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天快亮了,大家却都几乎一夜未眠。心里都清楚,天一亮,小满居的?麻烦就?来了。
辰时沈家人陆续来到前堂,沈母简单吩咐了几句,叫仍感?到身体抱恙的?沈良霜在家养病,也看着宝姐儿,自己和小花、平安去店里。
谁承想大清早就?有中毒者的?家属从?店里找过来,到了沈家门前就?骂街,将?整个拐子巷的?瞌睡都骂醒。
“天杀的?,我一家到你店里吃饭,五个人两个都中了菌毒,要不是大夫将?人救过来了,我定要你们全?家血债血偿!”
“你家卖得什么毒药!人都差点被吃死!”
“滚出?来!快点滚出?来!”
“哗啦”一声,一盆腥臭的?牲畜血泼到了沈家紧闭的?门板上。门里沈末惊慌失措,浑身颤栗地想要出?门上值,可是却被这场面?吓到,根本不敢出?去。
沈母担心她一个人走在巷子里遇到危险,劝她今天先别去学里。家中遭此无妄之灾,沈末本就?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旋即答应下来,留在家里和姐姐娘亲坚守阵地。
于是一家人搬来家具堵门板,担心外头的?人一个想不开,真?要和他们拼命。
莲衣站在院里朝外喊:“还请稍安勿躁!这件事是有人蓄意加害小满居,我们会为此事负责,还请诸位稍安勿躁,随我到衙门请县令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谁砸了石头到门上。莲衣吓得跌坐在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她好想哭,可是又哭不得,店子是她撺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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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她要是哭了,谁挑起这一肩重担。
最后还是街坊跑去报官,才将?外头的?一场闹剧制止。
莲衣和沈母随衙役去了县衙,又由县衙出?力走访了江都几间医馆,弄来了中菌毒的?具体名录。
才一个上午,县衙里就?聚满了中毒者的?家属,为了安抚所有人的?情绪,沈母和莲衣暂时被带到了偏厅问审。
“刘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沈母一肚子冤屈,早就?急着诉苦,颤声对刘少庭道,“那?菌毒是有人蓄意下在番椒罐子里的?,昨夜我家大女儿和容成?都误食了罐里番椒,现?今还卧床不起,这绝不是小满居要害人啊大人!”
“大娘快快请起。”刘少庭搀扶起沈母,安抚道,“大娘,我晓得这不是小满居有意为之,但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有待查明,还请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
沈母连声答应,“好,民妇定好生作答!”
为防止串供,沈母和莲衣被分开问话,但答案都是相同的?。
问题在摆出?来的?番椒罐子上,那?些酱都是提前炒制好的?,也就?是说前天吃了没事,昨天吃了才开始有人中毒。
莲衣还给出?一条线索,“下毒的?人应当?是从?后院进的?前厅,我昨天清早看见脚印,他就?是趁夜进的?小满居!那?脚印沾了泥土,我能看出?他是个男的?!”
刘少庭缓缓蹙眉问:“既然如此,你们可有怀疑对象?”
莲衣看向沈母,说出?心中所想,“如果不是我那?抛妻弃子的?姐夫王谦和他的?姘头,那?也一定是同行。”她有她的?理由,“一来外行不会眼红我们生意,二来能想到用?菌毒陷害,那?人必定也时常出?入后厨。”
她忽地定定望向刘少庭,“刘大人,我知道徐盼是您表妹,但我请您千万千万一定不能有所偏袒,这关系到我一家老小,还有小满居的?生死存亡,还请大人明察!”
刘少庭叫她一番话说得面?露愧色,虽说他自己问心无愧,但父亲的?所作所为还是一样令他感?到难堪。他想了想道:“关于集贤居,你们有位表亲在县衙供职,他时常为你们打抱不平,因此我也略有耳闻。其实你们要是状诉王谦与?他和离拿回土地,我也一样会秉公处理。”
他摇摇头,“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要先解燃眉之急,彻查下毒者。”
哪位表亲?沈母不禁有些困惑。
莲衣赶忙抢白,“有大人这番话我就?放心了,若菌毒果真?是他们找人下的?,那?我们家也不怕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告了王谦,将?集贤居给夺回来!”
刘少庭想起先前徐盼请客,暗示他行方便包庇卖地的?事,其实已经叫这起案子明朗了一半。
他叫衙役到前堂送中毒者家属先回去,并表明此案另有蹊跷,县衙会携同小满居查明真?相,在此之前,小满居也会承担所有诊金,由县衙核对,挨家挨户送去。
做完这些,刘少庭想起什么,看向边上空着的?小桌。
沈墨怎么还没来上值,不会也吃毒菌子了吧?要不要派人上他家里看看?
第46章
有些担心这个不靠谱的?文吏。
待百姓散去?,刘少庭换了身常服,凭借对沈墨户籍住址的?记忆,到城西上门找他。若放平时他不来,或许就记他?一个缺勤,可这次正闹菌毒,他?这个为人上司的?,也不好想到了他还一点死活不顾。
刘少庭在这间破败的小院门前站定,敲了敲门。
院里传出两声咳嗽,随后来了一位老妇,她见刘少庭造访,目光迟疑,沙哑问:“你找谁?”
这老妇算年?纪应当和沈母差不了多少,可模样却苍老许多,像是旧病缠身又无人照顾。这令刘少庭起了些许疑心,沈墨其人虽说出身寒门,一件衣服反反复复穿,可他?看上去?绝不是那种会对家中老母置之不理?的?人。
刘少庭客客气气鞠了一礼,“老人家,我来找您的?儿子。”
那老妇身形一顿,随后领刘少庭进了门,她带他?走到?堆满杂物的?主?屋,那屋中赫然放着一块牌位。
刘少庭险些栽倒,怎么才一晚上人就没了?!
牌位的?确写?着“沈宏”,宏是他?的?名,刘少庭还?记得。可是不对,这块牌位积了灰,又放在高处,沈宏母亲显然已经多年?不曾爬高将它取下来擦拭。
“老人家,敢问…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第五年?了,宏儿走了五年?了。”老妇缓缓落座,“想不到?五年?了,还?有人记得他?,来找他?。”
刘少庭不知为何有些惭愧,随后又警惕问:“老人家,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沈墨的?人?”
