的几人:

“住手?你身后这个人咒骂当朝一品亲王活不过这个冬天,你要包庇吗?”

巡防的人眼皮都是一跳,一品亲王?本朝一共没有几个亲王,除了焰亲王都是二品,这,吴晗咒骂焰亲王?

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是焰亲王,他们谁也惹不起,此刻他都后悔站出来了,这官司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啊,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宁咎盯着他,眉目冷厉,通身都是冰碴子:

“让开,我当你没有出现过。”

他倒是想走,但是吴晗紧紧拽着他的衣服,这…远处的马蹄声和甲胄的声音近了,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响起:

“什么人堵着路做什么?让开。”

宁咎听到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人群听到马蹄声下意识散开,这一队人马赫然就是李彦前几日说的回京述职的李寒等人。

李寒的目光还没有看过来的时候,身后就冒出了一声异常激动的声音:

“公子,宁公子。”

宁咎抬头,就见一个一身银甲的人从马上跨下来,分开人群直愣愣地跑过来,那张脸他自然是异常熟悉的,他下意识开口:

“邹小虎?”

那穿着银甲奔过来的不是别人,可不正是三个月前还脚前脚后跟着他的大男孩吗?回来之后他便没有在王府中看到过他,还曾问过阎云舟,那人说他现在跟着李寒在北境。

李寒也看到了宁咎的脸,他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里子,当年宁咎身死他是知情的,前些时间他听京城回来的人说,宁侯回来了,他第一时间想得就是有人冒充宁咎。

说是王爷都信了,他还以为是王爷苦了这么多年,终于找了个替身安慰一下自己,但是他和宁咎并非认识一日两日,若是替身,这,这替身也太像了吧?

宁小虎的眼睛都红了,当初宁咎身死被瞒得严实,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人们都以为他真的是被神医救了,去海外仙山治伤,其中宁小虎就是被骗的。

“公子你可回来了。”

李寒也下了马,他也恍惚了,难不成,当年宁咎真的没死?真的被救了?若是真的,那他们王爷不是苦尽甘来了?

“宁公子?真,真是你啊?”

再见故人,已是经年隔世,宁咎看着眼前的两人,像是时间倒退回了当年:

“是,我回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这几人惹公子了?”

李寒多时没回京城,对宁咎的称呼还是当年的模样,扫了一眼这满目狼藉的一片,又看了看宁咎手中的鞭子,情况很明朗,宁咎打了人。

宁咎看着眼前的几人冷笑出声:

“惹我?他们说你们王爷活不过今年冬天。”

李寒的目光骤然缩紧,一鞭子就甩了过去,武将这一鞭子可不似宁咎的手劲儿,几乎立刻周晗胸前的衣服就被抽裂了,皮开肉绽。

今天天儿热,阎云舟下午醒来的时候便觉得胸口有些闷,膝盖也有些疼的紧,这样的感觉他太熟悉了,想来这闷热的天是要下雨了,这两年他这腿简直就是晴雨表,这样疼肯定是有雨要下来了。

腿疼他也不是太敢用冰,撑着坐起身,缓了缓精神,手扶着膝盖揉了揉,就听外面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王爷,王爷。”

暗玄立刻皱眉拦下了那人,生怕惊着里面的人:

“懂不懂规矩?”

“暗玄大人,侯爷在街上和人动手了。”

阎云舟听到了这一声眼皮都是一跳,初醒的声音还有些暗哑:

“进来回话。”

暗玄这才推开门,发现榻上的人已经醒了,瞧着他的脸色不太好,立刻端了茶过去:

“王爷。”

阎云舟却盯着进来那小厮:

“说,怎么回事儿?侯爷呢?”

“回王爷,侯爷下午去了德宝楼,遇到了几个咒骂王爷的世家子,动了手,随后李寒将军正回京路过,此刻那三个世家子都被绑了起来送到了各自府上。”

听着眼前人的回话,阎云舟的心定不下来:

“备车。”

暗玄看他脸色实在不好,还是劝了一句:

“王爷,李寒将军在,必不会让侯爷吃亏,还是属下去接侯爷吧。”

还不等阎云舟开口,门外便传来了熙攘的声音,隐约听着像是甲胄的声音。

宁咎知道这事儿瞒不住阎云舟,也紧赶慢赶地回来,怕那人着急。

他的身后正是李寒和邹小虎,无论怎么说,这当街打了朝廷命官之子也是不对,李寒别人不怕,还是怕阎云舟的,虽然动手他不后悔,但是还是溜溜跟了过来。

宁咎进屋一看那人的脸色就知道他都知道了,阎云舟撑着起身,暗玄忙扶了他一把,宁咎也快步上前,手下意识扶在了他的手臂上,阎云舟一低头便看到了他手的关节处蹭破了一片的皮。

“怎么回事儿?叫太医。”

宁咎扶着人坐下,这才扫了一眼自己的手,这还是和那小厮推搡间,手擦过了墙弄的,瞧着吓人,就是皮外伤:

“不用,小伤,擦点儿药就行了,没事儿,你别着急,我没事儿。”

阎云舟上下打量了一下人,声音中的着急无从掩饰:

“到底怎么回事儿?和谁动了手?外面那两个,都给我进来。”

这几日下午便不见宁咎,他也没有细打听他去了哪,今日怎么就这样回来了?听到他的话,李寒和邹小虎溜溜进来,站在门口,他们刚刚进京就闯祸了,看着阎云舟沉着的脸色,谁也不敢出声。

想起刚才那几日,宁咎很显然还是余怒未消,简约将之前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几个杂碎,没抽死他们是我积德行善,你不要怪他们俩,他们是帮我。”

阎云舟看着这人闭了一下眼睛,半晌才从放才的后怕中缓过神儿来,手使劲儿点了一下宁咎的额头:

“你倒是还挺有义气的,你一个人在店里,对面那么多人,你就敢贸然动手?若是一个不长眼的伤了你呢?”

李寒听了这话瞬间放松了,王爷原来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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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着脸啊,那没事儿了。

不过,很显然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被揭过去:

“你们两个懂不懂轻重?即便他们对本王出言不逊,也有顺天府,边境大将回京第一日,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之子,要不到明日,参奏你们的折子就会堆满陛下的御案。”

阎云舟被这事儿气的眼睛都有些发花,这个事儿是对方理亏,宁咎是他的王妃,又同样被骂,尚有辩解的余地,但是眼前这两人都是边疆的将领,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般莽撞行事,岂不是授人以柄?

