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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小夫郎 一春 30876 字 2024-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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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东家!”

“含岫!”

平安和一直没有离楚含岫太远的赫连泽声音都带着几分血腥气,往楚含岫身边靠。

楚含岫的肩膀和腰腹处,几乎同时中了两支箭,腰腹那里不怎么看得出来,但从肩膀流出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流,他握着剑的手已经被血染红。

楚含岫忍着疼,运转异能往两处伤口涌去,然后丝毫不犹豫地这段箭尾,以免影响自己的动作。

他异能的最大的弊端,就是必须要双手接触患处才能治疗,要不是修习了《天璇御清》,现在受伤,他也做不到运行异能,让异能到两处箭伤那儿,稍微止一下血,治疗一下。

只是效果没有用手直接治疗明显。

“我没事。”楚含岫道,他干涩的喉咙咽了咽。

但也只是现在没事儿了,再过七八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他们这点人就抵挡不住前后夹击的叛军,全死在这里。

楚含岫眼角的余光看着被围在一处的,从数百人锐减到一百多人的赫连泽,阎天阔,侯府侍卫,平安张武以及其他人,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茫。

加上这一世,他已经活了三世了,却一世都没善终……

这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

只希望他救回来的赫连曜,还有搬回去的那些粮食,能够起到一些作用。

就在楚含岫握剑的手都开始颤抖,亲眼看见几个眼熟的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东城方向的街道上突然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根本不等他们或者叛军看清这些人是谁,簌簌的箭支一窝蜂地飞过来,拦在他们面前的叛军眨眼间少了一小半。

楚含岫一怔,看向来人,只见不算宽阔的街道上,骑马而来的最牵头的人一身银光甲,头上戴着银光头盔,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鼻梁及以下被狰狞的甲面覆盖。

他身后佩着两柄重剑,手里拿着一把比其他人更大的弓,箭壶里的箭一根接着一根飞出,每一根都直直穿透叛军的脖颈,一击毙命。

他们这一百多人里,除了张武他们人,还有一小部分人,都见过这副银光甲。

以往数年,武安侯赫连曜归京,穿的都是这副银光甲。

“是侯爷!”

“侯爷来了!”

“我们有救了!”

刚刚还自知死期将至,死气沉沉的一百来人瞬间有了力气,拼了命地往赫连曜他们那边跑。

楚含岫也在人群里,他们跑的方向是赫连曜他们侧面,以防挡住他们,给他们造成麻烦。

当他从赫连曜侧面跑过时,他明显地感觉到属于赫连曜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看向赫连曜露出来的那双凤眼,点了点头。

然后发觉赫连曜的目光在他肩膀和腰腹两处停住。

“没事。”他张嘴做着口型。

赫连曜眉间皱起,低沉的声音经过银光面甲,显得更加冷和沉:“通往宫门的路上已经清理,你们速速进宫。”

“其余人听令,料理了这些叛军,回宫。”

“是。”

——

楚含岫他们一路跑回皇宫后,一直在宫门处等着他的沈阿爹还有陈春赵嘉树他们看见他安然归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落下,就看到他肩上和腰腹处的伤,吓得面色都变了,赶紧催着他去找邢大夫看看。

其实不止他,好不容易回来的七八十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楚含岫看向受伤比他还严重的侯府侍卫首领,点点头:“好,阿爹,陈叔赵叔你们别急,师父他老人家医术高超,我这点伤不碍事的。”

楚含岫让奴仆里没受伤的,扶着如侍卫首领这般受伤的人,去靖国侯府住的宫殿那儿,邢大夫还没从靖国侯府搬出来,就跟着撤到皇宫,也住在那边。

侯夫人和颂和苑里的下人们如何关心爱护他不提,七八十人里,六十多人带伤,在侯府下人的帮助下,受伤较重的先诊治,受伤轻些的排在后边。

楚含岫算是受伤比较重的,排在前边由邢大夫取出肩膀和腰腹处的箭支。

外表再像男子,在除了楚含岫自己的人眼里,他跟男子也是不同的性别,邢大夫给他取肩膀上的箭头的时候,楚含岫只露出那边肩膀,咬着一根软木道:“师父,您动手吧。”

他肩膀处的伤口已经经过清洁处理,即将要给他取箭头的邢大夫也仔细地清理过器具,手还用热水洗过,又搓过醋。

这些都是楚含岫送给他的小册子上提到的东西,那上面说,他们所处的人世,有许多他们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的活物,这些活物会附着在一切东西上,可要是人的伤口沾到,会被寄生,攻击,伤口便会发红,发热,腐烂。

这也是为何人被器物划破皮肉,明明看起来只是很小的伤口,却会发热丧命的原因。

拿到小册子后,邢大夫就用兔子猪崽试过,对比过,信了这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说法。

除了这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做法,最重要的,就是邢大夫自己琢磨出来的具有麻醉作用的汤药。

熬煮过的汤药放得微凉,然后用棉花蘸着,浸遍整个伤口。

邢大夫手持着一柄锋利的小刀,看了看楚含岫,干脆利落地下手。

“……”这可不是现代效果十足的麻药,只是涂抹在伤口的汤药,刀一划开皮肤,楚含岫就疼得额角抽搐了一下。

邢大夫一边避开重要的经脉,一边拿起一根细长木片,把划开的肉拨开,道:“万幸,这股叛军用的箭是普通的箭支,而不是带有勾头的箭,只要划开一些皮肉就能取出。”

“带倒勾的箭,想要取出来,就只能把那团肉一起割了,哪儿中箭哪儿就是一个坑。”

“铛——”

取这支箭,对邢大夫来说太简单了,箭头很快被扔到旁边的盆里。

用金针封住楚含岫肩膀处的几条经脉,止住血,邢大夫给他清理了伤口,缝合,再敷上一层药,继续给他处理腰腹的箭头。

楚含岫疼得脑门上都是汗,但意识在疼痛的刺激下,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想到外边受伤的侍卫首领等人,以及跟赫连曜阻击叛军,受伤一定更严重,人数更多的禁卫军,道:“师父,皇宫这道最后的防线,咱们守的时日一定不会太短,那些受伤的兵卒要是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怕是不好。”

“您瞧瞧,是不是要把撤到宫里的懂医术的郎中聚在一块儿,弄个临时的军医点?”