“沈末?”老妇扭头看向刘少庭,颔首道,“那是永娘家的?老小。”这永娘说的?是沈母,不过刘少庭无从得知。
“永娘?谁是永娘?”
“就是小满居良霜良花的?娘,沈末是她家老小。”
“她家还?有个儿子?”
“哪来儿子,她家只有三个女儿,老大叫霜,老二叫花,生老三那年?实在养不起了,就起了一个末。”
*
小满居关门歇业,被砸破的?门板紧闭,敲上了木条,防止被家属硬闯。
也好在此次中毒事件没有闹出人命,莲衣拿到?刘少庭让衙役送来的?名录,挨家挨户送诊金。有收了钱就不追究的?,也有那不要?钱也要?用?笤帚将她打出去?的?,莲衣和平安像是过街老鼠,顶着簸箕四处窜逃。
“说什么有人下毒,以为自己演话本子呢?我倒要?看看你们抓不抓得出下毒者!否则你们小满居开张一天,我就去?门口替你们宣扬一天!你们这黑店往客人饭食里下毒!别想再在江都做生意?!”
莲衣不敢再听,赶紧逃了。回到?家,银子散光了,脑门上也不知何时磕了个红包,鼓鼓的?,像个小犄角。
平安就更不用?看了,被逮着打了一顿,呲牙咧嘴自己上医馆开药去?了。
慕容澄和沈良霜情况好转,沈良霜虽还?在发热,也已能够下地,慕容澄则是嘴硬地说自己彻底大好了,要?不是沈母拦着,他?肯定摇摇晃晃陪着莲衣出去?派诊金。
脑门上多了一枚小红包,莲衣想学?沈末,给自己剪个头帘挡住,可是手艺不精,剪了个一刀齐,十分滑稽可笑。
本来还?一点?不想哭,望着镜子里丑了吧唧的?自己,连日来的?委屈涌上心头,登时鼻酸不已。
莲衣将门关起来,独自闷头大哭。哭得过瘾了,外头有人敲敲门,是慕容澄。
“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什么?”他?敲得急了一点?,“把门打开。”
莲衣吸吸鼻子,觉得莫名其妙,“门又没栓,你进来就是了。”开口就是浓重的?鼻音,任凭谁听不出她哭过,慕容澄推门而入,果真见她抱膝缩在塌上,低垂着脑袋不肯抬头。
“你怎么了?”他?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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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下就看懂了,“受欺负了?我就说我跟你一起去?,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不要?!”莲衣别过身,这头发剪得太?丑了,她不想叫人看见,“你出去?,我今天不想见人,我要?一个人待着。”
慕容澄当然不依了,他?几时听过她的?话。自顾自侧身坐到?塌上,将她掰正过来,倏地一愣,“你头发怎么了?谁剪的??这帮刁民欺人太?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们哪来的?熊心豹子胆,竟敢把你头发剪成这样?”
莲衣一听,委屈更甚,慕容澄连忙托着她脸蛋安慰,“没事,头发还?会长出来,你告诉我是谁干的??我今晚带上平安去?往他?家门前悬死老鼠。”
本来是很解恨的?一番话,叫莲衣听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颓然指向妆奁上的?剪子和碎发,问他?:“你带平安上哪去?抓老鼠?是要?挂我屋外的?门上,还?是挂在家里大门上?”
慕容澄这才发觉头发是她自己剪的?,不能理?解地问:“好端端的?剪什么头发?嫌自己不够漂亮?我瞧你本身就不差。”话毕他?拨了拨她凌乱的?发帘,看到?了底下藏匿的?肿块。
他?那原本白?净清隽的?脸蛋倏地沉下来,成了一位黑面神。
莲衣连忙拉住他?,“不要?去?找麻烦,我没事的?,就是一点?小磕碰,别闹大了,本就是小满居失察,何况…我不想叫我娘知道。”
她这竹筒倒豆的?语速,叫慕容澄也无暇再想其他?,眼里只剩那枚小肿块。
“上药了吗?”
莲衣摇头,“这有什么好上药的?,消肿了就好了。”
她说得像是不在意?,可哪个小姑娘愿意?脸上破相?否则她也不会偷偷在屋里剪这头帘了。慕容澄二话不说到?厨房里煮了一枚鸡蛋。
莲衣有些可怜他?,他?自己还?晕晕乎乎不时看到?地上长蘑菇,就已经忙着替自己热敷额头的?肿块。
二人对坐榻前,各曲一条腿,膝头顶着膝头。他?一手托她下巴,一手用?剥壳鸡蛋揉她脑门。
“痛不痛?”
“…嗯。”她轻轻应声,像是不忍打破这一刻的?亲昵。
垂眸就是她粉嘟嘟的?面颊和被眼泪打湿的?长睫,鸡蛋攥在手中滑滑热热,在二人皮肤间滚啊滚啊…调动起慕容澄心底隐秘的?情意?。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前,轻轻抱她在怀里,“你发现了脚印,给了衙门线索,真相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嗯。”
他?语调一转,“衙门要?是查不出来,我看这刘家父子也别当官了,等我进京面圣,就请旨革了他?们的?职。”
“啊?”莲衣大惊失色,起码她对这刘大人印象还?是不差的?,“那倒也不至于?,你别小题大做,这么论起来,少说一多半的?官都得革职吧。”
说完她回过味来,他?就是逗她呢。
挣了两下想从他?怀里挣出来,被他?拿下巴抵着脑袋顶,“我是想告诉你,只要?你一句话,莫说要?小满居脱险,即便你马上拍板要?将小满居开遍大江南北,将王谦徐盼那对狗男女吊起来鞭笞三天三夜,那又有何不可呢?”
