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武功不是早就没了吗?这股内力是从哪里来的?
想起晏行舟落崖前塞了一颗药丸给她,辛如练稍微一转便明白了事情缘由,心头没来由一梗。
他在临死前都还想着她,为她打算。
辛如练闭了闭眼。
那么多人为她而死,她欠下的债,这辈子估计都还不完了。
这厢
如同谢景谙所说,今日大朝会上因为他把宣青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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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接到宫里,文武百官吵成了一片。
谢景谙全然当作没听见,视线扫过阶下唾沫横飞的官员,并没有看到宋培印的身影。
以往和宣首辅必然争个高低的宋阁老今日告假没来,对别的官员来说是稀奇事,但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死了一个儿子,他当然没心情来上朝。
长子早夭,次子溺亡,幺儿缠绵病榻二十载,到最后还是逃不过一死。
谢景谙支着额头,嘴角冷笑。
宋砚清已死,接下来就是宋培印这个老家伙了。
他也不管朝堂上怎么争吵,怎么说他不讲祖制,就这么冷眼看着,让宣首辅一个人舌战群儒。
反正宣首辅要是不替他说话,那他们宣家也就完了。
众人说不得他这个帝王,难道还怪不了他们宣家?
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又怕谁。
朝中争执不休,高总管忽然凑到谢景谙耳边低声道:“陛下,娘娘今早喝了一口粥就睡下了。”
谢景谙眉头一皱。
就吃这么点儿?这怎么养得起精神气。
“让秦沈译去看看,她昨晚疼得厉害,一晚上都没怎么好睡。”谢景谙道。
饶是点了她的睡穴,但她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明明疼得直咬牙,就是不肯喊疼。
他都已经尽量避开她了,但是那个宋砚清死活守在她身边,这样一来就免不了伤到她。
好在宋砚清最后死了。
他派人去悬崖底下找过,尸体被山间的野兽给撕成了碎,现场残留的肉块有被冰箭射中的痕迹,零星的衣衫残片也能证明死的人确实是宋砚清。
解决了心腹大患,谢景谙长舒一口气。
扎在心头那根刺总算是拔出了,只是让他苟活了这么久,还真是便宜他了。
谢景谙挥了挥手,高总管领命下去。
午间时刻,辛如练睡了一觉醒了。
许是因为内力慢慢恢复了的原因,她这一觉睡得比昨晚好。
秦沈译在坤宁宫门外已经等候多时了,之前因为辛如练睡着,他也没敢打扰,顾自在外面等着。
此刻辛如练醒了,他便拎着药箱跟着宣青檀进去。
辛如练摸了摸头发,又搜了搜身上,果然,藏剑簪和她所有防身武器都被清走了。
谢景谙到底还是太了解她了,什么都不给她留下,就连她藏在指甲里的暗器都收了去。
正要去妆台上拿一根防身的簪子,宣青檀已经领着秦沈译进来了。
宣青檀向她一礼:“娘娘,秦太医奉命为娘娘请脉。”
听得她说的奉命,辛如练便也知道这位秦太医是谢景谙的人。
她的武功正在慢慢恢复,怕是瞒不过这位太医。
到时候被谢景谙知道,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微臣秦沈译,见过娘娘。”秦沈译背着药箱作礼。
许是在寒风中站得久了,他的手被冻得通红。
辛如练面上不动,任由秦沈译替她诊脉。
秦沈译放下药箱,因为宽袍大袖耽搁行事,他将袖子翻出一截,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放到辛如练手腕下。
辛如练注意到他翻开的那一截袖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是个字。
江。
辛如练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江书改。
当然,并不是眼前之人是江书改。
这位秦太医并未易容,且身量要比江书改硕朗一些。
他是江书改的人?
辛如练心中思量,手已经搁到了脉枕之上。
“秦太医来得正好,我近来总是嗜睡,也不知是何缘故,听人说针灸古法可解,秦太医可否为我扎上几针?”
秦沈译掐着她的腕脉,神色自若:“娘娘嗜睡是因为凤体受了外界刺激,针灸虽好,但并不适合娘娘现在的情况,娘娘之前就受过针灸治疗,这一次新,二次钝,并不能很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微臣这里有颗专治嗜睡的药丸,倒是可以解娘娘烦忧。”
说着,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正要递到辛如练手里,一把尖尖长长的冰冷器物便抵到了他的脖颈要害之处。
宣青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拿着剪刀,声音微沉:“别动。”
谁知道那药是什么东西,她不能让他伤辛如练半分。
要不然她冒死进宫来做什么。
狗皇帝的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他的走狗给的东西又能是什么好的。
秦沈译倒是十分镇定,并没有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色变,眼角余光瞥了女子手上的剪刀,开口道:“姑娘是第一次动手吧,可能有些紧张,位置偏了点,剪刀再往左下斜走两寸,那里才能一击致命。”
他是学医的,自然知道人体哪个部位最薄弱。
宣青檀愕然。
这人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云淡风轻跟她纠正这些有的没的。
她确实是第一次拿着剪刀威胁人。
以往在家中这双手只拿过笔,绣过花,再多一点也就碰过剔螃蟹的刀具,如这般持剪伤人,确实是她这个深闺小姐的做过最出格的事了。
不过虽然是第一次,但她并不怕杀人,狗皇帝都要杀她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秦太医可真是风趣,死到临头还能如此轻松自在。”宣青檀一边说,一边用力把剪刀头往他脖子上按了按。
燕汝受罚不能再跟前伺候,她就是坤宁宫最大的宫女,事先她已经把其他人支开了,眼下这殿内就只有她们三人,自是不怕她说的话做的事被人听了去,看了去。
秦沈译勾了勾唇:“姑娘说笑了,我又没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何来死到临头?”
辛如练没理会她们二人的对话,顾自从秦沈译手里拿过瓷瓶,把药倒了出来,在鼻下嗅了嗅。
熟悉的气味钻入鼻腔,这是晏行舟给她说过的,能掩盖身怀武功的特制药丸。
当日在悦来客栈,晏行舟只说有这种药,她也没见过,还是事后她们二人逃到她父亲的那里避风头,佘九仓拿给她看的。
江书改是父亲的徒弟,他会的,父亲自然也会。
加之她方才试探,故意提起嗜睡针灸,这些都是江书改在阿姊的安排下,瞒着外人给她做的。
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
所以,这位秦太医真的是江书改的人。
想清这一点,辛如练示意宣青檀不必再动刀戈。
“既如此,那就多谢秦太医了。”
她还在想武功恢复这件事怎么瞒过谢景谙,谢景谙也是习武的,到时候一探便知,秦沈译的到来倒是解决了这个难题。
辛如练当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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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觉得这是巧合。
晏行舟临死前把药给她吃下,她陆续恢复武功,紧接着,秦沈译便来了,给她送来了遮掩武功的药。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怕是早就预谋好了。
晏行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虽然他的人不在了,但所有事情都在如他安排的那样进行着。
在谢景谙的地盘上,他不动声色地把人送到她身边,先是宣青檀,再是秦沈译,接下来会是谁?