第128章下跪求婚

宁咎今日也是气糊涂了,也知道边境将领的身份在这个时候本就相对敏感,看着阎云舟的脸色都变了,就知道这个事儿处理不好确实惹麻烦。

“这事儿是因我而起,明日我上朝和陛下请罪,不过请罪归请罪,这大梁的律法也规定了咒骂一品亲王是什么罪名吧?那几家的杂碎也别想落下什么好来。”

阎云舟看着他这锱铢必较的样子到底还是笑了一下,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出声:

“我陪你一同去。”

宁咎一下抽回了手: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不许去,在家好好歇着。”

李寒和邹小虎垂手而立,站在屋内听着两人打情骂俏,被塞了满满一嘴的狗粮之后,得了阎云舟的话:

“行了,你们两个刚回京赶紧回府吧,回去便写好请罪折递上去。”

“是,王爷。”

他们二人走了,宁咎还余怒未消,今日他是去取戒指的,想着今日和这人求婚,却不想碰到了这样的事儿,真的影响心情,看着阎云舟的脸色也不好他才开口:

“是不是不舒服了,怎么睡了一觉反而脸色差了下来?”

“可能是要下雨了。”

宁咎下意识看了看外面,他倒是没有注意,不过今天确实是格外的闷热:

“膝盖不舒服?”

阎云舟老实地点头,没了之前的那种强撑,他其实还挺喜欢让宁咎紧张他的,果然,宁咎立刻去掀他的裤脚,眼底都是心疼和担心:

“我给你用药油揉揉,没事儿啊,再忍忍。”

阎云舟靠在床头,腿弯搭在宁咎的双腿上,看着那人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心中就像是被什么胀满一样,满足,窝心,宁咎一边帮他揉一边出声:

“手术的事儿我和杨生提过了,他说你现在的气血还是不行,很难负荷开刀,所以这两个月怕是不能给你做手术,还是要养养才行。

不过他倒是提到了从前先帝时期的一位太医院的院长,说那位老先生有一种针法对补气益血很有效果,只是他已经告老多年,之前去他的家乡寻也没有寻到。”

宁咎是外科医生,对于治理病灶是有一套,但若论这调养身体,对他现在来说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现代他大手一挥就可以开药,但是到了现在轮到用中药的时候,他便没了法子,还是只能指望杨生和太医他们。

“你说的是黄老先生吧?”

“你也知道?”

“嗯,之前太医院的人也说黄老的针对我有用,也曾去找过,只是黄老常年在山中采药,一直也没有寻到。

算了,总之你回来了,我现在少走些也无妨的,不用着急,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阎云舟也想得开,总之他现在该做的都做完了,只要日日有宁咎陪在他身边,他觉得怎么过都好。

宁咎瞥了他一眼:

“之前是谁答应我,以后带我去看雪山,看草原,看大江大河的?”

阎云舟顿了一下,随即心中有一抹愧疚闪过,宁咎看不得他这样,两句话便揭过了话题,但是阎云舟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打了朝臣家的儿子,宁咎第二日不能再在家泡蘑菇了,怎么也要上朝,阎云舟拉着他嘱咐:

“煜安,到了朝堂你的态度也不必太过和软。”

宁咎一边穿朝服一边笑着看和那个躺在被窝里还不忘惦记他的人开口,笑道:

“好了好了我的王爷啊,我不会吃亏的。”

阎云舟也知道他的性子,也就放了手:

“那就好,我会让暗玄等在宫外。”

“行,不过说好了,这一次可别去接我了,等我回来还有一样东西给你看呢。”

宁咎去上朝,阎云舟便也没有继续睡,目送人出去之后便唤了人进来:

“王爷。”

“去将杨府医叫来。”

杨生以为阎云舟是不舒服,来的很快,还背着个大药箱,阎云舟招手让人过来:

“这边坐吧。”

“王爷可是身体不适?”

阎云舟摇了摇头,撑着起来一些:

“没有,叫你来只是问问,侯爷可有和你提过什么时候能手术的事儿?我的身体何时可以动刀?”

杨生还以为阎云舟是急着治疗,所以斟酌了一下词句:

“侯爷之前是说过想要在九月,十月的时候给您手术,但是我和几位太医都商议了一下,您的身子可能承受不住。

稳妥起见还是要调养半年才有些效果,只是侯爷说,入冬之后容易感染风寒,所以,冬日里不能开刀,可能要等明天开春以后了。”

阎云舟微微垂着眉眼,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来,只是轻轻摆手:

“知道了,今日本王问你的话,不必和侯爷提起。”

“是。”

此刻朝堂上可谓是分外的热闹,昨日被打的那三家苦主一到了殿上便是泣血陈情,其中最甚的自然是吴尚书:

“陛下,小儿是有莽撞失礼之处,但是宁侯和李将军这般当街殴打,这是无视礼法,无视衙门,这是将大梁的律例和陛下的颜面弃之不顾啊。”

大殿上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宁咎冷眼看着他们一个个上蹿下跳地参奏他,李彦自然是昨天就知道这个事儿了。

他就知道今日朝堂会是这样的局面,他坐着听了一圈那些老臣的泣泪之言之后,这才看向宁咎:

“宁侯对此如何言说?”

宁咎施施然地站出来:

“回陛下,臣教训吴公子几人并非藐视陛下,而是维护陛下和朝廷的颜面。”

“侯爷休要颠倒黑白。”

宁咎瞥了他一眼:

“颠倒黑白?好,那我们就从头说起,吴公子和周公子三人在包厢中高谈阔论的不是旁的事儿,正是前几日陛下下旨清查焰王府和周府土地一事。

周家公子对此事是怨愤满满,认为是我和王爷害了他们周家,咒骂王爷活不过今年冬天,辱骂本侯是个卖屁股的。

吴尚书,您是礼部尚书,教出这样的儿子来,本侯替你管教这样的儿子,你就偷着乐便完了,非要这样大咧咧闹到御前,难不成你们吴家的礼仪是一脉相承,有什么样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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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侯爷真是一张巧嘴啊,陛下,小儿绝不敢攀蔑政令,宁侯这是打了人,还要往旁人身上泼脏水。”

李彦摆了摆手:

“既然两方各有说辞,朕便给你们断一断官司,来人,去将昨日德宝楼的掌柜的带上来。”

天子问案,那掌柜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必紧张,昨日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一一道来就好,但若有一字虚言便是欺君之罪。”

掌柜的偷瞄了一眼刚才见过的张公公,鼓起勇气将昨日的见闻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吴景澄本来看着他还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掌柜的他早在昨天便命人打点过了,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翻供”:

“陛下,昨夜吴尚书送来了五千两银票,命草民将一切都推到侯爷的身上,草民不敢推脱便收了下来,这是银票,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陛下为草民做主啊。”

吴景澄已经面如土色,宁咎现在哪还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夜去德宝楼的可不止吴家一家,恐怕李彦的人也去了。

宁咎回府的时候可是满面春风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阎云舟刚从萱姐儿的院子出来,看见他便笑了:

“瞧着我们侯爷这样子,这是打了胜仗?”