越说越不像话了,世子也不能滥用?权力,莲衣皱起脸来瞪他?。
“我还?没说完,急着瞪我做什么?”他?瞧着她,神色染上几分认真,“你知道我可以说到?做到?,我知道我可以说到?做到?,但我们都在相信你的?本事不是么?小花很有本事,困难见了她都会迎刃而解。”
怀里的?脑袋蓦然抬高,四目相交,莲衣叫他?感动得眼泪汪汪。
“…嗯!”这回她“嗯”得坚定了些,也因为头一回听到?如此真切的?肯定,感到?欣慰的?鼻酸。
慕容澄将她抱得更紧,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才短短几日,她便消瘦了一圈。
他?想亲一亲她,又不想将毒菌子的?毒性过她,最后只好克制地亲了亲她发顶上长的?那丛“小蘑菇”。
该死啊,慕容澄在心中低咒,这些蘑菇不会永远都消失不了吧。
被蜀王世子肯定后的?莲衣,找回了初生牛犊的?底气,当夜她和沈末搂在一起,各怀心事说着小话。
莲衣思忖着,该不该将慕容澄的?身份告诉小妹,她胆子大,又是读过书的?,将来等事情彻底瞒不住了,也有她替自己向沈母说点?好话。
而且,这样一来她也好拿这个秘密,换小妹一个秘密。近来到?了多事之秋,她也不想瞒着沈末自己发现她女扮男装的?事了。
“小妹…”“二姐。”
谁知二人一齐开口,沈末憋不住了,从被子里爬起来,握着莲衣的?手抢白?道:“二姐你让我先说吧,我有个事瞒着你们很久了,再不说,我只怕就要?捅娄子了。”
这阵子沈家频繁跑县衙,沈末真觉得自己要?藏不下去?了,与其被家里发现,不如自己坦白?。
“其实我根本从来没去?女学?当过什么教习助教!”
屋外刮过阵风,吹得屋檐下挂的?番椒直响,屋里十分静谧,就连莲衣的?表情也显得十分静谧。
“二姐?”沈末怯生生发问,隔着微弱月光观察莲衣神情,“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莲衣也有几分惭愧,坐起来,支着身体?缓缓道:“其实有天早上,我和容成跟你一路到?了县衙……”
这下轮到?沈末惊愕,“容成也知道?你们演得也太?好了,怎么一个都不拆穿我?”
莲衣瞧着她,如实道:“我觉着,你能进县衙一定不容易,要?是拆穿了你,害你不能留在那儿,就是我的?罪过了。要?是家人都不能体?谅你,那还?指望谁去?体?谅呢?”
沈末眼圈一红,飞扑向了莲衣,姐妹两个重重跌回被褥子里,相亲相爱地蹭蹭脸蛋。
但是沈末已经决定了,“二姐,我打算和刘大人请辞了,本来就是头脑一热想证明自己,这下证明也证明了,女扮男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早点?抽身为好。”
莲衣点?点?头,“你决定就是了。”
说完二人都像是了却一桩心头大事,脑袋昏昏沉沉,莲衣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话没说,可是眼皮已经很沉了,闭上眼一瞬就睡了过去?。
许多日没有得到?好好休息,这晚上姐妹两个都睡得很香。
果然好事发生都是有迹可循的?,隔天衙门便来了人叫莲衣去?认鞋印,说下毒的?人抓住了,是那晚的?打更人给了重要?线索。
衙役来的?时候是一清早,只有沈末已经出门上值。莲衣担心沈末提前在家人面前露馅,便没有叫醒家里人,独自去?认那枚鞋印。
下毒的?是江都有名的?流氓混子,人都叫他?癞头狗,因此江都的?几个打更人走街串巷几乎都见过他?,耳后有块癞子,非常好认。
那癞头狗应当是收了人好处,因此紧咬不放,衙门审了一早上,就是不承认,非说是自己是冤枉的?,只是路过而已,还?说那天晚上他?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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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了小满居,也因此看到?了真正的?下毒者。
莲衣知道他?是收钱办事的?,因此见了他?都懒得浪费时间,“好啊,那你说,你口中的?下毒者是谁?”
怎知那癞头狗哼笑一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啊,最该查查你店里那两个川蜀来的?伙计,前阵子满城抓川蜀人,我看抓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此话一出,衙役们面面相觑,竟像是被说动了。
不过不是下毒的?事,而是先头抓人的?事,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时间久了,反而越来越觉得上头抓的?就是小满居的?那个容成。
一码归一码,刘少庭要?癞头狗老实点?,“你还?是从实招来,否则我就要?对你用?刑了。”
癞头狗反扑一口,“大人?怎么别人作?证说在那晚看到?我路过小满居就作?数,我说我看到?了她家的?伙计就不作?数了?这不对啊大人!”
“呸!”莲衣急了,“血口喷人!你几时说了!”
“现在说的?,就是现在,此时此刻,我癞头狗作?证。刘大人,不传小满居伙计吗?”
第47章
癞头狗言之凿凿地泼脏水,“她小满居找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伙计,可见?没安好心,咱们江都就这么大,那么多老熟人不用,就要?用两个外地来的。前阵子满城抓那个川蜀人,不知怎的就又不抓了,我看就该将她小满居的伙计叫来好好审审。”
他为将自己身上嫌疑推脱干净,疯狗咬人般拉别人下水,好在刘少庭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暂时?将癞头狗收押,示意衙役可以对他用刑。
随后有意无意看向旁侧,沈末正一身男装低垂着头陪审,可她和她堂下二姐都很坦然自若,就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可见?沈末女扮男装的事,起码她二姐沈良花是知情人。
这沈家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刘少庭被癞头狗的一番话提醒,想起之前上头要?找的川蜀男子?,据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虽然已说不必再?找,但他还是?对这条奇怪的寻人令,还有小满居的伙计感到好奇。
那个伙计他见?过很多次,即便是?刘少庭这么个自诩不大会?看人的人,也看得出他不可能出身寻常百姓家。但此前只是?觉得他或许是?哪个财主乡绅的儿子?,亦或是?遭遇家中变故的小官之子?,毕竟扬州毗邻京城,流落到此的官宦亲眷大有人在。
只是?他似乎自称来自蜀地…这叫刘少庭想不明白。
“大人。”沈末见?退堂之后刘少庭便默默不语,蹭步上前,小声?问:“您几时?有空?我有些话同您讲。”
刘少庭从沉思中回?神,偏首看向身侧沈末,只觉得怎么看都不对劲了。
小脸盘杏仁目,樱桃口柳叶眉,脖颈细长,肌肤光洁,喉结都没有一颗,还有那一圈…本不属于她的胡茬,简直太假。
他此前究竟是?瞎了哪只眼睛,竟从未怀疑过她。大抵是?从未听闻女子?具备如此胆识,不甘人后,女扮男装抢男人的职位。
“我眼下就有空,你说吧。”
刘少庭猜想她是?要?为?沈家说话,让自己尽快拷问出个结果,扳倒王谦徐盼,否则她千辛万苦“卧底”县衙,不就白费功夫了。
沈末还不知道刘少庭已经将她看穿,目光坚定,有些不舍道:“刘大人,我…我得请辞了。”
这已经脱离了出乎意料的范畴,刘少庭蹙眉问:“为?何?”
