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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摘星
商州难得见新鲜事,突然发生消失多年的盗圣重?出江湖,并且指名道姓告知三日后要来盗宝的事,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不出一日,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封家和那位神秘的盗圣。
而封家严阵以待,不断招募侍卫入府,无疑又给这个话题添了把火。在众说纷纭中,初一、初二平平稳稳地度过?了,转眼到?了十二月初三,盗圣信上说要来取宝的日子。百姓八卦的热情越发高涨,一时间封府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家都想知道,这位盗圣是何许人也,今日能不能从围成铁桶的封家盗走宝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盗宝就不再是一件治安问题,而成了官府的信誉问题。李华章没想到事情会传得这么快,他只能加强城门守卫,严密安排巡逻,以备不测。
与?此同?时,封家里也是草木皆兵。封老太爷为守住至宝,花大价钱聘请镖局护院,甚至请来好几个江湖人士守在摘星楼外,监察巡逻日夜不休,三楼乃是名副其实的连只苍蝇都接近不了。因为封府里有江湖人士也有朝廷官兵,封老太爷怕出岔子,同?样给李华章送去请帖,请雍王十二月初三这日来封家坐镇。
明华裳很想看看妙手?空空今夜要如何施展神?通,和李华章商量后决定两人一起过?来。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眨眼到?了黄昏。天?色渐暗,李华章将?府衙的事情安排好,和明华裳一起往封家赶去。
封老太爷得知雍王、雍王妃来了,大喜过?望,亲自带着?人迎出来:“老朽见过?雍王、雍王妃。劳烦王爷、王妃为府上丑事奔波,老朽实在惭愧。老朽已命人准备好筵席,您今夜的下?榻之地也收拾好了,这是老朽请名家高价建造的江南园林,今年刚交工,还没人住过?。王爷您看,您是先去别苑休息,还是先去用饭?”
李华章推辞道:“封老太爷不必客气,我们是用了晚膳后过?来的,不用麻烦,我们住客房就好。”
“哪怎么行。”封老太爷忙道,“为了盗贼的事封家几次麻烦雍王,老朽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今日王爷阖家莅临,若招待不周,老朽罪过?就大了。”
李华章拾阶而上,冷淡道:“我是刺史,捉贼是我分内之事。今日哪怕不是封家,只是一户普通百姓被盗贼恐吓,我也会亲自来捉贼的。封老新修的园林还是留给您自家人住吧,我和夫人住客房足矣,条件无所谓,但一定要离摘星楼近。”
李华章冷下?脸的样子颇有威慑力,封老太爷心道不愧是皇子龙孙,这份从容不迫却说一不二的威仪,是民间富户无论花多少钱都养不出来的。封老太爷笑了笑,不再自讨没趣,道:“雍王高义,老朽钦佩。管家,快去为雍王、雍王妃收拾住所。”
管家忙领命去了。李华章没在意封老太爷的奉承,他目光扫过?四周人群,问:“这段时间可有异动?”
“未曾。”封老太爷道,“王爷放心,摘星楼一直派人守着?。您二位奔波辛苦,老朽已备下?热茶,请王爷王妃稍作休息,客房很快就收拾好了”
李华章既然来了就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他扶着?明华裳进门,道:“封老有心了,但我不亲自看着?不安心,先去摘星楼吧。”
这是明华裳第一次进摘星楼,楼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群明显是习武之人的家丁绕着?摘星楼巡视,人手?远比她第一次进封家时多。封老太爷拄着?拐杖停在入口前,对着?把守队伍示意:“这是雍王和雍王妃。”
商州不比长安规矩大,明华裳没有戴幕篱,对着?守卫点头笑笑。为首之人看着?江湖气颇重?,鹰眼缓慢扫过?李华章、明华裳,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雍王,久仰久仰,请。”
李华章神?色不动,淡淡颔首,越过?看守朝摘星楼走去。摘星楼占地广阔,高达三层,楼梯却修得又窄又陡,明华裳提着?裙摆,走得小心翼翼。李华章走在前方,始终扶着?她的胳膊,说:“小心,注意转弯。”
最?后几节台阶,李华章率先登上楼层,回身?握着?她的手?将?她拉上来。明华裳终于落到?平地上,她松了口气,道:“不愧叫摘星楼,爬上来可真不容易。”
封老太爷腿脚不好,落在后面还没上来。明华裳趁空打量周围,只见楼上软它几案,烟罗细软,一应俱全,收拾几身?衣服都能直接住人了。此刻帷幔都绑在柱子上,四周窗户打开,保证视线内一览无余,最?显眼的空地上,放着?一个沉重?的铁匣。
铁匣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色泽略有暗淡,上面绘着?简单的花纹,看起来有种冷硬的古朴感。但最?吸引明华裳视线的,还是铁匣正?面那些大小不一的齿轮。
明华裳悄悄问李华章:“如果转错了机关,这个匣子真的会射出毒针吗?”
李华章看到?明华裳跃跃欲试的眼神?,无奈道:“别什么都好奇,听封老说,这是他当年买到?随侯珠后,高价请墨家传人定制的藏宝匣。他每年都会检查里面的机关和毒针,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错。墨家机关不可轻视,你可不许乱来。”
“我知道。”明华裳乖巧地应下?,心中颇为遗憾地想,可惜不能把它搬到?玄枭卫里研究,她还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封老太爷在侍从的搀扶下?艰难地上楼,他看到?明华裳打量铁匣,问:“王妃可是想看随侯珠?”
明华裳听到?忙摆手?:“不不,我只是爬楼累了,随便盯着?东西?发呆,封老莫要误会。”
“正?好老朽也要检查里面的随珠,不妨事。”封老太爷对宝珠说,“扶老朽过?去。”
封家的两个儿子也跟在后面,封锟闻言忙要上前代劳,被封老太爷拒绝了:“让宝珠来。”
封锟当众被拒,脸色讪讪。宝珠应声,低着?头从封锟身?前穿过?,搀扶封老太爷往中间走去。
封老太爷速度很慢,实木拐杖敲在楼层上,每一步都发出沉闷笨重?的响声,宝珠弯着?腰,始终平稳扶着?封老太爷,看不出一点不耐烦。
封老太爷走到?铁匣前,封锟见状踮起了脚尖,恨不得脖子能像蛇一样伸缩,可惜宝珠从旁边拉开屏风,完全挡住了封老太爷的动作,封锟见状恨恨拍了下?手?。
宝珠垂手?站在屏风前,仿佛无意为之,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坏了大郎君的盘算。李华章和明华裳对封家的宝物没有兴趣,虽然有屏风遮挡,但他们两人还是走到?窗边眺望,主动避开了封老太爷输密码。
一阵齿轮转声过?后,咔得一声,机关打开了。宝珠如能未卜先知一般收回屏风,转身?帮封老太爷推住铁匣盖子。封老太爷颤颤巍巍拿出里面的檀木盒,打开,月照般的光辉霎间盈满楼阁,封老太爷满意颔首:“随侯珠还在。什么盗圣,依老朽看,不过?狗苟蝇营之辈。”
封锟贪婪地望着?随侯珠,封铻袖手?站在旁边,神?情平淡,看不出多少在意。李华章为了避嫌,拉着?明华裳远远站在窗边,见随侯珠无误,便说道:“既然随珠没事,就先收起来吧,现在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勿要被人钻了空子。”
封老太爷道:“雍王说的是。不过?,贼獠敢夸下?海口说子时出现,老朽偏要会他一会,让他知道,我们封家不是好惹的。宝珠,不用收拾了,今夜我留在这里,亲自看着?随侯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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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要看看,他还敢不敢来。”
封老太爷的话一出,楼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二郎封铻忙道:“阿父,不可。若今夜那贼子真的来了,您在这里太过?危险。”
封老太爷挥手?,说一不二道:“我意已决。他上次在我的床前留信,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实乃奇耻大辱。我封荣虽不才,但封家是商州数得上名的大族,容不得一个九流盗贼挑衅。他来正?好,摘星楼已布下?天?罗地网,这次,我定要亲手?将?其捉拿。”
封铻还是拧着?眉,担心道:“那今夜我陪您守在这里,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用。”封老太爷固执道,“我叱咤风云的时候,那劳什子盗圣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愣头青呢,哪轮到?他在我面前猖狂?不用你们陪,我一个人足够对付他。”
宝珠也苦口婆心道:“那您身?边好歹带两个人,不如,奴婢留下?给老太爷守夜?”
“用不着?。”封老太爷在家里做主惯了,颇为独断专行,强横道,“我要亲自会会这个盗贼,身?边带一群人,岂不是怯了他?你们都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心里有数。”
众人都被封老太爷这一出心血来潮整懵了,但在封老太爷面前最?得脸的封二郎和宝珠都劝不动,其他人不敢自讨没趣。李华章看了一会,说道:“摘星楼外防守重?重?,滴水不漏,封老睡在阁楼上,说不定比睡在主院里更安全。只要封老不嫌这里条件简陋,倒也无妨。”
老太爷固执,封家其余人低低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封老太爷慢慢弯腰,将?盛随侯珠的檀木盒放入铁匣中,宝珠欲要上前帮忙,封老太爷止住,说:“你去忙你的吧,这些我来。”
摘星楼一应细软虽是全的,但要住封老太爷,免不了要增添许多布置,宝珠身?为大丫鬟,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宝珠给封老太爷行了个万福,就转身?下?楼准备了。封老太爷将?随侯珠放入机关中,关铁匣门时,还不等?他开口,封锟就忙不迭跑过?来帮忙。
“阿父,这个铁疙瘩重?,您放着?别动,我来搬。”
封锟热情地挤上来,封老太爷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还没等?封锟看清,铁匣咣当一声落锁,封锟隐晦地撇撇嘴,难掩失望。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明华裳看了下?时辰,如今是酉时末,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封老太爷见李华章夫妻一直远远站在窗边,主动问:“今日有劳雍王、雍王妃,二位可是乏困了?管家,给雍王的客房收拾好了吗?”
管家垂着?手?上前回话:“回老太爷,已经收拾妥了。”
封老太爷倚着?拐杖,踉跄道:“好,二郎,扶我下?去,我送王爷王妃回房。”
李华章和明华裳一看忙道:“封老腿脚不便,不必麻烦了。今夜兴许不太平,您先休息一会,我们自己回去就好。”
封老太爷爬一遍楼梯已经很累了,他的体力实在不支持,只能道:“老朽失陪了。二郎,你去送雍王回房,听凭雍王差遣。把你媳妇叫来,陪着?雍王妃说话,若雍王妃累了,就赶紧服侍雍王妃睡觉。”
封铻应诺,这时候宝珠带着?人回来了,上上下?下?往阁楼上添东西?,地方瞬间局促起来。李华章见状说:“我们就不打扰封老休息了。封老尽管放心,我会在外面盯着?巡视的人。”
封老太爷连声道谢,将?李华章、明华裳送到?楼梯口,才在众人的止步声中回去了。李华章、明华裳带着?一大群人下?楼,封铻亲自引路,带着?他们去今夜住的地方。
李华章说是住普通客房就好,但封家还是给他们腾出一个院子,离摘星楼很近,没两步就到?了。封二太太早已等?在门口,看到?他们来了笑着?迎过?来:“妾身?给雍王、雍王妃请安。外面天?冷,王爷王妃快里面请。”
这是李华章夫妻晚上入寝的地方,封铻不方便进来,便由封二太太领着?明华裳进屋看。封二太太给明华裳展示完房间,问:“王妃还有什么需要的,妾身?这就吩咐人给您找来。”
“不必,已经很周到?了。”明华裳笑道,“这么晚了,辛苦二太太,太太快回去歇着?吧。”
封二太太热络道:“王妃客气,能为您操办,是妾身?的福分。王爷王妃若有什么需要的就派丫鬟去找我,或者去前面寻二郎。二郎今晚要守夜,就在摘星楼外的花房里,随时都能照应。”
明华裳应是,等?将?封二太太送走后,她慢慢收敛了笑,回头扫过?屋子,低声对进宝说:“检查一下?房里。”
进宝点头,心领神?会。进宝她们在房间里忙,明华裳站在回廊上透气。她看到?李华章站在角落,仰头不知望着?什么,她特意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绕到?李华章身?后,突然扑过?去:“别动,江洋大盗!”