邢大夫冲洗着他腰腹的伤口,“小小年纪,一天那脑瓜子就不停地动,你还是先顾着你这两处伤吧。”

“要留疤的,你一个小哥儿家……”

楚含岫抿着唇,亲眼看着邢大夫划开腰侧的皮肉,疼得龇牙咧嘴地道:“不缺胳膊断腿就好,留点疤不碍事,师父,我说的这事儿……”

“老夫晓得了,待会儿等侯爷回来,就去通禀。”

突然,就在楚含岫腰腹处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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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取出来,正在包扎的时候,屏风处闪过一道人影。

最不喜在救治病人时被打扰的邢大夫头也不抬地道:“老夫手上的病人马上就好,请在门外等候——”

他话音刚落,人影出声:“邢大夫,是我。”

“侯爷?”

楚含岫也转过身望去,屏风那儿站着的,不是赫连曜又是谁,他身上的银光甲还严严实实地穿在身上,一米九几的身高加上甲胄,简直跟楚含岫现代玩的游戏里的战神建模一模一样,银光甲上的斑斑血迹更增添了几分真实的凶性。

赫连曜站在屏风那里,伸手扣了银光面甲的两边,取下面甲,俊美的面容内敛,“含岫伤势如何?”

“回侯爷,射箭之人准头不错,但力道不足,箭头入得不深,修养修养就可。”赫连曜锻炼双腿的时候,楚含岫废了不少的心思,邢大夫算是知道赫连曜对楚含岫有不少感激之情,并不奇怪赫连曜有此一问。

只是赫连曜前来,他以为赫连曜受了伤,一边快速给楚含岫包扎,一边询问赫连曜的伤势。

一手拿着面甲,站在屏风处的赫连曜道:“我并未受伤,听闻含岫中箭便来探望一二。”

邢大夫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赫连曜,又看了眼自己的徒弟。

赫连曜什么性子?

那是个出身顶级勋贵之家,又在军中摸爬滚打数年,凭借着无上的军功封侯的侯爷,性情冷,说一不二,除了在老侯爷侯夫人面前,鲜少有软和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却因为听闻楚含岫受伤,连身上的银光甲都没脱下,就来探望。

邢大夫脑袋里的那根弦猛地动了动。

侯爷,无妻无夫郎。

徒弟,才十六岁快到十七岁,也还是个没出嫁的小哥儿。

他们两人……

邢大夫的目光直白得很,楚含岫赶紧道,“不是师父您想的那样!”

“师父,我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就不耽误您了,您继续为人诊治吧。”

楚含岫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好衣裳就往外走,他一走,赫连曜也抬脚跟了上去。

穿着一身银光甲的赫连曜实在是太显眼了,望着不停地看向他们的百姓和侍从,楚含岫摸了摸鼻子。

还不等他说话,赫连曜道:“去我的居所。”

楚含岫看向他的腿,点点头:“嗯。”

顶着一堆人的眼神,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专门为赫连曜收拾的宫殿。

靖国侯府进宫后住的宫殿是最靠近皇帝周行居住的乾天殿的守元殿,前后两套宫室,宽敞又明亮。

侯夫人带着赫连泽赫连静他们居住在后边的宫室,赫连曜和老侯爷居住在前边,至于旁边配套的偏殿等小一点的住所,侯府的下人们挤着住进去。

赫连曜一回来,原本在蘅霄院伺候的几个下人就走上来,为他脱下身上的银光甲,楚含岫就在旁边看着,当赫连曜身上的银光甲被放到一旁,仅穿着一身冬天的窄袖衣袍,颤动的膝盖露出一些异常的时候,他眉头皱了皱,走到赫连曜跟前。

下意识地,他就想要蹲下身去看看赫连曜的腿,一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这才想起自己带着伤,便直挺挺地站着,道:“侯爷您坐下,把裤腿捞起来我看看。”

赫连曜扬手,等殿内所有的下人都退下后,望着楚含岫:“我无碍,先将你的伤治愈。”

楚含岫眨了眨眼睛,咕哝道:“侯爷您知道我有异能,撤到宫里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怎么……”

“我担心你,不忍你疼痛,纵使知晓你有异能,不会有事,亦免不了担忧。”赫连曜的话接着他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楚含岫望着赫连曜,张了张嘴,愣是没把这话接下去。

自从赫连曜跟他摊牌,说对他有意后,还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平日里两人相处都跟从前没什么差别。

现在赫连曜乍一将对他的关怀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见赫连曜的场景,以及那会儿为了诊治他的双腿和穴位,跟他发生那样的关系……

那些画面实在是太限制级了!