“我,我娘她身体不好。”这倒是?真?的,沈宏的母亲身体早就垮了,“入冬更严重,我这阵子?白天不在家,她照顾不好自己,我就想着索性请辞,回?家照顾母亲。”
“还是?个有孝心的。”看着像是?要?答应了,却只是?欲扬先抑,刘少庭问:“只是?你请辞之后,你母亲看病,上哪拿钱?照理?说不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瞧你年纪也到了,何不娶一位妻子?在家看顾家务,这样你也不必从县衙请辞,家庭圆满事业有成岂不皆大欢喜?”
这就是?为?难人了,她一个女孩,怎么娶妻。
沈末想了想道:“娶妻也不是?一下子?能娶的,也得等媒人说媒,上门?相看,拟定良辰吉日?,只怕是?要?花掉半年,还是?请辞回?家实际些。”
“那你表姐一家呢?你表姐一家正身陷囹圄,你身为?县衙文吏,难道就不想帮帮她们?”
“刘大人。”说起这个,沈末可就有所?交代了,“我相信您!您是?个好官!可千万要?还沈家一个清白!”
“你还是?要?请辞?”
“还是?要?请辞。”
这倒叫刘少庭不乐意了,他思忖片刻,“可以。只是?你也知道,我本就是?因为?县衙缺人手才招了你来,你现?在说走就走,我手边又刚好放着这么个棘手的案子?,你走可以,等这起案子?结束。”
“可是?……”
“没有可是?,我现?在要?到沈家看看那个川蜀来的伙计,县衙里的事务你看着办,还是?你要?一起去?”
沈末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听他要?去家里查容成,还想带着自己,一下就绕进去了,觉得退而求其次在县衙里等着也挺好,“我不去了,您去吧。”
话毕她多一句嘴,“您可别相信癞头狗的话,我瞧沈家一家都是?好人呐。”
刘少庭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拂袖走了。
那厢莲衣从县衙回?到家就气得浑身汗毛直立,这会?儿家里人都起来了,听她说下毒的人抓住了,只是?还不肯认罪,却是?都松了口气。
也是?,抓到总比没抓到强。莲衣这么一想也消气了,往嘴里塞馒头吃。
才吃了一个馒头半碗稀粥,院外就来人了,正是?从县衙来的刘少庭。
沈母见?他亲临,连忙将人请进屋,她还不知道刘少庭是?来查人的,热情地叫容成出来烧水招待。
现?如今的慕容澄已经成了沈家半个上门?女婿,丈母娘说什么都是?对的,清早起来整个人如梦初醒,披着件薄衫劈柴烧水,招待客人。
刘少庭走到他身边去,看他劈柴的架势还有整个人的姿态,都不像是?原先想象中的小官、乡绅之子?,倒像是?训练有素行伍出身的军士,可这类人往往不拘小节甚至言行粗鄙,又与容成所?表现?的刚好截然相反。
刘少庭以夸赞的语气道:“小容兄弟举手投足,看起来真?不像是?饭馆伙计。”
“大人不知道吗?”慕容澄站起身,将柴火投入土灶,“我是?蜀王府的下人,蜀王世子?身边的近侍。”
“什么?竟然还有这层缘故?”
“是?啊。”慕容澄轻哼,“如此我也算得上出身名门?吧。”
刘少庭对那些民间流传的说法从来左耳进右耳出,听当事人亲口讲,这才想起自己的确听过这样的流言,原来竟是?真?的。
沈家二?女儿原先在蜀王府做工,带回?来了个蜀王府的仆役。本来沈家对外说他是?来看病的,日?子?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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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四邻看他们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说那就是?沈家小二?带回?来的倒插门?,因为?有了沈家老大被赘婿过河拆桥的先例,因此说谎话搪塞邻里,害怕丢人。
莲衣躲在屋里也时?刻观察着外头,只看到刘少庭又叫慕容澄拿出了户籍,看了一遍,似乎没看出端倪。但他要?是?没看出端倪,又为?何总是?偷偷打量慕容澄?
莲衣知道这位刘大人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相反他虽然时?而糊涂,但却是?个认真?刻板的老实人。
沈母留刘少庭又坐了一会?儿,但刘少庭早就心不在焉,没说几句就走了。
他这一来,叫莲衣如临大敌,见?沈母送刘少庭去了,拉过慕容澄在厢房,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你得走了,要?是?不想被衙门?抓起来,狼狈不堪地押送到京城去,你现?在就得说你病好了,要?回?蜀地去了。”
慕容澄虽说确有打算,但也只是?动了动念,还未曾表露。他挽着袖子?瞧她,“怎么了?”
莲衣将公堂上癞头狗的言行向他描述,“今早上那个下毒的癞头狗一通乱咬,混淆视听,说你来路不明泼你的脏水,还真?叫他歪打正着了。”
慕容澄先安慰他,“你也说是?乱咬,任谁都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莲衣有些着急,“那刘大人是?没信,可他也对你起疑了!否则跑来看你的户籍做什么?”
“即便要?走,也得等小满居度过难关吧。”慕容澄说的是?心里话,托起莲衣两手,非要?将自己修长有劲的五根指头穿进去,和她十指交握,“这间店子?是?我看着做起来的,是?你心血,也对我别有意义,你总得让我了却心事再?走。”
莲衣五根指头被撑得像鸭蹼,心里暖暖的,“嗯,可不是?我赶你啊。你总待在这儿也不叫事,我娘也会?起疑的。你预备去哪?”
“和平安进京,先去夏国公府找我姐姐,也给父王母妃报个信。”慕容澄眼下的打算就到这里,旁的还未多想,总是?要?先找家人商议。
“好。”莲衣点?点?头。
慕容澄忍不住问:“你舍不得我么?”
