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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三合一
“接雨神?”梁安面露不解,追问道,“什么是接雨神?”
程诚委实被梁安烦得没脾气,只能继续分神解释,“传言雨神与雷神关系颇好,雷神所在的地方,不出意外肯定会有雨神降临。于是民间以锣鼓声假冒雷神,呼唤雨神。”
毕竟是糊弄神仙的手段,未免遭天谴,不能始终由同一个人敲击锣鼓,所以接雨神的地点通常选在非富即贵,有借助贵人的气运遮挡人间百态的意思。百姓轮番敲鼓,壮年男子七次,壮年女子五次,老幼再减两次。
如果没能成功的请来雨神,并非他们的方式有问题,必定是敲鼓的人太少,时间不够长,没能吸引雨神的注意。
梁安满足了好奇心,立刻对远处的动静没了兴趣,终于想起他为什么会在墙头,下意识的朝岑威和唐臻看去,继而望着如同相拥抱的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哪怕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不算敏锐,此时也隐约明白,不能贸然开口。无论是惊扰仿佛在岑威的领域中逐渐回神的太子,还是引起已经许久没说话的孟长明、李晓朝、燕翎陈玉的注意力,好像都不是聪明的选择。
孟长明最先回神,若有所思的打量目眦欲裂,从内而外散发杀气的李晓朝和燕翎,忽然发出意味不明的嘲笑,引来梁安奇怪的目光。
岑威此时却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反应,全部心神都系在唐臻的身上,很快就发现唐臻对锣鼓声的排斥。他试探着松开手,见唐臻没有因此继续逃跑,暗自松了口气,低声道,“你捂上耳朵,声音会变小。”
唐臻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眉宇间因为无所畏惧而存在的笃定,不知何时,变成仿佛被大雪淹没所有生机的寂静。
太子殿下依旧难掩稚嫩痕迹的脸,看上去竟然与短短半刻钟前坐在人群中央的唐臻判若两人。
“你骗人,我不信。”
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果决。
岑威陡然回神,明知道此时如同走丢的稚童般茫然的太子充满攻击性,他却心软的厉害,抓着唐臻的手缓缓往上抬,停在与肩同高的位置,恰到好处偶的踩在唐臻的底线。
再往上半寸,从脖颈开始,几乎每个地方都是要害。
以太子殿下此时的防心,必定会与他翻脸。
岑威假装没有发现唐臻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下意识的放缓声音,“继续抬手,捂住耳朵,声音就会被挡住。”
唐臻显然无法理解面前正试图诱哄他的人,意欲为何,他沉默的盯着岑威的眼睛,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警告对方。
岑威沉默片刻,依旧不愿意放弃。
虽然他可以让龙虎军立刻撵走正在敲锣打鼓的人,但是太子必须克服这个已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弱点。
否则以太子非同寻常的耳力,几乎每时每刻都被未知的危险威胁。
岑威决定和太子讲道理。
“我退后五步,你捂住耳朵,看看我有没有说谎,然后我再退后十步。”
唐臻略显空洞的眼底,浮现明显的迟疑。
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像是与日光、草木、人群被无法跨越的屏障隔离。
这不仅让思考从很容易的事变得困难,同时也令唐臻的思考方式变得简单粗暴。
足够清醒的时候,他会根据不同的人,分析他们的思考逻辑和根本原因。然而此时此刻,他大部分的心神消耗在辨别虚实,虽然久久没有结果,但这是本能在感受到危险时做出的自保反应,根本就没有经过容量骤降的大脑。既然如此,自然也不会想到,他的大脑可以发令,取消这项内耗。
仅剩的精力只能让唐臻维持最基本的思维逻辑——他自认为不正常,鲜少作为参考的个人想法。
在唐臻错位而不自知的意识里,岑威是对他有威胁的人。
既打不过,也逃不掉。
如果对方不虐待他,他可以暂时听从对方的命令,换取等到下次找到机会逃走的时间。
然而对方的要求很奇怪。
用对他不痛不痒的条件,换他与危险拉开距离。
好像是个傻子?
十五步,他可以立刻尝试第二次逃跑!
岑威在唐臻陷入思考时按照承诺,先退开五步,安静的等待唐臻的考虑结果。
两人低声私语的模样皆被众人看在眼中,可惜他们只看到形,没听见声。只能通过岑威和唐臻的表情,猜测他们刚才对彼
此说了什么。
事发突然,除了早就知道内情的陈玉和程诚,还有曾机缘巧合发现端倪的岑威。其他人都是猝不及防的知道,太子不仅身手不凡,精神状态也
梁安向来不愿意做出头鸟,没在发现太子的秘密时立刻找借口离开,已经是他不知不觉间对太子改变态度的表现。
陈玉和程诚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怕贸然开口,反而会坏事,神色紧张的盯着唐臻,尽量避免与其他人对视。
孟长明只关心唐臻如今依旧是第二个太子,还是已经开始朝第三个太子转变?看眉宇间命不久矣的死相,至少还没彻底换人。
李晓朝垂下眼帘,似乎不愿意多看这样的唐臻。他扪心自问,如果太子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对他起杀心,他恐怕免不了受伤。
不知何时,他投入大量心神,自以为能够信任的孩子,竟然早就对他生出防备之心。
燕翎同样目光晦涩,脸色复杂。然而相比身边的人,他的视线却更多的放在岑威的身上。
众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安静的如同种在院中的花草。
唐臻经过漫长的思考,又盯着岑威看了会,似乎在判断岑威是不是在故意欺骗他,终于缓缓抬起手,放在耳朵的位置。
嗯?
圆润的杏仁眼逐渐变得狭长,唐臻不动声色的改变手上的力道,耳边的声响也似有若无的发生变化。
岑威信守承诺,立刻转身,大步前行,拉开与唐臻的距离。只是目光不怎么老实,示意满头雾水的梁安挪去连廊处月亮门的位置。
只要唐臻没有顺着月亮门,直接翻墙至陈府外,让守在外面的羽林卫和龙虎军发现异常。哪怕将陈府拆成废墟,在岑威眼中也不是大事。
这点微不足道的风险,足以令他放纵对太子的耐心。
十七岁才突然开始窜个头的郎君,当众捂着耳朵,边反复变化手掌的姿势,边做出侧耳聆听的模样,眉宇间忽然迸发令人难以忽略的惊喜。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神志正常的人。
或许是因为近几个月个头长得太快,唐臻虽然不会再因为节气变化,隔三差五的感觉到不适,身形却反而比从
前更单薄,由内而外的散发弱不禁风的气质。
燕翎目光闪烁,神色莫名的睨向已经退得比他和唐臻的距离更远的岑威,忽然大步朝唐臻跑去,眉宇间满是担心,“殿下,你怎么了,刚才”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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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威没能抓住燕翎的衣袖,只能庆幸,刚才太子想要偷偷拿走他腰间的匕首时,他没有因为一时心软就让对方得手。
不得不说,燕翎足够幸运,唐臻通过岑威诱哄他尝试的办法,证实他耳中的异响是来自外界,混沌的脑袋立刻恢复几分清明。
起码毫不犹豫的朝着飞扑而来的燕翎踹过去的时候,唐臻虽然情绪暴躁,但是心中很清楚,这是燕翎,并非幻象。
所以燕翎虽然当众表演空中飞人,但是既没有骨折也没有内伤,只是浑身都疼痛难忍而已。
唐臻冷漠的环顾四周,眼底满是无声的警告。
他知道,突如其来的变故会令他在京都的境遇更糟糕,可是他不想考虑后果。无所谓他都不在乎太子的未来,别人更不会在乎,复杂的事立刻变得简单起来。
正如此时此刻,他懒得找借口解释自己反常的行为,只需要彻底显露出上辈子那个,始终活在阴暗中的人,
保持面无表情,浑身散发杀意的模样,原路翻墙返回主院。
即使他依次经过众人,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也不会有人像燕翎那般,没事找事,非要主动靠近他。
变故发生的瞬间,众人选择性的分别看向忽然动若脱兔的燕翎和厉声呵斥的岑威。以至于大部分人都没看清,燕翎为何会平地起飞,在地面砸出个深坑。
然而唐臻身上散发的气息过于骇人,即使没能在短时间内想通原委,他们还是凭借本能,做出避让的动作,没有重蹈燕翎的覆辙。
陈玉见岑威、梁安和程诚都悄无声息的跟在距离唐臻不远的地方,再次翻墙入内,强行忍住立刻给自己一拳的想法,朝院外跑去。
自责的念头,难以避免的涌上心头。
如果他没有耽误时间,早些按照殿下的吩咐去找刘御医或许事情不至于发展到如今这般难以收场。
孟长明原本也想跟着唐臻,可是燕翎的
嚎叫过于凄惨。虽然岑威和梁安都没有反应,燕翎或许伤的不重,但是孟长明不能赌。
即使燕翎不是陈国公心中真正的继承人,他也是陈国公的儿子,还是为数不多,派上用场的儿子。
如果是为局势牺牲,尚且有情可原。
单纯因为认不清自己
孟长明想到陈国公可能会有的愤怒,不由头皮发麻。立刻找羽林卫,先将燕翎安置在侧院。既方便燕翎养伤,同时也能让燕翎冷静。
唐臻知道还有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进门之后,立刻用门板挡住这些人的目光。他漫不经心的环顾屋内熟悉的摆设,端起桌上的茶壶和茶盏,径直朝窗边的软塌走去。
因为刘御医的祖传针法和最近几个月的调养,他的身体虽然依旧比不上健康的人,但是已经不至于像从前那般弱不禁风。
突然爆发体力固然令他疲惫,闭上眼睛却丝毫没有睡意。
即使心中明白,守在门外的人,尚且不至于因为今日的插曲,急着对他做什么,唐臻也无法放下算不上警惕,只是不想解释,又忍不住回想意识混沌时发生的事。
期间岑威和程诚试着敲门,唐臻立刻拿起放在身边的茶盏,朝着房门处砸去,果然换来长久的寂静。
陈玉带着刘御医匆匆赶回来,总算是没再被唐臻的茶盏继续拦在门外。
始终等在院中的人,看着陈玉也在门前吃瘪之后,又去窗外求情,然后带着刘御医通过另一侧的窗户爬进屋内。
不久后,陈玉从门口出来,不知去何处拿回装满整坛的药,亲自厨房熬药。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说不出的流畅,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所以太子早就
梁安去厨房转了半圈,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反而挨了顿臭骂,灰头土脸的退出来。他叹了口气,慢吞吞的蹭到岑威的身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李晓朝的背影。
他觉得骠骑大将军似乎很愤怒?