见她想明白了关窍,秦沈译也不再卖关子,低声说了今后的打算:“不出两日,陛下会给娘娘送来一个叫清魂引的药物,娘娘服用后只需假装不记得往事即可,其余的事我们会去做。”
谢景谙自然是不会明目张胆把这种药给辛如练吃的,估计会混在饮食茶水里,他这么说是让辛如练早做准备。
听到他这么说,辛如练握紧了手里的瓷瓶。
原来谢景谙打的是这个主意。
怪不得他昨晚会说睡一觉就好了这样的话,吃下这种药,可不就是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心下麻木,她问:“他呢?”
这个他自然不是指谢景谙。
秦沈译知道她在问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是无可奉告,而是他也不知道。
宋府的人已经在崖底搜寻了一天一夜,并无所获。
暗地里就连明昭太子的人和容王的人都出动了,可是半点儿尸骨都不曾见到。
那个悬崖是出了名的死人崖,底下野兽成群,别说人掉下去就已经没命了,就算还能留一口气捡回一条命。
但身负重伤,最后也会被野兽分食得骨头渣都不剩。
辛如练深吸一口气。
罢了。
虽然秦沈译说别的事由他们去做,但她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张照苏和戎炎那边想必已经准备好了。
眼下,只差一个契机。
第97章我就是那个契机
“我就是那个契机。”
宋府
褚楚看向大齐皇宫方向,目光坚定。
辛如练和宋砚清出事后,她便知道事情不简单。
方才晏行舟的人找到她,指出辛如练被困谢景谙皇宫。
她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必须足够她起势。
褚楚细细思索了一番。
这件事其实由赵断鸿来做效果更好。
赵断鸿和辛如练交好,又有足够的兵权,只要起兵对大齐施压,辛如练必然得救。
可是昨日赵断鸿也不知道怎么了,急急召集人返回了大燕,走得很是匆忙,就连和大齐议和一事都不了了之,可见是有什么要紧事。
如此一来,这个契机就只能由她来做了。
只是她这些年一直被褚谦管控着,手底下也没什么可用之人,褚谦虽然中了她的毒还在驿馆躺着,但他的爪牙还在,只怕她还未掀起太大风浪就被褚谦给压了下来。
除非……
褚楚打定主意,当即派人去给谢景谙表明她明日就要离开大齐的意思。
她身为韶宁帝姬,在大齐作客这么久,离开之际,谢景谙怎么也会为她准备饯行宴。
只要她前往大齐皇宫里赴了这个饯行宴,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第二日
谢景谙听说褚楚要走,果然在宫中准备了饯别宴。
褚楚因为先前和褚谦闹了不愉快,对外宣称是在大福寺清修,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宋府,所以她连夜避着人去了大福寺。
天一亮,便从大福寺出发,向着皇宫行进。
仇行世将她送出寺庙,道了一声佛号。
褚楚双手合十,也做了个佛礼:“方丈留步,这段时间楚楚多有叨扰,今日一别,往后山高水长也难再见,这些佛经都是我抄写的,还望方丈不要嫌弃。”
说着,她从身后的婢子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很是郑重地将它转交给仇行世。
“褚施主一心向佛,佛祖必然知晓施主心意。”仇行世一边说一边收下满盒子的佛经,让身后的小沙弥收好,“不过褚施主既然要走,老衲合该送一送。”
他没有称褚楚为帝姬,一句施主便当她是佛家子,而不是有身份隔阂的韶宁帝姬。
褚楚受宠若惊。
仇行世这意思是要同她一起进宫,为她践行了。
大福寺是大齐国寺,仇行世又是护国佛僧,这皇宫自然是去得的。
况且能得大福寺方丈送行,这是难得的福分。
褚楚当下谢了又谢。
褚谦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余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哼了一句:“惺惺作态。”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皇妹了。
先前晏行舟在的时候,他怎么威逼她走她都不走。
现在晏行舟下落不明,她反倒是愿意走了。
昨日在驿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还以为她又在筹谋些什么,不过是打出一个幌子迷惑他。
他大清早从驿馆折回来就是想看看她又要玩什么花招,结果她似乎来真的,看架势似乎说走就走。
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褚楚自然也听到了他这阴阳怪气的一句,不过并没有给他半分眼神,顾自上了马车。
仇行世和褚谦打了个照面,也紧跟着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褚谦不以为意,等回到了大乐,看他怎么收拾她。
脚下一转,也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在长街上行驶远去,车轮在清扫了积雪的青石路上碾出轱辘辘的声响。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大齐皇宫。
谢景谙已经备好了饯别宴,几人寒暄几句,便也算是宴成了。
褚谦因为中了褚楚的毒,身体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整个人也蔫蔫的,并不欲多说什么,只用筷子挑拣着桌上的菜肴,恶狼般的目光始终落到褚楚身上。
褚楚浑然不觉,席上谈笑风生,谢景谙和仇行世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上,一时间也算是宾主尽欢。
坐在其中的褚谦对她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无非是些场面话,说来说去就那几句。
正要借口散了,身旁的侍从忽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褚谦脸色顿变,低声问:“当真?”
“消息被陛下和娘娘下令封锁,未得传开,但是医圣佘九仓已经确认过了,不会有假。”侍从道。
褚谦捏住酒杯的手指猛地用力。
难怪他总觉得辛如练的眉眼和他很是相似,脾气秉性也莫名对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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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些异样都是有迹可循,他真的是辛如练的大哥。
谁能想到,初见时拿他当挡箭牌的糊弄话,居然一语成谶。
辛如练才是他的皇妹。
他的皇妹是辛如练。
想到这里,褚谦视线不由得落到褚楚身上。
既然辛如练是和他有的皇妹,那她才是辛家的女儿。
他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么多年来的纠结,夜里辗转难眠,原来都是他自己折磨自己。
他没有悖德,更没有罔顾伦常。
他只是被套着他皇妹壳子的褚楚给蒙骗了,不是他生来病态,他没错。
褚谦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肆意,谢景谙等人都看了过来。
“看来瑾王心情不错。”谢景谙道。
褚谦笑罢,向谢景谙举起酒杯:“想到一件高兴事,失态了,不好意思,我自罚三杯。”
说着,当真一连豪饮了三杯烈酒。
酒入愁肠,褚谦目光直勾勾落到褚楚身上。
还想和他争皇位,也不看看她现在还有没有资格跟他争。
褚楚被他看得心底发毛,远远地剜了他一眼,警告他别生事,不然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褚谦又哪里是她一记眼刀就能吓退的,拿起酒杯冲她举了举,并不说话,只眼神里写满了志在必得。
皇位他要。
他这位假皇妹他也要。
褚楚没理会他,自顾自吃菜饮茶。
虽然是做戏,但也要做得逼真向阳才是。
见场中气氛怪异,坐在一旁,一直酒肉不沾的仇行世见状倒是开口了:“不知帝姬回去后准备何时下嫁宋府,宋三公子只怕等不了多久?”