莲衣颔首,“…嗯。”
他得了信心,又抛出那个问题,“那等我来接你,好么?”
莲衣犹豫了,可是?不等犹豫变成话语,她眼梢一瞥,看到了房门?倒影,吓得一头撞进慕容澄怀里。
慕容澄背对着门?,此时?愕然回?首,就见?房门?上映着半个人影,盘发髻背微偻,俨然就是?沈母送客回?来了。慕容澄单手护着怀里的脑袋,领她转过身去,面向门?口,“小花,是?你娘。”
她知道,她就是?依稀看清了那人是?娘才吓得魂飞魄散,这个距离,除开隔了扇门?,根本就是?面对面在说话,必然听得一清二?楚。
莲衣还以为?她要?送刘少庭出拐子?巷,谁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母将门?推开,和门?里仍旧十指交握,忘记分开的小情侣打上了照面,她提口气,伸手朝莲衣招一招,“出来。”
莲衣胆怯地往前蹭步,“娘,你是?几时?站在门?外的?”都听到什么了?
沈母是?从那句“和平安进京,到国公府找姐姐,之后再?给父王母妃写信”开始听的,因此可以说得上是?一个重点?都没落下。
“你…你们…你们一个二?个都在瞒我,小花,你居然撒了这么大的一个谎,你将…你将……蜀王世子?……”沈母话未说完,连日?操心劳累,此时?顿感头晕目眩,歪倒过去。
莲衣和慕容澄赶忙上前搀扶,动静太大,将门?里哄着宝姐儿的沈良霜给惊动了,一并跑出门?来,错愕问:“这是?怎么了?娘这是?怎么了?”
慕容澄跑出去找大夫,莲衣手忙脚乱跪在地上托着沈母,早已是?泪流满面,“大姐…大姐我错了,我撒谎了,我撒了个弥天大谎。”
沈良霜吓坏了,蹲下来左右顾不上,“慢慢说,你慢慢说。”
莲衣抹抹泪,“大姐,容成不姓容,他姓慕容,他不是?仆役,他是?大豊宗室…蜀王世子?……”
沈良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心说这癔症竟会?传染,小花也犯病了,难怪娘承受不住,要?晕厥过去。
第48章
大夫来的时候,沈母早就已经醒了,简单号了一脉,开了一张益气补血的方?子就又请走了。
此时沈良霜也已反应过来,莲衣不是在说?笑,更?不是犯了癔症。
从始至终容成的癔症就是一个幌子,是莲衣为替蜀王世子掩藏身份撒下的谎。
莲衣跪在沈母床边,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来。慕容澄送了大夫回来,见她跪着?,便一掀衣袍,要随她一并跪下去,将沈母和沈良霜吓得够呛,连忙架住了他。
“不敢!世?子万万不可?!”
莲衣见母亲姐姐如此反应,心中更?加愧疚,眼看她抽抽搭搭又要掉眼泪,慕容澄不忍看她,开口?将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揽。
“大娘,是我逼小花这么做的。”慕容澄说?罢,觉得自己当时还真像个恶人?,“我从蜀地追过来,不想惊动地方?官员,也不想被当成疯子,就叫她替我隐瞒,来时没想那么多,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是我辜负大娘一家的照顾,全是我的不好,不是小花的错。”
沈母让沈良霜扶着?自己起来,她坐在床沿,瞧着?面前这个熟悉陌生的年?轻男子,一时憧怔,当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蜀王世?子…就是叫她放开胆子想,她也不敢想自己曾使唤皇室宗亲干杂活,还带他去瞧大夫,治他自作多情的癔症。
沈母摇摇头,只觉头疼欲裂,“请世?子不要这么说?,世?子何错之?有,是民妇一家招待不周,望世?子大人?大量。”
听沈母这样讲,慕容澄就晓得事情大了,这时候他倒宁愿沈家人?怨他几句,哪怕不是说?出来的,眼神里的埋怨也是好的,起码那样他还是小满居的伙计容成。
屋里静得一言不发,沈母抬手叫莲衣站起来,别再跪了,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好在是在这个关头真相大白,小满居歇业,不缺人?手,否则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说?到这里,就是不会?再用他了。也可?以看做是逐客令,毕竟口?吻都已经如此生疏,可?见沈母的确是怨他的,只是碍着?身份不会?表露。
慕容澄道:“大娘,我知道我不该再在这里叨扰,我明白,我这就走,再留在这儿谁看到我都不自在。您保重身体。”
“且慢。”
沈母这一声且慢,叫莲衣和慕容澄都生出些期待,却听她道,“世?子来的时候带了五十?两,那五十?两我们本不该收。您莅临寒舍,是沈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何况您在小满居做工从未领到一份工钱,这五十?两若不还给世?子,真是我们一家厚颜无耻了。”
原来不是留人?,是彻底划清关系。
慕容澄轻轻提气,含笑松快道:“不必,那五十?两于我也不算什么,能叫小花高兴,莫说?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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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和帮工,我做再多都可?以。”
莲衣侧目看向他,听出了他话语里的退让和死皮赖脸,想到他以前不可?一世?的模样,也难免为他做出的改变感到动容。
“折煞小花了。”沈母却说?道,“我们平头百姓,当不起世?子大恩大德,诸如此类的话,往后还是不要讲了,说?出去给小花也惹回麻烦。”
这说?的不假,莲衣也是赞同的。她两手垂在身前,绞啊绞,拉扯了一下慕容澄的衣袖,“我带你去整理东西吧,左右也是要走的,送你去找平安。”
沈母却道:“良霜,宝姐儿我看着?,你陪世?子去,我有话和小花讲。”
“好。”沈良霜带着?慕容澄走了,屋里只剩宝姐儿、沈母和莲衣。
莲衣小步上前,忽地又要掉眼泪,跪到床边上,“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人?家天潢贵胄,要你做什么你都只有照做。”沈母就算不识字,没读过书,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她深知女儿不易,“我只问你,你要跟他走是不走?”