面无表情的面容下,藏着远超担心的愤怒。
没有任何依据,只是有这种感觉。
即使从天亮守到天黑,众人依旧没能见到太子。
陈玉告诉他们,太子吃了药已经睡下。
至于太子为何会突然反常,他给出的答案是,自从猝不及防的知道昌泰帝已经身在北地的消息,太子每日都会去福宁宫中专门祭拜鬼神的偏殿,求鬼神给他亲自去北地接回昌泰帝的能力。
久而久之,太子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身手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你是说,太子殿下这是请神成功了?”梁安目瞪口呆,满眼狐疑的凝视神色庄重的陈玉。
他觉得陈玉是在欺负他读书少,但是他没有证据。
孟长明无声展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眉宇间满是困惑。
如果用陈玉的解释填补他这段时间的困惑竟然刚好能说得通?
‘因为请鬼神,所以面相发生变化。’
看相对于孟长明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所以他虽然知道太子不老实,但是很难立刻坚定的否决陈玉的解释。
况且他从前很少能看清别人的面相,需要灵光一闪。
至于灵光什么时候能来,只能看缘分,从来都不会随着孟长明的心意改变。
最近却不同,他看到别人面相的概率、不,只有看到唐臻面向的概率逐渐升高。两个月前,每旬只能看到一次,如今几乎隔日便能看到太子的死相加重。
从前他并非没有遇到过将死之人,大多数时间,直到对方彻底身死也不会发现端倪。
这些似乎都可以用鬼神之事解释。
岑威对陈玉的话,半个字都不信,但是他知道,陈玉不会告诉他真相,所以干脆没有追问。
李晓朝惊疑不定的打量陈玉,只有脸色能勉强维持平静。
发现太子异于常人的身手之后,他立刻觉得太子早就对他有防备之心,所以才会瞒着他,练出几乎能与岑威抗衡的身手。
然而站在院中的几个时辰,李晓朝仔细回想这几年发生的点滴,非常确定,太子不可能瞒着他习武。
毕竟无法安排心腹贴身伺候太子是去年才有的事。
哪怕太子是千年难遇的习武天才,也不可能在不到整年的时间里,练出如此刁钻诡异的杀招。
陈玉的解释虽然离谱,但是刚好能填补
他心中无法解释的疑惑。
“岑兄,你相信有神明吗?”
离开陈府,李晓朝和孟长明各自离开,梁安与正借住在他府上的岑威同行。
不久之前,见陈玉没有否认他说‘太子请到鬼神上身’的玩笑,似有默认之意。梁安再次肯定,从小蔫坏的陈玉口中没有半句实话。
撒谎越大,脸上越煞有其事。
然而眼角余光看见李晓朝和孟长明眉宇间的若有所思,梁安的笃定却变成迟疑。他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凭什么能在众多堂兄弟和族兄弟中脱颖而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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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用自己的弱点与别人的强项对比的傻事。
李晓朝和孟长明加起来,至少有两千个心眼
梁安虽然不会因此改变想法,依旧坚定的认为陈玉是在骗人,但是难免好奇,聪明的李晓朝和孟长明,为什么会被如此拙劣的谎言影响。
岑兄也是聪明的人,说不定想法能与李晓朝和孟长明不谋而合。
岑威停下脚步,靠着墙壁,昂头看天,不答反问,“我父亲曾告诉我,故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你在两广,有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梁安顺着岑威的视线仰望天际,可惜乌云密布,根本就看不见星星。
“我没有,陈玉听过,他至今依旧对此坚信不疑。”
“哄小孩的假话。”岑威哂笑,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陈玉依旧天真如稚童。
他低下头,脸侧那道在贵州战场留下,尚未彻底消失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忽然变得显眼起来。
“星星只能哄小孩,神明就不同。”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稚童,愚钝的人随波逐流,聪明人另辟蹊径,不同的人上钩的方式既可以相同也可以不同。
哪怕是备受苦难的人,依旧会将摆脱苦难的契机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
梁安沉默片刻,敏锐的察觉到岑威不喜欢神明,“岑兄不信?”
“岑家村不信。”岑威又抬头看了眼,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如今哪里还有岑家村?
世人只知龙虎军的威名贯穿南北。
前有龙虎军不信鬼神,逆天改命。
后有太子请神成功
梁安眼中浮现悔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岑威的身后,数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敢再贸然开口,生怕又说错话,导致难以预测的后果。
岑威和梁安去而复返,刚好撞见陈玉扯着刘御医的衣襟嘶吼,眼角眉梢皆怒火,看上去竟然比唐臻更
梁安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然后立刻跑向陈玉。
“怎么回事?
陈玉克制的松开气得发抖的手,“你怎么回事?”
梁安眼中不自觉的浮现淡淡的委屈,退开两步,语气也变得冷淡许多,“岑兄不放心殿下,我也跟来看看。省得鬼神再突然发疯,你们没有办法”
陈玉本就又急又气,再听见梁安这句阴阳怪气,险些昏厥。
岑威立刻挡住梁安和陈玉之间,顺着陈玉的谎话描补,“鬼神虽然愿意为殿下奔波,但来自幽冥,难免桀骜不驯。殿下想要与对方和平相处,少不了时间,慢慢适应。”
莫名其妙开始生闷气的梁安满脸震惊,目光诡异的看向岑威的后脑勺。
如果不是亲耳从岑威口中听见岑家村不信鬼神时,借着灯笼的亮光,看见了岑威眼中的坚定。他听见这番话,肯定会认为岑威是岑家村的异类。
岑威冷静平和的语气令陈玉的焦躁和愤怒稍稍缓解,他默默记住岑威对太子请鬼神的理解,缓缓点头,眼中似有明悟。
“殿下毕竟是肉体凡胎,强行接受鬼神的馈赠,难免吃些苦头。等会你将殿下调养身体需要的药材列个单子,我与梁安会想办法。”岑威安慰似的拍了拍陈玉的肩膀,看向跌倒在地,显得沉默又颓废的刘御医。
梁安闻言,心中依旧堵得厉害,脚步却不听使唤,径直绕到陈玉身侧,然后嘴也失灵,自顾自的道,“你放心,阿爷赞我在贵州表现的不错,专门让九哥来京都,给我送好东西,最多再有两三日就能到。以九哥的聪明,哪怕是世间少有的药,对他也不是难事,起码能知道谁手中曾有过藏品。”
陈玉闭上眼睛,紧绷的肩颈陡然松垮,眼角眉梢满是挫败。
“我现在不是找不到药不知道该用什么药帮殿下。”
刘御医沉默的低下头,又羞又怒,由内而外的散发颓丧的气息。
虽然认可岑威对太子成功请到鬼神的理解,但是陈玉依旧坚称太子已经睡下,不肯带岑威和梁安去见唐臻。
岑威见状也不强求,反而对刘御医生出好奇,试探着问了几个困扰龙虎军营帐中的军医许久的问题。
刘御医态度消极的朝远离岑威的方向移动,嘴却没闲着,言简意赅的指出最关键的地方。
岑威的天赋几乎都长在带兵打仗上,自然是无法理解刘御医的指点。
他只知道,从河南到京都,沿途碰到的名医皆对这些问题三缄其口,鲜少有人能给出答案。更没有如刘御医这般思路清晰,即使心不在焉也难掩笃定的医者。
然而陈玉看着刘御医对答如流的模样,刚因为岑威和梁安强行压下的怒火再次冲上心头,看向刘御医的目光越来越锋利。
刘御医似有所感,飞快的抬起头看了眼陈玉,又默默的回到岑威的身边。
岑威对刘御医和陈玉之间的暗潮汹涌视而不见,耐心的等待所有的疑问得到解答,顺势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御医。”
“少将军不必客气,尽管问就是。”刘御医摆了摆手,同样是展示所学,脸上却再也没有第一次对陈玉吹嘘祖传针法时的意气风发。
岑威垂下眼帘,认真的思考了会才缓缓开口,“我有个幼时玩伴,从小艰难求生,很擅长隐匿心思。为了更轻松的生存,他可以佯装成任何性格,很少露出破绽。”
刘御医心中微动,觉得岑威的形容似乎有些耳熟。
“他长大之后,又经历了些变故,性格变得更加古怪。受到刺激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不仅脾气远比平时暴躁,思考事情的思路也”岑威停顿片刻,仔细斟酌合适的词语,“平时他是走一步,算三步的性格,受到刺激便只顾眼前,偶尔还会不认人。”
这不就是太子殿下?
