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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有倒是有猎的山鸡,只是你要鸡干嘛?”

祝澈愣了下,寻常农户弄鸡吃,一般不是有好事庆祝,就是生病需要补一补,问荇日子紧巴巴,怎么突然想买鸡回去。

问荇眼珠微微动了下,语气低下来:“我夫郎昨夜和我托梦了,他说他那边饭不好,现在特别很想吃鸡。”

“你也知道,他是富贵人家出来少爷,比较讲究。”

“托梦,真的假的?”

祝澈一脸不可置信,可看问荇笃定眼神,又想到问荇身上奇葩事情,也是不得不信。

“…行吧,我那山鸡也不肥,也不正经卖了,你看着随便给点就行。”

只是柳少爷在黄泉下面,居然还馋鸡肉这口,他当猎户这么久,咋不知道鸡肉这么好吃?

“欸,价格就照常算,但是我得在你这借个人。”问荇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我夫郎吃惯了有个菜谱,昨天晚上和我闹呢,就要吃那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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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厨艺又不好,怕做出来菜味道不对,想问问你家有没有人厨艺好,给我帮个忙?”

“啊?他,他咋还闹啊…”

祝澈呆滞地抠了抠脸。

现在这富家哥儿,怪吓人的嘞。

“那可不,和我哭着闹呢,要是我不依,后面都要睡不好觉,所以我才要找靠谱的厨子。”

问荇破罐子破摔,在心里和柳连鹊郑重道了歉。

形势所迫,形势所迫。

作者有话要说:

鹊鹊:你在外面怎么说我的?

小问:(对手指)

第46章研究菜谱

除去问荇这独居人,村里人基本上每家都有那么一两个会做饭的,问荇猜祝澈和祝母之中至少有个能做饭,也省得他万一毛手毛脚,损耗太多食材。

祝澈倒吸了一口气,柳少爷居然是这种人?

“这好说,我家有人厨艺特别好,你要做什么,用我家灶就行了。”祝澈冷静下来,拍着胸脯热情地留下了问荇。

“就是我家肉有,但菜比较少。”

“没事。”问荇微微侧身,露出边上小麻袋,“材料我全带了。”

葱姜蒜油盐,还装着刚从路边拔的嫩茅草,这压根就是蓄谋已久!

祝澈面上肌肉抽了抽。

“那就没问题了,你先坐会,我去叫我们家做饭的起床,他又睡懒觉了。”

等等,叫做饭的起床?

问荇隐约感觉不妙,这个点村里已经升起炊烟,祝澈家做饭的到底是谁,这个点还在赖床。

不过想想祝母身体不好,多休息也是应该…

“小问哥哥!”

问荇一口水呛了出来。

他看着小哥儿兴冲冲跑到他跟前,满脸兴奋:“你要做啥菜啊,我来做我来做!”

问荇回过神,战术性抿了口水。

该说不说,柳连鹊这招用来缓解心情还真好用。

祝家做菜的怎么是祝清啊!

看着还没他胸口高的孩子,问荇难免有些顾虑。

“小问哥哥,我真的会做菜,我哥很忙,我娘之前需要休息,我从六岁就开始做菜了。”

祝清看他这模样,有些失落:“我今天只是不小心睡过头了,你要信我啊…”

“问荇,你可别小瞧我弟弟。”祝澈上来帮腔,“我做菜就是不咋滴,我娘现在身体好了,但手也生,就这小子学正经东西学不进去,做饭倒是很麻利。”

被夸了,祝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小问哥哥,让我试试吧。”

眼下也没好办法,问荇知道自己做饭甚至可能不如祝澈,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祝清还真有点东西在身上。

他把菜谱复述给祝清,本来还担心祝清听不懂,谁知道小哥儿不光记住了,还指出来两处顺序错误。

“其他好像没啥问题了,但茅草去腥是什么东西啊?”祝清满脸困惑,“我从来没听说过呢。”

“我夫郎就是这么说的,也没说用量什么,就一步步来吧。”问荇提起刀,将鸡拆得七零八碎。

“咱们把这方子挨个试过去,每次用得少些,然后尝尝味,看着对不对。”

“需要试这么多吗?”祝澈在旁边忍不住插嘴。

“没办法,菜谱不清楚,只能边试边找配比。”

今天试菜谱的配比,才是问荇的重点。

“菜谱不清楚就难办了,你夫郎就该把菜谱讲明白些啊。”

“哥哥,可是柳大人能托梦,听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啊。”祝清一脸认真,他年纪小,是真对柳连鹊会托梦过来这事深信不疑。

“是,他已经很不容易了。”问荇笑笑。

“我们开始吧。”

水沸腾开来,不同比例的酱汁调好放在边上,哪怕是极其节俭地用油,家里依旧弥漫着鸡肉和油花的香味,引得后院祝澈的狗不住探头吐着舌头。

“完成啦!”

祝清麻利地将第一小份鸡肉盛出来,问荇在边上默默记住他炒菜的动作。

“你也尝尝。”

他分了一份给祝澈,还留了给祝清和祝母的份。

祝澈浅浅尝了口:“还不错,就是这小子平时手艺。”

问荇也尝了口,鸡肉很入味,但只能算一般好吃,而且因为盐多,还有些过咸,吃两口就想喝水。

“试下一个,不是这方子。”

厨子老胡要的效果,肯定不会这么平平无奇。

祝清点点头,继续埋在灶台间忙活。

第二份。

酱有些过多,依旧没什么特别的风味,因为放的鸡肉量太少,导致有点焦糊。

第三份。

吃起来是正好了,调味也很自然,可还是普普通通的葱烧鸡,完全没有惊艳的感觉。

第四份……

……

“停停停。”祝澈看不下去了。

祝清倒是兴致勃勃炒菜炒得开心,问荇也不喊停,可再这样下去,半只鸡都得被他们吃光了,哪还有给柳连鹊祭奠的份,柳连鹊托梦难不成只是要让问荇试吃?