一声出,殿内几乎是瞬间安静。
褚楚面上尤见震惊之色,以至于她都没注意仇行世对她的称呼从先前的褚施主变成了帝姬。
不过饶是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褚楚片刻便换上了笑脸:“方丈说笑了,且不说我与大御明昭太子有婚约,这宋三公子已与辛家女郎成婚,又何来嫁娶之说?”
一听到宋三公子这个名字,座上的谢景谙也敛了神色,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到仇行世身上。
褚谦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看向褚楚的目光也变了几变。
仇行世似乎并没有发现周遭诸人是神色变化,自顾自道。
“宋三公子遭遇不测,宋阁老寻了一天一夜也未找到人,昨日不得已找到老衲,念在宋三公子与佛门有缘,老衲便向佛祖请示了一番,签文上说若有佛门贵女下嫁,便可寻得宋三公子,当时宋阁老知道这个消息便满心欢喜地走了,老衲还以为他已经同帝姬说过这件事了,原来没有吗?”
他说得慢,但声音字字清晰入耳。
褚楚面色一僵。
虽然仇行世话中说的是佛门贵女,可这世间能称得上佛门贵女的,不就只有她韶宁帝姬一人,九州五国共认的佛莲圣女。
宋培印并没有给她说过这件事,宋砚清和辛如练出事后,她甚至都没机会见他,怎么可能会给她说这么荒唐的事。
这要是换作以前,她可能还会考虑给宋砚清冲喜,借此拉拢宋培印。
但现在宋砚清和辛如练二人,一个尸骨未寒,一个被囚皇宫,她怎么可能做这种没人性的事?
谢景谙起先还以为宋砚清找到了,他还活着,听到仇行世这句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就说嘛,要是那样都没弄死他,只怕宋砚清当真是佛祖转世,有不死之身。
就算事后找到了又如何,不过是一摊烂泥,翻不了天。
良久的沉默里,突然发出一声突兀的响声,是杯子被狠狠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褚谦砸了杯子还不够,起身一脚踢开跟前的桌案,指着褚楚骂道:“你当真是下贱,为了讨好宋培印竟然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先前天天往宋府跑,姐姐长姐姐短地在辛如练身边打转,我还以为你们真是姐妹情深,谁知道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宋砚清和辛如练尸骨未寒,你就为了巴结宋培印不惜下嫁宋家,你不会真以为拉拢宋培印就能拿到皇位了吧?”
褚楚被他骂得云里雾里,她压根没做这些事,怎么可能认。
只是还没等她反驳,又听得褚谦开口。
“我告诉你褚楚,你压根不是我大乐的韶宁帝姬,辛如练才是我大乐唯一的帝姬,真正的韶宁帝姬,而你,不过是小门户的辛家女。”
“你在世人面前弄出掌金銮的批命如何,不惜以婚事拉拢宋培印又如何,到头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你不是父皇母后的女儿,他们怎么会把皇位给你。”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父皇母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们已经派人来接辛如练了,而你,不过是偷窃了他们女儿命运的盗贼,你无耻、卑鄙、龌龊,你猜猜你的下场会是如何?”
他一口气不停说完,冷笑着看向褚楚。
他原本不想把事情捅破的,是她逼他。
既然她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连婚事都可以用来为皇位铺路,那他就成全她,让她再也坐不到那个位置。
接二连三的话语砸进耳朵里,褚楚一时都忘了为自己辩解。
辛如练才是韶宁帝姬,她不过是辛家女。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是父皇母后的女儿?
她怎么不是父皇母后的女儿?
褚楚摇了摇头,并不相信他的只言片语:“你撒谎,你就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污蔑我,想看我出丑,想让我在大齐颜面扫地,褚谦,你好狠的心,好恶毒的心肠,你可知今日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会对父皇母后和整个大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视我如仇敌,可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是,凭什么拉着整个大乐为你的一己之私陪葬。”
褚谦都要被她气笑了。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样,明明还没登上皇位,却总是学着一国之君的样子,开口闭口就是大乐家国,还装作为了家国天下好,站在制高点来指责他。
“好,很好,既然你这么能说会道,那就到父皇母后跟前去说去,看看他们还认不认你这个小偷做女儿?”说着,褚谦便要去拉褚楚。
褚楚力气小,哪里犟得过他,被拉得跌撞踉跄,现场桌椅翻倒,很是混乱。
“你放开我,褚谦,你混蛋。”褚楚不住挣扎,素来不在人前骂人的她也被逼得说出了不雅的话。
方才还是其乐融融的饯行宴,一下子就成了兄妹二人的争吵场。
仇行世想去拉,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景谙则完全没有要参与的意思,想着方才褚谦所说的那句辛如练才是大乐的韶宁帝姬,心底隐隐生寒。
主人未动,其余侍立在侧的宫婢太监更是不敢动,一个个低眉垂眼,做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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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谦完全不顾褚楚的闹腾,拖拽着她就往外走。
褚楚一脚踢翻旁边的香炉,洒了褚谦满身,趁着褚谦躲避,忙挣脱束缚。
“褚谦,你如此折辱我,不就是想要我死吗?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我死了,大乐皇位便是你的了?”
褚谦撕掉被点燃的一截衣角,怒道:“你就算不死,那个位置也是我的。”
他才是父皇母后亲生的,皇位不给他还能给谁?
褚楚忽地笑了起来。
长笑,大笑,最后狂笑。
身为帝姬,言行举止都经过各种调教制约,换平常,这种笑是不允许的。
可现在褚楚什么都不想管了。
她只想笑,笑褚谦,也笑自己。
“好,那便让你看看,我死了,你是否能如愿坐上那个位置。”
话音刚落,褚楚便用力撞向一旁的柱子。
褚谦见势不对,忙要去拉,但已经来晚了。
女子衣袖拂过他的指尖,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便听得砰的一声。
整个大殿似乎都为之震了一震。
有血腥味弥散开来,在满屋的瓜果酒香里显得格格不入。
女子娇小的身躯慢慢滑落到地上,伴随着滑落的,还有满头的鲜血。
有宫婢尖叫出声。
见血了。
死人了。
褚谦一个大步上前,跑得急直接膝盖跪了下去。
他好似不知道疼一样,只顾着拉起地上的女子,将她抱在怀中。
手指触碰到褚楚满头淋漓的鲜血时,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
血,好多血,怎么这么多血?