刘御医恍然惊悟,眼底的诧异却不降反升。
殿下生在深宫,长在深宫,几乎没有在宫外过夜的经历。
龙虎少将军却生在河南,长在河南,在昌泰二十四年之前没有进京的记录,怎么会与还没长大的太子是故交?
岑威神色坦然,任由刘御医打量,虚心问
道,“请教刘御医,如我朋友这般的情况,应该如何医治?”
“”刘御医试探着询问,“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有个父亲?”
旁边似懂非懂的梁安立刻抬起手,一只捂住嘴,椅子捂住眼睛,生怕他显露出的模样过于怪异,令刘御医不敢再说话。
要不是刘御医关键时刻提醒他,他还真没看出来,岑威是在光明正大的向刘御医套话。
岑威莞尔,耐心的解释道,“我的朋友父母双全,只是母亲已经遁入空门,不问世事,所以他与父亲的感情更好,可惜因为祖辈留下的烂摊子,他从小到大都缺少与父亲相处的时间。不久之前”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久之前,昌泰帝秘密前往北地,归来遥遥无期,然后太子就开始发疯,病情直转极下,几乎药石无医。
刘御医屁股都没坐热,又手脚并用的朝远离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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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躲避,没挪几步,背脊处就感受到阻拦。
他抬头望去,墙果然还在很远的地方,拦住他的是梁安的膝盖。
梁安挑起眉梢,面带关心的问道,“刘御医可是累了?尽管靠着我。”
刘御医暗自咬住并拢的唇瓣,临时改变方向,重新朝陈玉所在的位置用力,没想到这次又是没等挪出多远的距离就感受到难以跨越的阻力。
陈玉神色阴郁的低下头,轻声道,“岑兄的问题很难吗?”
太子病倒,刘御医作为福宁宫最信任的医者,竟然对此毫无办法,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加大太子的用药剂量。然后告诉他,再不想办法帮太子控制病情,终有一日,太子会彻底失控,不可逆转的沉沦于混沌。
陈玉既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又没有能够求助的人。
昌泰帝和程守忠远在北地,程锋远在西南,程诚只能做打手,刘御医已经认输难道要去问太子如何自医?
陈玉做不出这样的事,只能向别人求助。
即使岑威没有去而复返,主动替他完善‘太子因为请鬼神,身体出现问题’的谎言。陈玉发泄完心中的郁气之后,依旧会选择先从岑威和梁安开始试探。
毕竟李晓朝是他眼中的卑鄙小人,只要有选择的余地,他绝不会信
任伪君子。燕翎正养在偏院养伤,委实不像聪明的能解决难题的模样。
孟长明虽然可以选择,但是他与陈国公的纠葛太深。唐臻如今的状况,很难说与昌泰帝突然秘密前往北地有多大的关系,陈国公又迟迟不肯痛快的放昌泰帝回京都。在太子痊愈之前,陈玉很难对与陈国公有关系的人赋予信任。
理智的思考,岑威和梁安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后者都不能信任,偌大的京都,陈玉委实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前者两次窥探到太子的异常却没做出任何会令太子尴尬的事,如今又愿意站在太子的角度,继续为太子周全体面。
最重要的是陈玉不得不承认,梁安的臭嘴说得没错,目前为止,只有岑威能用最小的代价让陷入混沌的太子保持安静老实的状态。
陈玉将这理解为,相比他和程诚,太子更喜欢岑威。所以即使意识不清,依旧不排斥与岑威共处一室。
他陪在陷入混沌的太子身边,只能贴着墙面站在距离太子最远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举着盾牌,防备随时都有可能朝他飞来的暗器。
程诚倒是不至于那么狼狈,充其量也只是做太子的人肉稻草人,挨最毒的打而已。
陈玉缓缓吐出憋在胸腔的浊气,眼底的晦涩逐渐平静。他扶着刘御医站起来,言简意赅的道,“即使岑兄的幼时玩伴,身患难以启齿的疑难杂症,您也应该说清楚缘由,才能彰显您作为太医院的首席并非浪得虚名。”
刘御医目光闪烁,缓缓点头。
对,少将军所说的人是他的幼时玩伴!
然而他心中还是有疑虑,抓着陈玉的手腕,神色惴惴的道,“虽然、虽然有龙虎少将军的形容,但是我没能亲眼见到这位玩伴,终究有无法确定的地方。万一说得太严重,岂不是平白让少将军担心?”
陈玉按着刘御医的肩膀,令他坐在厢房正中央的主位,意有所指的道,“实话实说,否则将玩伴的情况拖延的更糟糕,便是你的罪过。”
刘御医对此无话可说,只能羞愧的低下头。
太子殿下委实是他继承家传医术多年,无法跨越的高峰。
岑威见陈玉和刘御医有话说,故意与梁安在
角落耽搁了会。
等到陈玉和刘御医的对话结束,两看相厌的分开,他和梁安才追过去,再次请刘御医为他的幼时玩伴出个主意。
刘御医双袖交叠,悄悄抓住手腕缓解紧张,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茶盏上的花纹,视死如归的鼓足勇气,“我、我看、少将军的玩伴、已经石药无医!即使有最好的大夫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刚才他对陈玉说出这番话,险些被陈玉当场打死。
“怎么可能?!”
梁安下意识的上前半步,猛地转头看向脸色再次变得阴郁的陈玉。
岑威虽然没有开口,但也眉头紧锁,盯着刘御医的目光逐渐不善。
刘御医默默打了个寒颤,忍耐许久的委屈终于彻底爆发,嘶吼道,“是他不想活,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陈玉闻言,暴躁再次爬上眼角,大有只要刘御医敢继续污蔑太子,他就要打断对方两条腿的意思。
梁安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个样子的陈玉,原地呆滞片刻,立即上前阻拦。
陈玉打人从来没有分寸可言,只有往死里打和打死的区别。
刘御医看着陈玉被梁安从身后抱住,越发没有顾及,喋喋不休的抱怨,仿佛要将他在陈玉这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出来。
“但凡他心中有任何求生的意识,能控制他情绪的药量都不会加得那么快!”
“你居然和我说这非太子所愿?他现在就是混吃等死,怎么没如他所愿?难道要我将给他治病的药换成毒药,从根源上让他少耽搁几天,才能叫如他所愿?”
“枉你自诩聪明,竟然看不出他所谓的吃药、养病,只是在敷衍你。白瞎了那些好药,给他喝就像是倒进漏斗,还不如拿来培养我的药园!”
“不对,他正数着日子等死,怎么可能有闲心敷衍你?他只是在骗自己的时候无意间顺带骗了个傻子。”
岑威默默记住刘御医透露的信息,悄无声息的绕着窗边绕了个大圈,确定羽林卫都老实的守在很远的地方。即使陈玉和刘御医的情绪失控,这些话也不会被外人知晓。
梁安挨了几肘,只能换个姿势,将陈玉的手臂也牢牢束缚住,然而陈玉还有两条
大长腿
“岑威,你能不能先将刘御医带走!”
抱歉,你再忍忍。
岑威站在刘御医的身后,对梁安做口型。
碰巧能听见刘御医的畅所欲言,他不想错过任何能得到更多信息的机会。
因为他知道,等他再借助无中生有的幼时友人,委婉的向刘御医询问太子的病情,对方肯定会有所顾虑。
陈玉早就已经发现唐臻非同常人的耳力,专门找了个不会被太子听见的地方与刘御医密谈。
对角相望的院子正上演拳拳到肉和声嘶力竭的抱怨,前院却岁月静好,恬静从容。
唐臻手捧游记,目光恍惚的盯着烛火,脑海中反复回想白日发生的细节。有陈玉和程诚、孟长明和燕翎、梁安和李晓朝,还有岑威。
他向来不会容忍自己逃避恐惧。
这种不勇敢的事,只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彻底改变一个人。
对自身的状态有清醒的认知,在唐臻的字典中,无疑位列首行。
唐臻扪心自问,事到如今,他距离真正的疯子,究竟还有多远?
无论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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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比一日怪异的汤药、陈玉越来越沉郁的脸色,还是他今日突然因为远处的锣鼓声当众生出错觉的丑态,皆明确的告诉唐臻。
他距离真正的疯子,只有半步之遥。
唐臻为完全没看进心中的话本翻页,继续他的扪心自问。
——有没有阻止疯病加深的办法?
没有。
——可以接受发疯的自己吗?
不能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如何选择死亡才不算懦弱?