“不走!”莲衣旋即作答,她本就是不打算走的,“我不会?再离开江都了,不会?再离开娘亲和姐妹。”
适才门里他们两个亲热的谈话沈母也听见了,知道他们是郎情妾意,“娘不是不想你好,是你要清楚你跟过去就是做妾,你自己是蜀王府里出来的,晓得出身既是一切,你在那儿是奴婢出身,做了妾也是奴婢,娘不想你一辈子给人?为奴为婢,你可?明白娘的用心?”
“明白!我明白的!”莲衣忙不迭颔首,“我不会?去的,我本来…就是不打算再回去的。”
沈母也红了眼眶,“好,那你去送送他吧。”
“嗯。”莲衣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慕容澄要带走的东西很少,这会?儿收拾得差不多了,人?已经站在前院。
“我送送你。”莲衣先行走上前开门,他跟在后头,没有分别的沉重,在他的规划里,是有风光骑着?白马回来接她的一天的。
“你娘是怪我了吧,怪我也正常,谁叫我撒谎骗人?,还要拐带你走。小花,莲衣,小萝卜。”见她低落,他揪她面颊哄她三声,“我到平安落脚的客舍去住着?,你知道在哪儿,想我可?要来找我。”
“嗯。”
“你就送我到巷口?吧,现在这江都城,我比你还熟。”
“你走吧。”
“那我走了,你缺钱,遇到麻烦事,也要来找我。”
莲衣挥挥手,“嗯,你走吧。我回去看看我娘。”
二人?在巷口?分别,却是截然不同两种心境,莲衣转头小脸皱巴泪如雨下,慕容澄走远了三步一回头,就是不见她转身再看自己一眼,暗自咂舌,骂她小没良心。
巷子里那几个姑婆瞧见这一幕,私下里又要传开去,容成就这么走了,约莫是治好病回家去了。
莲衣回到家去,沈母没再和她说?起这件事,只是大姐又按捺不住好奇和她多问了几句,譬如平安的来历,又譬如慕容澄是如何躲过衙役搜查的,等彻底弄清来龙去脉,便也不再多言了,独自消化心内的惊奇。
好坏相抵,下晌衙门就来了消息,说?癞头狗招了。
是他下的毒,问他为何下毒,他却说?是因为眼红沈家孤儿寡母赚大钱,因此动了贼心。
莲衣当然不信了,擦擦眼泪就动身县衙,在沈末和刘少庭的陪同下进了牢房,与?癞头狗当面对质。
“你说?你眼红我家,你以前认识我爹还是认识我娘?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你,你没头没尾恨我家做什么?”
“看你家赚了钱我就恨。”
“江都这么多赚钱的人?家,我家这点小钱就能叫你惦记?还不惜下毒害人?,你就不怕这菌子将人?毒死出人?命么?”
癞头狗当然是怕的,也是因为那背后主谋和他说?了,这种菌子不致命,彻底做熟了还能吃,只有生的还有那半生不熟的带毒,他才相信自己不会?出事,带着?菌子油去害人?。
“你说?下毒的事是你一手操办,好,那我问你你用的菌子是红头鬼伞还是金钱菌?”
“当然是红头鬼伞。”
莲衣倏地笑了,“听着?就毒对吧?这世?上就没有红头鬼伞!是我现编的!”
“你!臭丫头…”竟然诈他,还真是小瞧了。
莲衣哭过,任凭癞头狗也看得出来,他本身就是个流氓,见了漂亮小姑娘更?是本性外?漏,“呵,气哭了?你叫声好哥哥听听,我就说?点你想知道的。”
“你做梦!”说?这话的却是沈末,她高高瘦瘦站到二姐身边,真像是个能护她周全的小男子汉,“癞头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袒护谁,这罪名?可?大着?,为了几个钱,你也不想落个江都罪人?的名?号吧?”
这话说?得是,癞头狗前头挨不住刑罚,自己说?漏嘴招供,承认了是自己做的。
这下好了,罪名?已经签字画押,抵赖不掉。
“要是不说?出背后主使,你可?就要一个人?承担后果了。”沈末走上前道,“你想想那个花钱叫你害人?的人?,是不是穿得比你好,吃得比你精细,这样的人?心肝比你都黑,却能花钱买你卖命,自己独善其身。”
她这番话说?完,癞头狗显然动摇了,莲衣看向小妹,十?分欣慰。
莲衣拿出上街买菜的架势,和癞头狗心理博弈,“罢了,我看他根本不在乎名?声,生死也置之?度外?了,等他赔了我家钱放出去,我们或许不追究,那些中毒者的家属也不会?放过他。他不愿意说?,没准是那背后之?人?救过他的命,对他有再造之?恩。”
说?完莲衣就转身对一言不发的刘少庭道:“刘大人?,我娘下午身体不适,我这就回了,他不招就不招吧,左右我家的嫌疑是洗脱了。”
见三人?这就要走,癞头狗突然反悔,“不许走!”就像是被讲价的摊主,赶忙留人?,“你们到哪去?我话还没说?完!”
三人?一齐回头,沈末摆摆手,“你还有什么废话,我在这听就是了,别烦刘大人?。大人?,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就行了。”
癞头狗急了,“我说?!我说?还不行么!是集贤居王大爷的那个女人?徐盼,是她的主意!”
刘少庭看向衙役道:“都听见了吗?传集贤居王谦徐盼,升堂。”
半个时辰后,徐盼王谦被带至公堂,王谦面无表情,徐盼虽说?神色慌张,可?那模样更?像是斗气的公鸡,半点不输阵,也是,她表哥就坐在堂上,任谁都觉得十?拿九稳。
可?传她来升堂的也是表哥,她难道就没有一点害怕?那还是有的,可?是亲戚之?间总是血浓于水,自家人?不帮着?自家人?,将来逢年?过节还怎么见面?长辈之?间还如何走动交往?
沈良霜搀着?沈母也赶来了,那些中毒者听说?衙役去了聚贤楼,要带人?到县衙升堂,也都纷纷到场,指指点点有各自见解。
江都一多半人?都晓得王谦是沈家女婿,徐盼是他在相好的姘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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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都有种醍醐灌顶之?感,本以为让出了集贤居事情也就结束了,谁知又闹了这么一出。
简单交代了案情,刘少庭传唤了癞头狗出来,指认王谦徐盼。
徐盼最初半点不肯认罪,“你这癞子,怕是晓得我家大爷和沈家的关系,故意泼脏水到我们身上。”她看向王谦,“大爷,你说?句话呀,就眼看着?别人?这么污蔑我们?”
