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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甫一瞧见清懿, 脊背不自觉地绷直, 却又很快地摆出一副笑脸:“哟,曲姑娘来了。”
不待清懿应答, 裴萱卓便接口道:“兄长回屋去罢,你是外男, 不好在曲姑娘面前久留。”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她清楚裴松照的性子。
自那日被戳穿心思,他就恢复从前的模样, 每日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
烟花柳巷不时传出他所作的风流诗词,花魁娘子争相传唱。
裴萱卓从不劝告,也从不探究兄长的心事。
他们兄妹俩互相扶持长大, 清楚彼此坚守的底线。
就像现在, 她看出裴松照眼底一闪而过的怔然,也看得出他强装的自在。
裴松照避开清懿的视线往屋里去,上扬的唇角在转身的那一刻才落下。
临到进门, 后面却传来一道女声。
“裴郎君,留步。”
裴松照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回头:“姑娘唤我?”
清懿垂首:“是, 我此次叨扰, 不仅为着裴姑娘, 也是为着裴郎君,还望郎君赏个脸。”
翠烟伶俐地将另一个木凳摆在面前,又沏上一壶新茶。
隔着热腾腾的茶烟,裴萱卓看了清懿一眼,疑惑道:“姑娘找我兄长有何贵干?”
裴松照已经坐下,他盯着翠烟点茶的手,很好地将眼底的惊讶隐藏。
清懿并未正面回答,反而问道:“裴郎君可有意中人?”
“当啷”一声,裴松照将将端起茶盏的手忽然一抖,不小心碰倒了另一只空杯。
他缓缓抬头,短促地笑了一声:“姑娘这话问的……你竟不知我的名声?十二坊的花魁娘子有半数都是我的红颜知己。”
翠烟弯着眼笑:“裴公子,我们虽在深宅大院,也是长了耳朵的,自然听过您的词曲。”
裴松照垂眸:“浓词艳赋,污了姑娘的耳。”
裴萱卓听出了他的自嘲,思索了片刻,才道:“曲姑娘到底是想问我兄长甚么?”
清懿笑了笑,直言道:“好罢,虽然这话由我一个姑娘家问出口不大好,我就是想知道,裴郎君可有成婚的打算?”
如惊雷炸响,裴松照猛然抬头,他知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打听这种问题,一定是有用意。
那么,难道是她……
不可能!
几乎是一瞬间,裴松照立刻制止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反复告诉自己,别妄想,别妄想。
看似漫长,却只在片刻。裴松照稳住心神,状似调笑道:“曲姑娘打听我的终身大事,是想替我做媒?”
清懿直视着他,坦荡笑道:“是,如若郎君没有意中人,又不介意成婚,我就替你做个媒。”
“谁家姑娘?”裴松照的心如坠谷底,却强装不在意。
青瓷茶盏被骨节分明的手攥住,指节隐约泛白,等待她回答的时间如此漫长,足以敲碎微不足道的奢望。
他听见她说:“我。”
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溺水之人,他惊诧地忘记了呼吸,心脏狂跳!
“你说甚么?!”
裴萱卓也皱眉道:“曲姑娘,别开这样的玩笑。”
清懿收起唇边的笑,缓缓道:“并非玩笑。我邀你时用了几分心思,现下也就用了几分心思。”
裴萱卓不答,只定定望着清懿。看得出来,对方所言非虚,她的确是真诚的。
只是恰恰因为这份真诚,她才越发不可置信。
同为女子,裴萱卓很清楚清懿的想法。这人绝不会拘泥于儿女情长。突然提出婚约,决计不会是一见钟情之类的缘由。
心下这般狐疑,对方似乎料到她所想,适时道:“二位玲珑心窍,我也敞开了说明话。”
“我已到适婚之龄,倘或打定主意做孤家寡人当然遂了自己的心意,只是难免要成为众矢之的。为大局着想,我不能将自己架在火上烤。”清懿看向二人,知道对方能听懂弦外之音,“裴郎君若是愿意,你的抱负和志向,我都会竭尽全力助你实现。将来若有了心上人,我也愿意和离,成人之美。总之,你们无需立刻答复我,无论答应或拒绝,都不必有负担。”
裴家兄妹都听懂了她的意思。
说白了,这是一桩假婚约,二人只做表面夫妻。
平心而论,一个一穷二白的寒门子弟,能娶清贵人家的嫡长女,是占了大便宜。
今时今日,他尚未考取功名。对方承诺的“竭力相助”,代表的是身处寒门无法获取的资源和人脉。
甚至,他还能在将来另娶旁人。
任谁来看,都会觉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裴松照勾出一个笑,“好啊。”
他抬眼,眼底还是那副游戏人间的神态。
“听起来,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何必来日,我即刻答复姑娘就是。”
清懿有些意外,顿了一会儿才笑道:“裴郎君坦荡心性。不过,你还是再考虑考虑。那么多红颜知己,兴许就有你情不自知的。千金难买真情在,莫要错过眼前人,日后可就追悔不及了。”
裴松照抚着额角,浑不吝道:“你都说了,将来有了意中人还能和离,有甚么打紧?”
清懿挑眉,摇头失笑道:“好啊,你既然想好了,我便再问裴姑娘的意思,究竟是要你们二位都点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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