他伸手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
他想说话,但唇一张一合什么也说不出来。
褚楚勾了勾唇,到现在,她都还是笑着的。
可那笑越深,额头上的鲜血就越醒目。
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提起最后一口气:“我褚楚生来傲骨,要死也死在自己手里,绝对不会给你弄死我的机会。”
说完,她又开始笑,只是这次的笑并没有持续多久。
“唯一让我膈应的,就是死在你怀里,褚谦,你真恶心。”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的眼睛就渐渐变得无神,渐渐合上,再也看不见昔日的光彩。
褚谦紧紧将她搂进怀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到脸上,他已经分不清那是泪还是血。
“为什么?不是说好的要杀了我吗?你告诉我为什么?”
他哭吼着,然而没人应他,就连怀里的女子也在一点点冷去。
“我没让你死,你怎么能死?说话,我叫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仇行世试着探了探褚楚的脉搏,半晌摇摇头,道了一声佛号:“瑾王殿下节哀,帝姬已经去了。”
“滚开。”褚谦一把将他拂开,嘶吼着,狂怒着,“她没死,她还好好的,她只是吵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她没死。”
他一遍遍重复着她没死这句话,紧紧搂住怀里的人儿。
谢景谙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让人急忙去宣御医。
这些人要死是他们的事,可是别死在他这里,别死在这个关头。
褚谦将褚楚脸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像哄孩子一样,对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女子温声细语:“好了,不吵了,以后都不吵了,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说着,便要抱起怀中的女子。
只是还没等他起身,口中猛地吐出一口血,竟是比褚楚撞柱还要来得多,来得急。
他被呛得直咳嗽,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倒,全身上下的血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如泄洪一般奔涌而出。
血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襟,连带着染红了他怀里的褚楚。
他伸手去擦,但越擦越多,越擦越脏,最后干脆抱紧褚楚,和她相互依偎着。
等到仇行世再去探时,早已没了呼吸。
第98章不介意让你更恨我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长,夜里起风,京城又下了一场雪。
崎岖山路上驶过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叶观礼催马扬鞭,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眼角余光瞥到马车帘子掀起,他还以为是山间冷风灌的,正要伸手去拉一拉,却看见一只纤纤素手挡着车帘。
顺着修长手指的主人看去,便见女子额头缠着纱布,其下隐隐渗出血迹,面色微白,衬得眉心的三叶花钿越发刺眼。
叶观礼眉梢飞挑,还未开口笑意便溢出了眼底:“小美人,你醒了?”
外间风雪寒凉,褚楚被冻得瑟缩了一下脖子,但也学着叶观礼的口吻勾了勾唇角:“辛苦了,叶老板。”
当初在大御,她以婚约提出和晏行舟做交易,那个时候晏行舟便悄悄介绍她们认识了。
至于撞柱假死,不过是她和叶观礼做的局。
她被褚谦强制带来宋府那晚,半夜惊醒时茶漪娘子来看她,给了她一颗假死药。
茶漪娘子语重心长对她说了许多,让她以后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做傻事,不值得。
就算遇到不得不用性命成事的时候,假死药也足够了。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用不上这颗假死药,没想到在大齐皇宫那个饯行宴上倒是派上用场了。
虽然中途出了点儿意外,但好在结果也不差。
褚楚吸了吸鼻子,肆意感受着山间的冷风。
原本是想着她在饯行宴上假死。
如此一来,大御明昭太子在大齐下落不明,再加上她这个大乐帝姬死在大齐,这两件事加起来,足够辛如练摆脱现在被囚的局面了。
只是她没想到仇行世会突然横插一脚,说出那样的话,引得褚谦疯狂如此。
褚谦死前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不是大乐的韶宁帝姬。
辛如练才是。
他以为他这样说就能离间她和辛如练之间的关系,真是可笑。
她既然叫辛如练一声姐姐,那就永远不会被他人三言两语轻易离心。
不管谁是帝姬,她既然做了这个契机,就不会半途而废。
“小美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叶观礼马鞭甩得脆响,笑着问她。
褚楚轻轻按了按阵阵发疼的额头,撞得有些狠了,到现在都还疼得厉害。
“当然是回大乐召集兵马,讨伐大齐,我大乐的瑾王在大齐死得不明不白,大齐帝王自然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原本是要以她的死来把局势搅浑,现在褚谦死了,她自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只希望辛如练能等着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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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
祝从浓屏退所有宫人,把垫桌脚的一本《春闺语》给取了出来。
因为垫在瘸腿桌脚下的时间有些长了,书本封面已经微微变形,上面也积攒了不少灰尘。
长公主府里什么都是最好的,但凡有点缺陷的都不会出现在祝从浓眼前。
唯独这张桌子瘸了个腿还被摆在正厅里,很是显眼。
人们来来往往总是忍不住去看这桌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当视线扫到那底下的《春闺语》时,就面红耳赤地撇开目光,再也不敢多看。
是以宫婢们洒扫时,总是红着脸避开,久而久之,上面就布满了灰尘。
祝从浓拂袖把书本上面的尘土掸去,拿着它顾自坐去了一旁。
书页翻动,里面掉出来一张明黄卷轴的内页,盖了玉玺印章,但上面什么都没写。
手指敲着桌面,祝从浓视线落到虚空。
这还是她的母妃为她求来的。
是母妃,而不是母后,因为她的娘只是个妃子。
她的父皇曾表示要抬她的母妃为一国之后,但因为她的母妃入宫前嫁过人,一直被文武百官反对。
她其实并不是父皇的女儿。
母妃进宫时就已经怀上她了。
只因她的父皇看上了她的母妃,用皇权把母妃和她的亲生父亲拆散,强行掳到自己后宫做妃子。
她的亲生父亲拼命阻拦,却被她的父皇砍杀在马蹄之下。
母妃一直都不爱父皇,或者说一直都恨着父皇,带着恨意生下她的胞弟,又带着恨意离去。
因为恨,母妃一直不喜她那个同母异父的胞弟,只一次次告诉她,她没有生过谢景谙这个孩子,谢景谙不是她的孩子。
以至于她从小养在母妃膝下,而谢景谙则跟在父皇身边接受教导。
父皇也知道她不是他的孩子,但仍旧给了她长公主的封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无上尊华,还破例让她随母姓。
父皇待她极好,可每每享受着他给的君恩雨露,祝从浓就会想起她那含恨而终的母妃。
母妃怕自己死后再也护不住她,临死前特意为她求了一道空白圣旨。
父皇自知亏欠她们母女二人,便也给了。
想到这里,祝从浓的目光又落回到空白圣旨身上。
她以为她这辈子或许都用不上了,可她那个胞弟跟在父皇身边,竟然也学了他的做派。
为什么喜欢就一定要这样呢?