唐臻从天黑思索到天亮,终究没能想到第二个答案。
因为上辈子,他已经在绞尽脑汁之后找到最有尊严的死法。
目前最大的困难在于,太子殿下似乎没有那么多的仇家
唉,再看看,要对刘御医的医术有信心。
况且孟长明会看相,说不定古华国真的有玄学存在。
唐臻昂头饮尽早就变得冰凉的茶水,走到窗前
凝视天边的破晓熹光,始终清明的眼底终于有了几分睡意。
与此同时,刘御医猛地打了个喷嚏。
陈玉脱下梁安盖在他肩上的斗篷,搭在刘御医的腿上,温声道,“不早了,你先去休息,中午还要给殿下把脉,重新调整药方。”
刘御医将手搭在斗篷上,朝着陈玉笑了笑,双方都有些局促,只是再也不见昨日针尖对麦芒般的模样。
尽情的发泄积压已久的压力之后,陈玉和刘御医已经恢复平日的理智和克制。
他们愿意相信,无论有多少困难,对方都会全心全意的为太子着想。
只要能在这方面达成共识,他们永远不会是敌人。
梁安见陈玉的脸上再次出现笑意,深深的松了口气,他匆匆用过早膳,踩着初升的日光离开。
岑威在城门处与梁安分开。
梁安打算连夜出城,去迎他最聪明的九哥,抓紧时间打听,京都周边有没有药效奇佳的珍品,能缓和太子殿下的症状。
岑威则是有正事,京都距离河南不算远,东南水军依旧在湖广等着从河南借路,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布置。
然而走进临时布置的营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京都周边有没有能放松心情的美景?”
“”
偷偷潜入京都的副将满脸诧异,欲言又止。
他还以为少将军没有心脏,更不需要心跳,天生不同于凡夫俗子,竟然也会觉得压力大?
第122章三合一
陈国公府遇袭,昌泰帝失踪的消息刚在京都传开,立刻迎来反转。
瓦剌尚未正式出兵就被陈国公的奇袭打的鼻青脸肿、手忙脚乱,迄今为止,瓦剌九王子依旧在北疆军的俘虏营做客。
北疆军因此气势大振,接连在与瓦剌的小规模碰撞中占据上风。
这等好消息,自然不能只给北疆百姓听。陈国公特意令人组成报信营,专门用于向京都传递捷报。
三省总督的部下抓准机会,在距离京都五百里的位置拦下了北疆军报信营的士兵,然后令人冒充对方,继续赶往京都,散播昌泰帝失踪的消息。
没想到陈国公久经沙场,经历过的胜负比寻常人摔的跤都多,深知小心谨慎。不止有明面上公之于众的报信兵,还有同时出发,但是隐姓埋名的暗线报信兵。
昌泰帝失踪,生死不知的消息刚传开,暗线便抵达京都,闹出真假报信兵的笑话。
陈玉收到消息,立刻将其告诉唐臻,安慰道,“陈国公深谋远虑,特意在战前将陛下骗去北疆,肯定能保证陛下的安危不受威胁。”
唐臻沉默的点头,许久没再听见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陈玉,发现对方正以非常复杂,看上去甚至有些悲怃的目光凝望他。
一时之间,唐臻竟然觉得陈玉是在看他的尸体。
他抬手放在胸前的位置,立刻感受到清晰的跳动,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殿下怎么了?”陈玉担心的问道。
唐臻无言以对的回望陈玉,他觉得陈玉是在恶人先告状,抢了他的台词。
突然不对劲的人,分明是陈玉。
程诚进门,在两人不约而同的注视中停下脚步,狐疑的抬起头,“殿下?陈大人?”
怎么觉得他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唐臻捏了捏眉心,依依不舍的离开软塌,问道,“怎么了?”
程诚来的正好,再被陈玉以这样的目光注视。他真的会忍不住问陈玉,他是不是已经时日无多。
“绍兴侯世子正在京郊驻扎,上折请求殿下召见。”程诚从怀中取出密封的折子,立刻被陈玉接走,殷切的送到唐臻的手边。唐臻垂目挡住其中的无奈,“施乘风?”
相比仗着自己是备受宠爱的庶长孙,在京都花样作死,最后也能算得上是死得其所的施承善和传闻中三省总督最赏识的孙辈,至今依旧在贵州流浪的施乘德,明明来过京都却没留下什么痕迹的施乘风才是三省总督真正的心头肉。
去年见面,施乘风还只是替祖父跑腿的绍兴侯世子。
相隔短短一年,他已经有水上陈国公的名声,在军中也能被称作施将军。
因为陈国公大名燕北旗,施乘风人称施南旗。
陈玉见唐臻没有阻止的意思,站在唐臻的身侧,默默研究施乘风的折子。可惜没找到他能发挥的空间,因为这份折子只有短短三句话。
臣在京郊。
听闻殿下生病,想亲自看望。
请求殿下允许。
唐臻哂笑,合上折子扔给程诚。
“不见,不许他进京。”
如果施乘风不专门上折,他不会管施乘风想在京都做什么。
但是施乘风偏偏啧,看上去也不太聪明。
“殿下?”程诚面露惊讶,不知不觉积攒在眉宇间的苦相散开,看上去颇有半年前的样子。
“保持这个表情。”唐臻指着程诚,面露嫌弃,“整日愁眉苦脸,越来越像你叔叔。”
然而程守忠是天生苦相,程诚却不是。
程诚愣住,下意识的想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环顾四周,寻找铜镜。
唐臻趁机穿上鞋,直奔房门,头也不回的道,“我出去转转,你不必跟着。”
他怕陈玉和程诚会因为非要陪在他身边,不幸感染抑郁。
不对,他只是疯,没有抑郁。
他怕陈玉和程诚会将抑郁传染给他,毕竟疯太子已经很惨,不能再变成抑郁的疯太子。
陈玉含恨停下脚步,依依不舍的望着唐臻的背影走远。
程诚举着镜子走过来,忧心忡忡的问道,“我很像叔叔?”
陈玉转过头,仔细打量程诚的模样,眼底浮现迟疑,“要不你尽量少出现在殿下的面前,免得殿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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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你就想到程将军,然后又想到陛下,心情越来越糟糕。”
程诚怀疑陈玉是在冠冕堂皇的打压他,立刻摇头,“没事,我叔叔天生苦相,我只要笑起来,肯定不像他。”
话音未落,他立刻为陈玉展示露出十二颗牙的标准笑容。
陈玉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忽然觉得手里缺点防身的东西.
上次见到这么夸张的表情是在太子的脸上。
然而太子做这样的表情,只会让他不寒而栗,程诚陈玉不仅手痒,眼睛也疼。
唐臻让程诚亲自去内阁传话,太子不许施承善进京,由内阁代替太子回复奏折。
虽然三省总督最近动作频频,势头正盛,鲜少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他,但是京都朝堂别称墙头草园,多得是乐于见到三省总督事事不顺的人。
施乘风的折子只有短短的三句话,批复却洋洋洒洒,写满所有空余的地方,恨不得就此将施乘风和三省总督打成乱臣贼子。
用词之激烈,气得施乘风当场摔了个茶盏。
天还没黑,唐臻就收到消息,施乘风已经大张旗鼓的进入京都,明目张胆的将太子的面子当成鞋底踩。
听闻施乘风因为非要见到太子,在王府巷被龙虎军拦住,正闹得不可开交,唐臻的瞌睡顿时跑了大半。
他顺着窗口看向天色,眉宇间难掩惊讶,“燕翎”
李晓朝不愿意出力也就算了,自从太子当众显露出精神状态的反常和非同寻常的身手,最后以‘成功请鬼神上身’这种拙劣的谎言糊弄人,李晓朝就像是亲眼见到新婚娘子变成骷髅似的大受打击,再也看不到人影。
单方面无声宣布,开始与太子的冷战。
燕翎又是怎么回事?
去年昌泰帝秘密离开京都的消息传开之后,三省总督就频频做出小动作,从不掩饰磨刀霍霍向陈国公的意图。
如今陈国公和瓦剌正式开战,三省总督又派人从湖广借道,然后千方百计的想办法,试图让龙虎军同意他再从河南借道。
为了权力,三省总督委实有些癫狂,想要在北疆军的屁股上捅刀的心思昭然若揭。
燕翎身为陈国公世子,刚好遇到施乘风上赶着给太子打脸的机会,太子又难得强势,真的没给施乘风留脸。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燕翎居然直接哑火。
这么怂?