宁咎立刻冲人走了过去,眉眼间的笑意止不住:

“从实招来,昨夜你是不是也派人去德宝楼了?”

阎云舟装傻:

“我怎么会派人去德宝楼?”

“你就装吧,那掌柜的敢在议政宫直接将吴老匹夫给他送银票的事儿都捅出来,这背后必然是陛下也着人去了,陛下想到了吴家会贿赂德宝楼的人,你这老狐狸还能想不到?”

今天早上这人还特意提点他不同放软态度,这明显就是对今日在朝堂上的事儿都心中有数了,阎云舟笑了笑:

“嗯,我们侯爷也不傻啊,这就猜到了?李寒几人如何发落了?”

宁咎是苦主便算了,但是李寒本就是随陛下一路从北境过来的,李彦不能偏私,总是会有些说法的:

“陛下罚他们在家抄律例了,不出意外,这几日都是在家,估计陛下也有意让他们避风头,倒是吴家没落下什么好下场,这个吴晗真是凭一己之力将他爹给拽下来了,不过一出手就是五千两,平时也定然是没少贪。”

阎云舟有些好笑:

“抄律例,这法子不像是陛下的,倒是洛月离那厮惯用的,吴家这是送上门去的肥羊,这件事儿后,土地清丈的障碍都会小不少,不会有人再没眼色地往陛下的刀口上撞了。”

说完他看向了宁咎:

“不提他们了,你说回来有东西要给我看,是什么?”

“哎呦,王爷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晚上才能看。”

这一天下午宁咎就没有进屋来,不知道在外面忙乎什么,阎云舟午睡醒来都找不到人,倒是快晚膳的时候暗玄进屋,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手中抱着的托盘上正是准备的衣服:

“王爷,这是侯爷让您换上的。”

“他人呢?”

“侯爷说,晚膳的时候您就能看到他了。”

阎云舟失笑,不知道那人在弄什么,但是心中却多了几分期待,倒是由着人伺候换上了衣服,这套衣服的样式和那天在别院他穿的那身有些像,银丝暗纹长袍,配白玉腰带,外罩深红烟笼锦纱衣。

这颜色倒是比他寻常穿的鲜亮了很多,他这边刚换好衣服,外面的小厮便再次过来禀报:

“王爷,侯爷请您到偏厅用膳。”

暗玄笑着开口:

“王爷请。”

他扶着阎云舟出去,偏厅门口有两个侍卫把守,阎云舟到了门前其中一人上前一步:

“王爷,侯爷请您带上眼罩。”

说完便将一个黑纱眼罩双手奉上,阎云舟不知道宁咎这是在做什么,但还是听了他的话,将黑色的眼罩戴上了。

眼前是几级台阶,他腿脚不好又蒙了眼睛也没有擅动,只听眼前的门似乎被推开了,脚步声从里面传来,接着他的腰便被一个人搂住,耳边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我,抱你进去。”

宁咎附身揽住他的腿弯,将人抱了起来,门在两人的身后关上,宁咎将人放在了一个椅子上,阎云舟对这样的事儿还挺新奇的,唇边是自然勾起的笑意:

“现在可以看了吗?”

“现在还不行,等一下啊。”

宁咎的脚步匆匆远了又近,将所有的窗帘都挂上了,过了片刻之后他才走到阎云舟的身后,凑到那人的耳边:

“一二三。”

摘下了他眼睛上的黑纱,黑暗的世界一下便照入了光亮,阎云舟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愣了片刻。

屋内的桌子上点了整整一圈的红色蜡烛,长长的桌子上铺满了红色的花瓣,精致的菜肴布满了桌子,桌子的中央有一个被红色花朵簇拥起来的精致木盒。

阎云舟饶是见多识广,这一幕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下意识去找身后的人,宁咎站了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和阎云舟的有些相似,他走到了桌子的边上,取过了那个精致的盒子,然后单膝跪在了阎云舟的身前。

阎云舟不知道这人怎么还跪下了,忙抬手去拉他,却被宁咎扣住了手腕,他望着这人那张挑不出任何缺点的脸,眼底都是爱意和柔和,他抬手翻开了手中精致的盒子,阎云舟这才看到里面是一对戒指?

宁咎的声音缓缓响起:

“瑾初,来到这个世界,我觉得最值得庆幸的事儿便是遇到了你,不,我现在觉得或许就是为了遇到你我才会跨越时空到这个地方。

余生漫漫,无论长短,我都会始终陪在你身边,往后余生我愿与你携手共度,共看日升月落,共度春夏寒暑,你若是愿意便点点头,好不好?”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儿,莫过于你心悦之人愿意和你携手余生,阎云舟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一般,浸入四肢百骸,看着眼前的宁咎他甚至眼眶都有些红,三年的时间他终于等来了漫长的以后,他没有犹豫地点了头,声音都有些激动的暗哑:

“好。”

这一个字便让宁咎的眼里仿佛绽放出了万千光华:

“按着我们那里的传统,你答应了,我要给你戴上戒指,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宁咎拿起了一枚戒指,执起了阎云舟的手,将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然后举起了盒子,阎云舟笑着也拿起了另一枚戒指,宁咎乖巧地伸出手:

“这根手指。”

他看着那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别提多满意了,戴好了戒指,阎云舟赶紧拉起了地上的人,眼睛还离不开手指地一个劲儿看自己手上的戒指:

“戴这个手指的戒指到是第一次看见,是你们那里的习俗吗?”

大梁男子手上的饰品多数都是戴在大拇指上,戴在无名指上的好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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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没有,宁咎笑着坐在了他身边,给这人好好科普了一下:

“在我们那里,结了婚的人戴戒指都要戴在这个手指上,别人只要看到你这个手指上戴了戒指就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阎云舟微微睁大双眼听他的话:

“这倒是好办法,你这些日子老是往外面跑就是为了这个戒指吧?”