以喜欢的名义行伤害他人的事,这还是喜欢吗?
祝从浓深吸一口气,阖眸不再去想那些并不美好的往事。
她只知道,她的母妃已经为此痛苦了一辈子,她不想练练再成为她母妃那样的人。
是时候在这张空白圣旨上写些东西了。
·
坤宁宫
辛如练听到饯别宴上发生的事,不由得晃了神。
褚楚愤而撞柱,褚谦吐血身亡。
究其原因是仇行世席间那句话。
晏行舟遇害,宋培印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去大福寺求神拜佛。
若说仇行世是晏行舟的人,他今日这番话倒还说得过去。
可仇行世偏偏谁的人都不是。
褚谦死前说出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传出去了没有,这要是走漏了风声,对褚楚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还有褚楚,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今日宫内这场宴会必然是她为自己而导的。
撞柱,她以自己为牺牲,做她的契机。
张照苏和戎炎得知这个消息,现在应该已经筹备动手了。
心中纷乱,辛如练忽然听见殿内的更漏声有些不对。
水声从漏壶滴落,断断续续并不均匀。
更漏坏了?
辛如练再仔细听,这滴答滴答长长短短的调子似乎很是熟悉。
像是一曲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调,用水声唱演出来很是好听。
听到第二段的时候,辛如练心中一紧。
这个调子她听过的。
在宋府的凌竹亭,晏行舟用竹竿跺在地上时,敲的就是这个曲子。
她听了不下三遍,绝对不会记错。
一旁的宣青檀也发觉了这更漏声有些怪异,不过并未声张,而是看向辛如练,眼神询问要不要有所动作。
辛如练没住进来时,这坤宁宫很是冷清,平日里洒扫的宫婢也不会去注意一个更漏如何,更不会去特意关注它的水声。
况且现在这些更漏声和平常相比差别很小,若不是她在家中研究过这东西,对它很是熟悉,只怕也是听不出来的。
辛如练颔首。
她的武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估计只要再过一夜就能完全恢复。
此刻也不像先前那样只能由人搀扶着在床榻周围简单走一走,便示意宣青檀站到她身后,她自己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宣青檀不会武功,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也能及时护住她。
得到授意,宣青檀当即站去了辛如练身旁。
虽然辛如练已经能自行行走坐卧了,但宣青檀还是扶着她做出身体未大好的样子,毕竟坤宁宫中谢景谙的耳目也不少。
辛如练由她搀扶着,先是四处都转了一圈,就像是饭后消食溜圈一样,确定周围无人监视,这才状似无意地绕到更漏所在。
更漏依旧在重复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一点一滴,一段一节。
辛如练注意到漏壶内壁似乎有什么东西,像是有人故意用某种特殊颜料弄上去的,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辛如练往旁边让了一让,烛火的光照了进去。
是两个字——楚安。
楚安,褚楚平安。
辛如练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褚楚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想到这里,辛如练似乎知道了仇行世的用意。
楚楚必然是要用她的死来助她,仇行世那一番话反倒是让褚谦的死成为了契机。
虽说褚谦是她的兄长,但她并不觉会为他的死感到惋惜。
自作孽,不可活,褚谦死不足惜。
只是不知道楚楚没事的消息是谁送进来的,还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见状,宣青檀想起什么,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今日午睡时,陛下身边的闻举闻首领曾来过,把宫里一些略显陈旧的物件都换走了,说是陛下的意思,这个更漏也在其中,还是闻大人亲自搬进来的。”
辛如练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闻举,这人是谢景谙的影卫,她有印象。
先前他还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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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末等影卫,专司杀戮之职,她嫁给晏行舟冲喜那晚,谢景谙派人来刺杀。
因为伤到了她,事后谢景谙在宫中大开杀戒,处理了不少影卫。
闻举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提拔上来的,没想到他竟然也是晏行舟安插·进来的人。
更漏水声节奏均匀特殊,他能不声不响搞出这么一个会吟唱曲子的,实非易事。
正要把漏壶里的字给抹去,辛如练耳朵一动,有人来了。
脚步急而稳,是谢景谙。
当下也顾不得再多,一脚踹翻整个更漏。
水洒了满地,宣青檀会意立即做出惊慌状:“娘娘小心。”
话音刚落,谢景谙便迈步进来。
“练儿。”看到更漏翻倒,地上洒了满地的水,当即大跨步上前扶住辛如练。
辛如练堪堪站稳,便见谢景谙反手要甩宣青檀一个巴掌,连忙拉住他的手制止:“谢景谙。”
这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横眉怒视,火气也上来了。
“更漏是我弄倒的,你是不是连我也想一起打?”
她这一拦,谢景谙这一耳光自是打不下去了,急忙抱住她,力度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我没有,檀儿,我不会这样对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没有自称朕,而是用了我这个字。
宣青檀知道他这是要说私事了。
辛如练给宣青檀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出去。
宣青檀行礼退去,原本是想把翻倒的更漏一同带出去的,但谢景谙眼神凉飕飕地扫过来,她便没再动作了。
这狗皇帝不愧是当皇帝的人,疑心病就是重,这显然是对她和地上的更漏起疑了。
宣青檀心里啐了一口。
起疑了又能如何,反正他又找不到证据。
方才跪在地上请罪的时候她可是看见了的,那写着楚安两个字的颜料被水一淹就消失了个干净,狗皇帝想找也找不到。
宋三公子聪慧过人,他手底下的人做事也稳当,自然不会叫他抓住什么把柄。
她一退出去,殿内就只剩下辛如练和谢景谙两个人。
屋内炭火烧得很旺,外面的风雪冷肃,丝毫不影响屋中温暖。
辛如练挣开他的怀抱:“你觉得你现在说的话我还会信吗?”
他当初怎么答应她的?
说好的不动宋家,结果呢,他弄死了晏行舟,还害死了她的娘。
谢景谙像是听不懂她的话外音,按住她的肩膀道:“檀儿,我没有食言,我说过会接你回来的,你看,我已经做到了。”
辛如练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谢景谙,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会因为不受母妃待见,悄悄躲在假山后哭鼻子的少年吗?