陈玉轻咳了声,提醒道,“陈国公世子正在偏院卧床养病。”
唐臻摆手,不接受这样的解释,“废物。”
怪不得只能做假世子,换成他是陈国公,除非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否则他也不会让燕翎做真正的陈国公世子。
这种时候,哪怕是被抬着,燕翎也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陈国公世子,不仅不怕施乘风,还要压得施乘风抬不起头。
如果能趁乱杀了施乘风,直接逃回北地,将来与燕鹄相争,未必没有两分胜算。哪怕争不过燕鹄,手刃绍兴侯世子的功绩也足够他下半辈子做个风光的富贵闲人。
至于三省总督的怒火
无论有没有深仇大恨,三省总督只要有机会就绝不会放过陈国公。
“岑威还在京郊?”唐臻问道。
陈玉点头,“京营演武,所有驻扎在京郊的营地都退后五百里,为京营空出足够的地方。岑兄已经从每日往返京都变成隔日往返京都,不出意外,今日会在京郊营地中留宿。”
虽然他觉得,在岑威眼中,施乘风带人硬闯太子暂住的地方,已经能算得上是意外。岑威收到消息,肯定会立刻赶回来。但是陈玉向来谨慎,不会为不确定的事开口。
今日之前,他也没想到,燕翎居然会还会装死
唐臻走到窗前,依稀能听见远处的喧嚣,眼底的阴霾越来越重。
原本岑威从京郊赶回来,需要一个时辰,龙虎军在京郊的营地又退五百里,岑威在路上又要多消耗半个时辰。
时间委实有些紧张。
岑威踏入京都之前,施乘风就得咽气。
陈府,偏院。
燕翎目光呆滞的凝视头顶的床帐,满脑子都是太子冷着脸看向他,利落的抬起腿
他下意识的捂住隐隐作疼的肋骨,眼底浮现清晰的茫然。
最近几日,他总是梦见相同的场景。
梦中他和太子、沈婉君在马车上,他护住太子,没顾上已经昏迷的沈婉君。然而在他的背后,沈婉君却浑身颤抖的爬起来,举着匕首狠狠的朝他背心挥下。关键时刻,太子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改变匕首的方向,同时抬腿将沈婉君踹开,救了他的性命。
现实明明是他已经保护太子,不小心磕到头,导致昏迷,在梦中却是太子的手覆盖在他的脖颈,轻轻用力。
燕翎抬起手搭在后颈处,猛地摇头。
不对,太子的手很凉,那日他好像真的有过脖颈冰凉的感受!
难道
即使燕翎第一万次告诉自己,梦境是错觉,反复出现的梦境更是心有所想,夜有所梦的反应。然而时不时隐隐作痛的肋骨却告诉他,太子确实有梦境中的能力。
难道在马车中,真的是太子保护他?
“来人!”
燕翎唤来门外的人,问道,“外面如何?”
虽然陈玉和程诚不允许他离开,但是并不阻止他联系下属。
亲卫立刻道,“绍兴侯世子带着亲卫,大摇大摆的在府外叫嚣,非要在今日见到太子殿下。京营已经为绍兴侯世子让路,龙虎军本不想让,但是太子有令,让他们去守后门,让出前门的位置。龙虎少将军离开之前似乎留下过命令,龙虎军已经让出前门,前往后门。如今前门只剩羽林卫守着,无论绍兴侯世子的护卫说多么难听的话,羽林卫都不为所动,不肯开门。”
燕翎闻言,眼中闪过浓重的阴霾,喃喃道,“他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
他上次见到施乘风,还以为对方至少比施承善有礼,没想到只是猴子没脱衣服而已。
“施乘风带来多少人?”燕翎又问。
亲卫答道,“我听羽林卫说,只有五百人。”
守在陈府外的护卫皆是轮班,京营和龙虎军每班两百人。
梁安安排的护卫在陈玉手中,刚开始还与龙虎军搭伙,从某日起突然没了踪迹。
燕翎同样安排两百人盯着陈府周围,然而这些人明面上却是借给正住在陈府隔壁的孟长明,保护孟长明的安全。
早在收到施乘风明目张胆进入京都的消息时,燕翎就命令守在孟长明府外的护卫退到远处,免得给施乘风找他麻烦的机会。
至于太子的安全还有京营和龙虎军。
况且施乘风再大的胆子,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太子如何。毕竟昌泰帝还在北地,施乘风杀了太子,就是将圣朝最后的正统让给陈国公。
下令撤走护卫的时候,燕翎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满脑子都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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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太子踹飞,颜面尽失的画面。
他万万没想到,李晓朝会对施乘风纵容到这种程度。
不仅在太子有明旨,不见施乘风也不许施乘风进入京都的情况下,对施乘风硬闯城门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然在施乘风得寸进尺,硬闯太子住处的时候依旧沉默。
难道李晓朝如今连装都不装,完全不在乎,他猜到对方已经偷偷倒向三省总督?
这个推论令燕翎有些慌张。
在京都,李晓朝能做太多的事
亲卫燕甲抬起头,悄悄观察燕翎的脸色,低声道,“京营玩忽职守,龙虎军群龙无首,世子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帮太子解决这个难题?”
他算是燕翎的心腹,虽然不至于知道燕翎最隐秘的心思和打算,但是非常清楚燕翎在太子的身上投入的精力。
所以燕甲想不通,如此千载难逢,能博取太子信任的机会,世子为什么不好好把握。
燕翎立刻摇头,下意识的道,“父亲正在北地面对瓦剌的压力,南边最好稳些,免得北疆军两面受压。”
他如果与施乘风有正面冲突,稍有不慎,就会给三省总督朝陈国公府发难的机会。
燕甲闻言,面露诧异,欲言又止。
东南三省的军队已经驻扎到湖广和河南的边境,数次与龙虎军试探性的交手。好在龙虎军的盾牌如同龙虎少将军的威名那般硬实,才能令三省总督打消‘先朝河南下手,何愁拿腹背受敌的陈国公没办法’的打算。
然而只要龙虎军稍有软弱之意,东南三省的军队就会强行借路,赌龙虎军不会为陈国公拼命。同时也赌李晓朝被逼到极致,会松口同意三省总督从京都借路。
这些消息皆一字不落的传入世子的耳中。
为什么世子还会觉得,陈国公府和东南三省还没到刀兵相见的程度?
算了世子不开窍也好,免得将来大公子又对有功之人心软,让二公子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世子。
相顾无言的沉默中,燕翎惆怅的叹了口气,嘱咐道,“如果殿下最后同意见施乘风不,你现在就去告诉陈玉,殿下只能见施乘风,不能允许施乘风带随从和亲卫。东南三省的营帐中有位极擅毒术的军医,身上甚至有校尉的官职。殿下如果不小心,恐怕会被暗算。”
燕甲应是,半个字都不想再说。
他委实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
比如大公子安排他来伺候世子,究竟是监视世子的行动,免得世子将来坏二公子的好事。还是单纯的心软,让他来保护世子的安危?
如果绍兴侯世子连太子都敢杀,肯定会将世子的人头也取回去,献给三省总督祭旗。
唉
燕甲离开不久,陈玉敲响燕翎的门。
燕翎以为是侍女送茶点和水果,没有应声,继续沉思梦境与现实。
没想到侍女胆大包天,竟然敢直接推门而入,他正要发火,抬起眼皮却看见陈玉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了?”燕翎猛地坐起,完全顾不上肋骨的疼痛,目光发直的盯着陈玉。他从未在陈玉的脸上看到如此情绪外露的模样,肯定是出了大事,难道是太子?
陈玉几乎扑到燕翎的身上,抓着对方的手腕,颤抖的道,“快、快走!李晓朝已经投向三省总督。施乘风根本就不是来求见太子,他是要抓你!”
燕翎的手腕疼的厉害,陡然加快的心跳却让他暂时顾不上这点疼,有些呆滞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李晓朝”
“我是清点东宫账册的时候发现不对劲!”陈玉咬牙切齿的道,“三省总督总是喜欢在民间散播他忠君的消息,连每年送给陛下和殿下的年礼和节礼都不肯放过。有些东西,我却从来都没在殿下的账册上看见过。”
不知不觉间,燕翎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陈玉的身上,下意识的顺着陈玉的话思考,恍然大悟,“你发现这些东西在李晓朝的手上?”
拿到被施承善的表弟闹出来的账册之后,燕翎唯独想不通,那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的运到京都,保证安全的送去李晓朝指定的地方。
陈玉摇头,急得几乎哭出来,拽着燕翎的手臂催促道,“快,殿下让龙虎军退到后门,又将施乘风拖在前门。你从侧门走,直接离开京都,经过城门时千万要小心些,别被李晓朝和岑威发现。”
“殿下只是不肯见施乘风而已,李晓朝不仅不顾殿下的脸面,连自己的脸也不要,任由施乘风入城。可见他已经下定决心,彻底与三省总督结盟。”提起李晓朝,陈玉不必做任何伪装,终于敢擦掉泪水,露出眼中的恨意给燕翎看,“岑威虽然平日里仗义,但也不会平白放过让陈国公欠龙虎军人情的机会。你若是由岑威派人送回北地,恐怕要受些闲言碎语。”
“总之,你自己把握,实在不行也别挺着,立刻想办法朝岑威求助,怎么也比被李晓朝和施乘风抓住强。”陈玉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身就走。
出门前最后一次回头,他看向燕翎的目光却满是警告,“如果你实在倒霉,还是被李晓朝和施乘风抓住,不许告诉他们,殿下曾让我提醒你逃跑。”
燕翎呆滞的盯着重新被关上的房门,眼底的色彩数次变化,终究还是选择相信陈玉,转身走向他藏东西的隐秘之处。
首先,他与陈玉既没有旧怨也没有利益纠葛,陈玉没有理由骗他。
其次,陈玉刚才虽然透露很多信息,但是大多都是燕翎早就知道的事,至少不会是凭空捏造。
况且还有太子虽然陈玉不会为了他的性命奔波,但是太子即使神志不清的时候拒绝他的靠近也只是踹开他,没有动利器,更不曾像对岑威似的招招要命。
陈玉离开时的冷脸和警告,还有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在乎他死活的态度,更能证明,真正不愿意看到他落入李晓朝和施乘风手中的人是太子。
半刻钟后,陈玉端着温水走向在凉亭中喂鱼的唐臻,低声道,“燕翎带着贴身照顾他的十名亲卫从侧门离开,果然如殿下所料,没有特意派人去孟长明的住处。”
唐臻点头,随手抓起半罐鱼食,大方的撒入池塘,引得锦鲤争相冒头,一时之间,热闹至极。
陈玉见状,抱怨道,“殿下这么喂,至少半个月之内,别人都不能再喂这些鱼,否则恐怕要撑死它们。”
唐臻哼笑,眼底却只有冷漠,“孤喂得开心就好,哪里有心思管它们的死活?”
