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坐着个人，旁边的椅子上放着衣服，隐约能看到桌面上凌乱地放着通讯器，打开的虚拟面板还没有完全关闭。男人模样不修篇幅，也不知道在那坐了有多久，旁边还有只蜷缩着睡觉的猫。

一时间有点回不过神来。

季栖元宛若惊醒过来，在昏暗的病房里，看到那双睁开的眼，他几步靠近，又像是想起什么，房间外医疗机器人已经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一脸疲惫的吴医生。

周随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四周杂乱的声音都被他无视了，他看到季栖元把猫捞了起来，一双眼睛就像是梦里如影随形的猫瞳，站在火海的尽头等着他。

猫在季栖元怀里挥着爪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不想睡，隔着人，看着那一人一猫。

周随反反复复地醒了好几次，有时候醒的时候是天亮的，有时候是天黑的，但是每次猫跟季栖元都在。每次醒来都能引发一群人的动静，整个医疗站的人随着他的反复持续煎熬，医疗站的医疗机器人一年都未必经历过这样的阵仗。

时刻监控的机器撤掉了不少，贴在他脑袋上的东西也没了。

这一天他是清晨醒过来的，沉重的身体久违地获得了一点气力。

在床上躺太久了，有了一点力气他就忍不住想要坐起来，浑身酸软像是软骨头，他花了一分钟反复试探才让自己坐起来，身体的酸软让他手臂控制不住地下弯，差点又跌了回去，只是很快地稳定了下来。

他应该没睡太长时间吧，身上的肌肉没完全僵住。

床头柜上摆着什么，周随费力地伸手去碰旁边的屏幕，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着时间。

两周。

还好只是十几天。

他往外探的手停住，抬头看到了季栖元。

“昨天还不能动，今天就能坐起来。”

周随听到对方无奈地笑了一声。

季栖元扶着他往外躺的动作一滞，看到对方微微泛白的指节，周随搭着他的肩膀，靠着自己的力气重新坐稳了。

那双微亮的眼睛撞入季栖元的眼底，时常回避他视线的眼睛此时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瞳色很浅，在清晨一缕光线中映着不一样的光辉。

周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哑着声道：“我之前没看清楚。”

男生的声色微哑，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拨动着季栖元的心。

昏睡中模糊的脸孔现在清晰地呈现在周随的面前，意识模糊看不清的面孔，他这次把人看清了，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回想这个人的脸。

季栖元愣住，紧随而来的是抑制不住狂跳的心。

清晨的光照进来, 季栖元忘记要说什么，眼中只有周随的脸。

怎么会不追，季栖元下意识地去反驳那破天荒的猜想, 对着周随苍白的脸色, 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他的心跳随着那句话越跳越快, “怎么会, 怎么会不追……”

“那还追我吗？”周随说得很慢。

“我是追到了吗？”

彼此的气息交汇着，带着病房淡淡的消毒水味, 周随的脑海里却自动地浮现每次两人靠近那种被拉近的感觉, 狭窄的衣柜里, 五毒炉底站不稳的人, 再到最后对方死皮赖脸地赖在自己身上，相处的细节好像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在不知不觉中对方离自己已经离得那么近。

周随在半梦半醒中看了他很久, 他可能很难再找到这么对他好, 能给他家感觉的人了。在梦里挣扎地要往那个人身边去, 往那充满光的未来去，在他还没理解清楚前因后果的时候，就好像提前选定了某个人。

可是他想回去

在梦里被勾住的那瞬间，他想追上那样的生活，而不是早早地交代了一切，一股脑地把未来留给一只懵懂的智能猫，从此陷入没有往生的长眠里。

周随感觉自己的大脑才恢复了理智。

“在害怕吗？”季栖元的手碰到那骨节泛白的手背，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清楚，把周随的心理看得一清二楚，“怕生病拖累我，怕没有征兆的结果跟未来，怕某一天你睡太久了我不追你……你不用怕，更怕的人，是我。”

无可避免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爱其所爱，也会怕其所怕。

周随第一次听到季栖元说这样的话，比之深夜那次告白。

“我在害怕，如果你睡着了，我没理由赖在你身边。猫是你的遗产继承，我无名无分，想救想治你，都不是你的意定监护人。我可能会死皮赖脸，也可能会因为意见不合跟师兄吵架……”季栖元似乎很少说这样的话。

“我可能不太合适。”

滴滴--

周围治疗仪器滴滴地发着短促的声，他却在对方的注视中心跳越跳越快。

周随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手，宽厚的掌心包裹着他。

医疗器上起伏的线条显示着某人的心率，季栖元：“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季栖元一直在看他，若说原先只是带着距离分寸地靠近，这一次他毫无收敛那所谓绅士的距离，拉近之际彼此间的距离像是多了一层说不清的味道。

季栖元扶着他的腰，鼻尖碰触的时候，两个人回到了那夜寝室的沙发边。

温热碰在冰冷的皮肤上，像是勾起那一抹血色。

季栖元的吻很轻，温柔耐心像是他本人。

周随的心跳越来越快，从未有过的经历被另一个人带动，熟悉的气息魂牵梦萦，他先是震惊而后又在那温柔的拉扯中沉沦，一张白纸的经历被人反复描绘，最后变成轻快喜悦的靠近。

不知名为喜欢，只有蓬勃生长的占有欲。

季栖元退不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