谢景谙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半张脸麻了又麻,但他仿若没感觉到疼一样,反而拉住辛如练的手,满脸心疼地问:“手打疼了没?痛不痛?都怪我不好,让檀儿受了这么多罪,檀儿你心里不痛快也是应当,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受着,要是觉得不解气可以再打。”
说着,他便抓着辛如练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辛如练抽回自己的手,素来平静的面上隐见怒色。
她再怎么怒,再怎么不争,那些为她而死的人都不会重新活过来。
只有解决这一切的源头,才不会有人继续重蹈覆辙。
接连被辛如练甩脸子,谢景谙也没了耐性,摇了摇头苦笑。
“是啊,没用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阴私小人,所以你宁愿嫁给弱书生,嫁给病秧子也不愿回头看我一眼,哪怕我把一颗真心捧到你面前,你也不屑一顾,只会觉得我是一个自私自利心思龌龊之人,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一意孤行将你强行困囚在我身边,恨我不择手段也要把你从别人身边抢回来。”
说着,他的视线落到辛如练身上,毫不掩饰的目光里似染上了火一般的光,整个人看起来阴暗又危险。
“既然你这般恨我,那我不介意让你更恨我一些。”
今日褚谦在饯别宴上抖出来的那个秘密他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阿练如果是韶宁帝姬,那他就真没办法再把她留在身边了。
大乐皇后生韶宁帝姬时身子受损,此后无法再孕育子嗣,现在褚谦已死,大乐帝后就只有阿练这一个女儿,将来必然会把重任交到她手上。
如此一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封锁了宴会上的消息,处理掉了那些听见了不该听的人,为的就是不让人把这件事传出去,也不想让他的阿练知道。
与其让他的阿练将来以韶宁帝姬的身份回到大乐,不如趁着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世,将她占为己有。
只要拥有她,占有她,把她真正变成自己的皇后,将来就算东窗事发,她也是他的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到时候大乐也唾手可得,她依旧是他的皇后。
他不怕她恨自己,只怕她眼里没有自己,恨他,也比把他当陌生人好。
第99章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事成之后,他再给她服下清魂引,那她就永远是他的了,再也离不开他。
这般想着,谢景谙眼底的火愈加强烈。
辛如练虽然未经人事,但此时此刻也知道他动了心思。
手腕一动,正打算提前动手,忽听得外面有人喊救火。
脚步匆匆,一个小太监似被人推了进来,踉跄几步跪倒在地,脸色惊惶,哆哆嗦嗦抖着肩膀:“陛下,坤宁宫走水,还请陛下和娘娘暂避。”
辛如练觉得这个小太监有些眼熟。
当初谢景谙召她和晏行舟进宫,她和谢景谙单独说话时,晏行舟就是由这个小太监领着出去的。
好像叫韩自方。
谢景谙扫了地上的小太监一眼,这个时候居然不是高总管来通禀,而是高总管的干儿子来。
想也不用想他是被谁推进来的,底下人这些小心思当真是越发难管教了,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就拿别人撞他的枪口。
他不说话却比说话还要有威慑力,韩自方只把头埋得更低,屏气敛声不敢去看谢景谙此刻的表情。
他是被高总管强行推进来的。
跟在谢景谙身边,他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了,这火是大了些,但一场失火不至于让他这般惊慌失措,之所以这般惶恐是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进来无疑触了他们陛下的霉头。
他跟在高总管身边服侍谢景谙这么久,自然也看出陛下来的时候就有要同皇后娘娘欢好的意思,现在突然被打断,他可不怵得慌。
果然,看到韩自方闯进来,谢景谙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额上青筋暴起,语气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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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瘆人:“走水就让人去救火,难不成还想要朕亲自打水去救?”
高总管听到这一句,心知谢景谙这一通怒火算是有人受了,连忙迈步进来,顶着压力开口:“陛下,长公主求见。”
他也不想进来的,这个时候进去怎么都会惹他们陛下发怒。
实在是他得罪不起长公主殿下这尊大佛,他要是不来,那方才进来的人就不是他,而是长公主殿下了。
既然横竖都要触这个霉头,还不如他先让人去承受这无名之怒,他在后面虽然也要受累,但也好过先前那一遭。
正巧看到他的干儿子韩自方在一旁,索性就把他推了进去。
他养他这么久,理应为他分忧。
闻言,谢景谙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看得出在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他把辛如练弄到宫里自然是瞒着他这位胞姐的。
如今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想必是猜到了什么。
他这位胞姐看似不理朝政,沉迷山水无心权势争斗,其实她那只是不想插手,并不是不懂,所有事她都心里门清。
他要是不见她,他的胞姐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到时候闹得难看不说,只怕他想做的事也办不成了。
思及此,谢景谙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道:“让人救火,照顾好娘娘。”
只在迈步的时候,一脚踏碎翻倒在地上的更漏。
地上跪着的二人如蒙大赦,高总管唤人把辛如练安置在隔壁的承乾宫,又招呼人处理火情,一阵手忙脚乱后便急急跟着谢景谙走了。
只有韩自方在退出去的时候,借着角度微微向辛如练点头致意,眼里早已没了先前的惶恐与惊惧。
辛如练心下一动。
是了,他也是晏行舟的人。
晏行舟不声不响,居然在谢景谙身边安插了这么多人。
辛如练由人带出坤宁宫的时候,看到负伤的燕汝和宣青檀对她挤了挤眼,顿时便也明了这场火是怎么来的了。
这厢
谢景谙来到御书房时,祝从浓正端坐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也未然,只用指腹不停地摩挲着茶盏杯沿,顺时针一圈,逆时针一圈。
涂了丹蔻的指甲被蒸蒸热气包围裹挟,乍一看像石榴一般晶莹流朱。
谢景挥手让里间伺候的宫婢太监都退下,顾自坐到了祝从浓身旁。
“皇姐许久不踏足我这里,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里讨杯茶喝了?”
祝从浓抬眼看他,目光落到他脸上有些微红的巴掌印上:“陛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她没有闲心扯别的什么,直接开门见山步入正题。
他叫她皇姐,她称他陛下,二者之差不言而喻。
谢景谙忽地笑了:“看来皇姐并不是来讨茶喝,而是来当说客。”
“谢景谙,别扯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祝从浓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晃了晃。
她这次连陛下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谢景谙脸上依旧带笑,看向她:“皇姐不是也很喜欢阿练吗?我立她为皇后,以后你们两人继续当姐妹,亲上加亲难道不好?”
“所以你就设计杀人?”
“当皇帝的哪有不杀人的?”