李华章轻笑,没有躲,任由她将?自己抓住,说:“什么小贼,竟敢偷到?刺史面前?”
“当然是来偷你的采花贼。”明华裳抱住李华章胳膊,靠在他肩上问,“看什么呢?”
“看摘星楼。”李华章给明华裳指向前方,“从这个院子里,正?好能看到?摘星楼三楼的窗户。看,那个是不是宝珠?”
摘星楼三楼亮着?烛火,里面人来人往,明华裳眯眼看了一会,不确定说:“好像确实有人。但我不及雍王眼力好,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美人呢。”
李华章低眸,十分无奈地敲了下?她的额头:“又胡说。我是怕妙手?空空混进去。”
“你想看就看呗,和我解释什么。”明华裳扫了他一眼,道,“怎么,莫非心虚?”
李华章无可奈何,抿住唇不说话了。明华裳看着?他直挺的脖颈、清冷的侧脸,忍着?笑凑到?他面前:“生气了?”
李华章声音清正?平淡:“没有。”
“随便开个玩笑你就生气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是不是真的被我戳中了心事,你恼羞成怒了?”
李华章面无表情转身?,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明华裳在背后噗嗤一声笑了,又赶紧捂住嘴,怕笑得太大声李华章恼了,那更难哄了。
进宝几人习以为常地看着?娘子将?二郎君气走,再胡搅蛮缠将?人哄回来。这半年李华章下?放为刺史,真正?下?地看农桑,登山看水坝,比在长安时更加深致内敛,不怒自威,也唯有明华裳,能让他露出从容之外的情绪了。
进宝几人检查过?,确定房间内没有藏着?其他东西?后,就识眼色地退下?。明华裳打开窗户,捧着?手?炉靠在李华章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你说,今晚盗圣真的会来吗?”
李华章面上还在生气,但身?体却不由自主拉过?明华裳的手?,从外面包着?她的手?指,仔细替她取暖。李华章半垂着?眼睛,看不出神?情,清声道:“不好说。你带着?人在屋里休息,一会我再去摘星楼看看。”
明华裳天?天?在嘴上调戏兄长,遇到?事时她想都不想就道:“我陪你一起去。”
“外面太黑了,你出去危险……”
“就是因为天?黑了,我才要去呢。”明华裳直接打断他的话,蛮横说,“我还怕你遇到?危险呢,毕竟我夫君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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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多看着?点,被贼人盯上了怎么办?”
李华章明知该拒绝,但理?智终究败给了糖衣炮弹,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你啊,就会哄人,嘴上说的比什么都好听。”
“哪有?”明华裳颇觉冤枉地环住李华章脖颈,一张娇艳明媚欺霜赛雪的脸立即逼近,“莫非我行动上冷落了夫君?”
明华裳如愿看到?李华章怔了下?,下?意识扫过?四周,脸上的表情又忍耐又无奈。明华裳再一次成功调戏到?他,得意地哈哈大笑,李华章接住东倒西?歪的她,心里颇为无可奈何。
她啊,就是仗着?在外面才敢口出狂言,等?动起真格,她色胆比芝麻都小。
明华裳在屋里调戏了一番自家最?正?经不过?的兄长,越发神?清气爽,神?采奕奕。李华章见她十分精神?,正?好也亥时了,就带她一起去摘星楼检查。
摘星楼外,巡逻队伍不断,封锟、封铻带着?人坐在摘星楼外的花房里。花房是两间小平房,坐落在花丛掩映中,穿过?一条小路就是摘星楼,只要打开窗就能看到?摘星楼全貌。这里原本是给园丁照料花园及存放工具用的,闹出盗宝的事后,就成了巡逻队伍的休息点。
看到?李华章来了,封铻等?人忙站起来:“雍王,雍王妃。”
李华章淡淡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问:“有异常吗?”
封铻摇头:“进出都是熟人,没有生面孔靠近摘星楼。”
李华章往楼顶望了眼,花房和他们住的院子在一条直线上,看来他看得没错,封老太爷确实打开了一扇窗,从外面影影绰绰能看到?里面的人。李华章问:“封老呢,都安置好了吗?”
封铻正?要说话,宝珠从楼里出来了,封铻眼前一亮,说:“雍王这话可问对人了。宝珠,父亲那里一切可好?”
宝珠提着?一个茶壶,听到?有人叫她,赶紧折步到?花房里面,福身?道:“见过?雍王、雍王妃、二郎。老太爷累了一天?,精神?头熬不住,命我沏一壶热茶来。等?换了茶应当就没事了。”
李华章扫了眼宝珠手?里的瓷壶,问:“封老困了?我看三楼开着?窗,小心封老着?凉。”
“那是老太爷特意要求的。”宝珠声音爽利,脆声道,“老太爷嫌闷,特意让奴婢将?窗户打开提神?醒脑。雍王和二郎放心,奴婢在里面放了好几个炭盆,不会冻着?老太爷的。”
明华裳闻言关心问:“摘星楼全是木头做的,晚上没人看着?,炭盆不会失火吧。”
宝珠麻利道:“王妃放心,奴婢都检查好了,不会走水的。”
明华裳松了口气:“那就好。宝珠不是要给封老换茶吗,快去忙吧,别耽误封老的事。”
宝珠道谢,正?要出去,一个侍卫跑过?来,隔着?门问:“宝珠姑娘在吗?一个丫鬟找你,说老太爷养的鹦鹉飞出笼子了,她们都捉不回来,请你赶快回去呢。”
“啊?”宝珠拧起眉,看着?自己手?中的壶左右为难,“它又出来了?老太爷十分喜爱那只鹦鹉,它要是跑了就麻烦了。可是茶水……”
封锟待在花房里,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不说话,听到?这里他激动起来,说:“宝珠你去捉鸟,我去帮你沏茶。”
宝珠无声扫了封锟一眼,似有难色,封铻见状说:“大兄你歇着?吧,我派人跟着?宝珠去。”
封锟看到?封铻替宝珠说话,脸色拉下
?来,不高兴道:“二弟你要保证摘星楼安全,身?兼重?任,离不得。反正?我是个闲人,我陪宝珠去就行。宝珠,你莫非只想让二弟帮你,却不愿意让我帮?”
宝珠哪敢应这种话,忙道:“大郎说笑了,大郎肯帮奴,是婢子的荣幸。”
封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大步走向门外,越过?封铻时冷冷哼了声。宝珠福着?身?,等?封锟出去后,才低头向屋里其他人行礼,快步出去了。
等?宝珠和封锟走后,封铻叹了声,对李华章、明华裳拱手?:“大兄无状,草民替兄长请罪,王爷、王妃勿怪。”
明华裳摇头说“无妨”,她眸光动了动,问:“封大郎似乎很喜欢宝珠姑娘?”
封铻露出难以启齿之色,道:“说不上,大兄见宝珠受父亲倚重?,曾想把宝珠纳为妾室,被父亲否了。说起来是家丑,让雍王、雍王妃见笑了。”
明华裳轻轻哦了声,似有所思。明华裳对封家不算了解,但依这两次所见,宝珠很受封老太爷重?视,连封老太爷的财物都是她在打理?。封锟身?为家中长子却不受重?用,他想纳宝珠,未必真的多喜欢宝珠,而是想借此得到?封老太爷的钱袋子吧。
宝珠是当着?众人的面和封锟出去的,封锟再不要脸,也不至于趁黑对她做什么,宝珠暂时是安全的,至于更长远的,明华裳是外人,也管不了。
明华裳好奇问:“宝珠娘子可真是个妙人,大小事情她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不知封家是如何教养出这么得力的丫鬟的?”
封铻笑了,自谦道:“不敢当。宝珠是父亲从外面买来的,并非我们家的家生子。不过?她确实能干,不光机灵、记性好,还会针灸,懂诗文,父亲说过?的事她一遍就能记住,远比我们得用多了。”
“原来如此。”明华裳笑着?颔首,道,“二郎君自谦了,您也很能干,商州谁不知封家二郎丰神?俊逸,乃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少年英才呢。”
李华章默默看着?明华裳夸别的男人,曾经在洛阳长安有谢济川,如今都成婚了,居然还有封二郎。同?为男人,封铻很快感受到?雍王的不悦,他心领神?会,立刻说道:“雍王妃过?誉,草民愧不敢当。雍王殿下?比我年轻却比我有才,论起少年英才,谁比得过?殿下??”
明华裳这才想起来还有李华章在,她飞快瞥了李华章一眼,笑道:“那是当然,殿下?才是商州最?丰神?俊逸的人。我这不是看你成婚了,没好意思带你么,免得说我偏袒自家人。”
明华裳顺毛颇有一手?,李华章明知道她在哄他,眼中还是忍不住露出笑意。封铻莫名被秀到?了,他默默想到?果然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腻歪得让人牙酸。
不过?,真是想不到?,雍王看着?高冷清贵,在女?人面前居然是这样的。
不到?一个时辰就是子时了,李华章绕着?摘星楼走了一圈,再次核对了一遍巡逻人手?。期间封锟提着?一壶茶回来了,和守卫说了声,李华章就让人放他上去了。
明华裳觉得放个茶壶能花多少时间,但过?了有一会封锟都没下?来。连宝珠都回来了,她急匆匆跑过?来,一见面就问:“大郎沏茶回来了吗?”
封铻点头,指向上面:“回来了,大兄已经给父亲送上去了,还没出来。鹦鹉捉到?了吗?”
宝珠搓着?手?在嘴前呵了口气,来不及取暖就要上楼:“捉到?了。大郎君怎么还不下?来,莫非老太爷另有吩咐?二郎君,我上去看看。”
封锟单独和老太爷待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封铻顺势点头,让宝珠叫封锟下?来。这毕竟是封家,李华章没发表意见,示意侍卫放行。
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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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裙子上楼,没过?一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宝珠和封锟一起下?来了。宝珠给李华章福身?,说:“劳烦雍王、雍王妃等?这么久,婢子罪大恶极。”
李华章淡淡摇头,问:“封老可还好?”
“老太爷没事,就是有点乏了。”宝珠笑道,“请雍王关门吧,老太爷想安心养神?,一会也好去会盗圣。”
李华章亲眼看着?侍卫从外面锁上摘星楼大门,守门的是封家自己的侍卫,李华章就让官府士兵绕着?摘星楼巡逻,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摘星楼。众人领命散开,李华章绕着?外围走动,检查是否还有巡逻死?角。
哪怕是商州,十二月的深夜也颇有寒意。封铻再三劝李华章回去休息,这里有他盯着?,李华章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和封铻约定好子时再来,然后就带着?明华裳回房了。
走前,明华裳回头,从窗户上看到?封老太爷起身?喝了口茶,然后就到?躺椅上休息了。躺椅也是封老太爷要求的,他不肯睡床榻,非要在躺椅上守着?随侯珠,亲自等?盗圣来。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封老太爷的头,看封老太爷的架势,当真有要守一晚上的架势。明华裳心想可真是一个固执的老头,这时寒风袭来,冷意几乎要钻到?人骨头缝里。她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李华章见状替她拢紧衣领,揽着?她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明华裳点头:“好。”
明华裳回屋后,立刻跑去火盆前烤手?。李华章熟练地倒了盏热茶,让她拿着?暖手?,然后给手?炉里添了炭,放在毯子里,说:“小心被火烧到?衣服,这里暖好了,你来榻上休息一会吧。”
明华裳看着?李华章帮她暖好的被窝,由衷道:“二兄,你真贤惠。”
李华章正?在整理?毯子,闻言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那你还视而不见,总惦记着?外面的少年英才?”