王谦鼻腔出气,没有出声。
莲衣看出来了,这件事王谦大约是不同意的,毕竟他得到了集贤居就该晓得休养生息夹紧尾巴做人?,哪还愿意再惹沈家人?的不痛快。
可?是徐盼不一样,对徐盼来说?,沈良霜和沈家都是她的假想敌,她赢了沈良霜不够,集贤居一样也要胜过小满居。
她却是忘了,集贤居本来也是沈家的店铺,她不过是鸠占鹊巢,早晚有一天要还回去。
癞头狗在刘少庭的授意下,说?出了当日徐盼给自己的委托,“那天徐盼叫了哥几个去吃饭,就在集贤居,因此那日的食客和伙计都看到了,她拿了三两银子出来说?是定钱,事成之?后还有三两,就是事情担着?风险,问我敢不敢干。”
他继续道:“她说?那就是一种能吃的菌子,炒熟了没有毒性。随后弄来一瓶菌子油,叫我下进小满居的番椒罐子里,好叫食客腹泻。谁知道第?二天我就听说?外?头都是中毒的人?,后怕也来不及了。她要是早说?这么严重,我也就不答应了。”
“你少血口?喷人?!真是奇了,这世?上还有你这样撒谎面不改色的人?。”徐盼站出来,朝着?刘少庭行礼,“刘大人?您可?千万要明察,不然您先放我回去,我去找——”
刘少庭一拍惊堂木,“住口?,徐氏,你以为县衙是你家门前的大街,想来就来想走想走?”
一句话叫徐盼没了动静,她还想私下里请表哥通融通融,谁知他竟如此铁面无私。
刘少庭问:“癞头狗,你所说?的这些,王谦是否知情?”
癞头狗颔首,“他知道,后来的三两银子还是他给我结清的。”
刘少庭又问:“王谦,癞头狗所述,可?有半句虚言?”
“没有。”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反应都不如徐盼来得大,她一把揪住王谦衣领,“你做什么?谁叫你这么说?的?”她抬手便是两个耳光,“你要害死我们,你要害死我们呐?”
谁知王谦倏地变脸,推开了她,“是你要害死我!我说?了不要下毒,是你擅自找来癞头狗,逼我卖地逼我帮你害人?!你现在拒不认罪有什么用!你以为还有人?相信你的话?”
他几乎是在嘶吼,吼完眼睛通红,吓坏了堂上众人?,随后,他静下来,缓缓看向人?群里的沈良霜。
沈良霜下意识护住了女儿面容,不叫她看见他那骇人?的模样。
王谦苦笑一声,看向堂上,“刘大人?,事到如今,我可?以替癞头狗作证,这整件事都是徐盼主谋,等我知情的时候,定金已经给了,我算不得完全知情。”
突然一下成了狗咬狗,沈家人?看在眼里当真大快人?心,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个连家都能抛下的男人?,又怎能期待他替姘头抗下风雨呢。
徐盼也傻了,这下证据确凿,她彻底无话可?说?。
刘少庭看向始终埋首桌案记录,不敢抬头被沈家人?看到的沈末,“都记下了吗?”
沈末低垂着?脑袋连连点头,简直像在对着?桌案磕头,“记下了。”
刘少庭拍下惊堂木,定案,“证据确凿,本案主谋徐盼,从犯王谦癞头狗,谋害小满居名?誉,危害江都十?三名?百姓安危。判徐盼赔偿小满居一百二十?两,念在其为女子,体罚可?以从轻,主犯从犯各杖刑五十?,即刻行刑。”
五十?杖,听着?都站不起来,要是再多,只怕徐盼的命今天也就交代了。
如此判罚倒合沈家人?心意,真闹出人?命,日后徐盼家里也不会?放过她们,她们自己也不愿背上压力。
三个人?如同三条腊肉,被拖在长条凳上,一米长的板子此起彼伏,在衙役手中高高落下。
莲衣看到最后不敢看了,回头见沈母和沈良霜早已离开,轻叹一声,其实要不是她在堂上不能妄动,她也想走。
行刑完毕,她看也没看哀嚎不断的三人?,别着?脑袋走向王谦,冷声道:“会?尽快给你将和离书送来的,要是不愿意,那咱们还是公堂上见。”还不解气,她咬咬牙,“集贤居是我家的店,你早该还回来了。”
这案子一结,当即传遍江都。翌日梳洗过后焕然一新的慕容澄靠在摇椅里等开饭,就听客舍伙计在门外?和平安说?起昨日县衙定案的事。
想不到这么快!慕容澄先是大喜,从椅子上跳起来要去找莲衣,随后脚步一滞,心想这都是昨天的事了,她竟忍住没来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这是为何?慕容澄觉得怪不是滋味。
他才走多久,就不当他是家里一份子了。
第49章
这种?落差比从蜀王府到流落民间还大,慕容澄受不了,他当即撇下平安去拐子巷。
一路上走?得风风火火的,还遇上了小满居食客,叫住他恭喜他们店子洗清冤屈。慕容澄一步都没停,才到拐子巷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莲衣正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巷口说话,男人?不断上前?拉扯她,要往她手里塞东西,莲衣拒绝无?果,神情无?奈。
慕容澄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打掉了男人?手上的东西,“你做什么?”
莲衣和男人?都愣住了,那一筐子鸡蛋也落在地上,要不是棉袄在里边垫着,早就全都碎了。莲衣见状连忙蹲下去翻捡,挑出五个碎的,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对不起?啊,这五个我就收下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吧,我家里养鸡,吃不完就坏了。”
男人?也是听家里妻子的话来送鸡蛋赔礼,见她不论如?何都不肯收,就也作罢离开了。这时候慕容澄也总算认出来,这是先?前?错怪了沈家小满居,砸过店门的男人?。
见人?走?了,自己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突然?败下阵来,追着莲衣帮她拿鸡蛋,“瞧瞧这些人?,现在知道?来道?歉了,早些时候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不听人?解释。”
莲衣道?:“他们气小满居再正常不过了,本来也是我们监管不力,说这些也没意思,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慕容澄问她:“我听说昨天县衙就定案了,怎么没来和我说?”