楚含岫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但莫名地,那些画面像变成了钩子,在他心底轻轻地勾了一下。

这一下,让楚含岫身体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事情,尾椎骨那儿酥了酥。

“……”楚含岫狠狠摸了摸鼻子,食色性也,人总有脑子开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刚才那反应也没错。

就是,在赫连曜这股另外一个当事人面前想起那事儿,还生出一丢丢不合时宜的感觉,有点糗。

他微微垂着头,抬起手放到自己肩膀和腰腹的两处伤口处,比从前凝练了许多的乳白色光芒出现,一会儿后,放下手:“已经痊愈,侯爷你……不用再担心。”

“侯爷你坐到椅子上,把腿搭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我看看。”

亲眼看着他给自己治好了伤,并不影响动作后,赫连曜周身凝结的那份冷才散了一些,依照他说的,坐到椅子上,将两条腿露出来。

两个多月的复健,赫连曜的腿上已经不再像刚刚治疗结束那会儿那样苍白瘦弱了。

肤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腿上有一层肌肉,看起来就十分矫健有力的模样。

但是因为经脉血肉还未复健到最好的状态,赫连曜要是跑得过快,或者用腿上功夫,会有凝涩僵硬之感。

楚含岫看着他时不时颤动一下的膝盖,站在椅子旁边道,“您的双腿长时间使用,还是会有些反应,我给您按一下吧,用异能舒缓舒缓。”

都是以前做惯的事儿,楚含岫把心底那点异样压下去之后,一边用异能给赫连曜按腿,一边说起跟邢大夫提起过的集结皇宫中会医术的郎中的事。

这事正中赫连曜的下怀,在霁州永州的时候,军营中自然设立得有军医,军医们也都是熟手,应付起大批受伤的伤患也很迅速。

但定王谋反突然,太医院的御医又几乎跟着周行撤走,那些跟着赫连曜阻击叛军受伤的禁卫军的治疗成为一个难题。

赫连曜去邢大夫居住的宫室,一来是见楚含岫,二来就是想与邢大夫商议受伤人员一事,不过刚到那边他就看到了排在外边等着治疗的人,知道邢大夫已经接手了此事,心便放下了一些。

救治的事儿说完,楚含岫看了眼赫连曜,道:“侯爷,东大营的立场如何?”

“东大营的甄枕,已经派人前来与我表明,不会投靠定王,我让其带领人马暂退几十里,营造溃散的假相,等候宫里传出的消息。”

楚含岫松了一口气:“那宫里现在可用,能用的人手便不多了?”

“宫墙坚固,宫门高大,定王想破宫门并不容易,届时传递消息给甄枕,里外联合,京都之危可解。”

要是说这话的是其他人,楚含岫会心存疑惑,但从赫连曜嘴里说出来,他便信了。

如果连赫连曜都做不到,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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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京都之困,那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第132章

心中安定,跑上跑下好几个时辰,又差点儿命丧敌手的楚含岫眼睛困得直泛涩。

但是他可没有现在就睡下的念头,几万叛军马上就要往皇宫这边来了,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侯爷,我现在抓紧时间用异能帮您梳理一遍全身的经脉,您直接躺着吧。”

赫连曜点头,楚含岫轻轻呼了一口气,把异能凝聚在指尖,落在他的额头上……

“侯爷!”

“侯爷!”

“叛军来了!”

正梳理完最后一条经脉,赫连曜翻身而起,边将头盔穿戴好,边对楚含岫道:“接下来一段日子,会是很惨烈的守城战,定王兵强马壮,但凡有两成机会,都不会轻易退兵,你带着郎中收治伤兵时一定要万加小心。”

话音一落,赫连曜没有做任何的停留,大步离开。

楚含岫也运转了几圈功法,驱散困意和疲惫,快步跟上去。

——

楚含岫在末世里生存了几年,血腥和死亡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跟末世恐怖的丧尸病毒相比,冷兵器造成的鲜血和死亡并不算什么,但他依然被眼前看到的一切刺痛双眼。

一个个的青年,中年人冲上去,又一批批地倒下城墙,从阶梯上摔到宫内的墙角下。

高呼声,叫骂声,箭支的尖啸声,刀剑砍进身体的声音,全笼在耳朵边,遮掩了其他的声音。

楚含岫挎着药箱,踉跄地扑到刚从城墙上拖下来的伤兵跟前。

这个伤兵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肚子被爬上城墙的叛军捅了一个窟窿,血把半边衣裳全浸湿了,眼看着活不成。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了,伸手拽了拽楚含岫的衣服:“替我……给我……家人带……句话……”

“有什么话留着给你的家人说,”楚含岫蹲下身,直接将手伸进他的衣裳里,借着衣裳的遮掩,控制着异能涌入他的身体,大部分作用于他深处的伤口,以免处理伤口的人看出异常,小部分用作止血,堵住他流失的生命力,“你们过来,这个伤兵能治,抬到后边去。”

边说,他边站起身,脚下却突然软了一下,往旁边倒去。

跟在他后边,帮着把伤兵往后边送的年轻女子扶住他:“楚大夫,您怎么了,到那边靠下坐会儿。”

楚含岫望着就这么一会儿,又拖下来的十几个伤兵,摆摆手,边往那边走去边运转功法,让已经干涸见底的异能稍稍回复微不可见的一点点。

这是楚含岫在这几天救治伤员里逼出来的一项技能,不用跟以前修习功法那样需要静坐,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运行功法上,稍不注意运行路线就会出错,而是一边做事一边控制运行路线。

不然,他这几天救治的人数恐怕要少一大半。

望着他又蹲下查看伤兵的背影,年轻女子赶紧跑到那些看起来伤势不那么严重的伤兵旁边,查看一下两个人为一组,把人送到后边,那里有楚大夫的师父,以及逃进来避难的郎中坐镇,昼夜不停地救治送进来的伤兵。

除开这里,皇宫其他各处的宫室也僻出了管事儿的地方,让逃进来的数万人暂且喘口气。

但这口气喘得也不安生,不知道多少人,光是听着宫墙处传来的厮杀声,连眼睛都闭不上。

这场注定要流很多血的守城战一共持续了十四天,巨大的兵力差异,让城墙数次被叛军爬上来,但好在赫连曜带着人压了回去。

第十七天,赫连曜派人跟装作溃散而逃的东大营通风报信,宫内宫外合击,将定王所剩下的部将一网打尽,定王死于乱箭之下,至此,京都叛军之危方解。

这个消息传往军中后方的时候,楚含岫正带着人在死人堆里搜寻还活着的伤兵,身体一顿,眨了眨眼睛,有些恍神地问报信的小兵:“你说……什么……”

“楚大夫,侯爷胜了!”