明华裳一听,火也不烤了,扑过?去理?直气壮地将?手?伸到?他衣袖里取暖:“他都成婚了,我惦记他干什么?野花哪有家花香,他们哪能和二兄比?”
李华章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他们?”
还有“们”?
“没有没有!”明华裳不小心嘴瓢,连忙补救,“二兄才是天?底下?最?好的,有你在,我根本看不见其他男人。真的,我发誓!”
明华裳抱着?李华章又是发誓又是撒娇,可算把他哄好了。没一会,明华裳坐在暖烘烘的毯子里,脚底是暖炉,手?里是热茶,后背倚着?贤惠的人形靠枕,舒服地啜了一口茶。
完了,她本来想熬一宿,一鼓作气抓住盗圣的,但她现在竟然困了。
李华章仿佛能看出明华裳的想法,温声说道:“困了就眯一会吧,我在这里盯着?,有异动就叫你。”
“啊?”明华裳飞快地动摇了,“可是说好了我们一起捉贼……”
“没事,你休息好了,一会才更有精神?。如果我累了,还要你替我呢。”
明华裳马上就被说服了,她一边自欺欺人地说着?“我就眯一会,不睡”,一边靠在李华章的腿上,几乎才一碰到?他的衣服,她就睡着?了。
明华裳被熟悉的雪松香包裹着?,睡得十分安心。她梦中隐约惦记着?什么事,在她努力想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没完成时,忽然一阵炮竹声炸响,打碎原本寂静无垠的夜空。李华章连忙来捂明华裳的耳朵,可是已经晚了,她睁开眼睛,茫然无措了片刻,水泽氤氲的眼眸很快清明起来。
明华裳爬起来,哑着?嗓音问:“二兄,什么时辰了?刚刚外面怎么了?”
李华章看了眼沙漏,说:“快子时了,外面不知是谁在放烟火。”
“啊?”明华裳大惊,还残存着?一丝睡意的脑子霎间警醒,“可能是妙手?空空,我们快去看看。”
明华裳披上斗篷,和李华章快步赶向放烟花的地方。他们动作很快,但赶到?时只看到?一地燃烧过?的爆竹残骸,封二郎带着?几个家丁左右环顾,十分诧异:“是谁干的?”
李华章走近,问:“怎么回事?”
封铻同?样茫然摇头:“不知道。我听到?这里有声音,立刻带人赶过?来,但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宝珠提着?一盒糕点,急匆匆从回廊上跑下?来,问:“参见雍王、二郎。郎君,奴婢听到?这里好像有人放爆竹,怎么了?”
众人相顾茫然,李华章回头看到?静静矗立在黑暗中的摘星楼,忽然神?情一凛:“不好,调虎离山!”
明华裳赶紧跟着?李华章跑回摘星楼,李华章一来就立刻去门口问守卫,守卫却纷纷摇头,说没见到?任何人靠近,一切如常。
封铻和宝珠也跑过?来了,封锟打着?哈欠,从花房里姗姗来迟。李华章听到?没人靠近,眉心不由皱起。
怎么可能一切如常呢?若没有动作,对方何必放烟火干扰视线?
李华章绕着?摘星楼踱步,抬头望向上空,试图看出些什么。其他人也跟着?往上看,侍卫道:“如果雍王不放心,直接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李华章摇头:“这阵烟花来的蹊跷,说不定对方就是为了让我们打开门禁,好让他混进去偷东西?。我们现在上去,兴许正?中了他的浑水摸鱼之计。”
其他衙役点头,连连说有理?。封锟似乎是被吵醒了,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走过?来,封铻皱着?眉,不断往上方看,神?情犹疑。这时宝珠突然惊叫了一声,说:“奇怪,这么久了,老太爷怎么一动不动?”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了油锅里,人群霎间大哗。宝珠变了脸色,疾声道:“快开门,老太爷兴许有危险。”
事关人命,李华章不敢大意,立刻让守卫开门。侍卫忙不迭开锁,还不等?门完全推开,宝珠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其他人又是找灯又是推搡,乱糟糟地跟在后面。
混乱中,李华章紧紧攥着?明华裳,不让她离自己一步。乱局只持续了片刻,李华章很快稳住场面,让官兵拿着?灯走在前面,其余人依次进入,不许任何人插队。
提灯的人先走,李华章紧随其后,明华裳跟在李华章身?侧,等?他们爬上三楼,就看到?宝珠惊慌失措地跪在封老太爷身?边,不断推老太爷,封铻站在旁边,脸色苍白惊惶,已完全呆住了。
李华章上来后,飞快扫过?三楼,立即让人点灯。灯光逐渐亮起,黑暗如潮水一般消退,这时众人才看清,不久前还独断专行的封老太爷躺在躺椅上,口吐黑血,一动不动,状况看着?十分不妙。
人群一时骇住,连封老太爷的两个儿子都说不出话来了。危急关头还是李华章最?沉稳,他示意明华裳小心,自己稳步走到?躺椅前,俯身?探向封老太爷鼻息。
李华章手?指颤了下?,起身?,神?色讳莫如深:“封老已气绝身?亡。”
这时不知是谁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句:“快看珠宝!”
宝珠勉强止住了泪,她忙跑到?铁匣前,也顾不得会被众人看到?密码了,飞快转动齿轮。她费力推开铁盖,拿出檀木盒,明华裳已心有所感,果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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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木打开,里面已空空如也。
封老太爷死?了,价值连城的随侯珠不见踪影。
第182章阋墙
封老太爷的死亡可谓晴天一道霹雳,这时候楼上众人仿佛终于反应过来,宝珠跪在地上默默垂泪,管家惊慌失措喊“老爷”,封锟推开前面的人,急急忙忙冲到封老太爷身边去,中间?都?差点绊了一跤:“爹,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死啊!”
封锟说着用力摇晃封老太爷的身体?,恨不得将老太爷摇醒过来,封铻忍无可?忍,一把将封锟推开:“你住手!父亲料事如神?,深谋远虑,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快叫郎中来,说不定还有救!”
封铻看着没用多大力气,但封锟却狠狠退了两?步,被靠在躺椅上的拐杖绊倒,咣当一声撞翻了旁边的小几。几上的茶壶摔落在地,咔嚓碎了,茶水顺着缝隙滴滴答答流淌。
封锟倒在地上,手指着封铻大骂:“封铻,反了你了。父亲不在,我就是封家的继承人,你竟敢不敬长兄?”
封铻对封锟的责骂充耳不闻,他跪在封老太爷身边,手指一直在抖,似乎完全失去?了主意?:“父亲,您不能死,您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眼看凶手还没?抓住,封家内部就先要内讧了,李华章不动声色调来官兵,等内外都?把控好后,才以雷霆之?势掌控局面:“够了,发生命案该交由官府,无关人等先出去?。我必会查明凶手,追回随侯珠,还封家一个交待。”
封锟、封铻当然不肯走,连宝珠也哭哭啼啼要留下,说封老太爷风光了一辈子?,不能走得寒酸,要替封老太爷换寿衣。这时候李华章这半年整顿商州内政军务的用处就显现出来了,摘星楼入口、各楼梯口把守的都?是刺史府的人,既然讲道理封家人听不进去?,李华章就让官兵将各人“请”下去?节哀,没?一会,三楼就空了下来。
李华章让官兵封锁现场,无关人等不许进入三楼,除非有他陪同,否则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封老太爷的尸体?。等控制好命案现场后,李华章让人拿着他的令牌回府衙,加急请仵作过来验尸。
摘星楼灯火通明,在漆黑的冬夜里宛如一柄迎风燃烧的火炬,预兆着今夜的不平静。封锟、封铻、宝珠和管家等人被迫下楼,明华裳看了看,悄悄和李华章说了声,就借口不敢看尸体?,来楼下休息。
发生这么大的事,所有人都?心神?不宁,没?人有心情讲究礼仪那?一套,明华裳得以自由地行动。她注意?到封锟跟着宝珠进到花房里,明华裳让进宝和侍卫跟紧她,也快步往花房走去?。
花房门口垂着一道厚重的棉帘,挡住了里面的暖气,同样也隔绝了声音和视线。明华裳轻轻靠近,听到里面的人似乎在争执什么,声音闷闷的像隔着一层纱,其中男子?的声音又急又气:“你不过一个丫鬟,主子?捧着你,你才有三分体?面,主子?不捧你,你就是个奴才。如今父亲不在了,我就是封府当家人,你要是不识好歹,小心我把你发卖到窑子?去?!”
女子?声音里含着哭腔,道:“大郎威风,尽管发卖了我吧。不过是一条贱命,早点死了,奴也能早点去?地下和爹娘团聚。”
宝珠说完了快步冲出来,猛地掀开门帘,正好和外面偷听,哦不是,偶然走到这里的明华裳撞了个面对面。明华裳马上调整好表情,乖巧无害中带着些许茫然,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我来这里等殿下,正好宝珠你也在,你陪我说说话吧。”
说着明华裳往里看,惊讶又尴尬地捂住嘴,目光不断在宝珠和封锟之?间?游移:“封大郎君,原来你也在。这,若你们有事要说,我换个地方?”
宝珠哪能让雍王妃避开,她赶紧调整好表情,恢复大丫鬟待客应有的伶俐,但嘴角还是能看出勉强:“王妃这是说什么话,奴婢在这里偶遇大郎,没?什么事,外面天?冷,王妃快到里面来坐。”
封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雍王妃,幸好雍王妃什么都?没?听到。他刚在宝珠面前摆完主子?的谱,骤然看到明华裳,不免讪讪的。他对着明华裳行礼,然后借男女有别,赶紧夹着尾巴出去?了。
封锟出去?后,明华裳在花房中落座。宝珠麻利又妥帖地给明华裳倒茶、搬炭盆,一点都?看不出来刚遭遇过不愉快。明华裳看着她动作,说:“我现在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宝珠你别忙了,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宝珠应了声,将一盘糕点端到明华裳面前,侧着身子?坐在对面,但并不坐实,只虚虚搭着一个边。明华裳问:“封大郎找你有什么事?我刚才走过来时好像听到争吵声,你没?事吧?”