宁咎挑眉:

“那是,你就没看出这戒指很别致,很有设计感,很特别吗?”

阎云舟哪敢不顺着他的话说:

“是,看出来了,这戒指巧夺天工,一看就是名家之手。”

宁咎被他的彩虹屁吹的都有些飘飘然了:

“你看你手上这戒指上镶嵌的,这在我们那里叫做钻石,代表永恒的爱,结婚的时候要买钻戒的,代表一生一世。”

听他这么一说,阎云舟将手凑到了眼前仔细端详手中的戒指,这石头他平常确实是很少见:

“闪吧?”

“嗯,是闪,平常没怎么见到过,你找来的?”

“是啊,找了很多的地方呢,这钻石最难的是切割,好在找了一个老师傅有办法,切的没有我们那里的好,但是也不错了,胜在够大。”

阎云舟看着手中的戒指越是看便越是满意,唇边的笑意让宁咎觉得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再和我说说你们那里的风俗,你方才为什么跪下啊?”

他很喜欢听宁咎将他那边的事儿,尤其是现在。

宁咎看向他,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因为我们那里男的和媳妇儿求婚都是单膝跪地的,这叫重视。”

阎云舟的面色瞬间变了一下,看着这笑的贼兮兮的人磨了磨后槽牙:

“媳妇儿?”

宁咎才不怕他,仰着脖子:

“是啊,我都给你跪下了,还不给我当媳妇?”

阎云舟没好气地开口,冷哼开口:

“哼,给本王跪下的人多了。”

他觉得最近他应该振振夫纲了,这狼崽子都要上天了。

宁咎赶紧抬手给他布菜:

“是是是,王爷是谁啊,来,吃菜,一会儿都凉了,好在我用了锅子。”

除了宁咎回来的那天,还没有哪天让阎云舟比今天还高兴呢,宁咎拿过了一个酒杯,是他命人专门为今天这顿饭烧制的高脚杯:

“这也是你们那的?”

“自然,这个叫高脚杯,精致吧?好看吧?”

宁咎拿过了一瓶酒,这是你特意去阎云舟的库房找来的,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阎云舟看到这酒的时候笑了:

“你倒是挺会找的。”

“那是,这可是我家,我还不得把家底儿都捯饬清楚?”

这一句“这是我家”很显然让阎云舟听着浑身都舒坦:

“嗯,王妃知道持家便好。”

宁咎起身倒酒,听到这话但笑不语,这人还真是小心眼,这会儿就开始用王妃回敬他的媳妇儿了。

“我们那就是用这种杯子喝葡萄酒的,来,我们喝一杯。”

宁咎笑着举杯,阎云舟也配合他,两人的杯子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阎云舟因为身体的关系,倒是很少喝酒了。

“只此一杯,剩下的都是我的。”

阎云舟却一把夺过了酒瓶:

“人不大,酒瘾不少,三杯。”

宁咎少见他这么幼稚又贪杯的时候,考量了一下那酒的度数和他的身体,难得今天高兴;

“好吧,三杯就三杯,不能再多了。”

阎云舟似乎很喜欢这个杯子,总是放在手中把玩着儿,宁咎好笑但是心中也挺开心在,两人再干一杯之后阎云舟忽然出声:

“煜安,等我们这一次拜堂之后,出京去走走吧。”

宁咎忽然抬头:

“现在?”

阎云舟点头,今日他问了杨生之后也想了很久的时间,他其实知道宁咎给他做手术心理压力很大,他也不知道后续他能恢复成什么样子,不如趁着现在陪宁咎出去走走。

宁咎抬头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

“你现在要先养身体,我们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呢。”

阎云舟回握住了他的手:

“今日我问了杨生,他说我现在短时间也不适合做手术,可能要等到明年了,手术之后短时间估计也不能出去。

从你到这里到现在,不是窝在王府便是跟着我四处打仗,也没有四处看看,不如我们不等了,现在我便带你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好不好?”

宁咎想起来他早上说过的话,是不是因为那句话,让阎云舟觉得有些愧疚了?

“是因为我早上的话吗?我不着急出去,现在什么也没有你身体重要。”

“我没事儿,虽然走不了多远,但是我看着你出去转转也挺好,养身子,在哪不是都一样吗?”

或许是从前拜堂的事儿,或许是这三年的离别,阎云舟不愿意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到以后,他不想留下任何的遗憾。

宁咎似乎也有些明白他的心态了,这半年确实很难动手术,若是出去能安养着,倒是也行,但是江南不行:

“江南这个时候多雨,你腿上如何受得了,就是去也要换个地方。”

第129章小车车?

宁咎和阎云舟一同从温泉里面出来,宁咎用毛巾擦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着开口:

“还是短头发舒服啊,一下就擦干了,不过我还挺喜欢之前你帮我擦长头发那种感觉的。”

从前用宁咎那身子的时候他不会打理头发,次次洗了头发都是阎云舟帮他擦干,他现在都还记得他躺在他腿上,他帮他擦头发的那种感觉,阎云舟坐在榻边看着他那根根立的头发,笑了笑:

“那就把头发留长吧。”

宁咎笑着凑到床上,手搂住了阎云舟的腰:

“此等良辰美景,我们不做点儿什么吗?”

阎云舟低着眉眼瞧他,手指在他的额头上点了点,眼底带着最原始的欲望:

“王妃说的是。”

虽然不是洞房花烛,但是今日这求婚成功,戴了戒指怎么说也算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了,宁咎跃跃欲试地不老实,大家都是男人,要说没个犯上作乱的心思那是假的,阎云舟哪还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在宁咎再一次想要翻身的时候,阎云舟的手在宁咎手肘的位置轻轻一捏,宁咎两只手臂便麻的撑不住身子,“啪”的一下趴在了阎云舟的身上,他瞪着两只眼睛:

“你使诈。”

男人带着喘息的笑声传到了宁咎的耳朵里:

“兵不厌诈。”

要真的论身手,就算阎云舟现在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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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付宁咎还是有富裕的,宁咎也并不可能真的和他打一架争个长短,以至于今天他的命运,依旧是“王妃”。

说起来其实两个人的频率并不高,阎云舟的吻一点点落在了宁咎的脸颊和唇上,他的动作细缓,透着无尽的爱惜和珍视,事后躺在榻上两人的身上都出了一身的汗,阎云舟的喘息声有些粗重,抱着怀里的人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这个动作倒是逗笑了宁咎,这是哄孩子呢?他笑着开口打趣:

“王爷宝刀未老啊?”