“我觉得咱们吃的第三份就够好了,你夫郎究竟想吃什么样的啊?”他挠了挠头,大户人家的少爷果然讲究。

问荇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要是真给柳连鹊吃,他估计不挑,可这东西不是给他夫郎的,肯定要仔细挑。

“吃饱了吗?”他看向祝清。

“我还没吃…”

祝清擦了擦手,刚要兴致勃勃回答,撞上自家哥警告的眼神。

“我吃饱了。”他心领神会。

这鸡是小问哥哥给他夫郎的吃的,他们怎么能全吃光呢。

接着祝澈又是一个眼神,祝清大眼睛转了转,浮夸地捂住自己的手,呜呜咽咽起来。

“呀,我的手好疼,炒不动菜了呜呜呜…小问哥哥,剩下的鸡你自己拿走吧。”

问荇对这哥俩毫不掩饰的二人转颇为无语,虽然出发点的确是为他好,但祝清这演技实在是不敢恭维。

“那就到这吧,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只要炒点菜就能吃这么多肉,祝清当然高兴得很。

即使祝澈三番两次推脱,问荇依旧给他结了钱。

“这钱我怎么能要,肉我们也吃了不少啊。”

“不,你们还真帮到我忙了。”问荇眼疾手快把铜板码在祝澈家灶上,“多亏了你俩,我知道我夫郎要吃什么了,我现在就回去做。”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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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着鸡飞快地离开了祝家,还不忘顺手带上门。

祝澈和祝清看了眼铜钱,然后面面相觑,哥俩都摸不着头脑。

刚刚问荇不还不知道柳少爷要吃什么,怎么突然又知道了。

“小问哥哥,跑得好快啊。”祝清回过神,朝着门外探头探脑,啧啧称奇。

“确实比之前利索,我就说他该多吃点鸽子补补。”

祝澈把弟弟拎回来,不甘心地嘀咕。下次要是弄到鸽子,再送一只给问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清:我演得这么卖力了,小问哥哥应该信了叭(星星眼)

第47章菜谱疑团

问荇提着剩下半只鸡走在田头。

他其实对于菜谱还没头绪,可依照现在那些简单食材,菜谱上限也就在那了。

换了这么多配比,做出来的葱油鸡口味都大差不差,就算把祝清换成醇香楼的大厨,估计也做不出好吃上天的味道。

难道是菜谱还不齐全?

问荇捏了捏额角,他记得封条上只有这些食材,如果是封条缺了几根,那怎么试都没用。

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先按照刚刚炒出来味道最好的第三份菜谱,先仿制一份送去后院看看情况,反正还有两天时间可以试错。

葱烧鸡做起来不复杂,问荇刚刚看完祝清的手法,觉得他来做也没大问题。

把鸡放在干燥阴凉地方,问荇先去田里转了圈,等到日头快落下才重新回家。

鸡肉里最适合做葱烧鸡的部位是鸡腿,鸡腿肉嫩软,而且好入味。但问荇暂时不想把最好的部位消耗出去,他做葱烧鸡也是用了翅膀上的肉。

将骨头剥离,肉细细拆下放入米酒酱料和盐腌一小会,在烧开的水里下茅草和生姜,给肉过水。

接着倒水放葱在锅里炒出葱油,下肉下方才酱料,然后加入赤糖进行翻炒,就可以出锅了。

小小一份肉放在大碗里,显得有些可怜,但厨子只要见个味就行,所以这样也足够了。

“唔,看起来好像就是普通的葱烧鸡啊?”

此时恰巧黄昏,进宝凑在碗边,生生盯成了斗鸡眼:“难道吃起来特别好吃?”

“不,就是普通味道,甚至可能还会差点。”

问荇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今天过去大概率过不了厨子那关,主要是套话。”

“等会老胡附在你身上的时候,你试着能不能提取到食物配比之类的记忆,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有没有漏掉的食材。”

现有菜谱上食材再怎么做,也只能做出家常菜的水平,问荇的关注重点还是放在食材有无缺漏上面。

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线索。

听到还要被老胡的怨气附身,进宝有些胆怯,可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嗯,我尽力!”

夜色彻底降下,问荇端起大碗,准时站在破旧的门前。

门上的不详气息愈发严重,沾染的红色粘稠得仿佛要滴下来,老胡已经迫不及待了。

问荇和进宝交换了个眼神,把手搭在门上。

用力推下去,门纹丝不动。

“……”

问荇不动声色,又推了把,门只是嘶哑响着开了条逢。

“是不是坏…”

进宝话音未落,就看到问荇果断飞起一脚,直接踹开了门。

扬起的尘土落下,青年面不改色:“卡灰了,力气大就能开。”

他看着边上惊恐的小鬼:“进来,怕什么。”

进宝忙不迭点点头,身体佝偻得更厉害。

有问大人在前面,也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庆幸。

清心经倒是很兴奋,粘在问荇屁股后面,吐着舌头往里张望。

茅草已经长到了一人高的位置,使整扇门都被乱草堵住,问荇就地清理疯长的茅草,用镰刀铡开一条过人的道来。

铁器击打草叶的声音在夜晚分外明显,问荇只能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镰慢慢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地步,老胡才会找上进宝。

幸亏老胡没让他等太久。

只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本来安静的清心经就开始叫嚷起来。

“老胡,你来了。”

问荇将镰刀别回腰间,神色如常转过身,“进宝”果然脸色古怪,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碗。

“我的,菜,你带来了,吗?”