“两万叛军弃械投降,定王被乱箭射死,京都之危已解!”

哗啦啦,跟着楚含岫一起出来,抬伤兵的年轻女子,中年妇人,六七十岁的老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报信的小兵,脸上的神色跟楚含岫如出一辙:“侯爷胜了……”

“侯爷真的将叛军全都打败了?”

“我们不会死了?”

“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胜了,真的胜了!!!”

“呜呜呜呜呜,”几个人掩面哭泣,“听到了吗,孩子他爹/大儿/三哥,侯爷给你们报仇了,咱们没事了。”

这些日子,那些最早跟着赫连曜的禁军,还有侯府里的侍卫,暗卫,各府上的护卫侍卫,伤亡得最快,也最大,哪怕楚含岫有异能,但也有不少人当场死亡,没有半分挽救的余地。

于是陆陆续续地,那些身强力壮,年纪也合适的平民百姓自发地补了上去,一批又一批,一次又一次,有人活了下来,也有人永远不会回来。

楚含岫这么多天以来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彻底松了下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回身对大家道:“我们加把力,把受伤的人抬回去,忙完今天,咱们就可以回家看看了。”

而他们身后皇宫里的人们,显然也得知了叛军兵败的消息,欢呼声震耳欲聋,在疯狂地宣泄着这么多天压抑到极点的情绪。

突然,就在楚含岫闷头从死人堆里把他们这边的伤兵扒拉出来,只要还剩一口气就将手伸进衣服,往他们身体里注入保命的异能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抬扭头扫了一眼,竟然是赫连曜。

他身后跟着上百个人,像一阵风似地从废墟般的京都大街过来。

楚含岫身后的男女老少看到是他,连忙跪下行礼。

楚含岫本就单膝跪着,也不用麻烦了,直接保持原样就行。

疾驰而过的赫连曜等人没有停下的意思,不过经过楚含岫身边的时候,马蹄交错的频率明显慢了下来,那些跟在后边的人看到武安侯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哥儿颔了颔首。

这些人,都已经知道武安侯即将自立为王一事,他们也弃了旧主,拥护这位新王,不由得对这个小哥投注了几分注意力。

看到的第一眼,便生出一个念头,这小哥……好生美貌,难道是侯爷的家眷?

可武安侯一向不近色,没娶那位姓楚的正室夫郎前,后院里一个侧室通房都没有。

前几个月那正室夫郎跟三皇子有染一事传得京都街头巷尾都知道了,有人说这正室夫郎不要脸,有人为赫连曜打抱不平,有些人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悄悄说反正赫连曜都是废人了,这楚氏跟三皇子有染也算是有脑子,趁着年轻给他自己找退路。

但休了楚氏后,赫连曜身边依然没有什么人,这些人实在拿不准这个小哥儿的身份。

不过这些人都不是傻子,能让赫连曜在这会儿打招呼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暗暗将此人的样貌记在心中。

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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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专用于开小朝会的秩己殿内,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赫连曜仅仅摘去头盔和面具,毫不避讳地坐在从前周行坐的紫檀木九龙纹椅子上,刚刚随他而来的一些将领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则是以李桢为首的几个文臣。

青然站出来,将几份战报递到他跟前:“侯爷,这是从徐州潞州传回来的最新的战报,自这份战报发往京都之日起,徐州潞州都已相继沦入敌手,从东来国和齐国行兵的速度看,此刻怕是已经到了甘州、牧州。”

坐着的将领和文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甘州、牧州距离京都,仅仅隔着一个曲州,甘州牧州再丢,京都面临着的,将是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大军的猛攻,到那时,他们想要的安宁,再不会存在。

亡国不过是眨眼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赫连曜,看向刚刚带领他们大败定王,守住京都的武安侯。

赫连曜目光如炬,沉声道:“甘州、牧州绝不可失,如今定王已死,京都已稳,需速速点清兵马和粮草,对甘州、牧州用兵。”

“李桢,你带领人手,三日之类筹集粮草十万担,征集役夫六万,以供大军开拔。”

“甄枕,清点兵马,并将受降的定王叛军打散,编入现有的军队里。”

“熊起刚,祁游,你二人在这三日里负责招收兵卒,记得,先招已有妻子夫郎,膝下已有儿女的,不可出现贪污兵卒饷银,强征之事,一经发现,斩立决。”

“是!!!”一件件事吩咐下来,众人的心也稍微有了一点实处可依。

而一些人互相通了通气,最后由一人站出,说起另外一件事:“侯爷,如今定王已死,您三日后出征之时,不知是已什么名义,打……什么旗。”

“自然是打侯爷的新王旗!”熊起刚这个直来直去,且一直是赫连曜这条船上的人率先开了口,瞪着虎目道,“总不能辛辛苦苦守下来的京都,却还打着那昏君的旗帜吧,不白白给昏君做嫁衣了吗?!”

“是这个理!”

“按下官说的,直接称帝更好,以后那昏君想回来抢果子,没门儿!”