宝珠摇摇头,勉力撑起笑容,说:“没?事。老太爷出了这种?事,大郎心急,和我说话声音高了些。其实没?事,王妃不用担心。”
“那?就好。”明华裳点头,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宝珠端过来的点心,稀奇问,“这里怎么有新鲜糕点?呦,还是热的。”
宝珠说:“回禀王妃,这是奴婢刚刚从厨房取来的点心。快子?时的时候,奴婢有些困,正好奴婢看二郎君守夜辛苦,就去?厨房找些吃食来,顺便走动走动,醒醒神?。回来时听到有人放烟火,奴婢循着声音跑过去?,看到王爷、王妃、二郎都?来了。后来王爷说摘星楼危险,奴婢就托人把糕点放在花房,跟着一起去?摘星楼,谁能想到……”
宝珠说到后面,眼睛垂下去?,声音也越来越低。明华裳叹了声,说:“节哀。发生这种?事,谁也意?想不到。现在只能赶快将杀害封老的凶手抓住,以慰封老在天?之?灵。”
宝珠垂着眼睛,说:“是啊,随珠不见踪影,凶手还逍遥在外,真是想想就难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奴婢也希望早点抓到凶手,让天?上的人安心。”
明华裳按住宝珠的手,说:“放心,我二……雍王殿下极擅长破案,在长安就有神?探之?名,解决了许多冤案旧案。现在官兵已经把封家围住,无论是谁偷了东西?、杀了人,都?跑不出这座宅子?。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很快找出真相?。”
宝珠抿唇,微微笑了笑,低声说:“殿下英明。”
明华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意?问:“宝珠,你跑上楼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宝珠叹气:“奴婢见老太爷一动不动,总觉得不对劲,所以不顾王爷禁令冲上楼。但三楼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很暗,奴婢见老太爷躺在躺椅上,赶快过去?叫老太爷,没?留意?其他东西?。奴婢叫了两?三声老太爷还是没?反应,奴心就凉了,这时候二郎上来了,紧接着,王爷和王妃就来了。”
“你到的时候,楼上有人吗?”
宝珠摇头:“没?看见。”
“封老身边有什么?”
“就是现场那?个样子?,奴婢急着叫老太爷,没?动周围的物件。”
明华裳在心里啧了声,真是见了鬼了,亥时三刻所有人亲眼看到封老太爷站起来喝了水,坐到躺椅上休息,期间?摘星楼一直处在严密的监视中,从窗户中能看到三楼没?有人出入,但子?时他们冲上楼,封老大爷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最讽刺的是,他依然维持着当初的姿势,仿佛在睡梦中被人杀了。
明华裳沉吟片刻,问:“从摘星楼出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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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在花房吗?”
宝珠点头:“是。虽说老太爷不让人跟着,但奴婢担心老太爷晚上要起夜,所以不敢走远,一直在楼下守着。”
“真是辛苦。”明华裳煞有其事说,“你一个姑娘家,和他们一群男人一起守夜,应当很累吧。”
“还好。”宝珠淡淡说,“奴婢已经习惯了。”
明华裳关切问:“听说封大郎想纳你为?妾,今夜却得和他们待在一起,你没?事吧?”
宝珠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谢王妃牵挂,奴婢没?事。大郎那?样说只是抬举我,他是主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怎么会执着于我?何况这么多人在,大郎要脸,不会对一个婢子?做什么的,只要奴婢避开,别惹主子?分心就行了。”
宝珠说得轻描淡写,短短一句话,藏了多少委曲求全。明华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刚才封大郎、封二郎差点吵起来,看样子?,不像是刚起的冲突,尤其大郎,情绪格外激动。今夜他们俩做过什么,是不是发生冲突了?”
宝珠皱眉想了会,为?难说:“奴婢没?见着。奴婢一直忙到亥时,后面才来花房。王爷、王妃走后,过了一盏茶二郎出去?巡逻了,没?过一会,大郎说要更衣,也出去?了。过了许久大郎才回来,当时他脸色不太好,奴婢以为?大郎心情不好,没?敢上前讨嫌,又过了会二郎巡逻回来了。那?时也快子?时了,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盯着摘星楼,奴婢见他们都?很辛苦,就去?厨房拿些热食回来,谁想刚走进花园就听到放烟花的声音,奴婢赶紧跑过来,后面的事王妃都?知道了。”
“封大郎中间?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脸色不好?”明华裳问,“为?何?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奴婢不知。”宝珠摇头,欲言又止道,“奴婢不好说主家的闲话,但大郎性子?急,脾气爆,平日里十天?有九天?都?拉着脸,就算没?人惹他,他也要找由头发作的。”
明华裳叹息道:“原来如此。今夜他在楼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二郎起冲突,还把拐杖、茶壶撞翻了,真是……急性子?呢。”
明华裳说得委婉,宝珠笑笑,露出一种?不便多说的微妙神?情。明华裳朝外看了眼,说:“殿下这么久了还不下来,我得去?看看。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你想来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凶手还没?抓到,你晚上小心,不要一个人行动。”
“谢王妃。”宝珠起身送明华裳出门,“王妃慢走。”
明华裳一边和宝珠寒暄一边往外走,她掀开门帘,看到外面站着许多侍卫,远比她带来的人手多。为?首的人看到明华裳出来,行礼道:“参见王妃。”
明华裳忙问:“你们怎么在这里?他呢?”
侍卫一板一眼道:“雍王殿下让属下来这里保护王妃。”
明华裳听了又急又气,道:“我带着人呢,哪用你们来保护?别说了,快带我去?见他。”
明华裳被侍卫簇拥着走了,宝珠站在门口目送,等看不见那?团影子?了,她才放下厚厚的棉帘,转身回房。
李华章还在三楼检查现场。明华裳提着灯上楼,看到他半跪在地上,仔细查看洒落的茶水。炭火已经熄了,楼上没?有任何取暖之?物,寒意?如附骨之?疽,封老太爷仰躺在躺椅上,紧闭双眼,肢体?却带着不自然的僵硬,仿佛随时都?能站起来,看着瘆人至极。
明华裳放下灯,提着衣摆走到李华章身边,嗔道:“这么冷的夜,怎么不让人搬个炭盆上来?”
李华章知道是她,头也不回说道:“我怕破坏现场,不让他们点。这点冷远不及长安,算不了什么。”
明华裳见识过李华章忍耐的能力,他在长安时冬天?就不点炭,美名其曰锻炼意?志力。明华裳知道凭他的性子?,无论多苦多难受都?会说没?事,她蹲在李华章身边,包住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取暖:“怎么就算不了什么,你要是冻坏了,还不得我心疼?”
“我没?事……”
“行了。”明华裳不想听,直接打断他的话,说,“我在这里陪你。我知道你怕破坏现场痕迹,我用自己的手给你取暖,总行了吧?”
李华章拿她没?办法,只能随她。李华章一一检查楼上的东西?,明华裳缓慢踱步,仔细打量案发现场。
封老太爷不愧是享受惯了的人,哪怕只是临时住一夜,三楼依然布置得十分精致。明华裳扫过四周的帷幔、古董,停在封老太爷尸体?旁。
三楼这么大,为?什么封老太爷要将躺椅放在这里呢?可?能是下人随意?放的,但这里透风又透光,以宝珠的细心程度,不会把寝具放在这里,那?就只能是封老太爷自己要求的。
明华裳试图以封老太爷的角度,思索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为?了就近看守随侯珠?有可?能,这里离藏宝的匣子?只有两?步之?遥,躺在躺椅上一转头就能看到铁匣。但封老太爷要是不放心随侯珠,完全可?以让人将躺椅紧贴着铁匣放置,中间?何必空这么大?
为?了夜里舒服?那?就更不合理了,这里空荡荡的一览无余,窗户里的风能直接吹到身上,实在和舒服没?有任何关系。明华裳思来想去?,这个位置唯一不可?替代的优势,大概就是从这里站起来,能清楚地被外面看到。
莫非,封老太爷是为?了方便示警?
明华裳暂时想不出结果,就跑过去?骚扰李华章:“怎么样,你看出什么了?”
李华章正在用银针检查茶几上的糕点水果。他直起身,看着指尖寒光凛凛的银针,说:“封老太爷嘴唇紫黑,手足指甲俱青黯,应当是中毒。但我检查了楼上所有食物,并没?有下毒,唯一漏过的……”
李华章和明华裳低头,不约而同看向木板上碎裂的茶壶。明华裳问:“没?法验了吗?”
李华章摇头:“里面本来就只剩半壶,被封锟打碎后,茶水顺着木板渗到下面去?了,很难验。”
明华裳没?有气馁,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干劲十足道:“封锟应当不至于这么蠢,亲手送加了毒的茶水上来,再?当众打碎。可?能是某种?能延时发作的毒,我们去?问话,一定能找出来的。”
李华章知道明华裳在安慰他,他将工具收好,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掌用力反握住她:“好。”
李华章接触到她的手指后才觉心惊,他习惯了寒冷,不觉得案发现场冷,但明华裳的手已是冰凉。要是只有他自己,李华章肯定死磕到底,验不出毒就不离开。但她也在这里,李华章最知道明华裳原本的生活多安逸,如今却要跟着他摸黑受冻,他怕把她冻出好歹来,没?再?强求结果,命人把守好现场后就赶紧回去?了。
如今夜已深,他们势必要在封府睡一晚上了,封家留给他们的小院竟还真派上了用场。回屋后,明华裳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准备入寝需要的东西?。但有李华章在,基本没?有明华裳动手的地方,李华章将衣服换好,洗了手,换了手炉、汤婆子?,甚至连被子?都?铺好暖好,明华裳只需要钻进去?就行了。
李华章的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明华裳在旁边光看着却插不进去?手,眼看他连明日她要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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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衣都?拿出来叠好,明华裳不好意?思道:“我来吧。”
“没?事,我顺手就做好了。”李华章一边替她整理衣服,一边说,“你出去?问什么了?”
兄长实在太能干,比她细心、比她讲究还比她动作快,明华裳尝试了半天?都?毫无用武之?地,索性躺平了,心安理得地接受现状:“我去?和宝珠聊了聊,她说,亥时后封铻、封锟都?出去?过,封锟先回来,封铻在快子?时才回来。他回来没?多久,烟花就响了。”
李华章点头:“看在现场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两?人必有龌龊。封锟今夜还故意?撞倒了茶,那?茶是他全程经手吧?”
“没?错。”明华裳说,“宝珠要回去?捉鹦鹉,他非要帮宝珠送茶。说起来,我刚下去?的时候,他和宝珠在争执,扬言要卖了宝珠。”
李华章轻轻嗤了声,未置一辞。他道:“看来,封锟藏着不少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华裳爬上床,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说,“还有封铻,都?得问问。今夜晚了,我一个女子?去?找他们,他们未必肯老实交代,等明天?,你陪我去?问话。”
李华章颔首,二话不说应下。他看了眼沙漏,折腾了这么久,都?快寅时了,李华章心疼明华裳,忙道:“这些事明天?再?想,快睡吧。”
“你也是。”明华裳可?太了解李华章了,不容拒绝拉住李华章,说,“你陪我一起睡,要不然我也不睡。”
李华章犹豫,他本来想等她睡着后,自己再?出去?检查的,但明华裳执拗地拉着他,颇有他不答应誓不罢休的架势。李华章只能脱了鞋,上床陪她,但他才一躺下,明华裳就像树袋熊一样抱在他身上,一点缝隙都?不留。
李华章无奈道:“睡好,还在别人家,要是被人看到不好。”
“我和我夫君睡觉,管别人怎么看。”明华裳将脸埋在李华章肩膀,瓮声说,“晚安,二兄,明天?见。”
明华裳睡眠本来就好,何况今日熬到这么晚,几乎才一说完,她就歪着头睡着了。李华章静静感受着她的呼吸,抬起另一只手,极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晚安,裳裳。”
第183章家贼
因?为在别人?家,明华裳睡得很浅,几?乎李华章一动,她就醒来了。李华章正轻轻下床,听到她?醒了,又放下帘子,低声问:“我吵醒你了?”
明华裳摇头,用力揉了下眼睛就要起身:“没有,是我睡不着。”
明华裳说着自然而然伸手,无需言语,李华章已熟稔地接住她?,手腕微微使力便将她抱起来:“你昨夜睡得晚,不再多睡一会?”