童声里带着狂躁和焦虑,还有丝不易察觉的热切。它等了太久了。

“这是我按照你的菜谱复制出的菜,你稍等,我马上给你。”

问荇退开几步,将碗放在地上。

他不确定鬼的怨念有无味觉嗅觉,但怨念既然要他带菜,肯定有鉴别的方式。

他退到了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这就是我做的菜。”

“进宝”眼睛一亮,几乎颤抖着走上前来,可手碰到碗的一瞬间,他眼中的光熄灭了。

随着他的情绪变化,后院高大的茅草丛剧烈摇摆,问荇只得测过身子。

哐当————

碗重重飞起,落在碎石上碎得四分五裂,溅起的陶片擦过问荇脸颊,带来微微痛觉,却只擦破了他一点皮。

问荇有些肉疼。

果然不是这个方子,早知道换狗盆放菜了。他家已经不剩几个碗了,这还摔碎一个,麻烦死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怨念声音仿佛蒙着雾,飘散在后院的角角落落,使得茂盛的茅草疯狂摇摆。

“不是…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那我再去试。”

问荇反手抽出符咒,试图和发狂的怨念交流:“这才第一天,你要告诉我哪里不对,我才好去改进啊。”

怨念的目的不是杀他,而是留着他做菜,但为了防止怨念失去理智,问荇还是有所防备。

“料…都、说、了是料。”

“我,为了,这个料,用了我,一辈子。”

怨念咬着牙,讲话愈发含糊,只是不停重复着“料”,却怎么也不肯说是什么料。

突然,他头一歪,软绵绵跪在草丛里,疯长的茅草穿过进宝的灵体,进宝眼中逐渐清明。

他趴了会,才缓缓起身。

“太吓人了,这,这老胡完全不讲道理嘛。”

进宝喘着气,不住顺着胸口,瘪着嘴仿佛要哭出来:“我以为我都要回不来了。”

“欸。”

进宝呆愣,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又小心翼翼打探了下四周,懵懂又欣喜:“我回来了!”

他居然挣脱开那讨厌的怨念了!

只是看过去,问荇脸色还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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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刚刚问到了吗。”进宝眨眨眼,“我是不是应该…再让他附身会?”

“不用,你回来就好。”

进宝回来得正是时候,再晚点问荇可能就要贴符咒了,虽然吴强的符咒效用很差,但肯定还是要让进宝灵体难受一会。

“再问也问不到东西了,他连鬼都不是,完全没有理智。”

“你呢,你那边记忆里有多出什么吗?”

“大人你别说,那还真有!”进宝有些得意地叉着腰,他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知道那方子是长什么样了,刚刚被那厨子附身,突然脑子里就有了方子。”

“而且不光是那个方子,我记忆里还多了好些其他方子。”他点着手指,“白切鸭,水煮牛肉,榆钱饭……好像都是那厨子会做的菜。”

进宝还取到了其他方子,他真能完美复制下老胡的记忆?

“其他方子以后再说。”问荇有些意外,可眼下顾不上这个,他赶紧打断进宝的畅想。

“我们先出去,你把葱油鸡的方子告诉我。”

“尽快。”

“啊,好!”

两人摸着草回到院子,进宝迫不及待,把葱油鸡食材复述了出来。

可越说,问荇觉得越不对劲。

“这就是我白天试的第三个方子,的确好吃,但好吃得平平无奇。”

问荇听完进宝叙述,更加纳闷了。

“今天我送给老胡的菜,用的就是这种配比,那他怎么会不愿意要呢。”

“我保证!老胡他记得的方子就是长这样。”

进宝也很着急,他这难得记性好一次呢,肯定不会出差错。

“不是菜谱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

问荇陷入了沉思中。

————料,都说了是料。

老胡说的这个“料”是什么东西,原料,调料,料理方法?

厨子应该没文雅到讲料理方法的地步,如果是前俩有文章,那说明这张菜谱上的某个环节,用了特殊的食材,但被老胡简化没有说明。

这是问荇最不希望出现的结果,一来特殊食材方向太模糊,乌鸡野鸡较之普通鸡算特殊食材,嫩姜较之老姜也算,他定不出方向。

二来问荇还惦记着靠菜谱去赚一笔,特殊食材的成本肯定会上去,更有甚者有些食材要大批量获取都是问题。

但事都做了一半,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问荇仔仔细细想了圈,觉得最要紧的事,还是锚定这特殊的食材是什么。

老胡记得很多菜谱,这道葱油鸡能在所有菜里脱颖而出,靠的就是食材。

“进宝。”

“我在!”

“你记得多少食谱。”

问荇捏起块木炭,半蹲在地上:“原原本本全部告诉我?”

“啊?”进宝不解。

“可,可我们现在不是只要葱油鸡吗。”

“容后和你解释,现在先告诉我。”

进宝看他认真,也不敢怠慢,原原本本开始背起来。

“用新米和鸡蛋进行炒制,鸡蛋要是白壳,需要放入少量清水…”

进宝脑中飞速过着菜谱,这段记忆分明不属于他,他用起来却无比熟稔。

“等等。”问荇喊住了他。

“刚刚你说了三条菜谱,每一条老胡都会在食材上备注,比如鸡蛋他备注白壳,米特意说是新米,这才是专业厨子的自我修养。”

“可是那道葱烧鸡却没有,只有粗略的步骤和食材,没有说过鸡要什么鸡,葱要什么葱。”

“还真是这样!”