祝从浓端起茶盏就泼了他一脸:“你简直不可理喻。”
茶水还烫着,这么直接浇到谢景谙的脸上,霎时红了一片。
“不可理喻吗?”谢景谙抬手抹去粘在脸上的茶叶,面色阴沉一片,“你们一个个都让我收手,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却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偏不听你们的,我就要像父皇那样,喜欢就要抢过来,喜欢就要牢牢抓到手里,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说到这里,谢景谙想到什么,忽地笑了。
“哦,对了皇姐,我杀的人可不止宋砚清一个,文丛润、宣青檀,还有晏行舟,他们都是我杀的,挡了我路的人,我谁也不会放过。”
祝从浓气得发抖,茶泼完了就把杯子往他身上砸:“谢景谙你个畜生,你难道忘了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谢景谙偏头躲开:“母妃?呵,她除了生下我之外对我有过别的照顾吗?皇姐你不会因为自己从小受到她的宠爱就连带着认为我也是如你这般被她疼爱过的吧?她都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又凭什么要为她的事伤心难过?就连如今喜欢一个女子也要被她的死掣肘?”
他继续道:“或许在皇姐你看来,父皇是害死母妃的凶手,可是在我看来,父皇没有错,他只是太喜欢母妃,喜欢到让母妃到死都恨着他,记着他,这也算是另一种长相厮守了,既然父皇可以,我又为什么不可以?”
“混账东西。”祝从浓气极,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些年读的圣贤书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好的不学尽学这些腌臜龌龊之事,就你们这种下作手段也配叫喜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谢景谙先前就挨了辛如练一巴掌,现在又受了祝从浓一耳光,一连被打两个巴掌,他也没有平日里的风度了。
“是,我就是腌臜龌龊,我就是卑劣下作,可就是如此不堪的我已经做了这般许多的事,收手是不可能的,皇姐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好做你的长公主,那我还是能请你喝一杯我和阿练的喜酒,若是不安分,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祝从浓气得胸·脯直起伏:“谢景谙,你会后悔的,你将会为你今日所做付出代价。”
然而谢景谙已经没耐心再和她说下去,高声道:“来人,送长公主回去,最近京中颇不太平,为了长公主安危考虑,长公主府还需严加看守,不得放任何人进出。”
这次他连皇姐也没叫。
下令让人严加看守,其实不过是变相软禁。
祝从浓眸中有细碎的水雾闪动,莹莹点点,在转身那一刻飞溅划过眼角。
亏她来之前还抱着一分期待,以为他能幡然醒悟。
若是他能及时收手改过自新,她便在空白圣旨上给他留一份余地。
现在看来,已经用不着了。
·
又逢大雪,年关将至。
赵断鸿急急返回大燕,途中拦下直取大齐的兵马,却被大燕皇帝以叛国逆党给拿下。
赵断鸿哪里肯束手就擒,直接带兵反了。
战火燎原,大燕生乱,赵断鸿一路打到大燕皇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篡位称帝时,赵断鸿直接把阿勒丹推上了皇位。
也是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阿勒丹其实是大燕皇帝的私生子,他还有个中原名字,跟大燕皇帝一个姓,叫梁川徽。
大燕皇帝南下狩猎时,见一中原女子貌美可人,便好言好语哄骗与他春风一度,事后提起裤子走人,也没给那女子什么名分。
女子独自生下梁川徽,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成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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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积劳成疾无法再照顾他,正好遇到了赵断鸿,也就把梁川徽交给他带着。
赵断鸿知道梁川徽的身世后也没声张,只默默把他带在身边。
这也是他让梁川徽跟着行军打仗,在尸骨成堆的战场上历练,但私底下也很是照顾他,不让他做危险的事的原因。
今朝反了大燕皇帝,他也就顺势把梁川徽送上了宝座。
处理了大燕内部的事,赵断鸿一刻不停,又带着兵向着大齐行进。
晏行舟在大齐生死不明,大御帝后命重岩己领兵开拔,直取大齐,势要大齐给个交代。
平日只管江湖事,人称鬼见愁的客路阁也加入了进来,一点点蚕食谢景谙的部署。
褚楚由叶观礼护送,平安回到大乐,大乐帝后虽然已经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但依旧当她是韶宁帝姬。
还让褚楚以韶宁帝姬的名义召集兵马,打出为瑾王讨回公道的旗号,发兵大齐。
御、燕、乐三国共同讨伐大齐,就连一向窝着不参与各家争斗的大魏也掺了一脚,起兵直压大齐边境。
而那领头之人,正是在大齐为质的容王江书改。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大齐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是怎么拿到兵马的。
人们只知道,这九州五国,终是要乱了。
第100章和我一起死好不好
然而在如此动荡不安的时刻,谢景谙不但不让人死守国土,反而不顾众臣反对,将立后事宜提前。
今日,就是封后大典。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谢景谙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辛如练,一时失了神。
女子一身朱红凤袍曳地,其上彩凤飞舞,金丝勾边,银线交汇,珠宝玉石点缀其间,高贵华丽,浑然天成。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这样的场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也只存在梦里。
梦一醒,就什么都不见了。
但这一次,不再是梦。
他的阿练为他穿上凤袍,她真的成为她的皇后了。
宫婢们正在为辛如练梳妆打扮,见到他进来,纷纷行礼。
谢景谙示意众人出去,只留他和辛如练二人在殿内。
看着那纤细单薄的背影,谢景谙一步步走了过去。
每靠近一点儿,他的心里便欢喜一分。
镜子里倒映出他的面容,龙袍喜服很是衬他,将他的身量拉长,看上去很是俊挺。
谢景谙拿起凤钗,比对着镜子里的画面,将它戴入辛如练的鬓发。
金凤衔珠,这是他命工匠用最珍贵的材料打制的,世间仅此一钗。
“檀儿,你真美。”谢景谙从后面拥住辛如练,将下巴搁在她肩窝,看着镜子里的她和他紧紧相贴。
辛如练双眼无神,犹如木头,并没有接他的话。
谢景谙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自从服下清魂引,他的阿练便不再说话了。
他问过秦沈译,对方只说这是正常现象,记忆归零后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起先她很抗拒自己,看着他的眼里满是陌生。
他说他是她的夫君后,她便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一直不开口,任由他怎么哄怎么引诱,都不肯唤他一声夫君。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不说,就由他来说好了。
“檀儿,今日之后,你便是我的皇后了,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了,生也一起,死也一起好不好?”
辛如练依旧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景谙埋头在她颈项,鼻尖萦绕着女子淡淡的冷香,他贪婪地索取着,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檀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喜欢到无可救药,病入骨髓。
他一边说,唇也一边游走到辛如练的颈侧、耳垂、脸颊。
每说一个字,他的唇便有意无意在上面轻轻一落,如蜻蜓点水般,细细密密,灼热温软。
“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嫁给我,檀儿,你高不高兴?”