这根本不是明华裳正常起床的时间,她?脑子都是昏的,但惦记着命案,哪还敢睡?她?顺着李华章的力道靠在他肩上,眯眼靠了一会,还是决定起身:“不用了,一会还要问话,我和你一起出去。”
他们借住在封家,没带多少侍女,何况李华章不喜人?近身,所以他们夫妻两?人?在房里的时候,很少叫丫鬟进来。明华裳和李华章各自洗漱完,李华章没有叫丫鬟,而是亲自动手帮明华裳梳妆、绾发、戴首饰。
明华裳其实想自己来的,但李华章看着清清冷冷漫不经心,但完全不许她?接手,显然乐在其中。甚至见她?气色不好,李华章还用笔给她?涂了一个淡淡的口脂,这才?终于满意。
等两?人?都穿戴好,用完早膳,已经快半个时辰过去了。明华裳一看过去这么久,不由有些急,李华章拉住她?,不慌不忙给她?整理?衣领:“不急,我已经命人?围住了封府,无论是谁都出不去。你想问多久就问多久,慢慢来。”
明华裳一想也是,越着急要结果?,反而越容易出错。明华裳怀中捧着暖炉,任由李华章将她?的衣带翻整熨帖,商量道:“昨夜封老出事后,我见到了封锟和宝珠,唯独没见封铻。封铻掌权又受封老太爷偏爱,应当是最?不希望封老太爷出事的人?。毕竟封老太爷在时,他们夫妻就是当家人?,封老太爷一死,按礼法,偌大的家业该由长子继承,他们夫妻就得在封锟手下讨生活了。他不可能不着急,我们今日先去找封铻?”
李华章点头,牵起她?的手,毫无异议:“好。”
自从封老太爷深夜暴毙,封铻就一直在忙,虽然明华裳也不知道封老太爷的尸身还在官府手里,封家不能发丧,封铻到底在忙什么。得知雍王有话要问他,封铻忙里抽闲跑到正?堂,一进门就忙下拜:“草民来迟了,雍王、雍王妃恕罪!”
李华章虚虚拦住他,道:“封家遭此大变,必然有许多事要打点,我能理?解,封二郎无需在意。先坐,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封铻道着客气,谨慎坐在下首座位上。李华章扫过他的动作,说?:“仵作还在核查封老的死因?,现在还不能将尸体送回?,望封二郎理?解。”
入土为安是多少人?的执念,如今他们扣着封老太爷的尸体不还,明华裳本以为封家人?对此会颇有微词,没想到封铻点点头,意外得通情达理?:“这是自然。父亲枉死,我也想早日查明真相,为父亲伸冤。”
李华章道:“多谢理?解。有些话我们例行要问,还请封二郎配合。昨日亥时到子时,你做什么了?”
封二郎说?道:“父亲让我们下楼后,我就一直在花房里守着摘星楼,亥时王爷和王妃来了,亥时二刻大兄送茶水回?来,我和王爷在门口检查守卫,亥正?王爷和王妃回?房后,我怕出岔子,带着人?又去检查了一遍。亥时七刻我回?花房,宝珠说?要去厨房取糕点,正?好我有些饿了,就在花房等。等过了差不多一炷香,我突然听到有人?放烟火。我以为那个盗贼出现了,赶紧带着人?跑去花园,但什么都没看到。后来的事情,王爷王妃都知道了。”
“你是第几?个上楼的?”
“第二个。”封铻说?,“宝珠在我前面。当时宝珠说?父亲一动不动有些奇怪,我慌了神,不管不顾就跑上去了。等我上楼,看到宝珠一边用力推父亲一边喊老太爷,她?推了好几?下父亲都不动,我们都知道不对劲了。我被吓傻了,宝珠捂着脸哭,紧接着王爷、王妃就上来了。”
封铻说?着垂头丧气起来,十分懊恼:“都怪我,怪我没用,被人?钻了空子。”
明华裳和李华章对视一眼,李华章问:“那你觉得,杀害封老太爷的人?,会是谁?”
“定然是盗圣妙手空空。”封铻义愤填膺握拳,道,“他给父亲下帖,对随侯珠早就有觊觎之?心。定然是昨夜他潜入摘星楼窃宝,被父亲发现,他恼羞成怒之?下杀害了父亲。”
明华裳微微偏头,十分困惑:“可是,摘星楼三?楼的窗户是开着的,如果?有人?闯入,外面一定能看到。”
“之?前都能看到,但是快子时的时候,后面突然燃起烟花,我们的注意力被烟花吸引走,没人?盯着窗户。兴许就是这个时候,妙手空空进入三?楼,杀死了父亲,盗走了随珠。”
明华裳缓慢颔首:“倒也有可能。但是,封老身上并?无外伤,妙手空空是怎么杀害老太爷的?”
封铻迟疑了一下,说?:“他们是江湖人?士,定然有的是手段。待抓住妙手空空,就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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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华章脸色素白,眉眼清冷,正?经的样子越发像玉雕一样,高冷清艳不可方物。他正?容道:“昨夜一发现命案,我就让人?将封府和城门把守起来了,无人?能离开,如今妙手空空一定还在府内。封二郎,可否给我一份府内人?员名单,我要一一核对,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贼子找出来。”
封铻似乎有些迟疑,但对上李华章大义凛然、清正?威仪的目光,他腮帮紧了紧,最?终道:“好。雍王稍等,草民这就去清点人?数。有些人?是刚招募进来的,要重新造册,恐怕有些久。”
“无妨。”李华章很好说?话,大度道,“这种事急不得。你慢慢清点,我就在封府等你。”
封铻拱手,步履匆匆出去了。封铻整理?花名册还要一会,李华章和明华裳先去下一站,封锟院里问话。
封锟听丫鬟禀报雍王、雍王妃要来问话,早早就候在正?堂,他双眼放空,不断搓手,略有些坐不住。忽然他听到说?话声,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差点将桌上的茶盏打翻。
李华章帮明华裳掀帘子,明华裳刚进屋,看到封锟的动作吓了一跳,忙道:“封大郎小心。”
旁边的丫鬟手忙脚乱接住茶盏,封锟有些慌乱地笑?了笑?,道:“雍王、雍王妃光临寒舍,在下太过激动,让二位见笑?了。王爷、王妃快请坐。”
李华章淡淡谢过,牵着明华裳入座。封锟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招待贵客,一迭声让侍女端茶送水。李华章抬手,窄瘦修长的手像玉雕得一样,随意一个动作就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封大郎无需麻烦,我们今日来是为了公事,随便问几?句话,封大郎如实回?答就好。仵作已为封老验过尸,说?封老是中毒身亡,具体是什么毒还在查找。封大郎节哀,不知,你可曾在封家见过毒物?”
说?起这个,封锟毫不犹豫摇头,道:“府中庶务是二弟和二弟妹在管,家里具体经手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李华章点点头,又问:“听府中下人?说?,昨夜亥时之?前,他们往三?楼搬东西时还和封老说?过话,那时候他康泰无虞,亥时后所有人?才?下楼,我们在楼下亲眼看到了封老站起来喝水,随后躺在躺椅上休息,直到子时我们冲上三?楼,发现他已暴毙。亥时到子时之?间,封老开着窗户,楼下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他没有接触过其他人?,那他唯一接触的,应当就是楼上的食物和饮水了。封大郎,茶水是你送上去的,你还和他独处良久,不知你可注意过,楼上有什么异常?”
封锟眼珠飞快转动,紧绷着身体道:“我没注意到啊。父亲身边的东西都是丫头下人?准备的,他身边人?应当更清楚吧。”
明华裳见封锟避而不答,问:“那封大郎沏茶时,可曾遇到过可疑之?人?,或者,你可曾让茶水脱离视线?”
封锟脸色发白,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什么般说?:“我想起来了,我去茶房让人?沏茶,宝珠不放心,也跟来了。我站在外面和宝珠说?话,等茶沏好了,我怕父亲久等,也没来得及检查就提着走了。如果?茶房里有人?动手脚,我也看不出来。”
明华裳轻轻应了声,将茶房记下。她?意外道:“宝珠也去茶房了?她?没回?去抓鹦鹉?”
封锟耸耸肩,满不在乎道:“她?说?怕我不知道老爷子喜欢喝什么茶,非要跟过去交待茶房,然后才?回?去的。”
明华裳若有所思,李华章接过话,问:“除去封老遇害,府里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随侯珠不见了。对于失窃,封大郎可有头绪?”
提起随侯珠,封锟的脸色一下子鲜活起来,神态也比刚才?询问封老太爷之?死时激动多了。封锟清了清嗓子,说?:“在下才?疏学浅,对破案一窍不通,不知雍王有何高见?”
李华章说?道:“高见不敢当。妙手空空给封老留信,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昨夜子时封府里突然响起烟花,再回?去随侯珠就不见了。会不会是妙手空空偷走了宝物,为了灭口杀死了封老?”
李华章神情平静浅淡,语调从容不迫,哪怕他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都十分可信。封锟没想到雍王的“高见”是这样的,表情僵了僵,呵呵笑?道:“雍王思虑周全,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不过,在下倒觉得,摘星楼已围成铁桶,便是只鸟都飞不出去,外人?来了怎么能对摘星楼那么熟悉,完美避开所有巡逻,偷走东西后还能全身而退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说?不定,妙手空空就在封府内呢。”
李华章眸光认真望着封锟,缓缓点头:“言之?有理?。封大郎的意思是,妙手空空伪装成守卫,潜藏在巡逻队伍中?”
封锟呃了一声,支吾片刻,说?:“好些家丁是父亲收到妙手空空的信之?前就招进府里的,妙手空空就算是盗圣,也不能未卜先知吧。何况守卫大多要结伴巡逻,仅凭他一个人?,怎么甩开队伍,在众目睽睽下登上摘星楼?”
李华章挑眉,问道:“封大郎这话我没听懂。妙手空空既不是从外面闯进来的,也不是藏在守卫队伍中,那他还能如何得手?”
封锟飞快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含混道:“恐怕压根没什么盗圣,而是封府内有内鬼。”
李华章露出虚心求教的表情,认真问:“那封大郎觉得,内应是谁?”
封锟呵呵干笑?,说?:“我并?不管府里的事,怎么敢信口开河。外府事务及人?手巡逻都是二弟在管,雍王不妨去问问二弟。”
李华章和明华裳从封锟的院子中出来后,等走到无人?之?地,李华章问:“你从他们兄弟身上看出来什么了吗?”
明华裳正?在思索,听到李华章的话淡淡摇头,说?:“线索不够多,现在还不能画像。不过封锟此人?贪财自私,他为了摘清自己,什么责任都推给别人?,态度不免偏颇,但有些事应当是真的,要不然他不敢这样说?。”
李华章问:“那你接下来想去问谁?”
明华裳想了想,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有些时候换一个角度思考,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我们去会会封铻的妻子,封二太太吧。”
封二太太听到雍王和雍王妃来了的时候,堪称惊诧。外客没递拜帖就上门,可谓十分失礼,封二太太大可置之?不理?,但那可是雍王和雍王妃,封二太太只能忍着不悦,匆匆收拾了就来见客。
昨夜的事看来对封家打击甚大,才?一晚没见,封二太太脸色发黄,神情恍惚,妆容再不复往日精致,看得出来精神头很不好。她?强撑着笑?容,给来人?问好:“妾身参见雍王、雍王妃。”
明华裳上前扶住她?:“封二太太不必多礼,大清早来叨扰你,是我们唐突了。”
封二太太哪敢承认,嘴上连忙说?“哪里”。双方客套过后,宾主落座。刚才?面对封铻、封锟时,主要是李华章提问,现在到了封二太太这里,两?人?默契地将主导权交给明华裳。
明华裳抿了口茶,慢慢提起正?题:“都快过年了,封老却出了这种意外,是官府保护不力,被贼人?钻了空子,还请二太太节哀。”
封二太太勉强笑?了笑?,眼神盯着地面,连客套的话都说?不出来。明华裳看着她?,问:“仵作说?,封老很可能是中毒而死。二太太掌管中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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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你可知道,府里有谁有机会接触毒?”