进宝仔细想了想,瞪大了眼:“我完全没找到详细的信息。”

老胡的记忆里对这道很惦记的菜的食材用量,反倒没有其他不惦记菜详细。

“这不合常理。”问荇想了想,心里有了计量。

老胡记住这道葱烧鸡的时候,估计脑子已经不清楚了。作为厨子甚至记不住详细配比,这才会急着要问荇去做出来,而且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记得大概。

老胡的怨念也在等个把这道菜还原出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有话好好说,不要摔我的碗…

第48章院里玄机

“进宝,你记得的菜谱里,有没有和葱烧鸡类似的菜,比如葱爆鸡丝、葱烧鸭这种。”

老胡是厨子,这类菜肯定不止记得一种,既然其他菜谱都很详细,那只要拉出其他详细的菜谱和这道葱烧鸡做对比,能找到食材上的蛛丝马迹的概率就会大大提高。

“葱爆鸡肉算吗?”进宝冥思苦想,“好像是有道葱爆鸡肉。”

“也行。”

葱爆鸡比葱烧鸡需要的火力和油都要大,调料味道更重,但内核还是比较类似的。

“将鸡肉腌制抓拌,一勺酱油,半勺赤糖,赤糖必须提前化开,然后起锅,放生姜去腥,然后…”

“只有生姜?”

问荇听出了差别,他记得清清楚楚,葱烧鸡的菜谱里,拿来去腥的不止生姜,还有茅草。

当时祝清还觉得奇怪,因为普通茅草实际上没什么去腥的能力,反而还会导致菜里有股挥之不去的草味。

“是,只有生姜。”进宝又仔细想了想,语气笃定。

“你查下所有需要去腥的肉菜,老胡都是用什么法子。”

问荇突然觉得,自己离答案已经不远了,问题关键就在这上面。

“鸡肉猪肉鱼肉…基本都是姜。”进宝思索了会,“只是老姜嫩姜区别。”

“没有茅草吗?”

“唔,没有。”进宝摇头。

“老胡记忆里的菜谱上,没有任何菜要茅草。”

“问题就在这。”

厨子的习惯形成后短期不会改,茅草压根不是用来去腥的,这肉必须过一遍茅草水,就是老胡要的秘诀。

可“茅草”也显然不是白天他用的普通茅草,否则早在祝清做饭时他们就该吃出来。

茅草也许是种指代,也许是说香茅这种特殊的品种。

但这里不是物资丰富的城镇,这种小村落要弄来香茅可太麻烦了,香茅价格也贵得令人咋舌,老胡真的会为了做菜,不惜用香茅过水吗?

答案已经越来越近,只要把葱烧鸡菜谱上唯一突兀的“茅草”找对,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大人,你先休息吧。”

进宝仰头望了望天,再这样下去,得到下半夜了。

“还有两天,明天再说嘛,柳大人会着急的。”

问大人不能多熬夜,万一等会柳大人等不到人,怪罪到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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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问荇收起木炭,擦了擦被染黑的手。

今天是拖得太晚,回去若是柳连鹊还在,估计是得着急了。

“今天怎么样,有研究出法子吗?”

出乎问荇意料,他推开门时,柳连鹊并没生气的意思。问荇都准备好检讨了,结果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怎么这副样子?”柳连鹊看他模样,顿时了然,“事急从权,晚归就晚归吧,后院里窝着敌我不分的鬼,多留一天,总归是有一天隐患。”

“况且这事解决不了,榻上也难安睡。”

柳连鹊说的是实话,问荇今晚是睡不着了,他满脑子都是“茅草”究竟是什么玩意,才能让菜脱胎换骨。

柳连鹊听完他的推断,也陷入了思索:“这茅草是何物,不好推断。”

“那厨子照你话说,记得菜谱时已经神志不清,写出的东西更是没有准话。”

“对,但那厨子不可能接触些太高级的食材,我总觉得…我好像陷入了什么误区里。”

“我虽也没头绪,但若你觉得走了死路,那大概就是死路。”柳连鹊认真道。

“以你的才智,如果能走通,不会思前想后毫无进展。”

问荇愣了下。

柳连鹊天天被他的字气到喝茶失语,对他评价居然还挺高。

“不妨换个角度去想,因为死路再怎么走,都是走不通的。”柳连鹊抽出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

“既然茅草这里找不到法子,那就去究其根本。”

“我列下了这事前因后果,还有菜谱,不知是否对你有所帮助。”

“究其根本…”

问荇盯着他记下的时间线,进宝说过那厨子是死后才研究出菜谱。

而厨子在死后,又被困在了后院里无法出去。

这即是一切的开始。

他眼睛一亮,拿起笔,在“后院”“茅草”“死”“料”上分别画了圈,脑中线索连成一片。

对啊,厨子出不去,他能获取的特殊食材,也只能局限于后院,不应当太过发散了。

而后院里正是疯长着茅草,这茅草也不一般,枯黄高大,不管问荇怎么砍,都会在一天之内重新长好。

如果说菜谱上的茅草压根不是什么指代,而就是指长在后院里的茅草而已,在厨子记忆里,需要的材料也只是茅草呢?