阎云舟睁开眼睛,似笑非笑:

“我老?”

“不老,正当年。”

离六月一日这天是越来越近了,焰亲王府的请帖已经一一发到各个府上,这三年多下来,算起来这已经是焰亲王第三次成亲了,成亲的对象却都是一人?朝中同僚也难免会彼此多聊上两句:

“三年前城破那日,王妃重伤,这焰亲王便借由冲喜又办了一场喜事儿,但是现在这宁侯爷好好的回来了,这怎么还办?”

“是这个道理,不知这焰亲王为何如此热衷拜堂成亲,而且这一次可是广下请帖。”

虽然是成了两次的亲,但是这请帖确实是第一次递到各个府中,第一次成亲的时候是因为李启赐婚,焰王府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这场婚礼,但是毕竟是陛下赐婚,阎云舟再是不愿,也要将人给迎进门,文武百官即便是没有收到请柬也要到场。

第二次成婚其实大多数的人也只是知道焰王府办了一场喜事儿冲喜,毕竟那日正是城破之日,家家关门闭户,这些朝臣不是被困在家中就是被关在宫中,哪能去观礼啊?所以算来算去的,这时隔三年却是第一次收到正式的请柬。

“陛下都言说明日要去吃喜酒了,想来王爷这也是想弥补一次当年的遗憾吧。”

说话的是个年岁颇大的朝臣,显然当年的那场婚礼他还记得。

这几日宁咎便绞着脑汁儿想去哪,看着阎云舟的意思,是势必要带他出去了,他也想到恐怕是他那天早上的话那人听着心中愧疚了,但是现在也拒绝不得了,免得那人又多想。

“王爷,侯爷,再试一下喜服吧,若是不合身也好赶紧去修改。”

阎云舟午睡起来,闫贺文便带来了喜服,宁咎颇有兴致地凑过去瞧着:

“这做工可真精巧,这绣的是金线?你快来试试,我都没有看过你穿这喜服的样子。”

第一次见阎云舟,那人的排场可是大着呢,阎云舟就知道他要翻旧账,忙撑着起身:

“是,遵侯爷命。”

这喜服通体都是用上好的缎料做底,绣进去的丝线是极轻极细的蚕丝线,丝线中还混入了些鸟羽,显得光泽更盛,这一身喜服矜贵非常,宁咎由着人伺候穿上这衣服,站在镜子前面瞧了又瞧,看完了自己便去看身边的人。

这一眼过去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那人的样貌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只是阎云舟平素穿的大多是些玄色,靛色之类的深色,身上少有明亮之色,此刻这红色的喜服一上身,便像是一块儿经年雕琢的美玉终于掀开了遮着它的布巾一样,那华贵的气度,俊朗的样貌便再也无从遮掩。

白玉腰带束着那人劲瘦的腰肢,宁咎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阎云舟自是注意到了他那赤裸裸盯在他身上的目光,笑着走近:

“侯爷的眼神儿是要将我吞了啊?”

宁咎回神儿白了他一眼,一扬眉开口:

“我的人,我看看怎么了?”

阎云舟朗声笑出声,微微抬了一下手臂:

“怎么敢怎么?随便看。”

正式拜堂的这一天,焰王府热闹非凡,就说那膳房吧,几乎是从凌晨起来便开始忙了,上一次来观礼的朝臣别说是一口菜了,就是一口喜酒都没捞到,很显然,这一次焰王府开的可是大宴。

毕竟是再一次拜堂,宁咎又心疼阎云舟,这接亲的环节便没有必要再来一次了,从日头升起来开始,王府门前的宾客便是络绎不绝。

这一早,宁咎醒来的时候脑袋正扎在阎云舟的颈窝间,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鼻息间便已经闻到了香味儿,手下意识搂住身边的人,声音还带着初醒的迷蒙:

“好香,是炖肉的味儿。”

阎云舟也睁开了眼睛,一侧头便能看见身边这睡的四仰八叉的人:

“今儿是侯爷大喜的日子,厨房早就起来忙活了。”

宁咎唇边的弧度根本就压不下去,凑到那人的脖颈间便亲了亲,阎云舟脖子怕痒,手拎住了宁咎的后脖领:

“大早上的不许闹。”

宁咎笑嘻嘻地伸手探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阎云舟立刻擒住了他的手腕,转过来的神色带着丝丝警告,这一大早的若是要玩火,他可不保证会不会误了时辰。

好在宁咎就是逗逗他,骤然掀开了被子:

“起床,穿新衣服。”

这结婚当日一大早,夫夫二人从一个被窝爬出来去拜堂的,恐怕还是史无前例。

青华门外一匹通体乌黑,四蹄踏雪的马转出了角门,马上的人一身靛色束腰长衫,分外英挺,这不是旁人正是大梁的天子李彦,他出宫轻车简从,只有两个侍卫跟着,一个便是从他还是郡王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云从,此刻已经是大内统领了。

云从看了看现在这刚刚升上来的日头,没忍住问道:

“主子,现在就去王府是不是太早了点儿啊?”

这上门吃席的其实也讲究次序,这赶着大早上去的都是官儿小的,越是有些品级的越是要在后面登门,更何况这是他们陛下啊,合该是快拜堂的时候驾到才对啊。

李彦手中握着缰绳,清晨的风吹起了他的发带,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意味,他轻轻侧首,一个打马,那黑色的乌骓便向前窜去,声音混着风声一并传来:

“现在去老师的府上还能混个早膳。”

年轻的帝王在清晨的街道上打马而过,熟练地从洛府的后门进去,对于这位贵客的到来,很显然洛府的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老师起身了吗?”