“毒?”封二太太拧起眉,道,“府里采办有专人?负责,内宅等闲接触不到外面商贩,尤其家里有老人?有小孩,要入口的东西盘查特别严,根本不会有有毒的东西。妾身不知,兴许是外面的人?拿进来的吧。”
明华裳问:“会不会府里有人?懂药理?,私下配出毒呢?”
封二太太不屑地笑?了笑?,说?:“王妃有所不知,内宅都是女眷,指不定谁就怀有身孕,对这些东西特别忌讳。府里人?生病了从不用外面的药,而是由郎中开了药,从药房里抓,再由药房统一煎熬,送到各人?手中。药房里有多少药、每日抓出去多少都是有记录的,那些毒性大的药,便是有人?拿了对牌来领,药房也不会轻易给的。”
明华裳露出受教之?色:“原来如此。不知这段时间药房抓药、煎药的记录,可否给我们看看?”
封二太太有些犹豫,这可是封府隐私,怎么能随便给外人?看?李华章见状说?:“封二太太,我们是为了尽快破案,毕竟现在凶手还藏在封家,若不尽早将其捉拿归案,谁也不知道他下一个会害谁。二太太你说?是不是?”
封二太太一想也是,道:“王爷、王妃稍等,我这就让丫鬟拿账册来。”
封二太太起身,低声交待身边的丫鬟,丫鬟领命而去。明华裳怕封家暗地里销毁、调换账册,悄悄示意李华章。李华章和她?视线相对,两?人?无声僵持,最?终明华裳用力瞪了李华章一眼,李华章无奈落败,跟着站起身:“我也去看看。”
丫鬟看到雍王也要去药房,十分拘束,但李华章举止从容,悠然保持着距离,一派君子作风。丫鬟和封二太太都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李华章去了。
等账册期间,反正?也无聊,明华裳就有一搭没一搭和封二太太闲话,询问她?昨日的行动。
女眷的活动要比男子的简单很多,昨日封二太太本来都要歇了,突然听到封老太爷让她?去招待雍王、雍王妃,她?不敢大意,赶紧换了衣服去了。等安顿好明华裳、李华章后,封二太太回?房卸妆睡觉,没想到才?睡下没多久,被一阵爆竹声惊醒,没一会就听到下人?说?封老太爷死了。
封二太太被吓得一晚上没睡着,快黎明才?眯了会,但封老太爷突然撒手人?寰,府里许多事都乱了套,封二太太不敢多睡,早早起来安排人?手,一直忙到现在。
全程封二太太身边都有人?,丫鬟婆子都可以印证她?的行踪。明华裳乱七八糟扯了一会,不动声色打听:“唉,封老英明一世,竟走得这么仓促,实在令人?惋惜。我看昨日封老身上带着一个香包,问起来似有药味,二太太可知道,这个香包是哪里来的?”
封二太太不在意地哦了声,说?:“那是宝珠做的,说?是前朝秘方,能强身健体,静心养气,老太爷每日都带在身上。”
明华裳关切地问:“封老身体不舒服吗,怎么随身戴药方?”
“倒也没有。”涉及死去的公爹,封二太太的话非常谨慎,斟酌着说?道,“老太爷身子骨还算健朗,今年他不知为何格外注重养生。正?巧宝珠随人?牙子走南闯北,见识过几?个药方,宝珠便让药房每旬开一副强身健体的药,她?给老太爷做成药囊。已经有半年了,一直如此。”
“原来如此。”明华裳真心实意道,“宝珠真是能干,会管账,会下厨,会针灸,还会养鸟。难怪旁人?都说?离开了宝珠,封老太爷就像失去了臂膀,一日都周转不了呢。”
封二太太低头掀茶盏,说?:“下人?说?着玩笑?,略夸张了些,但道理?倒也不差。要不然,大嫂也不会转性成了贤良人?,一心一意要给大伯纳宝珠。这么得力的帮手,老太爷就该带她?到地下,可惜了,以后不知道要便宜谁呢。”
明华裳听出封二太太似乎话里有话,她?眼珠转了转,一派天真道:“我怎么觉得,大房好像不太喜欢宝珠?昨夜,我隐约听到大郎怒骂宝珠,还嚷嚷着要将宝珠发卖呢。这听着,似乎也不是喜欢。”
封二太太嗤了声,神色不屑。李华章不在,屋里没有男人?,封二太太便放开了手脚,大肆点评道:“王妃您还年轻,王爷也宠您,您后宅清净,不懂这些魍魉手段。老太爷在世时,大伯那么怕老太爷,都忍不住在老太爷眼皮子底下勾搭宝珠,如今老太爷不在了,老太爷到底留下多少私产,恐怕只有宝珠清楚了,男人?还能撂开了手?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还不知道是谁钓着谁呢。”
听封二太太的话音,似乎对宝珠颇有敌意。明华裳装作不解,替宝珠辩解道:“二太太你是说?,其实是宝珠勾引封大郎,故意钓着他?可是昨日守夜时,宝珠始终规规矩矩的,反倒是封大郎,总是为难她?。以宝珠的品貌,何愁找不到好人?家,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封二太太冷笑?了声,更不屑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要真是贞洁烈女,大伯怎么会对她?念念不忘?不受欺负,如何诉苦,男人?啊,就是吃楚楚可怜这一套。”
封二太太话中硝烟味极重,如果?只是八卦公公的丫鬟和大伯兄,何至于动这么大火气?明华裳想到封二郎对宝珠不同寻常的赞赏和怜惜,隐约明白了。
外面传来问好声,李华章带着药房册子回?来了。明华裳和封二太太不约而同打住,不再谈八卦,不咸不淡说?起其他事来。很快李华章进来,趁封二太太和李华章寒暄,明华裳飞快扫过近三?个月的取药记录。
除了一些常见的调养、治伤寒的药,确实没有毒性大的药流出,封老太爷院里每十天支取一批药材,留的名字是宝珠,和封二太太的话都对得上。封老太爷是毒死,女眷这边没人?能接触到毒,看起来,女眷们可以洗清嫌疑了。
明华裳大致翻了翻,合上册子,笑?道:“多谢二太太。封老是命案,这本册子要送去给仵作检查,不知方便吗?”
封二太太能说?什么,便是不方便也只能方便,她?笑?着道:“王妃这是什么话,您和雍王来是为了我们老太爷,能帮上忙是妾身的荣幸。您需要就直接拿走吧,药房那边不急着要,您用多久都行。”
明华裳也不客气,当真就收起来了。她?将东西收入袖中,仔细整理?衣摆,仿佛无意问:“二太太,你觉得,会是谁害死了封老太爷?”
封二太太抿唇,又抿唇,才?慢吞吞说?道:“妾身没经历过事,不敢妄言。不过,老太爷死的时候,随侯珠也不见了。随侯珠价值不菲,哪怕老太爷买的时候压了低价,依然抵得上封家半数家财。说?不定有人?为了侵吞家产,才?一不做二不休,谋害了老爷子。”
明华裳和李华章从封二太太的院子里出来后,明华裳十分好笑?,对李华章道:“巧不巧,三?个人?给出了三?个答案。封铻觉得是盗圣兴风作浪,封锟暗示是封铻监守自盗,封铻的太太却觉得是封锟为了财产杀父。他们这对兄弟可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华章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他看了眼时间,说?:“快午时了,你饿了一上午,我们先去用饭?”
明华裳摇头:“不,把剩下的人?一口气问完了,我们回?去吃吧。”
李华章破天荒没有反驳,他从随身囊带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拈出一块糕点,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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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明华裳嘴里:“好。你先垫一垫,我们问完就回?家。”
明华裳看到李华章随身取出了糕点,非常意外:“哎,你什么时候放的?你怎么随身带点心?”
“早就带着了,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李华章语气淡淡的,喂她?吃完,又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手帕,仔细擦拭她?唇边的碎渣,“慢点吃,小心噎着。”
明华裳嘴里塞满了点心,鼓鼓囊囊的都说?不出话来。以李华章的性格,他随身带武器、纸笔甚至书本都很合理?,但他居然贴身带糕点,明华裳以为,这种事只有她?会做。
明华裳费力咽下口中的梅花糕,唏嘘地想,如果?放在三?年前,打死她?她?都不会相信清冷高贵的兄长会随身藏吃的,但这一幕真的发生在她?眼前了。婚姻,果?然会完全改变一个男人?。
第184章扑朔
明华裳被兄长投喂后,该干的活还得干。这里离茶房近,明华裳一边消食,一边和李华章牵着手,溜达去茶房问话。
李华章不让封家的人跟着,没人知道他们打算去哪,所以茶房的人一抬头看到大名鼎鼎的雍王和雍王妃来了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李华章很和气地让他坐下,问:“你就是?管茶的人?已经在茶房待了多久了?”
茶房管事受宠若惊,说?:“回?殿下的话,正是?小?人。算上当徒弟的时候,小的已在茶房待了十来年了。”
李华章问:“昨夜是你在茶房当值吗?”
茶房管事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人物,这位王爷不止身份尊贵,风度翩翩,说?话还温和清雅,管事非常激动,舌头几乎都?捋不直了:“正是?小?人。”
“昨夜当值时,你都?见过谁?”
管事不假思索,说?:“大郎来过。”
李华章面上春风化雨,眸子?深处却凝着冰,不动声色打量管事:“是?吗?每次来茶房取茶的人应当不少,你不用想就记起来了?”
管事说?道:“晚上用茶的人少,很好记,以前只有老太爷睡前要茶,昨日是?大郎来取的,所以小?人就记住了。”
明华裳插话问:“封老太爷一直有睡前喝茶的习惯?”
“有。”茶房管事说?道,“老太爷最爱喝银生茶,以前都?是?宝珠姑娘来取,哦对,昨日宝珠姑娘也来了,和大郎一起来的。”
李华章问:“何时?”
管事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是?快亥时一刻的时候吧,小?的没看时间,记不清了。”
李华章若有所思,明华裳接过来问:“宝珠和大郎来了之后做什么了?”
“宝珠姑娘说?怕大郎不知道老太爷喜欢喝什么,特?意过来交待,让我?按往常习惯煮两钱银生茶,然?后就走了。大郎不耐烦房里闷,去外面透气,等茶煮好后大郎还没回?来。小?人怕再煮茶就老了,就出去寻大郎。大郎站在墙角,低着头不知道看什么,把小?人吓了一跳。幸而大郎没追究小?人冲撞,提了茶就走了。”
明华裳哦了声,好奇追问:“他在看什么?”
“天黑,小?的实在没看见。”管事挠挠头,不确定道,“不过,大郎拿手托着,估计是?什么吃的吧。”
从茶房出来后,李华章和明华裳又去封老太爷院里。刚进去的时候,明华裳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一院子?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明华裳差点以为这是?一位妙龄娘子?的闺房。这些丫鬟突然?失去了主?人,正茫然?无措,猛地看到李华章和明华裳,宛如惊弓之鸟,呼啦跪下一大片。
明华裳忙说?:“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不是?来问罪的,只是?顺路走到这里,进来问问话。你们领头之人是?谁?”
