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的光影摇晃,照着三楼一个人影拐进楼梯口,一路来到院子檐下。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一猫一狗就只他一个人。
“嘘!”他回头瞪水财,压着嗓子用气音骂它:“叫什么叫?不懂事的小畜生。”
“人烦,养的玩意儿都烦,真是……”
“画的什么鬼玩意儿,看都看不懂。”
话没说话,纸张被一只从旁伸过来的手抽走,周斐甚至没能来得及回头,胳膊就被擎制住往后一拧。
“嗷——喝!”痛苦得一嗓子没能吼出来,他的脸被一只带着厚茧的手捏住,骨头被挤得生疼。
周斐听出是谁,心头凉透。
“唔阔喏唔阔喏!”
陆邀:“我不想在客栈动手揍人,所以我最后警告一次,别再想着搞这些小动作,也别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陆邀松开手,都不用他推,周斐自己就站不住了,往前踉跄几步摔进院子,大雨浇下,泥水沾了一身。
周斐两眼模糊地举起右手,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再也敢了!”
陆邀面无表情收回目光,提步上楼。
虞了隔天早上才在门口柜子上发现了自己的几张草稿。
所以它们是怎么被撕下来又出现在他房间的?
虞了正思考要不要打招呼,周斐却在看见他后精神一震,迅速低头往旁边挪,贴着墙飞快跑上楼,形似在躲洪水猛兽。
他一句“我在萱大有熟人”威力这么大?
虞了是第一次来这里面,里头空间不大,空气里充斥着陈旧厚重的木香味,贴墙放着个类似学校里那种上下铺的木架床,上铺堆东西,下铺空着可以坐。
虞了怀疑陆邀可能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
“怎么了?”他问。
而在陆邀眼里这不过是常规操作,笑了笑:“找我有事?”
陆邀嗯了一声,将最后一摞搬完。
陆邀不由侧目:“你知道?”
陆邀看着他弯着漂亮弧度的眼角,有些手痒,心也痒。
虞了还有个问题:“我简历你怎么背那么熟?”
“……”
陆邀抱着手臂:“怎么不好,你不也好意思不向我道谢。”
陆邀似随口拈来,又似早有图谋:“签个名吧。”
陆邀从窗台拿了根黑色记号笔递过去:“虞大设计师鼎鼎大名,鄙人仰慕已久。”
陆邀摊开手心。
陆邀但笑不语。
虞了一低头,又立刻跳上他鼻尖,光柱里飞舞的细小尘埃和虞了鼻尖的绒毛都变得格外清晰,格外的,叫人心动。
虞了抓着笔习惯甩了甩才落下笔,“虞了”两个字他写了千百遍,如今第一次龙飞凤舞地印上一个人的手掌心。
往常的签名都在在画稿上,意思画是他的所有物。
最后一笔走得有些踉跄,握笔的人心不在焉地将它走到末尾,正要停笔时,印着他名字的那只手突然发难,五指一收,囚困般将他紧紧握住。
虞了心头猛地一跳,迅速回神,睁大眼睛抬头去看陆邀:“怎,么了?”
陆邀手指慢慢放松,闭了闭眼:“眼睛里好像飞进了一只虫。”
虞了顾不得其他,立刻抽出手就去扒陆邀眼睛:“左边右边?还是两边都进了???没事没事,睁眼我看看。”
检查完左边没有,刚碰到右边眼皮,陆邀忽然身体后倾,背靠上窗沿。
陆邀睁开眼,那双眼睛深沉得似云雾缭绕的晚夜,又似萤光掩映的深林,是最温柔的陷阱,默不作声勾着人失魂落魄往里跌。
不知真到踩空陷落时,那他将会成为某人思之如狂的盛宴。
虞了忽然想起了昨日那位小姑娘在他耳朵边说的悄悄说。她说他们是恋人,说陆邀看着他时的眼神,温柔得形似被浇了蜜水淅沥化开的薄荷糖。
“怎么了?”
虞了收紧的五指,酸麻的感觉从心室出发,一泵便随着血液迅速淌遍全身:“你的眼睛里明明没有虫子,只有……”
只有,只有我。
“小陆,在不在?赵姐找你帮个忙!”
脚步声靠近,虞了如梦初醒,迅速松开陆邀肩膀上被抓得起褶的布料,又被扶着站直。
陆邀神色恢复如常:“这里面灰尘大,别呛着了。”
陆邀站在原地,目送虞了踩着凌乱的步伐消失在视线,低头看着掌心已经干掉了的字迹,忽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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