最后一个字说完,他的唇也寻到了辛如练的唇瓣所在。
她的唇还未来得及染上口脂,唇珠精致,就像是诱人采撷地世外桃源。
谢景谙偏头就要去吻。
却在此时,辛如练一掌向他劈去。
掌风袭来,肩上墨发都给燎断了一缕,谢景谙眯了眯眼,抬手做挡。
“看来我没猜错,檀儿的武功果然恢复了。”
早在佘九仓进了宋府时,他就想过这件事。
虽然他早先就找人把阿练的武功废了,但有佘九仓这个医圣在,难保不会再续脉回骨。
他也曾探过阿练的脉,并没有恢复武功的痕迹。
但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给她下了软骨散,让她提不起力气。
可是没想到,他的阿练竟然能冲破软骨散的功效。
这当真是让他惊喜。
这才是他的阿练。
辛如练冷眼看他。
因为强行逆转内力,她现在有些站不稳。
“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没失去记忆对吧?”谢景谙苦笑,“你为什么不肯继续装下去,一直这样骗我呢?”
哪怕是骗,他也甘之如饴。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沉浸在她为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里。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这样做?
辛如练一听他这话就知道秦沈译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谢景谙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别人。
他信的,就只有他自己。
“怎么,阿练这是要杀我了?”谢景谙笑着看向她。
这一次,他不再自欺欺人叫她檀儿。
既然她不陪自己唱这出戏,他一个人演也没意思。
辛如练平息了一下·体内乱窜的内力,神色从容:“是,杀你。”
杀你两个字落入耳中,谢景谙长叹一声:“你就这般恨我?”
说罢,他又笑了起来:“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我这也算是没做无用功,起码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了。”
就像他的母妃那样,到死都恨着他的父皇。
谢景谙拍掉衣服上被掌风割断的头发,道:“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动手吧,也让我看看阿练的武功是否还如以前一样好?”
说着,便率先发起攻击。
辛如练避也不避,直面迎上。
手里没有合适的兵器,她便拔下头上的凤钗做武器。
手腕一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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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凤钗一抹一挑,身上凤袍随着她的动作起伏飘移。
再一看,钗尖上渐渐带血。
二人都是习武之人,招招致命,但竟然打得很斯文。
并没有如同寻常人斗架一般把周围的东西砸得稀碎,你来我往谁也不让着谁,殿内东西未受到任何破坏,如果不是灯烛被阵阵罡风扫灭断折,几乎看不出二人在打斗。
砰的一声闷响,是后背撞到梳妆台上的声音。
谢景谙往脖子上一摸,指缝尖有丝丝血线流露。
他忽地笑了:“阿练就算中了软骨散,也和以前一样能打。”
他以前就不是辛如练的对手,没想到这么久了,他还是打不过她。
不过,他也没想在这方面胜过她,他要的,是和她一起死。
既然生做不了夫妻,那就做一对鬼。
这样,就再也没人能够拆散他们了。
谢景谙笑得越发猖狂:“阿练,和我一起死好不好?我们到阴间去做夫妻,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辛如练压着体内四处冲撞的内力。
她的武功才恢复没多久,正处于薄弱期,被谢景谙下了软骨散后强行冲破,现在已经开始紊乱不怎么听她的使唤了,若是再强行动武,只怕会爆体而亡。
辛如练一连点了身上几处穴道,阻断了部分内力流窜,喝道:“死,你是一定会死的。”
就算不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娘,为了段无痕,为了那些和她出生入死的将士,她也一定要杀了他,哪怕赔上她自己的性命。
“我当然会死。”谢景谙一边笑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黑色的,圆圆的一颗,有鹌鹑蛋那么大,“不光我会死,今天皇宫里的所有人都会陪着我一起死。”
他已经在整座皇宫埋下了火雷,只要他手里的这颗引雷落地,整个大齐皇宫顷刻间就会变成废墟,到时候所有人都活不了。
要不然面对四国一阁征讨,他为什么不下令让人抵御,反而把立后大典提前再提前。
这个大齐他早就不想管了,他只要和他心爱的女子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谢景谙,你个疯子。”辛如练脸色剧变,也不知道是因为内力暴走疼的,还是被谢景谙这句话气的。
他竟然如此疯狂,要拉所有人陪葬。
今日封后大典,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他这一念,是要将整个大齐的根基都毁了。
“我就是个疯子,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为你而疯的。”谢景谙嘶吼着,仰头又笑了起来,“没事的阿练,你不是已经见识过它的威力了吗?很快的,砰的一下就没了,不会痛的,就算痛,我也和你一起痛。”
说着,他将手里的引雷一抛。
黑色的引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辛如练要去抓。
她不能让这颗引雷落地。
不然这一切就全完了。
宣青檀、燕汝、闻举、韩自方,还有无数的官员侍卫和宫婢太监,这么多人命,她输不起。
见她要去抢,谢景谙一把将她从后面抱住:“阿练,说好的,我们生也一起,死也一起。”
没有人会来阻止他,他把这殿内的所有人都调走了。
只有他和他的阿练。
他用了毕生力气,辛如练几乎被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踢起一旁用来添火的火钳,自上往下一灌。
钳身入肉,因为并不锋利,带来令人牙酸的噗嗤两声。
火钳穿过她的锁骨下方,再刺入谢景谙的心口。
一个火钳,贯穿两个人。
谢景谙闷哼一声,剩下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阿练还是这么狠。
对别人狠,对她自己更狠。
辛如练脸色苍白,额角的汗都滴了下来,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再去拔出火钳了。
然而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她便咬着牙将身前的手柄折断,肩膀向前一靠,整个人从火钳上抽离出来。
这一送一出,钳身上鲜血淋漓,还挂着一丝模糊的血肉。
辛如练顾不得疼得眼前发黑,脚尖轻点,将所有的内力都运转到极致,冲着即将落地引雷奔去。
她都不敢呼吸,生怕自己慢上一步,满盘皆输。
引雷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马上就要碰到地面的前一刻,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它。
辛如练滚落在地,因为冲势太快收不住,撞翻了一地的香炉炭盆。
疼
全身都在疼。
不仅是骨头杵在地上带来的疼痛,还有内力翻腾不受控制带来的疼痛。
因为强行调转逆冲的内力,她能感受到经脉在一寸寸膨胀,丹田之处滞涩难忍,内府如火一般燃烧。
她这是要爆体而亡了吧。
死她一个,换来所有人生。
她不亏。
辛如练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引雷放好,身子蜷缩成一团。
爆体前的疼痛最是煎熬,唇被她咬出了血,眼睛已经看不清什么了,手腕上的血脉外凸隆起,皮肤也被撑得炸起斑斑鱼鳞痕。
濒死之际,耳边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一股淡淡药香传来。
紧接着,一颗药丸送到了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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