“回陛下,大人已经起来,正准备用早膳。”

李彦挥了挥手,独自进去,那天晚上他借着和宁咎喝酒的酒劲儿将藏在心里多年的话都说了出来。

那一晚的王府偏院,李彦一身的酒气像是一块儿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洛月离的身上,嘴里嘟嘟囔囔的控诉:

“老师,为什么我一登基就什么都变了呢?彦儿没有了,就剩下了陛下,陛什么下?老师,你真的不知道吗?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对你早就不是什么对老师的感情了,我喜欢你,就像宁咎和阎哥那样的喜欢…”

那一晚他借着酒醉什么都说了,他现在都记得洛月离那渐渐苍白的脸色,所以第二日他怂了,只是当做不记得那一晚酒后的话,但是洛月离这一阵子对他更疏远了,从阎云舟的府上搬回来之后,每次晚上过来,外面的人都会告诉他洛大人已经睡了。

他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气出什么毛病来,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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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往屋子里面闯,但是他日日都来报到,今天是阎云舟和宁咎拜堂的日子,洛月离一定会到,他今天必须要和一老师一块儿出现在婚礼上。

现在不是晚上,就是门口的小厮也不能再用洛大人睡了来搪塞陛下了,李彦远远进门便看见了厅中坐在桌前的那人,这人都见到了,谁敢将他轰出去?他脸上热情洋溢,好似今天的新郎官是他一样:

“老师,气色看着好了不少。”

洛月离看着进来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就要起身给他行礼,李彦赶紧上前一步:

“老师,都说了私下不用行礼的,这早膳看着真香,老师不介意我也吃一口吧?”

洛月离这些日子的心情复杂难言,李彦对那天晚上的事儿只推脱不记得了,但是他教出来的混小子,他哪能不清楚?若是那晚他态度松动,李彦便会乘胜追击,若是他不肯,他就借着酒醉说不记得了,心眼子和他玩的明明白白的。

“臣介意陛下还能出去吗?”

李彦不客气地坐下,还委委屈屈的:

“老师介意我就不吃,就坐下看着你吃呗。”

洛月离只觉得额角都突突跳:

“还不给陛下上筷子。”

“是,是。”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洛月离也更衣准备去焰王府了,但是他这一出门身后还跟着一条尊贵的尾巴,李彦一路跟到了门外,看着那宽敞舒适的轿子再一次厚着脸皮开口:

“老师我是骑马来的,人家大人去都有轿子,我这好歹是个天子,就这么走单骑去有点儿太没有排场了,你这轿子就挺好,我跟你蹭一下吧?”

洛月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别的,他此刻就是说了,这人也有一百个理由等着他,未达目的坚持不懈,可算是李彦的一个优点,只是现在这优点用在了他身上。

此刻王府的内室中,宁咎和阎云舟都换好了喜服,宁咎整理了一下衣摆,看着时辰,这个时辰外面来的大人需得亲自去迎了,他直接开口:

“你先在屋里歇歇,我去门口招呼宾客。”

还不等他出去,就被一个沉着的声音给叫住了:

“回来。”

宁咎站住脚步回头,就见阎云舟微微挑眉:

“我王府迎娶王妃还能让王妃亲自出去招呼宾客?”

宁咎笑了,走了过去:

“我这个人颇为能干,这招待宾客自然是可以代劳的,王爷歇着就好,保管不会怠慢任何一位大人。”

阎云舟的手在他的腰间捏了一下,宁咎立刻跳着跑开:

“哎哎哎,别动,别给我衣服捏坏了。”

“我同你一起去。”

最后在宁咎控诉的眼神下,阎云舟还是出了院子,今天这日子他怎么可能不在?

礼单一张一张地被送进来,贺礼一箱一箱地被抬进来,宁咎一路走一路看,总有一种“我发财了”的感觉:

“哎,你说这多办两回婚礼也好啊,这礼都多收了好些。”

身边那人撇过来了一眼:

“瞧你这点儿出息。”

他们到门前没一会儿,洛月离的车架便到了,门口的几位大人还在寒暄,也慢了两分脚步等着洛月离,毕竟洛月离是户部尚书,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又有最近的清丈土地的事儿在,谁都会多卖他两分面子。

却不想那车架的门开了,率先下来的人不是洛月离,竟然是李彦?李彦没有管这是王府大门口,转过身便抬手要扶里面的人出来。

洛月离看着外面伸过来的那只手臂,到底还是伸手搭了上去,这一幕在众朝臣的眼中自然各有一番解读了,但是无论怎么读,他们都明白了,这位户部尚书虽然没有得了太傅的头衔,但是依旧简在帝心。

阎云舟和宁咎对视了一眼,都笑着迎了过去,李彦转身便看见了王府门前那堪称一双璧人的夫夫二人,这一身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衬的阎云舟的气色都好多了。

门口众人纷纷行礼,李彦笑着摆手:

“朕今日就是蹭喜酒的,诸位都不必多礼。”

吉时将近,阎云舟和宁咎都回到了厅堂之中,李彦拒绝了上座,只是坐在了观礼席的首位,还非拉着洛月离和他同坐。

那上面摆放的正是先焰王和焰王妃的牌位:

“一拜天地。”

两人均向着外面躬身下拜。

“二拜高堂。”

虽然迟了一些,但是他们终究还是一同拜了高堂。

“夫妻对拜。”

随着唱喝的声音响起,阎云舟的眼前闪过三年前他抱着宁咎的画面,而宁咎脑海中闪过的则是第一次他和大公鸡夫妻对拜的场景,脑海中的画面终究还是被眼前之人的容颜所取代,他们终究是一块儿完成了这人生中最重要的礼仪。

寻常人结婚,新娘要被送入洞房,而新郎要在外面招待宾客,但是宁咎和阎云舟自然不需要,礼成之后,宫中的内侍官便到了,带来的正是苏太后的赏赐,在这之后这宴席才正式开始。

阎云舟身边追随的武将多,加上这个月北境的几个将军都回来述职,别的不提,这酒可是像水一样往里面抬,这北境的武将多半都是追随李彦打天下的,今日是高兴的日子,李彦更是率先打趣开口:

“阎哥身子不好,不可灌酒,但是今日能不能喝的赢宁侯,可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宁侯今日我们得不醉不归。”

“就是,从前在军中都没机会和宁公子喝。”

这几个武将都是当年一同打仗的,言语之间还有下意识叫宁公子的,宁咎听着倒是也倍感亲切,他也敞开了放话:

“都放马过来,喝酒我还没怕过谁呢。”

这可是他自己的身体,正儿八经的青岛不倒他不倒,雪花不飘他不飘,朝中有些朝臣还依稀记得三年多前,在阎云舟的生辰宴上,宁咎将当年的户部尚书李坤喝成了什么德行?直接就将户部尚书给喝废了。

阎云舟倒是乐的清闲,坐在一旁和李彦还有洛月离说话,真就没有一点儿要是上去分担大的意思,洛月离刚刚拆线没几天,李彦也不让他碰酒,他便笑着打趣:

“你还真是清闲啊,不怕一会儿他真喝多了?”

