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后知后觉的疲惫感仿佛回到了现实世界，周随大脑迟钝地动了下，才意识到了什么。

电流声伴随着警告声传来，是载入器自带的医疗报警模块！

[你的好友周而复始已下线！]

通宵过后的光亮透窗而进, 房间里的短促声响惊动了睡觉的猫。

周随睁开了眼睛, 一张脸没有任何血色。

虚拟与现实切换, 真正的疲惫感与身体的失控把他拉回了真实世界, 他能感受到自己伸手去够床头药物时手指骨头的酸痛感, 够了半天才摸到药瓶。猫已经打开床头柜里，把周随已经几个月没吃过的应急药捧了出来，咬开瓶盖就往周随身前够。

特殊病症爆发的时候, 几年前的周随一无所知。

少年时的周随想着自己活着就好, 稍微长大一点的周随想着把猫跟自己的口粮挣好。

突然间就出现了断层。

“密码我没改。”周随吃了应急药, 脑子在困意中逐渐失去思考能力：“钱都放在你……常用的账户里，智能养老金写的你的智能编号，光脑里有个文档，房子的产权……”

现在脑子一乱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猫，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视线开始模糊，周随用着调整呼吸的方式吐了口气，对上季栖元焦急的眼神。

季栖元一身冷汗，看到房间里坐着的人时，他的心已经紧紧地提了起来。他的手在周随的面前晃了晃，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周随，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弱不可闻，季栖元还是听到了：“放缓呼吸，看着我，不要睡过去。”

看着他的同时，已经飞快地用光脑联系人。

医生急忙去做了。

医疗站的车很快就到了，季栖元把人送上车的时候，还在调取载入器上的身体数据。观测了周随那么长时间，这些跳动的数据好像是他几年前没看到那份最后的紧急数据，从平整健康的安全区域，在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飞速攀升，最后触发了I级指数。

医疗车的速度很快，抵达第三医疗站的时候，吴医生已经带队在那边等着了。

没睡过去，就一直看着他。

猫带着周随的医疗卡，载入器跟光脑都被它背在身上，像是个流浪小猫。

它看向季栖元，看到了镇定沉稳的季先生没说话，一直在翻动着数据信息。

“老季！”

季栖元头也没抬：“你来了，学校那边交给你处理。”

再特殊的病症，应该有个循序渐进的发作过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骤然突发。他肉眼没观察到信息，数据不会骗人，可能是先前他跟师兄界定的某个安全值错了，他需要把这些数值全都推翻再算一遍，首先需要交互数据，其次是医疗机上这段时间周随激素水平信息，再需要……

“我的问题。”季栖元冷静道：“之前他在客厅里犯困睡觉的时候应该就是一个征兆，我不该因为他近段时间身体数据逐渐好转而放松警惕，他的体质早就不如前了，好转反而可能是个警告。”

季栖元想到寝室里他买回来的沙包训练器，良久才说道：“怎么还是他。”

季栖元不说话了，他稍一偏头看到了猫。

“让你担心了。”季栖元道。

猫紧张地看着两个人，他们在说什么。

沉默在两人一猫间蔓延，医生出来又进去，反反复复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窜起的火龙，他的视角好像被一下拉低了，仰头看到了明亮的火焰。

‘这么大的火，造孽啊！’

‘小孩你在这干什么，快走快走。’

世界像是空荡荡地，拉着他不断地往里走，拽着他进入到更深的黑暗里。

他其实已经不怕火了，无论是谁在火海里失败那么多次，火焰与威胁都在逐渐麻木中得到解脱，可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被拉到这样的境遇里，他的身体迫切地告诉他，冲进去冲出去，别被追上。

‘看着我，周随看着我。’

直到一声落水声，他从火海跑到人间，仰头看到了黑暗里那双猫眼。

那双眼睛伴随着另一个人，一只猫，回到了温暖平静的小家里。

那好像不是家具。

突然之间，控制不住的情绪涌上来。

‘有反应了，没休眠。’

谁的声音？

没能反应过来，这次他沉沉地落了地。

“你先前整理给我们的数据很有用，这次突发情况我们监控到一些新的数据……”

“对。”吴医生简言说道：“但这种刺激没有集结营当时载入器的刺激量大，他脑域遭受的刺激好像是循序渐进的，我们正在监控，很奇怪的反应。”

季栖元做得很全面，该有的数据跟突发情况处理都很及时，周随没完全失去脑域反应，让一众医生监测到了他身体更真实的反应，这对治疗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要是处理不及时，他真可能跟几年前那样，直接就给睡过去了。”

这一天注定是兵荒马乱的，医疗站一年没几个重症病人，基因病病人都是挂红灯的。

周随有点恍惚，他第一次从嗜睡症的长眠中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房间里。机器上的线连到他脑袋上，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连偏过头的力气都没有，唯一能动的好像只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