已经有小?丫鬟进去叫宝珠了,宝珠掀帘子?出来,匆忙上前福身:“不知雍王、雍王妃大驾,有失远迎,奴婢该死。”
“我?们随便?走走,不必紧张。”明华裳扶着宝珠起来,问,“昨日那只鹦鹉呢,找到了吗?”
雍王妃十分自来熟,宝珠怕怠慢了雍王,小?心翼翼看向李华章。只见雍王清贵平静,脸上没有凶恶之色,但也不像是?想和她们说?话的样子?。宝珠便?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回?明华裳的话:“谢王妃挂念,已经找到了。琥珀,将鹦鹉带过来。”
“不用麻烦。”明华裳毫无拘谨,兴致勃勃往里面走去,“我?过去看就行。”
宝珠没料到雍王妃是?如此的……热络,怔了一下才跟上去。李华章缀在最后,虽然?他长相俊美,气质也平和,但小?丫鬟们莫名绕开?了他,只敢远观,没人敢靠近。
封老太爷的住所非常宽敞,七间正房高大又亮堂,鸟笼挂在最东边的窗户前。明华裳拿了羽毛,轻轻探入笼子?逗鸟。鹦鹉并不怕生,它歪头看了看,突然?飞过来扒在笼子?上,高声叫道:“万福,万福。”
屋里人都?笑了,一个丫鬟壮着胆子?凑趣道:“王妃福气深厚,它这是?和您道喜呢。”
明华裳笑着赞道:“是?你们养得好。这只鹦鹉是?怎么教出来的,说?话这么清楚,发音和人没什么区别了。”
丫鬟们见明华裳没架子?,逐渐放开?了,七嘴八舌道:“是?宝珠姐姐教的,连老太爷也说?宝珠姐姐训得好呢。”
宝珠在众人的称赞中微微欠身,道:“不敢当,是?老太爷和雍王妃福泽深厚,动物沾染了福气,一教就能?开?窍。”
明华裳放下羽毛,笑道:“宝珠真会说?话,那我?就厚颜一回?,希望能?借你吉言。”
明华裳上次查盗圣的信时来过封老太爷的屋子?,但只是?匆匆一瞥,显然?不如现在看得仔细。她在各间屋子?转了圈,停在一个地方,动了动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药味?”
宝珠回?头,了然?地拉开?橱柜,取出几个香囊来:“这是?老太爷换下来的香囊,奴婢觉得扔了可惜,就放在柜子?里熏衣服。王妃闻到的,是?不是?这个味?”
明华裳忙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味道。这是?什么方子?,为什么用来熏衣服?”
“这是?奴还未进府时,在乡野听过的偏方,据说?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宝珠笑道,“乡下人见识短浅,不是?什么高明的药方,让王妃见笑了。”
明华裳却好奇地接过香囊,道:“未必,不是?只有名医开?出来的才叫好方子?,能?切切实实治病才是?最重要的。民间的偏方是?许多人口口相传留下来的,说?不定比宫廷御医开?的更好。宝珠,这个方子?能?不能?给我?一份,我?父亲年?纪大了,近些年?身体不太好,我?想寄回?长安给他试试。”
宝珠一听,忙道:“王妃抬爱,能?被您看上,是?这个方子?的福气。王妃稍等,奴婢去找纸笔来。”
另一个管事媳妇看到说?:“王妃拿到了方子?也没法直接用,反正药房里有现成的药,索性给王妃配几副齐全的,省得您去外面找药铺,药性不一定好呢。”
明华裳不好意思说?:“这是?不是?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管事媳妇有心献殷勤,伸手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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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的方子?,“宝珠,你在这里陪着王妃,我?去药房取药。”
宝珠犹豫了一下,侧身躲过管事媳妇的手,将纸捏在自己手里,说?:“你们不知道药材要用几年?份、炮制到几分熟的,我?领惯了,还是?我?去吧。王爷王妃恕罪,奴婢失陪。”
李华章默默看向明华裳,明华裳正天真无辜地笑着,体贴道:“没事,我?们在这里等你,你路上慢点,不用急。”
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才是?“索贿”的元凶。
宝珠走后,明华裳理所应当把旧香囊放到自己衣袖里,自然?得像那是?她的东西?一样。明华裳在屋里好奇地查看,丫鬟们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给她介绍,没人记得屋里还有一位年?轻貌美、位高权重的本?州长官。李华章静静跟在后面,看着明华裳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心想妻子?太擅长讨人喜欢,也未必是?件好事。
李华章在心里悠悠叹气。
明华裳和小?美女们打情骂俏,啊不是?,打探情报的时候,无意套出许多信息。丫鬟们是?昨天临时接到通知,说?封老太爷要宿在摘星楼,不回?来睡了,宝珠怕老太爷晚上有事,也不回?来了,要留在花房听候吩咐。
丫鬟们忙着收拾封老太爷的贴身物件,一直忙到戌时三点才将将松了口气。虽然?封老太爷和宝珠姐不在,但院里规矩也不能?松懈,丫鬟去各处检查时,发现鹦鹉的笼子?门不知什么时候松了,那只鸟趁她们都?忙,悄悄飞出去了。
这可是?老太爷的爱宠,丫鬟们连忙打灯笼寻找,幸而鹦鹉飞得不远,就落在不远处的树上。她们尝试了许久,都?没法将鹦鹉引下来,她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派人去花房传话,让宝珠赶紧回?来。
宝珠亥时二刻才回?来,她说?她是?从茶房回?来的,一会还要回?去伺候封老太爷,所以捉回?鹦鹉后,她就又急急忙忙走了。丫鬟们关上院门,陆陆续续歇了,没想到子?时被炮声惊醒,外面人跑来跑去,说?老太爷出事了。
这些丫鬟昨夜没去摘星楼,这就是?她们知道的所有事情了。明华裳混在美女堆里说?了会话,没一会宝珠带着两个药包回?来了,明华裳笑吟吟向宝珠道谢,便?带着东西?走了。
走出封老太爷的主?院后,明华裳嗓子?都?有些干了。李华章低头,在她身上嗅了嗅,站直身体,轻轻哼了声:“一股香粉味。”
作为一个合格的李华章情绪监测器,明华裳马上意识到他不高兴了。明华裳故意用力抱住李华章,李华章伸手略微推了推,推不动就没再用力了。明华裳在他身上一通乱蹭,得意洋洋地仰起头:“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是?香粉味了。”
李华章唇角微弯,明明知道她的把戏,却还是?很没出息地被哄好了。
两人腻歪间,总管房到了,但管家去找守卫领头了,现在不在总管房内。小?厮见状连忙要去叫管家回?来,李华章拦住,道:“不用,正好我?们也有事要询问守卫,我?们自己去吧。”
李华章不让人报信,带着明华裳往后面值房去了。总管房的人没想到堂堂雍王竟这么不挑,那可是?住粗人的地方,一群男人住大通铺,不知道得有多邋遢,他竟然?带着王妃毫不避讳地去那种地方,闲适地仿佛要去赏花一般。
总管房的小?厮面如土色,十分为难,但李华章看着文文雅雅,眼睛却忒毒辣,他们没法走开?去通知管家,只能?在进院门的时候大嗓门喊道:“管家,雍王殿下和雍王妃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李华章没有阻止小?厮的动作,静静打量环境。封家是?商州的大族,宅子?占地非常广阔,封家主?子?起居都?在二门内,但事实上,二门外还环绕着庞大的外院,如总管房、账房、银库、下人房等,保障着内宅运转,这才有封府女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精致生活。
他们来的这个地方就是?下人房,不同于内宅的精致奢华,这是?两排长长的平房,低矮紧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原本?这是?给封家的男仆住的,丫鬟们都?随主?子?住在二门内,但封老太爷为了守宝,招募了许多青壮男子?入府,这一溜房也被清出来,专门辟给临时护卫住。
围墙简单围出一个大院子?,正值冬日,院里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鲜亮色彩,墙角乱七八糟堆了稻草和杂物。正面是?三间隔断的正房,中间的那间门窗紧闭,李华章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听总管房的意思,这伙侍卫一起住在这里,李华章本?以为会出来许多人,没想到房门推开?,只有管家诚惶诚恐地跑出来了:“参见雍王、雍王妃。有失远迎,在下该死,不知是?什么风,把两位贵人吹到这里来了?”
李华章越过管家,穿过光线昏暝的房间,看到一个壮汉翘着脚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迎接的意思。李华章认出来,这就是?昨夜在摘星楼守门的头儿?,似乎叫董海。
董海察觉到视线,凶恶地朝李华章的方向扫过来。李华章平静地收回?视线,微微颔首和管家寒暄:“随便?来问些事,管家不必在意。你们刚才在谈事吗,怎么关着门窗?”
管家笑容僵了下,忙道:“哪里,在下怕冷,随手关了门。没什么事,只是?来找董头儿?聊聊天。”
李华章淡淡说?道:“我?没打扰你们就好。正好我?也有些话想问董侍卫,我?们进去一起说??”
管家愣住,看向明华裳,明华裳见状侧身,躲在李华章身后。李华章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对管家说?:“现在盗贼还没抓到,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所以带着她一起来了。”
管家哦了声,干笑道:“王爷思虑周全,现在确实不安全,王妃不嫌弃和外男同居一室就好,快请进。”
明华裳亦步亦趋跟在李华章身后,完美诠释了一个不好意思但又不敢离开?的受宠王妃。进屋后,管家忙请李华章坐主?位,李华章没动,先扶着明华裳坐下,管家看到,呵呵干笑:“雍王对王妃真是?无微不至,二位不愧是?少年?夫妻,感情真好。”
明华裳心想何止是?少年?夫妻,李华章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懂得让着她了。明华裳坐下时,余光飞快扫过两边,注意到董海从鼻子?里嗤了声,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他们两人,绝对称不上友善。
又来了,明华裳记得他们俩昨日去摘星楼检查时,董海也露出过这种目光,而且是?在封老太爷介绍他们的身份之后。为什么?看他身上草莽气极重,莫非,他和朝廷有什么恩怨吗?
明华裳心思百转,面上丝毫不显,乖巧地倚在李华章身边。等众人都?坐好后,李华章发话,问昨日都?有谁进出过摘星楼,在什么时辰。
李华章问得十分详细,最开?始董海还不耐烦地回?一两句,后面他被问烦了,骂骂咧咧道:“你们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管家飞快瞄了眼李华章,沉下声音呵斥:“放肆,怎么和雍王殿下说?话呢?”
董海嗤气,大大翻了个白眼,显然?并不把李华章的身份放在眼里。管家汗流浃背,对着李华章不断请罪:“雍王息怒,此乃草莽粗人,不通礼数,还望雍王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李华章注视着董海,哪怕被人顶撞也不急不躁,十足得好涵养。他对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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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微微抬手,声线和刚才一样从容不迫:“无妨。听董侍卫口音似乎不是?商州人士,请问封老太爷是?怎么招募到他的,他来封家多久了?”
管家一怔,似乎怕董海出言不逊,抢在对方前面回?道:“回?雍王,他是?走镖的,老太爷收到盗圣的预告信后,担心随侯珠出岔子?,就去镖局借人。正好他闲着,镖局就将他们介绍给老太爷了。”
李华章淡淡点头:“原来如此。董侍卫各地护镖,定然?见多识广。我?想请教董侍卫,以你的经验,你觉得是?谁杀死了老太爷,偷走了随侯珠?”