阎云舟的目光始终追随在那被围绕在人群中间的人: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今日不醉何时醉?”

宁咎确实是好酒量,但是也架不住这一群一群的人灌,这场宴席散去的时候,他现在比雪花都飘了,阎云舟笑着揽着他的腰:

“这次尽兴了?”

宁咎的脸红扑扑的,人靠在阎云舟的身上,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他的手紧紧拉着阎云舟,因为喝多了酒,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就想让人欺负一下:

“没良心,我是为了谁喝这么多的?”

阎云舟捏住了那只点着他心口的手,心都软了一片,手捏了一下宁咎红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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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乖,我们先回去喝点儿醒酒汤。”

两人刚刚要回去,就见李彦竟然在回去的路上等着他们:

“陛下?”

李彦是特意避开洛月离过来的:

“阎哥你们真的最近就要离京吗?”

阎云舟点了点头:

“是,我也的腿现在也不能动刀,正好想着趁着这个时候带他出去转转。”

李彦也不啰嗦,直入正题:

“阎哥,我也不瞒你们了,我和老师摊牌了,但是他现在很是疏远我,你们离京后我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赶紧,趁着你们还没走,给我出出主意吧?”

宁咎和阎云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意味,他们就说嘛,从那天吃了烤肉之后,这两个人就不太对头的样子。

三个人到了阎云舟的院子落座,宁咎抱着一大碗醒酒汤,酒精让他的精神有些兴奋,越发抑制不住那基因里刻着的八卦因子了,倒是阎云舟先开口:

“陛下既然说了,那臣倒是有两个问题想要问问。”

李彦立刻点头:

“你问。”

阎云舟为他倒了一杯清茶,缓缓开口:

“在我看来,洛月离对陛下也未必就没那个心思,但是他先是你的老师,处处以你为先,若是让他骤然答应与你恐怕不容易,他的顾虑太多,陛下身系社稷,这后宫如今空置,但是以后呢?若是陛下有了后妃有了皇后,洛月离又将如何自处?

这万里江山总要后继有人,陛下为了心中所爱又能做到哪一步呢?洛月离看着你长大,这些他都会为你考虑,反倒是会将自己的感情放在这所有的考量后面。”

李彦立刻开口:

“我已经想好了,即便老师不答应我,我也不会有任何的后妃,更不会立后,这江山姓李,却未必一定要是我的皇子继位,三哥的孩子一样是父皇的皇孙,等过两年,朝局稳定之后,我便会挑一个能成器的过继宫中。”

宁咎抱着碗,脑袋在阎云舟和李彦之间来回摆动,红扑扑的脸,水汪汪的眼睛,活像是谁家的猫儿,他忽然举手:

“我有话说。”

那两人都转过了头,李彦知道宁咎有时候的点子很多,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宁咎放下了碗,手搬着屁股下的凳子凑到了李彦的身边,拿出了他那看了多年宫廷剧,家庭伦理剧的经验开口:

“陛下你知道吗?很多情侣没有走在一起都是因为世俗的压力还有长辈的压力,洛月离是你老师,又是男人,这两点都足够让他顾忌吧?他会想,朝臣不同意怎么办?你父母不同意怎么办?这压力太大了,朝臣那边我们暂且不谈,但是长辈这一块儿你要是能搞定苏太后,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儿。”

当初小燕子差点儿没有嫁给永琪是为啥?还不是因为甄嬛不同意?现在这皇家最大的长辈就是苏太后,若是她都没有意见,那洛月离的心理负担能轻一半儿。

阎云舟就坐在对面,满脸笑意地看着给李彦出主意的人,你别说,这一细想,这倒是个办法,让李彦先去搞定苏太后,亏他想得出来。

第130章没有什么是苦肉计解决不了的

这一晚宁咎拉着李彦传授了不少他那些年在偶像剧中得来的经验,就在李彦正在为洛月离不怎么和他亲近,不愿意搭理他而苦恼的时候,宁咎露出了绝杀一样的笑意,说上头了之后一碗干了醒酒汤:

“这个事儿还真有办法。”

李彦立刻来了精神,眼神期盼地看着宁咎:

“什么办法?”

宁咎凑近他出声:

“根据我多年看剧的经验,没有什么矛盾是一个苦肉计解决不了的,洛月离不是真的不想理你,他只是顾忌太多,又碍于身份,他对你的在乎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实在不行只能耍个阴招了,装病。”

一句话出口,阎云舟剜了他一眼,但是李彦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模样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是啊,小时候他一生病,洛月离衣不解带地在他的身边陪着,哄他喝药,那个时候的老师会变得异常的好说话。

李彦这一晚上实在是“收获颇丰”,走之前甚至客气地和宁咎微微拱手,宁咎笑眯眯:

“等陛下的好消息。”

李彦走后,阎云舟一把便胡噜了一下宁咎的脑袋:

“你可真是胆子不小,什么主意你都敢出。”

宁咎赶紧拿下了他的手:

“别动,别动,我头晕的想吐。”

阎云舟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跟我也演上苦肉计了?”

他的话刚落下,宁咎就跌跌撞撞起身跑到了外面去吐,阎云舟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干呕声,立刻撑着站起了身,出门的时候好悬没有拌在门槛上,宁咎到底还是吐出来了,今晚实在是喝的太多了。

阎云舟到他身边,手扶了一下他的手臂,面上有些紧张和担忧:

“怎么样?”

宁咎却颇为傲娇地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哼,我演苦肉计呢,王爷不用担心。”

这记仇又小心眼儿的样子让阎云舟好笑还心疼:

“我错了,不乱说话了,快进去吧,这会儿晚上风凉,吹了风再着了寒。”

吐过之后胃里那股子翻腾感好了不少,宁咎漱口之后歪在了椅子上,吐的滋味儿真是谁吐谁知道啊,太难受了,他胃里的毛现在都不顺了。

看他这样阎云舟也后悔今晚让他这样放肆地喝酒了:

“让杨生过来看看吧,胃里有没有不舒服?”