北方陈国公,南方三省总督,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昌泰帝不得不离开京都的罪魁祸首。
唐臻虽然正因为病情疲懒,对大多数事没兴趣,但是也不至于连蹦到脸上的鱼都要忽略。
陈玉动了动嘴唇,想问太子,喂鱼真的能让他开心吗?
然而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没有提有可能让唐臻不开心的事,转而赞道,“殿下英明。”
细想太子交代他对燕翎说的那番话,几乎每处细节都踩在燕翎必定会上当的点上。
唐臻敷衍的勾起嘴角,收下陈玉的恭维,直接将剩下的半碗鱼食尽数倒入池塘,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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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眼皮直跳。
“让梁安留下的人去做事,你和程诚随我去前门。”
施乘风在天亮时入城,太阳即将落山时到达王府巷。
披荆斩棘,斥退几路人马,终于见到陈府的牌匾时,太阳已经落下大半,施乘风的耐心也几近于无。
他目光冰冷的看着始终紧闭的大门,冷声道,“再去叫门,太子殿下不见我,我就不离开。”
唐臻应该庆幸,现在还不是对皇族斩尽杀绝的好时候。
施乘风要让所有人知道,所谓的皇命,不仅无法影响三省总督,还要因为三省总督府的人改变。
“告诉李晓朝,我今日必须走进王府巷陈府,否则立刻离开京都。”
几不可闻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没得到任何回应,始终跟在施乘风身侧的人却悄无声息的少了一个。
施乘风这次亲自来京都,主要目的是说服李晓朝答应他,允许东南三省的军队从京都借路。
如果他直接离开,下次便是东南三省的军旗扣响京都城门。
再次去叫门的人,果然没能带回施乘风想要的结果。
施乘风随意的摆了摆手,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抬头远望即将彻底降临的夜幕。
从浙江出发之前,他就在想,如何才能既逼得李晓朝不得不做出决定,又不至于让李晓朝因为他的强势,恼羞成怒,转而投向陈国公。
昌泰帝在北地,太子在京都,祖父虽然敢于向世人彰显野心,但是不愿意祖祖辈辈背负乱臣贼子的名声。
虽然李晓朝不足为惧,远远比不上龙虎军的威胁大,但是东南三省不会贸然对京都出兵,因为三省总督需要活着的太子。
至少诸事平静之前,依旧活着的太子,谦卑的请求三省总督成为新帝。
此前施承善和施乘风,皆在京都做出太多蠢事,施乘风绝不允许自己犯下与施承善和施乘德相同的错误。
从一开始,施乘风就目的明确,不理会燕翎,免得节外生枝。想尽办法的让李晓朝明白,投靠三省总督才是最好的选择。
太子愚蠢的行为,刚好送给他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既然太子先挑衅,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他帮助太子认清现实总不会有错。至于恼羞成怒的太子,会不会因此,迁怒在这件事中不得不选择他的李晓朝施乘风希望太子可以更愚蠢些。
“世子,门开了!”
突如其来的呼唤令施乘风回神,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身着杏黄色长袍,正被武将装扮的人护在身后的青年,竟然是太子?
短短一年的时间,太子的变化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比从前高,比从前瘦,明明还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已经从不谙世事的少年,变成神色阴郁的青年。
唐臻与施乘风遥遥相望,谁都没有先开口。
陈府门前突然的安静,像是在沸腾的水中加入冰块,说不出的憋闷。
程诚上前半步,板着脸道,“绍兴侯世子不是想求见殿下,为何还不给殿下请安?”
唐臻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打量施乘风。
对方会在短短半天之内眼巴巴的追到这里,根本原因就是不想对太子低头。所以他真的很好奇,众目睽睽之下,施乘风打算如何与太子相处。
“给殿下请安。”施乘风哂笑,姿态从容的弯腰做揖,温声问道,“殿下可还记得臣?”
唐臻点头,仿佛不经意的踩上施乘风的雷点,“记得,施承善的弟弟。”
施乘风闻言,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眼底只剩彻骨的寒意,“殿下记得臣就好,臣听闻殿下再次缠绵病榻,特意搜罗许多好药送来。殿下为何不允许臣进京,可是受奸人蒙蔽?”
话毕,他意有所指的看向程诚和陈玉,显然不愿意因为太子露面,轻易放弃这个发难的机会。
程诚是程守忠的侄子,自从程守忠离开京都,羽林卫便由程诚做主。
除去他,不亚于砍掉太子的双腿。
施乘风默念‘忍’字,提醒自己,这次来京都是为潜移默化的改变骠骑大将军和太子的想法,不能急于一时,不能逼得猎物狗急跳墙。
让陈玉做替死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南水师和龙虎军能暂时结盟,契机在与岑威、梁安和陈玉都是太子伴读。只要陈玉与太子离心,梁安肯定会受到影响,结果便是岑威只能在西南水师和太子之间做出选择。
无论岑威怎么选,站在施乘风的角度皆是稳赚不赔。
龙虎军选太子,东南三省便朝西南水师发难。
龙虎军选西南水师,太子就只能指望李晓朝。
虽然施乘风没有将心思表现在脸上,哪怕已经将陈玉看成死人,目光也依旧温和,但是唐臻还是感受到了施乘风的杀气。
他忽然失去继续与施乘风浪费时间的想法,对施乘风的质问置之不理,轻声道,“天色不早了。”
施乘风闻言,以为太子是因为不敢承受他的质问,故意左顾言他。心中忽然生出类似猫捉老鼠的趣味,煞有其事的顺着唐臻的话道,“殿下说的没错。”
见唐臻的表情似乎有舒缓的意思,施乘风却话锋突转,“臣因为那份折子,寝食难安到现在,殿下难道不该给臣个交代?”
陈玉挑起眉梢,忍住想要向后看的念头。
‘天色不早’是暗号,寓意非常简单,要在岑威从京郊赶回来之前动手。
施乘风又没等到太子的回应,天色越来越昏暗,看见太子的表情也变成难事,他忍住越来越焦躁的愤怒,主动上前,沉声道,“太子不肯答话是何意?”
唐臻垂目挡住其中陡然闪过的亮色,朝施乘风招手,有气无力的道,“近些,孤最近又身体不适,说话也艰难。”
程诚和陈玉看到唐臻的手势,紧张的屏住呼吸,心不甘情不愿,勉强退后半步。
施乘风原本不想顺从太子的话,眼角余光瞥见陈玉脸上的深沉却改了主意,大步走到距离唐臻只有两步的地方,“殿下有什么话要对臣说?”
唐臻扬起嘴角,露出见到施乘风之后的第一个笑容,眼角眉梢充满丰收的喜悦,语气却冰冷无情,“没有。”
施乘风愣住,正要发火,突然听见杂乱无章的呼救。
他猛地转过头,这才觉得空气中的味道不太对,呼救声传来的地方,竟然就在陈府的隔壁,那是孟长明偶的住处?
难道孟长明想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太子解围?
施乘风短暂走神的功夫,只是冒烟的火势突然窜起火龙,不知何时立在墙上的黑衣人依次朝着火的地方投掷油罐,潇洒离去。
唐臻怒斥道,“快去救人!去追投油罐的人!”
陈玉的声音,轻而易举的压过弱不禁风的太子,“护驾!快来人护驾!”
乱象中,程诚转头嘱咐身后的人,“拦住龙虎军,告诉他们,太子身边有羽林卫,不许他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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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来,让他们去抓投掷油罐的刺客。”
看似一环接着一关的事,全部发生在瞬息之间。没等施乘风想好要如何应对预料之外的事,着火的府邸已经中门大开,仆人争相逃命。
与此同时,突然从着火府邸的拐角处冲出一群穿着软甲的人,嘴里含着救火,径直冲向站在同处的太子和施乘风。
“有刺客!”陈玉脸色大变,扯着嗓子呐喊,“快来人护驾!保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陈府的大门立刻被冲破,数不清的羽林卫争先恐后的从中涌出。
施乘风突然见到一群身份不明的软甲大汉朝他冲来,不由呆滞的在原地,好在他在军中历练整年,见过世面,很快就恢复冷静。
他正要指挥亲兵迎上,保护太子退回陈府,忽然听见身后犹如万马奔腾似的呼啸,骇然转头,立刻被从陈府冲出的羽林卫彻底淹没。
“别慌!刺客没有那么多人!”施乘风缩着肩膀,竭尽全力的避免被撞到,嘶吼道,“先送太子殿下去安全的地”
他感受到危险,立刻转身,没想到在截然相反的方向也有危险在等他。
颓然倒下时,施乘风的眼底充满不甘。
对他动手的人,盔甲上有红缨痕迹。北疆军!
燕翎!