两个都是打仗勇猛,却不识几个大字的武将,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那些跟他们想法差不多的还好,一些前几天才得知赫连曜竟然有自立为王意图的官员心头有一些怪异。

被赫连曜委以重任的李桢站出来,道:“侯爷,下官觉得,旗帜可新换,也可不遮掩您自立为王的意图,但称帝一事要先缓一缓。”

“……周行带领权贵高官离开京都,弃北地百姓不顾,只要侯爷您派出一些人将此事宣扬出去,纵有些许迂腐之人,也挡不住百姓大势,也能借您之名,振奋人心,让更多人有信心面对东来国和齐国。”

“至于称帝,待天下安稳时亦不迟,天命在您,民心在您,区区周行,又有何惧。”

“李大人所言有理。”

“下官亦觉得李大人这番话最适宜。”

熊起刚和那个武将看着李桢,不得不承认这小老儿说的话好听,那可不,周行那满脑子鸡零狗碎的昏君自然不能跟他们侯爷相比。

李桢的话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可,跟赫连曜的打算也不谋而合,赫连曜道:“从今日起,本王便称曜王,封王大典不必举办,三日后,本王领军奔赴甘州。”

“是,臣等誓死追随曜王!”

没有了性命之忧,手底下的人做事十分地快,快到楚含岫跟着打扫了一遍战场,确定没有能救的伤兵了,夜里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听到不少人一说起周行这个弃百姓于不顾,只顾着自己逃亡的皇帝,一口一个唾沫,要是周行在他们面前,搞不好会被他们一口一口生撕了。

而提到赫连曜,他们的神色和语气则变成了心照不宣的敬意,还喊出了一个楚含岫从来没听过的称呼——曜王。

等楚含岫回到自家阿爹弟弟住的地方,终于弄明白了里边的事儿。

赫连曜居然称王了?

就在皇宫里。

这让他怔愣住。

这事儿……是上辈子没有的。

上辈子定王叛乱,跟周行一样退居南方,依仗天险苟活,北地各处战火纷飞,百姓苦不堪言,根本没有一寸能够容身的土地。

站在殿内,楚含岫疲惫的脸上出现一抹笑,这抹笑还越来越重。

“哥,你偷摸笑什么呢?”楚含玉这段时间在邢大夫那边帮忙,瘦了一些的脸凑到楚含岫跟前,歪着脑袋看他。

楚含岫看着沈阿爹,道:“有些事情,终于与之前不一样了,或许这不一样,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我为这不一样高兴。”

“???”楚含玉一脑袋的不明白,什么一样什么不一样,怎么感觉他哥在打哑谜。

沈阿爹却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身体顿了顿,压抑着内心的欣喜,点头道:“是该高兴高兴,今日曜王还大败了定王,咱们翻翻带来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添添菜的,今晚吃些好的。”

“含岫,你这些天一直在外边忙活,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了,赶紧去休息休息,吃饭了夏兰去叫你。”

“嗯,”他确实十分疲乏,虽然逼着自己能够一边运转功法一边用异能给人治伤,但他始终是人,会累会饿会渴,长时间睡眠不足,他精神状态实在谈不上好,“如果有急事,可以提前叫醒我,特别是我师父那边的事儿。”

“好,阿爹知道。”

宫里现在住的人多,一切从简,楚含岫随便擦了下脸,洗了洗脚,倒床上就睡着了。

等他睁开眼睛,外边的天色却是亮的,纷纷扬扬的雪花飞舞着,落在宫殿的屋顶上,院中的树上,以及地砖上,提示着人们,已经快到年关了。

十几天以来睡了最好的一觉,楚含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裹了一层又一层爬起来。

脚刚落在鞋子上,端水进来的夏兰脸上露出开心的神色:“少爷你醒了?”

“我师父那边没差人过来吧?”

“没有,那边除了邢大夫,还有京都城里好些郎中呢,这些天那儿就没有歇停的时候,能处理的都处理了。”

“那就好,吃完饭我过去瞧瞧。”在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能够夺去人性命的因素太多了,哪怕一些伤兵被楚含岫用异能从鬼门关救回来,但后续治疗时遇到的感染,发炎,都会让他们失去性命。

所以楚含岫想去挑一些有发炎感染症状的伤兵,偷偷做一些治疗。

能救回来一个,之前做的那些就不是无用功了。

——

“楚大夫。”

“楚大夫去邢大夫那边吗?”

“你们这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吗?”

“是啊,”跟楚含岫遇到的百姓道,“今早有大人来告诉我们,城内的残兵已经清理过了,很安全,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等手里边儿的事情忙完,我也要回去的。”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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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这话说得好,这儿再好,也不如家里好,趁着过年之前,把屋子休整休整,只要能将就住着就行。”

“楚大夫您忙,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前些天楚含岫带着人总是冲在救治伤兵的最前边,好些看起来没救了的伤兵都在他手底下多了两口气,有抬到邢大夫那儿医治的机会。

不管救的是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凡是看到的人都对他生出敬意。

楚含岫望着收拾东西,脸上虽然还残留着一些惊惶,但对生活仍带着希望的百姓们,带着夏兰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到了专门用来留治伤兵的一片宫殿。

宫道两边,宫殿的空地上,还飘荡着一些来不及收的布条。

这些布条颜色不统一,材质也不统一,都是用宫殿里找到的布料撕成的,专门用来给伤兵包扎伤口。

用之前全都放进锅里煮过,用过后清洗干净再次复煮,虽然看起来颜色斑驳,但绝对比随手撕下来用的布条干净得多,细菌也少了不知道多少。

杀菌的重要性楚含岫记在了送给邢大夫的小册子里,刚组织人手救治伤兵的时候,他就在邢大夫耳朵边提醒了两句,效果不错。

“含岫。”

就在楚含岫刚走进邢大夫所在的那间宫室,就听到了邢大夫的声音。

他望着面色带着倦意的邢大夫,大步走过去:“师父,您昨天晚上怎么没让人去叫我,看您这样,昨夜好些人都能睡会儿的时候你又没睡。”

“人老了,没那么多瞌睡,多救治两个人正好。”

“对了,我有些疑问想问问你,你跟我来一下。”

“哦好。”楚含岫抬脚往他身边走去。

夏兰正要跟上,他突然道:“夏兰,你去那边帮着他们给伤兵查看一下伤口,这儿人手从来就没够用过。”