宁咎摆了摆手:

“没事儿,一会儿喝点儿热汤就好了。”

这一晚因为宁咎喝撂倒了,倒是安生了一晚上,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件。

半月之后,一个车队行驶在了京外的官道上,那中间的车架瞧着也不似多奢华,没有多余的装饰却低调内敛,只是车队中随队的马匹各个精壮,侍从虽然穿着简单,看着便不是普通人。

城墙之上,一身便服的李彦站在洛月离的身边,目光目送那辆已经渐渐走远的车架,眼底难掩钦羡之色,到底是没有忍住开口:

“我还真是很羡慕阎哥他们。”

他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此生恐怕都不可能如阎云舟这样潇洒地携着所爱之人去那广阔的天地了,洛月离同样看着那辆马车,声音随着城楼上的风飘到了李彦的耳中:

“他苦了那么多年,一个人撑了那么多年,如今也该苦尽甘来了。”

算起来,阎云舟年少之时过的肆意洒脱,说是鲜衣怒马也不为过,但是后来父兄皆过世,先皇也走了,那个少年郎终究是成长成了那独自撑起一方天地的焰亲王,好在现在戎马半生遇到了宁咎,才真正有了归属。

远处轿厢中宁咎卷起了车窗的帘子,悠闲地靠在车架中的软塌上,时不时张嘴,一旁的阎云舟便将剥好的葡萄喂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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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咎好似是养尊处优的大爷一样,笑着抬起手指勾了一下身边人的下巴:

“嗯,秀色可餐。”

阎云舟反手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宁咎翻身起来,手拍了拍这车架: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车现在没有那么颠了?”

阎云舟也看了看身下,前两日宁咎日日出府,说是要做什么“减震”,他也没太听懂,但是这一次上车之后他确实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随着车在行驶,这车厢好像在上下煽动,却不颠了。

“确实舒服了不少,你是怎么做的?”

宁咎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葡萄,眉眼间的得意之色掩饰不住:

“很简单,我让工匠在这车的底下多加了几个硬弹簧,在不损害稳定性的情况下,让车架有个缓冲。”

宁咎还和阎云舟比划了一下弹簧是什么意思,阎云舟有些好奇:

“你们那的车就是用弹簧的?”

宁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的比弹簧要高级,叫减震器,哎,可惜是来了这里,若是你能和我回去,我带你坐坐我的奥迪A6,比这个舒服多了。”

言语中难掩感慨,其实宁咎有时候也在想,他都能到这里来,那阎云舟没准也能和他到现代,若是真的到了现代,他这身子去医院好好治一治,至少比现在是要好多了。

阎云舟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是不是想家了?”

宁咎独自一个人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午夜梦回也会想起自己的家人吧,说起来这人好像很少和他说起他家中的事儿。

宁咎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多了,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没有,我家里也没啥人了,我父母在我刚上班不久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

“车祸?”

阎云舟不太理解,宁咎这才想起来在,这个时代没有车祸这一说:

“在我们那,车开起来的速度是很快的,车撞到人,车撞到车都是车祸,我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放在现在来说,嗯,算是国子监中的先生吧,他们在一块儿出去开会的时候发生了车祸,我收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阎云舟的神色微凝,眼底心疼之色明显,这样突然,宁咎当年得多伤心,他下意识收紧了宁咎的手,宁咎松了一下神色,回握了他:

“我父母都是家中的独生子,连亲的兄弟姐妹都没有,我外婆和爷爷走的早,我父母去世一年后我外公突发脑淤血没了,家里只剩下了奶奶,后来又过了三年奶奶也走了,所以我家里倒是也没有什么人了。”

这其实也是他能义无反顾在回去之后执意回来再找阎云舟的原因,在那边他真算是了无牵挂了。

阎云舟将人搂到了怀里,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宁咎看着他想安慰自己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也颇为配合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这下可让阎云舟更心疼了,将人抱在怀里拍了又拍。

宁咎凑到那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好了,过去的时间久了,我也想开了,再说,经过我到这里这么离奇的事儿之后,我也在想,没准我爸妈只是在我们那里去世了,他们的灵魂可能也在某一个并列的时空中活了下来。”

提起父母,宁咎面上的神色和暖了不少:

“他们两个明明都已经有我这么大的儿子了,但是感情还是好的像是小夫妻一样,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我家我是多余的。

我爸若是学校有事儿加班,我妈下了班就会去陪他,两个人一块儿去学校食堂吃饭,饭后还能散个步,在学校都曾经留下过一段佳话,留我自己在家自己觅食,诸如此类的情况不胜枚举,他们两个一块儿走了,没准到了别的地方还能继续恩爱呢。”

阎云舟也轻轻笑了,这么一说宁咎的父母确实是十分的相爱:

“你能这样想也好,这世上的事儿啊都说不准,就像你能来到我的身边一样,他们也一定在另一个地方过的很好。”

宁咎看着阎云舟,想起了他来之前的事儿:

“我回来之前还特意去墓前看过他们,我和他们说了你,说了我们相识的过程,也说了我要去找你的决心,让他们保佑我可以顺利的回来,现在我真的回来了,他们一定是已经知道他们儿子找到靠谱的队友了。”

或许是医生的缘故,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又历经穿越时空这样离奇的事儿,宁咎比寻常的人都要洒脱很多,阎云舟缓缓开口:

“等我们到庆州安顿下来了,也要给你父母的灵位上个香才是。”

“好,听你的。”

为着这个去的地方他们还选了很久,阎云舟的关节不好,江南多雨自然是不行,再往南走便是烟瘴之地,也不利于休养,去蜀中路又太难走,最后便定下了庆州,庆州还是先帝在时从北牧的手中夺下来的。

千里水草地,这个时节正是一片碧色的草原,宁咎本身是南方人,也只是在小时候和父母出去旅游见过内蒙的草原,算起来都已经十七八年了,阎云舟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出京不像从前去北境那样赶着时间,晚上也自然不用再住在车架上,他们沿途都会在附近的城镇留宿,虽然住的是最好的客栈,但是终究是不比王府,刚出京那两日还好,几天之后阎云舟的精神还是有些差了下去。

这天到周县的时候有些晚了,阎云舟窝在软塌上睡的迷糊,车架已经在客栈门口停下,宁咎轻轻凑了过去,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儿,那睡着的人幽幽转醒,声音还有些初醒的沙哑:

“到了?”

“嗯,累了吧,我抱你下去。”

阎云舟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合长时间在路上的,身上哪都觉得困乏,明明一日也没有做什么,但是人却觉得很累,他没有拒绝,由着宁咎抱他进去。

“这几天我们都不走了,就在这儿休养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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