与此同时,除了在变故发生的瞬间就被淹没的施乘风,他的亲卫也连续遭到北疆军的袭击。在惧怕和怒火的催使下,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选择以牙还牙。
好在羽林卫虽然人多,但是软甲的制式与北疆军相差甚大,隔壁的火势越来越大,几乎将半边天空照亮,施乘风的亲卫根本就不会认错。
无人留意的地方,羽林卫竭尽全力的劝架,分开北疆军和施乘风的亲卫,悄悄放出个口子,让北疆军能顺利逃命。
只是有些北疆军愿意逃命,有些北疆军却不依不饶,怒火半点都不比施乘风的亲卫少,非要与对方厮杀出你死我活。斗意正盛,后脑猛地遭遇重击,然后就没了声音。
唐臻在程诚和陈玉的保护下,站在石狮旁,面无表情的凝视乱斗。
“殿下?”陈玉大着胆子摸了下唐臻的手,发现唐臻只是用看变态的目光嫌弃他,没有直接要他的命,深深的松了口气,劝道,“殿下放心,已经有羽林卫去救火,北疆军和孟府的仆人都跑了出来,孟兄虽然在慌乱中撞到头,但只是头晕,刘御医说没有大碍。”
唐臻点头,目光精准的转向施乘风倒下的地方。
为了做到尽善尽美,即使对方当时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也没有亲自动手。
燕翎找机会杀了施乘风,然后连夜逃回北疆。
三省总督终于有能够理直气壮,对陈国公动用重兵的理由。
陈国公在必会发生的战役中再次占据先机,竟然与上个月奇袭哈剌慎有异曲同工之妙。
双方皆大欢喜。
如今只看燕翎对身边的人有几分防备。
只要他没有告诉被他带走的亲卫,他为何要立刻赶回北地。今夜的消息传出去之后,燕翎就能理直气壮的占据这份功劳。
如果燕翎意识不到这是功劳,急着否认,着实也怪不到别人的头上。
毕竟陈玉提醒他的事,从燕翎急匆匆的离开陈府的那刻起就失去发生的机会。除非燕翎和陈国公愿意相信李晓朝的解释,否则没办法验证陈玉是否骗人。
燕翎使计刺杀施乘风却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不得燕翎或陈国公否认。
着火的地方是孟府,里面住着二百个燕翎的亲卫。
当众对施乘风下杀手的人,身着北疆军的软甲,手拿北疆军的长刀,在施乘风身上留下的伤口也处处是北疆军的痕迹。
在乱战中或晕或死的北疆军,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燕翎的亲卫。
证据确凿,无论燕翎怎么解释都是狡辩。
陈国公仗着久居高位的底蕴,目中无人那么久。
即使如今要靠岑威所在龙虎军挟制三省总督,保证后方的稳定,依旧高高在上,连眼角余光都不屑于分给龙虎军,更不用说给龙虎军个名正言顺的盟友名分。
归根结底,不过的仗着三省总督师出无名,做不到真正的破釜沉舟。想要尽快解决瓦剌,再以逸待劳,等着三省总督不战而退或送货上门。
久经沙场的武将和偏安一隅的政客,差别显而易见。
唐臻想知道,陈国公的脖子究竟是不是由精铁打造,只会折断,不会低头。
嘈杂纷乱的呐喊中忽然出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唐臻似有所感的望去。岑威身着软甲,手持银枪,威仪赫赫,所至之处,身着不同轻甲缠斗的人无不畏于他的气势,自觉的分开。
即使有天生头铁的人,见到前辈纷纷被银枪挑飞,再七扭八歪的落地,心中也会生出弱者对强者的惧怕和敬畏。
岑威匆匆分开挡路的人却无暇理会在更远的地方,相互纠缠士兵,沉声吩咐身后的亲卫,“凡作乱者,尽数缉拿。”
他则停在马上左右张望,紧绷的面容陡然和缓,下马朝唐臻跑去。
第123章一合一
李晓朝姗姗来迟,听闻太子又病倒,他甚至没有心思再佯装体贴关爱,周全体面,脸色铁青的带走施乘风的尸体。
在乱斗中幸存的北疆军和东南军皆在岑威手中。
岑威不愿意轻易放人,李晓朝也没办法。哪怕他愿意立刻与岑威撕破脸,想要从两千龙虎军手中强行抢人,也要付出沉痛的代价。
李晓朝只能暗自后悔,白日一念之差,因为想知道岑威会为太子做到什么程度,没有命令城门的守卫阻拦岑威带大量龙虎军进城。
如今竟然是入城容易出城难。
他身为京都实际的掌权人,在最核心的内城,反而因岑威和龙虎军心生顾虑,束手束脚。
半年之内,三省总督的庶长孙、幼弟、嫡长孙接连在京都暴毙。
放眼圣朝开国以来数百年的经历,即使是放在最混乱的烈宗时代末期,这也是最离谱的事。
随着各地以消息传开的顺序,纷纷陷入震惊和混乱。
作为始作俑者,太子殿下却神色恹恹的坐在窗前,听刘御医、程诚、陈玉、梁安和岑威,轮番劝他出门散心。
唐臻上辈子听过一句话,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
这个不等式曾令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汉语水平。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不仅无师自通,终于领会这句话的精髓,还学会举一反三,推论得出:一个男人等于五百只狗。
相当于面对两千五百只狂吠状态的狗,令唐臻的耐心快速消耗,眉宇间的烦躁越来越显眼。
他抬起眼皮,目光冰冷的凝视打扰他午休的男人,试图以此达到震慑的效果,令对方幡然醒悟。
奈何岑威不为所动,不仅没有顺势退开,反而让出位置,明目张胆的暗示其他人别再干看着。
唐臻忍住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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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住耳朵的念头,意识到不能以势压人,从善如流的决定换种方式,以理服人。
“李晓朝能容忍我搬出皇宫已经是极限,如果知道我也想离开京都,肯定会发疯,况且”
意味深长的冷笑声中,唯有刘御医不明所以,岑威等人的脸上也扬起微妙的笑意,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施乘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乱刀砍死的消息传回浙江,不仅三省总督怒发冲冠,命令手下大将携带重兵赶往京都。施乘风的父亲绍兴侯,更是在一夜之间满头白发。不久之后,坊间有消息传出,绍兴侯因嫡长子的死与三省总督生出隔阂,父子两人甚至当众让属臣看了笑话。
李晓朝作为京都实际的掌权者,不仅让燕翎在内城作乱,又眼睁睁的看着燕翎在作乱之后逃离京都,顺利的返回北地。
在三省总督眼中,施乘风的死,燕翎的主谋,李晓朝也绝不无辜,至少是个从犯!
然而站在陈国公的角度与三省总督彻底撕破脸皮的契机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惊愕之余,难掩怀疑李晓朝是否从中作梗,想要通过鹬蚌相争谋利。
里外不是人的骠骑大将军正处于异常恼怒的状态,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平日最喜欢彰显存在感的京都朝臣却老实的像抱窝的鹌鹑,安静乖巧,生怕引起李晓朝的留意,成为骠骑大将军的出气筒。
如此焦头烂额的状态下,要是再让李晓朝知道,有人,不止一个人,正齐心协力的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走太子。李晓朝恐怕要不惜代价的震慑这些人,简称发疯。
岑威轻而易举的看出唐臻藏在理智之下的怨气,忍着笑意端起热茶,忽然觉得太子殿下很可爱。
还好陈玉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肯定会抓着他的肩膀,将他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他眼中的太子殿下,哪怕处于不那么清醒的状态,依旧不会轻易的陷入暴躁,只是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而已。
确定这个‘别人’没有恶意,太子殿下不仅会收起身上的刺,态度甚至比平时更和善,似乎在忘记一些东西的时候顺便也将心防丢掉。
然而陈玉眼中的太子,可以具体化为不同的人名,施承善、齐黎、施乘风
“殿下放心,臣等已经做出周全的打算。”岑威终于压下笑意,再次抬眼看向唐臻,解释道,“陈玉、梁安和刘御医都留在京都,只有我陪乔装打扮的殿下,悄悄在京都周边游玩。”
李晓朝正焦头烂额,已经连续数日顾不上唐臻,只要编个卧床养病的理由,陈玉和梁安演得再像些,糊弄两、三日,应该不是问题。岑威眨了眨眼睛,略显促狭的道,“等到大将军忙完手头的事,想起关心殿下,我肯定已经带着殿下回来了。”
唐臻面无表情,脸上的每根汗毛都写着拒绝,“如果你生出坏心思,想要绑架孤,孤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玉和梁安面面相觑,眼底的色彩逐渐怪异。
岑兄竟然猜对了殿下的心思!
“殿下放心。”岑威面不改色的说出让唐臻不高兴的话,“臣即将带殿下游玩的地方,正由梁安的亲卫秘密看守,陈玉会亲自安排人将我们送过去。如果殿下还不放心,可以让刘御医找些令人四肢发软的药喂给臣。”
唐臻目光定定的凝视岑威,勉强忍住责问对方是不是贱骨头的想法,咬牙道,“京都很好,孤要在这等父皇,哪都不去!”
