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看看路奶奶。”陆邀带着他去往隔壁。
陆邀说不会:“老人家睡眠少,他们习惯早起。”
陆邀和虞了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路奶奶看起来和昨天相比并没有什么好转,气色还是不好,人也混混沉沉的。
路爷爷愁得叹气:“吃过了,但是没用,还是咳,精神也养不起来,昨晚夜里又发烧了。”
“要不还是送医院看看吧。”虞了说:“不管怎么样,在医院医生检查后总能安心些。”
“不去……”医院两个字在路奶奶这里是敏感词,当它接二连三从他们口中说出来,路奶奶几乎是被强迫着从睡梦中唤醒,用力扼着路爷爷的手:“我不去医院,阿溪,阿溪,不去医院……”
“乔乔,你生病了,我们得去医院。”
路奶奶:“一定要去吗?”
路奶奶握着路爷爷的手阖上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房间里立着五个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毫无预兆,床前守着的人皆是一愣。
陆邀揉了揉他脑袋。
路奶奶重复:“阿溪什么时候才娶我?”
太多的话堵在喉咙,能吐出来的倒寥寥无几了。
“其实那是我特意传给你看的,是我让谢裁缝特意为我做的婚纱,我想穿着它嫁给你。”
“阿溪,那件裙子,我真想再穿一次给你看,你帮我找找吧,进医院之前,我想再给你穿一次。”
“你们路奶奶的母亲,就是在医院去世的。”
“她在医院守了五天,眼睁睁看着夫人病情急速恶化,从年轻貌美到形容枯槁,撒手人寰。”
“我以为她最舍不得的会是阿钦,没想到,没想到……”
路爷爷将一张泛黄老旧的照片递给他们,眼神带着怀恋:“这是那天乔乔在花园里拍的照片,她后来偷偷送给了我,我一直留到今天,可是那件裙子……我不知道,我没能把它带出来。”
陆邀或许不知道,但是虞了一眼可以认出这是独属于那个时代的很经典的款式,现在婚纱店或者礼服店几乎不可能买到,或许一些怀旧的照相馆或者收藏者手里可能还有机会。
陆邀寻思两秒:“路爷爷,照片我先带回去——”
虞了主动请缨:“我带了布料,缝纫机也是现成,这件裙子款式不难,一天一夜的时间应该足够了,就是一些蕾丝和装饰物可能……”
两人回了客栈,虞了就钻进房间争分夺秒开始忙了。
“小松。”他问一旁赵小松:“你远哥客栈里的两个客人来过吗?”
陆邀点点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如果那个哥哥再来,你还是告诉他你了了哥哥没回来。”
陆邀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有,你等我一下。”陆邀把塑料袋放在桌上:“这里头是两条蕾丝丝巾,你看看能不能用。”
陆邀很快拿来一把黄木尺,尺寸有些小,但这样的条件下能有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陆邀帮着虞了将桌上杂物都清开放到一边,尽量留出最大的操作台空间。
隔行如隔山,陆邀能帮到的忙很少,依旧寸步不离陪在虞了身边。
当一个人近距离接触到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却是在行业里登上顶尖的专业领域技能时,生出的景仰钦佩是不会受自己控制的。
从上午一直到入夜,刨去吃饭的时间,虞了几乎没有踏出房间门一步。
再把蕾丝缝进下摆,其他地方稍加调试,就能大功告成。
陆邀:“可以用布料叠出来么?”
陆邀没什么白色的衣服,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快十二点,山里的人睡得早,一般八九点就陆续熄灯休息了,这会儿再去借布恐怕难度不小。
他抹了一把脸,安静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陆邀:“白裙子,你觉得王文嫣会有吗?”
“不用,你去了也认不了布。”虞了站起身:“还是我去吧。”
里面很安静,应该……没有在忙。
他抬手准备敲门,门却先一步被人从里面拉开,王文嫣靠着门框懒洋洋看着他:“在我门口停半天了,找我有事?”
王文嫣抠着手指甲:“放心吧,我跟陈法分手了,房间就我一个人,没什么不该看的。”
虞了很意外,不过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他还有正事。
“哦,知道了。”王文嫣打断他的话,转身回到房间,再出来时,她将一条吊带缎面裙扔到虞了手上:“这个行吧?拿去吧,不用谢~”
“你这,新的啊?”虞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收。“不行?”
虞了:“……”
“算了吧,没几个钱。”
白色缎面的布料,和虞了用来做裙身的料子相差无几,堆成花仔细缝上去,效果浑然天成,剩下的甚至能够还原袖口的两层绸布荷叶边。
虞了仔细检查了裙身确认没有问题,紧绷的神经放松,头晕眼花的,转头就砸进了陆邀怀里:“困啊。”
“嗯。”虞了埋着脑袋,声音含糊,却很放松:“完成了,路爷爷和路奶奶不会再有遗憾了。”
他太感性了,更容易共情,一个悲剧经常能叫他惦记很久,并不会觉得回味无穷或者深刻感慨,他只觉得难受,遗憾,浑身不适,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