一切都说得通了,一个厨子不擅写字,他写下的茅草,只是最简单的茅草。

柳连鹊看他画下的笔迹,也明白了因果:“原来是这样。”

“只是茅草,但须是后院的茅草,才是菜谱上要的那类茅草。”

“可这厨子死时被封在后院,他研究出菜谱,以为所有茅草都能如此,这辈子呕心沥血,欠缺的仅仅是茅草。”

“对。”问荇放下笔,事情彻底清晰起来。

“后院里的草应该是受鬼的祟气怨气影响,变得高壮且长势凶猛,这种特殊的茅草过水,才真正能让菜风味提升。”

“这厨子打算研发这菜谱时,面临的其实就是无解死局…他活着,后院没有鬼,自然长不出那种草。”柳连鹊轻叹。

问荇颔首:“而他死了,草是有了,他又神志不清把菜谱带不出去。”

“付出这么大代价,难怪执念难消。”

“连鹊,你今天可真是提醒我了.”

他这话说完,柳连鹊肉眼可见愣了下,随后别过眼,耳根慢慢变红。

“也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这好像还是问荇第一次这么叫他,很少有人会这么叫他。

看着眼前人突然不好意思,问荇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称呼有些……

他轻咳了下,掩饰住自己也有些无措:“咱俩这关系,我叫声连鹊,应该不过分。”

“还是你们读书人喜欢别人称字,那需要我喊少宁吗?”

“少宁?”

他还记得柳连鹊的字,只是平头老百姓都没字,他也就从来没喊过。

“自然不过分。”柳连鹊耳根更红了,他不自在地紧了紧袖口,把指节缩进袖子里。

“很晚了,睡,睡觉吧。”

他仓促起身,打算落荒而逃。

问荇觉得有意思,玩心大起:“连鹊,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

柳连鹊拂袖背过身,显然不想理会问荇。

读书人真好玩。

问荇心里已经乐疯了,面上还是强作正经:“欸,别跑啊柳…”

“…少宁?”

他话说到一半,“柳”字还没出口,屋内灯火寂灭。

柳连鹊撑不住了,干脆落荒而逃。

遇到事情逃避可不是什么君子之道,问荇莞尔一笑,冲着灵位朗声道了晚安。

“明天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给大家表演个拉灯。

小问:(夹嗓子)连~鹊~

鹊鹊:(忍无可忍)(拉灯)再见!

第49章制荷叶茶

白日的后院安静平和,在阳光照射下,茅草丛不再阴森,反而在绿意里折射出淡淡的金辉。

镰刀落下,一把的茅草就落在问荇手上。

院子里茅草不似寻常田间随处可见的茅草,不光颜色枯绿,拿在手上的质感也偏粗粝,若是不小心,很容易被锋利的叶片划伤。

问荇掂量了下,这么多就足够了,只是需要草叶过水而已。

将剩下的鸡屁股拆下来,按照昨天的做法再次进行烹饪,但在水烧开后,问荇多放了把茅草进去。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沸腾的水突然间就平静下去,咕嘟咕嘟的声音变成了嘶嘶作响,草叶刚沾上水,就迅速开始在水里起起伏伏地翻滚。

不消片刻,黄绿的叶片彻底变成枯棕色,而锅里的汤碧如翡翠,成了令人颇有食欲的颜色。

按理来说这叶片煮水,煮出来的水应当也是黄绿色,而现在的汤色却是纯粹的剔透嫩绿。

问荇将叶片小心捞出,后续按部就班往下进行步骤,过水的鸡肉沾着清新的叶香刚下锅,就迸发出极其诱人的味道。

刚刚的叶香全都变成了肉香,香气萦绕在屋檐,飘入宅子里,就连在前院睡觉的清心经都馋得流了口水,夹着尾巴往里张望。

好神奇的茅草。

问荇拿起片茅草嗅闻,全然没闻到青草味之外的特殊味道。

他将鸡肉装在家里为数不多的碗里,夹了一块放在嘴中,香气瞬间爆开,甚至比刚刚闻到的还要鲜三分。

这种鲜不是调料堆砌夸张到发腻的鲜味,而是把食材本来的鲜香多倍放大,吃起来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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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平平无奇的葱烧鸡,在茅草的加持下,终于到达之前未有的高度。

