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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虽没有同她那样明显地嘲讽出声,可抱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不用笔要如何画?莫不是要另辟蹊径,故作高深,好让自己输得体面一些?这也忒落下乘,还不如坦荡认输,脸上倒也好看。
耿三郎不管这么多,上前道:“我替你研墨。”
谁料清懿却摇了摇头,“耿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次想劳烦一下旁人。”
她的视线越过人群,投向不远处,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有些不可思议。
她总不会是想让大名鼎鼎的袁兆给她研墨罢?!
果然,下一刻,清懿缓缓道:“不知袁郎君能否屈尊为我研墨呢?”
众人目瞪口呆:“??!!”
没人注意的地方,项连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袁兆,不放过他脸上任何变幻的神情,隐在袖子里的手指深深陷进掌心。
所以她没有错过袁兆眼底一闪而过的意外之色,还有唇边极浅的笑意。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只停顿了片刻,然后漫不经心道:“好啊。”
“给您研墨不叫屈尊。”他单手解开披风,随意扔给一旁的侍童,望向清懿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揶揄,“这叫荣幸之至。”
轻飘飘的话落地,连晏徽扬都十分惊讶,忍不住偷偷问盛瑾:“他们之前发生了甚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盛瑾从牙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殿下问得好,我也正想问呢。”
甭管旁人多么惊讶,袁兆已经利索地接过砚台,开始研墨。
清懿铺开好几张宣纸,将它们叠放,估摸着厚度足够,才将先头的琉璃碗拿了出来,当作镇纸。
袁兆瞧见她一番动作,心下已有七八分了然,笑道:“泼墨画梅?”
清懿微微挑眉,“你知道?”
“嗯。”袁兆像个合格的书童,一面研墨,一面往砚台里加水,还很周到地问,“浓度是不是要低一些?您看这样可还行?”
清懿瞥了一眼,并不打算客套,“多加点水,量太少了。”
泼墨讲究随意而为,不用工笔勾勒,全靠画者的即兴的灵气与对整体架构的掌控力。
在周围人眼里,只见清懿接过装墨水的碗,随意一泼,雪白的宣纸上洇染了一团墨迹,辨不出形状,更遑论美感。然后,她头也不回,将碗往后一递,袁兆默契接过,继续将剩下的墨水倒进去。
紧接着,清懿一把掀起纸张,让墨水缓缓流淌。她小幅度调整方向,墨水仿佛有灵性一般,在雪白的纸蹿动,形成一条条纹路。有懂行的仔细一瞧,发觉这已然形成了梅花躯干和枝丫。
“东北角,再泼一块。”清懿双手抬着纸张,腾不出空,只能使唤旁人。
袁兆摇匀了墨汁,按照她的话在东北角泼了一块。清懿顺势将宣纸倒转,一树横生的梅枝跃然纸上。
她又将手一伸,袁兆立刻将只剩少量墨水的碗递给她。
清懿以碗沿为笔,顺着主要枝干的纹路细细润色,墨水顺着坡度浅浅没入纸张。梅树的枝干主次分明,浓淡相宜,方才野蛮生长的线条好像被一双灵巧的手规整为一体。
画梅需画骨。
梅的枝条,就是一幅画作的骨相。
至此,她信手泼墨而作的梅花图,骨相已成。端看那遒劲生动的线条,便已然不是凡品。
懂行的人收起了轻视之心,更加好奇她不用笔要怎么画接下来的花朵。
只见清懿揭开充当镇纸的琉璃碗盖,里面正是先头玉磨碾出的花汁。
淡红的色泽映着透明的琉璃,清新淡雅之感扑面而来。
不过,还是有人看出不妥。耿三郎担忧道:“梅花花汁虽浑然天成,到底不好上色,真落在纸上,不够红艳啊。”
先头看不上清懿的老友,此刻也换了副面孔,颇为忧心,“骨相已经上佳,若是败在着色,那未免太不值当。”
其他人事不关己想看笑话的有之,恨不得清懿画砸了的也有之。
惟有袁兆不动如山,眼底沉静如寒潭,“还需要甚么?”
清懿微勾唇角,淡淡道:“这东西你没有,我得向姑娘们借。”
说着,她抬头望向周围的女孩儿们,“敢问各位姐姐妹妹们,身上可带了胭脂?”
姑娘们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有人刚想拿出来,却被红衣女狠狠一瞪,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谁敢帮清懿,就是与她们作对。
再回头看项连伊,只见她面上虽没有情绪,可那沉凝的目光,分明也是无声的威胁。
于是,全场一片寂静,无人敢应答。
就在这个关头,一个小姑娘飞奔进院子,费劲地扒拉开人群,高举着一个小盒子,大声道:“姐姐,我有!”
清懿循声望去,眼神蓦然柔和。
那个跑得脸颊红扑扑,气喘吁吁的小姑娘可不就是清殊。
她后面跟着面带笑容的碧儿──这是主仆二人商量好的,为了避免刻意设计的痕迹,泼墨画梅时,最好有人肯出借胭脂。如果实在没有,就由清殊做这个雪中送炭之人。
隔着层层人群,清懿抬眼望向项连伊,明明她的目光平静而镇定,却好像比极致的嘲讽还要利害。
你严防死守又如何,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第80章 疑惑(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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