李华章目光坦荡,不卑不亢,董海刚才下了他的脸面,转眼他就能?对董海说?出“请教”二字,不见丝毫窘迫愤怒。董海心道不愧是?能?将自己祖母推翻的狠茬,确实是?个人物。董海嗤了声,混不吝道:“不知道,反正昨天我?一直守在门口,没看到人靠近,谁知道那些老爷少爷搞什么把戏。”
没得到答案李华章也不气馁,他视线转向管家,管家脊背不由绷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李华章声调依然?是?那样清冷沉着,问:“管家,今日我?让你们搜府,烟花是?从哪儿?来的,你们找出来了吗?”
管家像被夫子?叫起来回?答问题,汗颜摇头:“没有。”
“那随侯珠呢,找到了吗?”
管家摇头,头垂的更低了。李华章叹气:“那你们可要加快速度了。城门不能?关太久,最多两日,必须得开?城门了。到那时再想抓妙手空空,就难了。”
第185章迷离
李华章和明华裳从守卫处出来,天色昏暝,云层一叠叠压下来,似乎又要下雪了。李华章命人将封老?太爷尸体和重要证物运去刺史府,派官兵把?守命案现场,等这一切做完后?,封铻还是没把?封家人员名单送过来。
李华章和?明华裳只能亲自去内院走了趟,他们今天第一站就去找封铻,过了大半天,他的名单才姗姗来迟。
封家人再三挽留,李华章面上温和?,但拒绝得十分坚决。等终于登上回府的马车,明华裳长松一口?气,这时候才感觉到天崩地裂一样的累。
李华章今日?没骑马,在车上陪她。他看到明华裳一上车就不说话了,知道她累坏了,他揽着她靠在自?己腿上,慢慢给她揉太阳穴:“累了就休息一会?,到府了我叫你。”
昨夜他们只睡了两个时辰,今天又不断找人问话,明华裳只觉得太阳穴一刺一刺地痛。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对李华章说:“你也歇一会?,不用照顾我。”
李华章低低嗯了声?,但手上动作没停。温热修长的手指按压在太阳穴,极大舒缓了颅内锥子钻一样的痛。明华裳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眯过去了。
明华裳再恢复意识,她被人抱着走在甬道上,身上裹着一件宽大温柔的披风,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脸。周围是她看了半年的熟悉建筑,园圃里那些花草还是她种的。
明华裳艰难地从披风里伸出双手,抱住面前人的脖颈:“不是让你把?我叫醒吗?”
“就一段路,不妨事。”李华章低眸,问,“是不是风把?你吹醒了?”
明华裳摇头,这件披风应该是李华章让人回府衙里拿的,布料蓬松干燥,浸染着清远辽阔的雪松香味,和?他身上一个味道。明华裳埋首在熟悉的味道中,冷不丁说:“我是不是变重了?”
李华章怔了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嗯?”
明华裳想到自?己婚后?愈发不加节制的饮食,内心充满了焦虑:“冬天了,这段时间我吃得有点多,我是不是变胖了?”
李华章失笑,双手抱紧了她,轻而易举跨过门槛:“没有。”
李华章将明华裳抱到屋里,丫鬟们接到消息,已经准备好了,有条不紊倒热水、端糕点、拿衣服。明华裳脱下旧衣,从里到外?都换上刚熏完香的家常衣服,坐在榻上喝了碗热姜茶,终于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李华章也换了身花青色圆领袍,因为在家里,他没有束腰带,柔软的布料顺着他的身形线条滑下来,若隐若现勾勒出他修长坚韧的腰身,行?动间似风吹杨柳,雪照青松,说不出得赏心悦目。李华章坐下,伸手探了探明华裳的脸颊,这才放心道:“现在就好些了。刚才你身上特别冷,我都担心你生病了。”
明华裳一碗热茶进肚,又吃了几块进宝做的糕点,整个人满血复活:“我没事,我身体好得像头牛,怎么可能生病!”
哪有她这么说自?己的,李华章无奈,他见她一块接一块往嘴里塞点心,道:“少吃点,一会?还要用饭呢。”
“没事。”明华裳大咧咧摆手,“我是那种吃两块点心就吃不下饭的人吗?放心,完全不影响的。”
李华章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吩咐丫鬟们摆饭。封家为他们准备的宴席不可谓不精美,但终究是自?家的饭吃着舒服,等用过热腾腾的饭菜后?,明华裳恢复了能量,脑子也能重新工作了。
明华裳从旧衣服里取出香囊,说:“这是封老?太爷以前用过的药囊,从封家抓好的药你带着吗?”
“带着。”
“好。”明华裳说,“这个旧香囊,宝珠新抓的药,还有那张方子,一起拿去让郎中验一验,看看三个是否一样,里面有没有毒。”
宝珠给他们抓的药多半是没问题的,关键在于封老?太爷接触到的药囊。封老?太爷死时佩戴的香囊作为证物带回来了,李华章刚回来就让人去验了,他将旧香囊接过,对侍从说:“送去给仵作,让他着重验这个香囊和?封荣身上的香囊。”
侍从领命退下,丫鬟们不知不觉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们夫妻能更自?在地说话。明华裳问:“尸体上有什么新发现吗?”
“暂时没有。仵作没找到伤口?,和?我们昨天的判断一样,应当是中毒。但具体是什么毒,就不好说了。”
明华裳一边思索,一边说:“封老?太爷身上无外?伤,死前一直处在众人视线中,要么是提前有人给他下毒,延迟到子时发作,要么是快子时放烟花的时候,趁大部分?守卫离开,有人进去杀了封老?太爷。如?果是前者?,接触过封老?太爷饮食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尤其?是给封老?太爷送茶、死前和?封老?太爷独处,事发后?还‘不小心’打碎茶壶的封锟嫌疑最大;如?果是后?者?,那么把?守摘星楼的侍卫很?可疑,而守卫一直由封铻全权掌管,今天他还拖延交名单的时间,恐怕他亦和?封老?太爷的死脱不了干系。”
李华章提醒:“我们子时发现封老?太爷死亡,未必意味着他是子时毒发。亥时三刻他站起来喝茶,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活动,之后?直到子时,他一直躺在躺椅上不动,很?可能这段时间毒就发作了。”
“倒也有可能。”明华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他毒发的时候那么安详吗?靠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宛如?睡着?”
李华章叹息,道:“所以当务之急是寻找他的死因。他到底死于什么毒,至关重要。”
明华裳不擅长验尸,尤其?不擅长毒理。她做回自?己最擅长的事情,回想着摘星楼三楼布局,从案发现场逆推凶手画像:“这次的凶手和?前几次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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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太日?常了,几乎看不出杀人的痕迹。”
李华章问:“是不是因为凶手缜密谨慎,所以看不出痕迹?”
“不。”明华裳摇头,“天香楼玉琼够谨慎吧,还有在官府眼皮子底下预告杀人的廖钰山,他不可谓不缜密吧?但是他们的作案现场清理了身份特征、时间线索,却留下大量杀人痕迹。这么比方吧,进入天香楼和?爆炸现场,一靠近就能感觉到这里死过人,但是封老?太爷这一案却不是。摘星楼三楼太日?常了,进去后?只会?觉得有人在这里住过,很?难看出来这是凶杀案发地。要么凶手足够小心,要么他足够了解封老?太爷。”
“这么说,应当是内贼无疑了。”李华章说道,“和?我的感觉一样,根本不存在妙手空空,或者?说,妙手空空就是封家内部人。所谓盗圣下帖三日?后?取宝,一直都是他们自?己人搞鬼。”
明华裳也是这样想的,从三日?前盗圣要来封家偷东西?的消息快速传开的时候,她就有些怀疑了。茶馆说书人绘声?绘色讲盗圣如?何神通广大,如?何绕过重重守卫进入封老?太爷床前留信,可是知道那封信细节的只有官府、封家人和?妙手空空。李华章和?明华裳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妙手空空随侯珠还没到手,也没必要亲自?下场抖露细节,那就只能是封家人说出去的。
“为什么呢?”明华裳无法理解,“他们有随侯珠,悄悄藏在自?己家里,闷声?发大财不好吗?为什么要捏造一个盗圣,宣传的人尽皆知?”
“无外?乎为名为财。”李华章道,“封家有财,却没权,他们想借随侯珠抬高自?家的名望,之后?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盗圣偷走随侯珠,便能名利双收,既得面子又保里子。没想到他们算计的好,实际执行?时却玩脱了,真?有人动了夺宝的心思,将计就计杀掉封老?太爷,拿走随侯珠,黑锅让根本就不存在的盗圣背。”
明华裳挑眉:“你怀疑封锟?”
“不,是封铻。”李华章说,“封锟想要夺家产,确实有动机,但他是长子,只要封老?太爷死了,封家财产自?然而然就是他的,他虽有动机,但并没有那么急迫。如?果凶手真?是他,他亲手将毒茶水送上去,未免太蠢。反而是封铻,封老?太爷在世时他能掌权,但一旦封老?太爷死了,他就是在替别人做嫁衣裳,他想趁着管家尽量多捞,所以他也有偷随侯珠的动机。”
有道理,但还是不足以说服明华裳:“封铻这么做确实有利,但坏处更大。封老?太爷那么偏爱他,他完全可以一边管家一边偷偷转移家产,杀了老?太爷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就得问他自?己了。”李华章说,“他负责看守摘星楼,有没有人进去他最清楚,但他还是一口?咬定?是妙手空空偷了东西?杀了人,要是他心里没鬼,他为什么要撒谎呢?我让他整理封家外?院的人,刚刚我看了名单,名单上的人数要远远比实际人数少。他整理了一天,就做成这样?”
“是吗?”明华裳接过名单,一页页翻过,“你怎么知道人少了?”
“昨夜巡逻时,我预估过。”李华章说,“商州内突然涌入大量江湖人士、青壮男子,手里还都配有武器,我当然要仔细盘查。封家借着守宝的名义招人,我原本就怀疑他们另有所图,今日?封铻隐瞒人数,算是坐实了他们居心不良。”
确实,无论封老?太爷是怎么死的,封铻三番两次撒谎,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反应。明华裳问:“既然你怀疑他,那你还让他留在封家?”
“封家里有那么多来路不明的人,不宜打草惊蛇。”李华章说,“何况,现在一切只是我怀疑,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封铻做了什么。不如?先留着他,看明白他想做什么之后?,再行?动也不迟。”
“好。”明华裳点头,“明日?,我们再去封家看看。我倒要看看,封铻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十二月初五清晨,城门终于重新开放,但出入都要检查身份,盘查十分?严格。百姓在城门口?排队时,都在谈论封家的命案。
现在封家是商州最热的话题。先前盗圣给封家下帖子,指名道姓要在十二月四日?子时偷窃随侯珠,就已经让封家大大出了一把?风头。封家这段时间招兵买马,风声?鹤唳,将众人的胃口?拉到最高,结果您猜怎么着,随侯珠被藏在高楼上,围得水泄不通,却还是被盗圣偷走了,封老?太爷守在珠宝边,众目睽睽之下离奇死亡,死因至今不知。
整个事件集齐珠宝、盗圣、死亡,诡异又奇幻,瞬间引爆了百姓的八卦热情。茶馆、酒楼处处都是争论此事的人,有人说是那位神通广大的盗圣于万众瞩目下偷走随侯珠,杀人夺宝;也有人说是封家两个儿子争家产,斗得死去活来;也有人说是鬼怪作案,随侯珠曾经辗转于各国宫廷,某位亡国公主的魂魄就附在随侯珠上,会?吸人精气,以泄自?己灭国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