岑威面露失望,光明正大的与其他人交换眼色,然后满脸遗憾的道,“殿下毕竟没出过京都,有所犹豫也是人之常情。”
唐臻闻言,以为岑威知难而退,脸色微霁,总算不再是想要将岑威活剐的模样。
没想到陈玉随即道,“只是我们这番念头,确实是为殿下考虑。”
“既然殿下不同意,那我们就明日再来劝。”梁安动作利落的点头,仿佛要以此番力度展示决心。
程诚感受到众人似有若无的目光,眉宇间浮现淡淡的为难,低声道,“我、我今晚给殿下守夜,可以继续劝”
唐臻刚舒缓没多久的脸色,立刻如寒风般凛冽。
然而自从昌泰帝离开京都,刘御医就习惯了随时随地抗压,即使面对唐臻的冷脸,也能面不改色的开口,“殿下三思,臣私以为众位大人皆是真心为您考虑。”
如果此行真能对太子的病症有利,他会劝殿下,尽量想办法,光明正大的离开京都,彻底换个环境。
三日后
唐臻臭着脸换上岑威带来的衣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立刻变成病弱书生的模样。陈玉细心的为唐臻整理袖口和前襟几不可见的褶皱,惊讶的发现,太子如今竟然比他还高,已经彻底脱离少年的模样。
岑威出入京都,鲜少穿软甲,依旧身着常服,腰间只有柄短剑,光明正大的带着太子的赏赐——足够有成年男人高的木箱,离开京都,直奔龙虎军在京郊的营地。
只是这次不同往日,少将军的马似乎遇到了困扰。
走三步要吃草,走五步想拉稀,再走两步又腿疼,屡次试图将岑威从马背上甩下去。
原本最多只需要两个时辰的路程,走走停停,硬是经历快五个时辰,从天亮走到太阳即将落山。
好在跟在岑威身边的人都是他的亲卫,不仅忠心耿耿,还对少将军有热忱的崇拜。
哪怕‘走三步要吃草,走五步想拉稀’的不是岑威的马而是岑威本人,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终于赶到营地,岑威翻身下马,灵敏的躲过爱驹忍无可忍的飞踢,侧脸浮现明显的酒窝,爱怜的揉了揉忍辱负重的马头,笑着走向队伍的后方。
那里有太子殿下给他的诸多赏赐。
“十一、十九、二十六,来抬箱子。”
有幸被点到名字的人立刻应声,挺胸抬头,满脸骄傲的跑过去。
岑威见状,嘱咐道,“箱子轻,你们稳些。”
三人闻言,理所当然的认为,轻箱子需要四个人抬,少将军甚至打算亲自抬箱。必定是因为里面装着简直连城的宝物,经不起任何磕碰。
他们小心翼翼的用力,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力道不对,伤到里面的稀世奇珍。
放下箱子之后,十一挠了挠头,仗着岑威看上去像是心情不错,好奇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宝物?”
十九搓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卖什么卖?”年纪最小,为人却最稳重的二十六勃然大怒,“这是少将军的私房钱!以后就靠这给咱们娶少夫人,你们少惦记!”
龙虎军毕竟底子薄,早些年但凡得到什么宝物,无一例外,全是想办法卖到各地,然后再曲折艰难的换成军饷,勉强维持正常运转。
再加上岑威不在意身外之物,又因为走到哪里都被看好,有的是愿意结个善缘的人,送些不轻不重的礼物与他交朋友。
这些东西最后大多都辗转多处,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最后落入龙虎军的士兵手中。
自从去年少将军想办法,从北地异族的手中骗到大笔的银子,军饷才逐渐有结余,不再需要少将军用自己的库房贴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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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威目光冰冷的看着话多又吵闹的下属,依次在他们的屁股上赏了脚。
“滚!”
三名亲卫下意识的挺起胸膛,满脸心虚,你推我攘,慌不择路的跑了。
直到吵闹的亲卫弄出的动静彻底消失,岑威才转头看向依旧安静的像是不存在的箱子,表情与不久之前站在这里的亲卫几乎没有区别。
满脸心虚。
里面确实有宝物。
可惜不属于他。
依稀带着香味的木箱缓缓推开,露出里面苍白恬静的面容。
未免太子殿下觉得憋屈,岑威和陈玉找来他们能找到的最大的木箱,足够唐臻在里面变换姿势。
提前预留的透气和透光的小孔更是遍布箱子的每个角落,梁安还特意找来两枚夜明珠,保证太子殿下不会因为藏在箱子中被黑暗困扰。
第124章一合一
岑威怔住,决定用这个办法将太子从京都偷出来之后,他设想过很多会出现意外的可能。
首先是太子越来越严重的病症,无法忍受没有任何光源的环境。
为此,岑威依次尝试过每个专门为太子准备的木箱,最后甚至因为无法忍受手下的粗心大意,竭尽全力的运用曾经所学,亲自打磨出如今所用的木箱。
然后再考虑太子的心情,毕竟暂时离开京都并非太子所愿,全靠他们死皮赖脸的威胁,太子才不得不答应,心中难免会有不快。
为了让太子在木箱中能少受颠簸,路上岑威故意找借口走走停停,数次在佯装无意的在木箱周围徘徊,免得太子已经在木箱中耐心尽失,他却没有察觉
岑威唯独没想到,因为反复无常的病情已经失眠许久的太子,竟然会在木箱中睡着。他甚至因此陷入短暂的慌乱,直到察觉太子的胸膛正几不可见的起伏,眼底才重新恢复镇定。随即后知后觉的生出几分庆幸,唐臻睡着,没听见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可惜营帐内没有镜子,否则岑威就会发现,他的脸上除了想象中的庆幸,还有种名为‘遗憾’的情绪。
他收敛心神,悄无声息的走到木箱旁边,伸出双手,准备先将唐臻抱出来。刚弯下腰,目光立刻对上如同雪夜般孤寂的眼底,清澈明亮,没有半分睡意。
“做什么?”唐臻打量岑威的动作,似笑非笑的弯起眼睫,明知故问。
总算是让他发现,岑威也有疏忽的时候,距离这么近,居然没有发现,他只是闭目养神。
如果龙虎少将军会因此自闭数日,没脸出现在他面前。等到三日之后,直接悄无声息的将他送回王府巷陈府,也许他会看岑威更顺眼些。
岑威确实如唐臻所想的那般尴尬,可惜唐臻错估了岑威的脸皮。
稍纵即逝的尴尬褪去之后,岑威面不改色的继续尚未完成的事,道了声‘得罪’,在唐臻有所反应的同时,轻而易举的将唐臻从木箱中抱出。
仿佛他早有打算,要亲自将唐臻抱出来,无论唐臻是昏睡还是清醒。
唐臻皱眉,下意识的做出推拒的动作。
然而他这副身体又对岑威没有敌意,这点力道应对普通人,如陈玉那般每日习武却没有半点天分,充其量只是个强身健体的人尚且够用。
面对岑威,力道却像是猫拿树撒气,只有自己有感觉。
岑威感觉到唐臻的反抗,神色如常的将唐臻放在他惯坐的椅子上,顺势蹲下为唐臻按揉大腿,一本正经的道,“委屈殿下在木箱中憋闷这么久,身上是不是僵疼的厉害?”
唐臻冷笑,莫名其妙的生出火气,“你力道轻些,孤就不疼。”
岑威好脾气的笑了笑,果然依言改变力道,没想到唐臻反而更恼怒,竟然抬脚朝他踹过来。
他稍作犹豫,终究心虚,顺势坐在地上,昂起头,满脸无辜的望着唐臻。希望太子殿下能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别太与他计较。
“滚!”
岑威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细心的找出根新蜡点上,放在唐臻身侧的桌案处,正要奉旨滚出去,目光却突然顿住。
本该和脸色一样苍白的侧耳,正无声蔓延潮红。
他张嘴欲言,目光却对上唐臻充满警告的眼神。只是冰冷的目光在烛火的照映下如同浮着层淡淡的水光。不仅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有种嗔怒的憨态。
岑威默念可爱,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如非亲身经历,他绝不会相信,太子会如此容易害羞。
因为营帐内的烛火,守在外面的亲兵立刻发现营帐内多了个人影。
好在他们早就习惯少将军与各路神出鬼没的人马,隐晦的交流。除非有岑威或直属上司的命令,否则他们只会无视莫名其妙出现在少将军营帐中的人。
况且人影出现之后,少将军才从营帐中退出来,显然是知道营帐中有其他人,完全不需要他们操心。
可是生而为人,免不了好奇。
在岑家村时就喜欢跟在岑威身边认大哥的亲兵,挤眉弄眼,试图当众从岑威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引起同僚的羡慕。
作为亲兵也有三六九等,谁与少将军更亲近,谁就是人上人!
岑威如何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笑道,“里面是贵客,用不上你们操心,别惹他心烦就行。”
亲卫们高声应是,仿佛想用响亮的嗓门像营帐内的贵客表示龙虎军的热情。唯有早先被岑威点名,抬着木箱去营帐的三名亲兵面面相觑,眼角眉梢皆是促狭。
抬着木箱进入营帐时里面一览无余,空无一人。出来之后,他们站岗的位置刚好是门口思来想去,好像只有木箱能帮贵客藏身?
营帐虽然厚实,但也比不上房子,况且唐臻的耳力远超常人,轻而易举的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他捏了捏眉心,压下越来越盛的怒火,三步并成两步的回到木箱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固定在四角的香囊,咬牙启齿的泄露出半句谩骂,“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