“是。”夏兰跟楚含玉他们之前就在这儿忙活,自然知道邢大夫这句话不是假话,二话没说转身去忙活。

邢大夫把手背到身后,抬脚往宫室后边走去,“走吧,咱们到了地方再说。”

第134章

“师父,是出了什么棘手的病症吗,还是……”楚含岫都往具有传染力的疫病那方面想了。

邢大夫望着外边来来往往的人,因着这间宫室堆的是用不上的桌椅板凳,所以没有人往这边靠。

他压低声音道:“你治疗那些伤兵的手段,没有让其他人发现吧。”

楚含岫瞳孔骤然缩紧,瞬间反应过来他这番话的意思,垂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下意识想打哈哈把话题扭到其他地方去。

但沉默片刻后,道:“师父,您老人家……是怎么发现的……”

“你遮掩得还不错,虽然把那些伤兵从鬼门关拉回来,但是伤口的表面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凭肉眼,其他人都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邢大夫望着他,“但经过你手的重伤伤兵太多了,按理来说,那些伤兵别说撑到我们手底下医治,恐怕刚从战场上拖出来,那口气就断了。”

“一个两个可以说是他们运气好,可你自己救的人有多少你自己心头有数,这儿的郎中都已经传出曜王受命于天,连他手底下的将士都能够得到上天庇佑的鬼神之谈。”

楚含岫紧绷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死守着异能这个秘密,就怕引来恶意的觊觎,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祸事。

现在,除了赫连曜,又多了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如果是其他人,他现在已经想着怎么把危险降到最低,但这是他的师父。

“除了师父您,没有其他人发现吧?”

“放心吧,”邢大夫道,“要不是联想到曜王的身体,我也不会往你身上想。”

说着,这个平日里性情古怪的小老头声音更小了,两只眼里全是好奇:“你这堪称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独门绝技,到底是怎么施展的——”

“哎哟,”邢大夫啪地一下拍自己的脑门,对楚含岫道,“见谅啊含岫,一遇到跟医术有关的事儿我就想钻进去,以后不止是我,其他任何人,你都别轻易放下戒心。”

“世上之人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你一个小哥儿,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楚含岫提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师父始终是师父,哪怕心头有疑惑,也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他安危的问题。

楚含岫点点头,道:“师父您放心,除了侯……曜王,我阿爹,还有您,没有人知道我可以救治那些伤势极重的伤兵。”

“而且,若这真是可以传授给别人的医术,那我定不会私留在手中,教给更多人,救更多的人才是最好的。”

“可我这个救治的法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用,日后也会随着我一起消失在世间。”

邢大夫点点头:“你自个儿心头有成算就行,”说着,他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道,“怪不得自从你来侯府后,曜王不仅堵塞的穴位疏通了,还能够重新站起来,我就说以我对曜王身体的推断,他不仅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这两三年还会越来越虚弱,最终油尽灯枯。”

“多亏了你,要不然,此次京都百姓危矣,大越危矣。”

楚含岫不好意思地笑笑,怕师父要把他夸到天上去,连忙道:“师父,咱们一起去看看那些伤兵吧。”

这一忙,就忙到了傍晚。

前些天宫外全是叛军,出不去,药材不多只能省着用,所以好些伤兵的伤好得比较慢,更有一些伤兵的伤口不可避免地发炎,感染,出现了一系列症状。

有邢大夫打掩护,楚含岫先给那些伤势严重,发炎,感染情况不怎么乐观的伤兵治疗。

直到天彻底黑了,才缓了缓身体的疲惫,小声对邢大夫道:“师父,他们的伤无碍了,修养半个月左右就能好起来,我先回去了。”

这些伤势比较重的伤兵跟那些伤势较轻的伤兵分开住,不是因为疼痛昏昏沉沉,就是睡了过去,自然不可能发现楚含岫对他们做了什么。

一旁的邢大夫却是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徒弟有的是什么样的神仙手段,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医术,已然是鬼神莫测的手段,怪不得在侯府的时候他一丝一毫的异常都没有发现。

那颗本就为楚含岫提着的心提得更高,叮嘱的话比刚才更多,让楚含岫万万要护好自身。

“徒儿一定谨记在心,”天马上就要黑了,楚含岫道,“师父您和我一起回去,用膳之后再回来休息吧。”

邢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我就不用了,现在这边有专人烧煮饭菜,我随便用些便休息。”

“那我就不耽误师父您休息的时间,明天一早我再来。”

“去吧去吧。”邢大夫挥手,让他赶紧走。

楚含岫点点头,转身出了宫室,外边候着的夏兰看到他出来,提着灯笼走到他跟前,主仆二人在寒风里往回走。

刚一踏进家里人住的宫殿大门,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大步走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这个好消息要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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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才能告诉你了。”

楚含岫望着七八天没见,左眼下边多出一条小拇指长的细长伤痕的赫连泽,脸上的笑容毫不遮掩,“跟我说说什么好消息?”

“嘿嘿,”赫连泽英气的眉毛跳动,“我现在可是一个总旗的旗长了,手底下有五十号人呢,跟咱们当初说的,我在前头砍敌人脑袋,你在后边给我当军医又进了一步!”

楚含岫知道,他是真的为此而高兴。

守城战开始的时候,赫连泽就说通了老侯爷,在赫连曜相熟的将领手下当小兵,一开始那些人难免因为他的身份和性别对他处处照看,但一打起来,赫连泽那股冲劲儿让不少人对他另眼相看,到现在,那些兵卒已经跟他兄弟相称了。

楚含岫相信,他这个总旗的官职,绝对没什么水分,也忍不住为他高兴。

“我就知道你能行,”楚含岫笑着道,“今晚你就在这儿吃饭,算是我为你庆贺了。”

“哈哈哈哈,行,就在你这儿吃,”赫连泽眨眨眼睛,勾着嘴角道,“不过我这喜事儿还没说完呢,还有一桩喜事,你再猜猜。”

“还有一桩喜事?”楚含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边带着他往宫室里走,边道,“能让你觉得是喜事的,应当还与上战场有关。”

没几下,楚含岫就给出了答案:“你这个总旗怕是不会留在京都,要往其他地方挪动了?”