这就是那厨子要的味道,如果能弄出这样一张菜谱,也不枉费胡厨子如此癫狂。

确认好食材,问荇的心略心放下来,但他不打算把碗拿去给那老胡用。

本来他家就没几个碗,老胡这脑子又不好使,难说会不会因为好吃太感动再摔个碗。

要没了碗,过几天他只能在灶台上就地吃饭了。

既然是大户人家厨子,那肯定喜欢摆盘好看,问荇又有了新的主意。

他要弄个一次性的碗,而且能为这菜增色,秘诀就在村中的池塘里。

村里水网密布,他最近光忙着种地,都没好好去村里探过,不过幸亏身边有个进宝爱到处乱窜,村里哪里有池塘,哪里有溪道,问荇问过进宝,都还至少清楚大致方向。

离他家近的池塘很小,到了夏天水位还降下去两三成,之前问荇去摘荷叶泡茶去过一趟,发觉那边荷叶焦枯,而且地形崎岖容易崴脚,觉得没太大去的必要。

他要去更大的池塘,寻些大片的荷叶做碗,荷叶防水且异味极小,用来做“盘子”非常合适。

况且大池塘里的好东西太多了,水生植物,鱼类螺类和虾类,趁着最近几日田不用看得太勤,又刚巧要荷叶,都可以进去寻些。

问荇顺手拿了个箩筐装东西,往池塘的地方摸索过去。

可惜只知道大概的方向,问荇只能边往荷塘走,边留意着沿路景色。

再往前走了会,看到两个小孩顶着荷叶嬉笑跑过,见到迎面而来的是问荇,两个孩子缩了缩脖子,但也没什么大反应。

问荇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而去,果然轻松找到了池塘。

这是片很大的池塘,表面飘着些青绿色的浮萍水草,看起来宛如绿色的毯,而荷叶荷花在其中高高拔起。

池塘表面水草太多,不适合浣洗,洗衣妇很少去那儿,又因为马上要中午到饭点,玩耍的孩子也不在。

这时池塘边没都什么人,问荇脱下鞋子,卷起裤腿,小心翼翼避开塘边湿滑泥地,靠了过去。

水草和浮萍看起来密密麻麻,实际上一拨就开,能露出下面的水来。

只是若还要清理水草,搅动起宁静水面,吓到鱼虾们,那捕鱼、捕虾对于问荇这种没好工具的初学者就很困难了。

螺倒是很好摸,他随手在块天然而成的石头上摸了把,就摸下来几颗,可仔细看看,发觉品种都不太一样。

谨慎起见,问荇也不敢乱吃田螺,重新把它们袍回水里。

他拿出带的小刀,裁下目之所及最绿的荷叶,塞在背后的筐中,刚好盖住筐因为过度使用,而出现的几处破损小洞。

除去荷叶,自然还有些额外收获,问荇摘到了个不错的莲蓬。

池塘不属于私人,村里小孩都喜欢路过时顺手摘个莲蓬,然后把莲子拿出来剥皮抽芯生吃,甜甜的,熟了后略微有些面。夏日已经过去大半,现在能让他碰到幸存的莲蓬,也算问荇运气好。

问荇满意地将莲蓬扔进框里,这东西江安镇太多了,放在街上卖不出价钱,但拿回去煮粥或者做零食都是不错的选择。

至此,他来这的目的是完成了,可问荇还是不太满意。

池塘比他想得更远,来一趟不容易,不带点其他东西走实在是太亏。

会动的家伙抓不到,他把目光放在了不会动的地方。

荷叶全身都是宝,荷花荷叶莲子,还有埋在地下的藕。

打定主意,他顺着被他剪去叶子的植株茎部往下摸,因为没有工具,只能暂且用手请开泥土,试着摸索莲藕的位置。

问荇也没摸过莲藕,但知道寻常莲藕是需要挖才效率高,因为藕嵌在泥里,淤泥密密实实,藕越是大,越不好拿出来。

问荇没带挖掘的工具,从手部触感发觉这藕不简单,靠蛮力完全拔不上来。他只能边用手拨开底下淤泥,边用小刀小心翼翼探着路。

幸亏有莲叶遮盖,水里也比外面凉快多了,问荇和藕极限拔河的这段时间不算难熬。

哗啦————

三截连在一起的藕被拔了出来,其中一截只剩下一半,是让问荇的小刀不慎弄断了。

可也正是折断了一部分,才能让这藕顺利出土,就这么大的块头,已经足够吃好几顿了。

问荇摩挲剩下那一小截未果,将藕在水里漂洗了下,见好就收,把藕小心翼翼放在框子里,不让藕过度挤压荷叶和莲蓬。

慢工出细活,他除了手脚有些脏污,其他地方还挺干净,衣服回去小心多洗洗,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问荇仔细擦了下手,目光又黏在了荷花上。

大部分荷花已经开过了时候,显然这株荷花有些迟钝了,到了晚夏才姗姗开放。

但不妨碍它粉里微微透着白,生得好看,而且荷花茶也能清热解暑…

一刻钟后。

“你看,那是村东头那傻赘婿!”

一个小孩同问荇擦肩而过,拽着同伴嘀咕:“他怎么在这?”

“不知道…不过他个大男人,怎么还摘荷花啊?”同伴盯着问荇的背影,那破旧的箩筐里,盛开着鲜艳的荷花。

“奇奇怪怪,我们走吧。”

至此,那株荷花的花、叶、藕,全都被问荇薅了去,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他箩筐里团聚。

回到家,问荇先挑出大片荷叶,削掉茎的部分,把它们放在阳光下暴晒。

下午的日头毒辣,待把荷叶晒到软趴趴但未风干的地步,将几张叠在一起,就可以凹出造型。

这“盘子”平时吃饭肯定不好用,但摆供给鬼的葱烧鸡,总归比直接放在麻布上好看很多。

况且麻布还要钱,荷叶可不要。

晒荷叶有讲究,如果天气太潮容易发馊,天气太阴又容易变软变黄。

不过还巧,今天太阳足够毒辣。

荷叶放在通风光照足的地方后,下午才过去大半,今日还有不少时间。

问荇想弄些荷叶茶,将剩下的荷叶码在案板上。

他已经制过一次荷叶茶了,所以有经验,这方子还是柳连鹊翻书翻到后觉得有用,然后教给他的。

否则荷叶制茶能清热这事,问荇还真不知道。

“莲叶,微苦,清热解毒,但性寒。”

“书里说,将其在青时取下,用梗生火,叶炒成茶,可解酷暑,夏日太热,这茶刚好合适。”

“只是…我们没有炒制工具。”

当时柳连鹊还很担没有专业工具,问荇做不出荷叶茶来。

结果问荇当天白天就做出来了。

“规矩是死的,可人不是。”

荷叶茶本就是解暑的饮品,既然属于下层百姓,那肯定还有更加简单粗暴的土办法,只是书里没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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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锅不好,如果直接炒大块荷叶容易受热不均,那问荇就把荷叶细细切成丝,将丝略微晒下,揉制一番后,放在锅里用火慢炒,做出的成品虽然有叶丝依旧受热不匀,但风味整体不错。