赫连泽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家伙,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没错,后天我就跟着大军一起去甘州了,在那儿会跟齐国敌军撞上,能杀他个痛快!”

赫连泽从小到大最崇敬的人,就是领兵打仗的大哥,做梦都想成为大哥那样的人,自从他参加了这次守城战,还当了总旗这么个小小的武官,整个人的精气神拔高了一大截,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比以前都快活。

楚含岫笑道:“那我就先预祝你再立大功,早日得封百夫长,千夫长,将军。”

家里人本就等着他回来吃饭,在他跟赫连泽说话的当口,已经将一口大铁锅放在了炭盆上边,里边是冒着热气的奶白肉汤,一片片肥瘦适中的五花肉在里边翻滚。

旁边的桌上放着几样泡发的干货,水灵的萝卜片,还有孤零零的一篮绿色蔬菜。

洗了手的楚含岫坐在汤锅旁边,看了看那篮蔬菜:“这个时候还有新鲜菜?”

沈阿爹道:“泽少爷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听说宫里有处地方搭得有暖房,里边不仅有一些娇贵的花儿,还栽得有些菜,有人往夫人那边送了些,泽少爷要来,夫人便让泽少爷带一些来给我们尝尝。”

旁边的楚含玉楚含清楚含茗等人这些天吃得都很糙,也好久没看见新鲜的蔬菜了,兴致很高地凑过来,等楚含岫和赫连泽端上碗筷,也不再客气,围坐在一块儿吃得热闹。

吃完后,铁锅和碗筷被收了下去,下边的炭盆重新添加了炭,方便取暖。

楚含岫亲自送赫连泽出去,就在两人互相道别,一个准备回去,一个转身迈过门槛的时候,一个有些出乎两人预料的人在灯笼的光亮里行来。

楚含岫身体微微顿了顿,把已经迈过门槛的脚收回来,规规矩矩地双手交叠,垂首行礼:“曜王。”

赫连泽则有些讶异:“大哥,您怎么往这边来了?”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消停了一个白天的雪又零零星星地飘起来,穿过暖黄色的灯笼的光亮,落在漆黑湿冷的地砖上。

赫连曜穿着一身窄袖锦袍,脚上踩着一双墨色皮靴,边缘带着一圈银白色皮毛的披风静静垂落在小腿处,瞧着挺拔而又清贵。

不过这些外在的物件,比不过他面貌半分,在微暗的夜色里,俊逸得竟有几分叫人不敢直视。

他对赫连泽道:“时间不早,你先回去,我与楚大夫说一些事。”

第135章

赫连泽离开,赫连曜手往旁边伸了一下。

楚含岫了然,对身后的夏兰道:“曜王找我有事,你不用跟过去,在这儿等着就好。”

夏兰是知道自家少爷跟这位昔日的侯爷,现在的曜王,发生过什么的,嘴巴动了动,小声道:“是,小的知道,少爷您快去快回,外边风大,仔细染上风寒。”

“嗯。”楚含岫点点头,跟赫连曜一前一后往宫道走去。

“昨夜休息得怎么样?”两人走出一小段,赫连曜低沉的声音在楚含岫的耳朵边响起。

楚含岫道:“挺好的,睡到中午那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生龙活虎。”

“那便好,军情紧急,后日大军便要开拔,我已下令,封邢大夫为大医院院正,你为太医院郎中,有意召你们随大军一起出征,”赫连曜偏头望着他,“不过……前方战事势必惨烈,险象环生,我想着,是否只带上邢大夫,让你留在京都,照看这些伤兵。”

赫连曜鲜少有犹豫的时候,涉及战事,一向只做最有利的事。

他深知以楚含岫的异能,随他一起出征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能救治万数人。

可此刻,他却有了些许迟疑。

楚含岫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对自己安危的担忧,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毫不迟疑地道:“我跟邢大夫一起,随曜王您出征。”

“救治受伤兵卒的营帐离战事前沿尚有一段距离,又有曜王您和大军在前,我跟邢大夫比许多人都安全。”

赫连曜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若楚含岫心无善意,当初便不会瞒着自己和众人,为自己医治穴位和双腿,更不会将他自己存着的粮食搬到宫里,让退守宫内的百姓至少有口吃的,还昼夜不停地救治那些兵卒,堪称从阎王手里抢人。

这样的楚含岫,哪怕他不说随军出征一事,恐怕也会询问此事。

赫连曜事务繁忙,这会儿能来这里,已是把事情压了又压,才抽出这点时间。

与楚含岫说完随军出征一事,两人之间便安静下来,只有冷风的呼呼声和脚步声。

楚含岫摸了摸鼻子,扭头看向赫连曜:“曜王,那咱们往回走了?”

自从学习功法,还有异能,他倒是不怕这点吹到身上的冷风。

但是吧……

宫里上上下下,现在已经有护卫守着,还有滞留在这儿的一些权贵官员府里的丫鬟小厮,光他们说事儿的这一会儿,已经有三四波人急匆匆地避让开,楚含岫是真不想跟赫连曜传出点儿什么。

赫连曜回望着他,知道了他这点心思,脚步站定之后,突然道:“待平定齐国与东来国之祸,含岫打算去何处?”

楚含岫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顿了顿道,“原本我打算带着阿爹和叔叔弟弟他们离开京都,去其他地方做生意——”

他话还未说完,赫连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留在京都吧。”

楚含岫:“?”