更重要的是,成本低廉。

靠着今天这些荷叶茶,在余下为数不多的夏日里,他应该也能好过不少。

荷花由于好看逃过一劫,暂时被问荇养在水桶里,放在灵堂边勉强当装饰品。

这种花象征高洁的君子,和柳连鹊挺搭,他若是能看见,应该会喜欢。

忙活了半个下午,趁着荷叶晾晒,问荇又仔仔细细洗了一遍莲藕,把藕节处还有藕洞处的淤泥全都清理干净,吸干莲藕表面水分,用麻布包住莲藕断面和节部,这样莲藕放在阴凉处,就还能保存一段时间。

这么多莲藕一顿肯定吃不完,今天稍微吃些,其他的可以明日试着做做腌菜。

问荇将冷却的荷叶茶收好在罐子里,晒好的荷叶放在自家仅剩的碗中,层层叠叠靠碗勉强凹出造型,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晚饭。

这是次特殊的烹饪,不光是要做问荇的晚餐,还要做出能让老胡满意的葱烧鸡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送你花!

鹊鹊:你哪拔的半人高大荷花?

第50章心愿已了

民以食为天,管老胡前,问荇要先做自己的饭,为了省钱,他决定吃顿莲藕凑合着过。

把处理过的莲藕切上半截,然后再尽力使莲藕切成更薄藕片。问荇刀工不好,有些藕片切的薄厚不均,他干脆将藕片再对半切,杜绝炒完咬一口还夹生的事情发生。

卖相不好倒无所谓,好吃就行。

随后锅里放入油和刚刚剩下的蒜,再放姜,等到葱略微焦黄,放入剪碎的灵魂茅草叶。

没错,问荇打算尝试下茅草叶的增香效用究竟只作用于葱油鸡,还是所有菜都可以。

要是只对葱油鸡有用,那这茅草就有些无趣了。

叶片溅起油花,若不是问荇油放得少,恐怕已经炸锅了。

与此同时,独属于茅草的隐隐清香味冒出,待到油的动静消下去,问荇直接下藕片翻炒。

零零碎碎的藕片虽然不好看,但很快就可以入味,入味后再撒盐混匀,光速出锅。

问荇夹了一筷子炸藕片放入嘴中,细细咀嚼,有些失望。

藕的风味并没丝毫变好迹象,而且这藕偏老了,咬着还有些难受。

难道真是只对葱烧鸡有作用…

问荇不想信那茅草还这么智能,目光扫向厨房里悬挂的腊肉,心念一动。

这腊肉是祝澈送的,问荇舍不得吃得太奢侈,到现在都还剩下大半没吃。

如果说茅草的作用,是提香肉类呢?

有了猜想,他立马着手开始实践,从腊肉上刮下细细碎碎的肉沫,趁着锅里还有些炸藕的油,起锅炸单炸了肉沫。

果然,在肉接触到锅的一瞬间,咸香味溢散在空气里,仿佛锅里不是什么米粒大的肉沫,而是一整块上好香料腌制的腊肉。

只是这腊肉的香味,有些比不上葱烧鸡来得诱人。

将肉沫混在食之无味的藕片里,问荇又尝了口藕片,风味立马好不少,就连硌牙的口感都没那么讨厌了。

这茅草能让肉类提味,若是能证明对人无害,那就是极大的商机。

而且他家后院里长满了这种茅草,拔茅草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同这些神奇的茅草比,就连后院埋银的诱惑,都变得黯然失色。

只是为什么到腊肉这,茅草效果就没鸡肉好了,这件事还得细细去想。

锅里剩下的油不多,问荇也没了吃美食的心思,拿来浅浅煎个馍片,就对付掉了自己的晚饭。

煎过的馒头也吃起来酥脆,问荇用馒头就这藕片,满脑子都是晚上该如何应付厨子,等一切尘埃落定,又怎样让茅草的利益发挥出来。

吃完饭,问荇仔仔细细把锅刷了一遍,重新起锅拿起那两只珍贵的鸡腿,一板一眼从拆肉开始做起。

进宝进来,见着问荇收拾了一半的碗筷,旁边还堆着明显煮过的茅草,扒拉在灶台边满眼好奇。

“大人,你是找到办法了吗。”

“嗯,厨子要的就是后院的茅草,用受怨气影响过茅草做出的菜,风味的确好很多。”

“啊!”

进宝想了想,恍然大悟:“那就是说老胡的怨气影响了茅草,难怪我们之前一直都找不到法子。”

“等等,大人你不会…尝了那玩意弄的菜吧?”

进宝发现不对劲,问荇既然知道后院茅草做菜好吃,那肯定是自己尝过了。

“是啊。”问荇自然地接话,“是不能吃吗?”

他天天跟鬼打交道,要是怨气祟气真有什么恐怖的能力,早就小命不保了。

可事实上他哪哪都好,身体还比之前健康了。

不要什么都乱吃啊!!!

进宝欲哭无泪。

“倒也不是有问题,一般来说鬼要是没坏心思,怨气祟气是没坏处。”

“但要是有坏心思,那就糟了啊!”