“我想你留在京都。”

“?!”楚含岫眼睛微微睁大,心尖就像被人捏了一下,“曜王,你……”

赫连曜望着他:“你知我心意,全然放手,让你在某个地方与人成亲,甚至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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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此生再不能见一面,我做不到。”

“我想尽力一试,让你留在我身边。”

楚含岫:“我不会与人成亲生子。”

赫连曜忽然笑了笑,一双眼眸像荡开涟漪的寒潭,“我就当含岫给了我这个机会。”

赫连曜着实是没想到,在他说完那番话后,楚含岫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话。

与楚含岫相处的这大半年里,他太知道楚含岫的性情,聪慧,直爽,柔善,要是自己在第一次表明心意时跟他说这番话,他一定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对自己无意。

所以赫连曜心头生升起了难以自抑的欣喜:“回去吧,好好与沈叔他们话话家常,一旦随军,归期便不定了。”

说着,他脚步一转,往身后的宫道走去。

楚含岫张了张嘴,“???”

机会,他什么时候说给他那什么的机会了?

喂!

他想叫住赫连曜,可赫连曜一米九几身高的那双大长腿在把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一眨眼就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他只能把话咽回去,脑袋有点懵懵地回殿内。

一日后,大军开拔。

京都剩下的四万多兵马,加上刚刚打降的定王的近五万兵马,以及最近几日征的新兵,总共十八万士兵,整整齐齐地从几个城门列队而出,新做好的黑底金字曜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和楚含岫一起随军出征的邢大夫,郎中们,位于队伍最后方,他们后边,还有押送粮草的数万役夫。

一辆辆牛车,驴车上全是满满当当的粮食。

楚含岫抱了抱沈阿爹:“您放心吧,我只是去给受伤的兵卒治伤,不会跑到前边去,您就等着我回来天天闹你吧。”

他拍了拍沈阿爹的胳膊,对眼睛红红,同样满脸担心的楚含玉道:“我不在京都,你照顾好阿爹,把家里打整好,要是有处理不了的事儿,让身边的人给静公子递消息。”

“二哥……”

“好了,我走了。”楚含岫望了前来送他的家人,轻轻一跃到了牛车上。

随着前边军队开拔,他们这些靠后的人员也出了城门,将京都留在了原地,也是到了第二天,楚含岫才听到一些消息。

原来赫连曜已于昨天夜里带着一万骑兵,以及五万前锋,往牧州疾驰而去。

十几万大军的前进速度还是太慢了,他需要带着这六万人马,边往牧州去,边持令召集所经州府的兵马,先挡住来势汹汹的东来国,挫其锐气,再迅速回防甘州,迎战齐国的兵马。

只有这样,才能让甘州牧州有喘息之机。

此二州已是京都第二道门户,哪怕破一州,京都都会很快暴露在他们的铁蹄之下。

而楚含岫他们,按照之前的命令,去往甘州。

——

“楚大夫!”

“以及按照您说的,将死去兵卒的尸首集中到一起焚烧了。”

“嗯,好,”楚含岫把新炮制好的草药递给身边的小兵,继续叮嘱道,“现在不比前两个月那会儿,天气渐渐回暖,尸身放个三五日就会腐败,要是不及时用火焚烧,仍由其放在战场上,伤兵营里,有很大的几率会生出疫病。”

“尤其是有水源的地方,一定要谨防旁边有尸身。”

“是。”

楚含岫叮嘱完,走出属于他的营帐,往旁边专门用来收治伤兵的营帐走去。

距离他和邢大夫来到甘州,已经三个月了。

到现在,他有时候做梦时仍会想起刚来甘州时的情景,数十万大军逼近,甘州的官员根本没有一丝信心能够存活,几乎算得上放弃了脚下的土地,仓惶地往京都方向逃命。

光是他们行军而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各个州府逃来的人,全都犹如惊弓之鸟。

而在他们这刚刚十万出头的将士,整合甘州残留的兵马,与齐国先头军队交战,苦苦支撑,并且只能边退边打的第三日,赫连曜带着一万骑兵赶回来了。

那小半个月,是楚含岫与死亡打交道最多的半个月,上到将军,千夫长,百夫长,下到普普通通的兵卒,这损率极高,伤兵营里血气冲天,每时每刻都有士兵等不及救治死去。

甚至连赫连曜,肩膀也受过一次伤,坚硬的盔甲被手腕那么粗的弩箭破开,穿透了血肉。

楚含岫和邢大夫第一时间就被叫到了跟前,为他疗伤,那会儿楚含岫也顾不上在已经知晓他异能的邢大夫就在旁边,双手按在他泊泊流血的肩膀上,把一来到这里,就没有充盈过的异能全部往他肩膀上挤。

他那时都没发现自己的脸色有多凝重,直到伤口的血止住后,赫连曜抬头对他道:“有你在,我不会有事,含岫,放轻松。”

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摒着气。

那时候,他低头望着脸色依然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赫连曜,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

他想到上辈子因为赫连曜在定王发起叛乱之前就死了,自己和阿爹弟弟死在战乱里,想到那些曾在生命里短暂出现过的平民百姓,想到齐国和东来国肆虐的铁蹄。

最后想到完好的京都,以及留在那里的亲人。

他在尽其所能地改变一些事情,他不允许,也不想让这一切生出变故。

“呼——”刚从营帐出来,干涩的风卷着枯黄的野草树叶直往脸上扑。

许多人都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半年里,越朝大部分州府连五场雨都没下到,一场持续时间无比漫长的大旱席卷各地,不仅百姓种下去的粮食颗粒无收,山林间的树木,野草,也纷纷枯死。

粮草的缺失,让远赴越朝的齐国和东来国愈发想要以最短的时间结束战争,瓜分越朝的疆域,驱使百姓加大种植面积,回拢粮食抵御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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