进宝急得手舞足蹈:“大人你想想,上次咱们见那个猎户他爹,他就全是坏心思,那怨气搞得猎户腿十天半月好不了。”

“可我吃都吃了。”问荇满脸无辜。

“而且一个专心做饭的厨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始终不认为老胡有什么龌龊心思,因为老胡的怨气从始至终,都没真正伤害过他,甚至没伤害过屡次附身的进宝,满脑子都是做菜和做菜。

听到进宝说怨气祟气只要发出的鬼没坏心思就没坏处,问荇反倒是放下心了。

既然这茅草绿色无害,那谁也不能拦住他以批发的态势往醇香楼卖茅草,通往致富康庄大道了。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鸡肉出锅,问荇挑选长相好的茅草垫在荷叶盘里,再将鸡肉放了上去。

茅草是老胡菜谱的关要,也是他的执念,问荇相信这种摆盘老胡不会抗拒。

“走吧。”

他看向身后的小鬼:“辛苦你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后院的怪谈即将结束。

“应该的,应该的嘛。”

进宝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明明当时答应过老胡,可我后来却忘了事,也应该和他道歉,让他附个身而已,我完全不怕!”

“真的?”

“好吧,其实有点怕。”进宝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跟在问荇后面,嘀咕道。

“我要是能变强就好了…也不至于被突然附身,附身完还没力气。”

夜风拂过茅草丛,问荇再次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茅草粗粝的叶片轻轻拂过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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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了我三日,但我只用了两天。”

他对神色逐渐变化的进宝视若无睹,来到块还算平坦的石头前。

“你要的菜,我已经做出来了。”

荷叶上草草躺着茅草,可茅草上的鸡肉香味肆意萦绕在四周的空气中。食物已经发凉,但香气却没有减弱的趋势。

老胡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用难以言说的目光看向那小小几块鸡肉。

仿佛看的不是一道粗陋的菜,而是自己精心培育的花,连守几日的苗,殷切期盼的孩子。

问荇沉默不语,老胡等着一刻,已经等了几十年了。

被烧死有多痛苦他不知道,在被烧死后忍着痛苦挨个试菜,绝望到连茅草都愿意去尝试,这又有多痛苦,他更是不得而知。

这是何等的执念呢?

老胡托付了进宝,可进宝不幸忘了事,他会替进宝完成未完成的事。

老胡的怨气已经很虚弱了,它本被锁在后院还能勉强不散,但问荇拆下封条后,他就彻底走上了消亡的倒计时。

怨气记不住事,拥有的也只是怨而已。

可它突然想起来,焦黑的木墙下,生长着哪怕被灼烧得叶片尽毁,却依旧焕发新绿的茅草。

让它生出的那个鬼靠在墙根,密密匝匝的茅草庇佑着他,掩盖住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他勉强睁开眼来,笨拙地以灵体的模样折下一根。

以过度消耗自己的代价,换来触碰阳间事物的能力,他早就该走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阴差阳错。

也是一切的开始。

从未嗅闻过的香味击打着厨子近乎消退的味觉,足以令每个潜心研究的匠人疯狂。

他做到了。

今天,有人将一切传出去了!

它也再无存在的必要了。

他不怨了。

“茅草…盖上去…”

本来怨念讲话只是一字一顿,可现在已经糊成一团。

问荇了然,用力抓住身边的草叶狠狠一拔,手上擦出细小的伤痕。

草叶覆盖在菜肴上,层层叠叠,直到把石头的顶部全都盖住,仿佛一场无声的葬礼。

翠绿色的光从进宝身上迸发,后院里的茅草剧烈抖动,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

在问荇的注视下,茅草上的枯黄色开始消失,从进宝的手边延伸,延伸出了一片绿意。

问荇感觉喉咙发干,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随即,他又意识到不对。

老胡人是走得彻底,他还没说埋银子的位置啊!

可只留下风声沙沙作响。

“唔…”进宝扶着头,被解除附身后,他似乎没了前几次那么严重的副作用。

只是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好晕。

本来那些菜谱就够晕了,现在又冒出来一堆菜谱,他又不想当厨子,记得这些干嘛。

他自己不知道,可问荇看得清楚,进宝脸上脏兮兮的痕迹正在肉眼可见消退,而本来半透明的灵体,也变得更加真切。

这老胡人怪好的嘞,人没了还给进宝送加强,顺便把院子里的茅草也催绿了一下。

要是能把埋银位置讲下,那就更好了。

问荇见进宝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进宝。”

“叫花烧鸡,翡翠玉袋,金玉满堂…”进宝满脸呆滞抱着菜名,仿佛被夺舍了。

“进宝!”

“进宝…招财进宝,需要把鸡蛋炒嫩,然后把虾…”小鬼摇头晃脑,眼睛已经变成了蚊香模样。

问荇倒吸了口气。

完了,进宝这是又被塞了一堆菜谱,在菜谱里出不来了。

“夫郎,天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夫夫郎,柳,柳大人,哪里有柳大人?!”

进宝立马清醒过来,拍了拍脸颊,宛如耗子见了猫。

可他抬头,只看到问荇。

“柳连鹊有这么吓人吗?”问荇抱着臂,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鬼个个都很怕柳连鹊。

他怕进宝犯癔症,也只能出此下策。

“我好晕,这里怎么全是菜…天上有小八角在飞…”进宝见柳连鹊不在,又开始不清醒起来。

“姓胡的是不是把他会的菜全给我了,怎么会有这么多!!!”

胡厨子的怨念不光给进宝加强了下灵体,还把自己知道的菜谱全都倾囊相授,让进宝继承了他的记忆。

那会不会现在进宝也知道埋银的位置?

问荇摸了摸下巴,试探性开口:“进宝,你知道后院银子埋在哪吗?”

“银子,我当然知道啊。”

进宝双目无神,用力点头:“银鱼就有银色,用来炒菜……”

问荇无奈扶额。

算了,还是过几天再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胡:走了,走得很好,勿念。

小问:等,银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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