“昨天事情太?多了,忙完就晚上了,再出门不方便。”莲衣不大自然?道?,“是打算今天和你说的。”
慕容澄一下就被哄住,半点没有疑心,轻车熟路和她往家去,走?到门边就闻到家里香喷喷炖着肉,遂问莲衣,“你是打算叫我来吃饭的么?”
莲衣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其实他走?后,除了沈末被真相撞了个人?仰马翻,缠着自己讲了一晚上,其他人?就再也没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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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他了。
提也不能当着莲衣的面提,最好叫她早些忘了,免得她想不开真就傻兮兮跑回蜀地,一辈子卖身在蜀王府。
那天晚上,沈末缠着莲衣说了一夜,沈母也和沈良霜说了一夜。
她一句一叹息,平常百姓家能送一个女儿进高门大院做妾那是何等的美?事,可是沈家三个女儿,各个有本事有出息,沈母一个都舍不得。
当年?要不是家里太?难,也不会送小花去夏国公府做工,一去四年?,还被带去了蜀地,本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转眼又阖家团聚办起?了小满居。
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说实在话,即便小花一辈子不嫁人?,沈母也不要她去给什么亲王世子做妾。顶头这个妃那个妃,各个一句话压得死她。今天是侍妾,明天转手就能发卖出去。
那还是个人?么?不过是个物件。
这会儿沈母见莲衣领着慕容澄从门外进来,倒不觉意外,大家从未摊开来讲,他自然?不知道?沈家无?意卖女儿,莲衣又对他属实有情,必定开不了口。
既是她的亲生女儿,母女间当然?相互体谅。
“娘,我刚才出去送客,碰到了容成?。”
“世子请进。”
慕容澄本来回家般自在,这会儿尴尬道?:“大娘还是叫我容成?吧,我还是我,不会因为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变成?另一个人?。”
沈母笑了笑,“世子自是不会变的,但您也要体谅我们小门小户,不敢冒犯天颜,您是皇室宗亲,对您不敬便是对万岁爷不敬。”
这叫慕容澄也不好再说什么,却不是因为沈母搬出了皇帝,而是沈母话里话外,已然?将他当个陌生人?看待。
沈良霜牵着宝姐儿出来,宝姐儿不懂什么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小跑过去抱住了慕容澄的腿,“二姨夫。”
众人?都吓坏了,这是谁教的?相互看了一圈,也只有慕容澄蹲下去抱起?宝姐儿,问她有没有想自己。这么一看,那就一定是他自己教的了。
沈母在心中叹口气,也是在惋惜他不是容成?,他要真是王府嬷嬷的儿子,那小花和他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说话间菜都摆上来,多一副碗筷,大家都坐长凳,沈母吃力从屋里搬来一把实木的圆凳,要慕容澄坐那个。
莲衣当场就有些察觉了,那凳子搬出来少说要引慕容澄变脸,这跟一记耳光有什么两样?谁知慕容澄半点没有感觉似的,如?同受到丈母娘看重,帮着搬来凳子坐下,笑容如?常。
这顿饭吃得莲衣是汗流浃背,一点不觉着高兴,等吃完了要送人?离开,沈母说她来送,慕容澄却装傻充愣,拉着莲衣要上街领她买衣裳首饰,顺路就送他回去了。
沈母叮嘱莲衣别买贵的,莲衣点点头,跟着去了。
她知道?慕容澄在饭桌上都是装的,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没发现沈母对他有意疏远。
就这么着,两个人?走?在街上,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街上有个卖糖葫芦的,莲衣走?过时想着随便说点什么,道?:“一转眼都天冷了,都有卖糖葫芦的了,小时候我看到糖葫芦总是想吃,又吃不起?,后来我爹进了扬州酒楼家里才给姐妹们零花,但那时候我看到卖糖葫芦的就已经不那么想吃了。”
慕容澄听罢走?回去,买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回来,塞到她手里,“吃吧。”
看着手里这串糖葫芦,莲衣觉着有什么话也要现在说开了,否则之后就更难开口了。
走?着走?着到了河边,二人?靠着棵大柳树站着,她糖葫芦吃得只剩一颗,含在左腮,鼓鼓囊囊像个存冬粮的小耗子,“世子爷,你吃过糖葫芦吗?”
慕容澄听她含糊发问,真想笑,“没吃过,吃过裹糖霜的。”
莲衣记起?来了,“那种?精致,叫雪红果,我记得王府里偶尔会做,但吃着还是和糖葫芦不一样。适才怎么不买两串?”
慕容澄答:“我怎么知道?你一颗不留给我。”
莲衣有点不大好意思,搔搔耳后,“走?回去再买一串吧。”
“不还有一颗么?”
哪儿?莲衣看着手中干净的签子,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一颗在自己口中。
柳树枝条光秃秃的,像是尖利的手指,也像是曳动的幕帘,将里边的人?半遮半掩。莲衣置身其中,身前?笼下他峻拔的身影,她偏首躲了一下,被轻轻钳起?下巴。
慕容澄食指顺势将她存起?来的“冬粮”往外一推,眼看那颗裹着糖衣的山楂就要被他夺走?,“噗”的一声,莲衣将山楂给吐了,滚在地上粘满草屑。
她心跳得突突的,两个人?出来就怕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结果他还真一点不含糊。
眼睛向上瞟一瞟,他果然?生气了,对她道?:“我不进京了。”
“为何?”
“你说为何?”
今天这顿饭将他吃得明明白?白?的,慕容澄瞪着她,先?是瞪着她的眼睛,之后又瞪着她红嘟嘟的嘴唇,见她又要说漂亮话来搪塞,气不过,俯身堵了个严实。
她存糖葫芦的左腮还藏着甜味,涎水带着没咽下去的酸。莲衣闭不上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她是不知道?亲嘴还能这样亲的,灵光一闪立刻将他推开,偏头往地上“呸呸呸”个不停。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听小丫头子说过,因此?她依稀知道?生孩子是男人?把什么放进女人?什么里,吓得魂都没了,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
“你干什么?!”慕容澄捂着脸,刚刚还在暗喜,一下就火冒三丈了。
莲衣惊恐万状,全身都凉了,她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节点,突如?其来完成?了人?生大事。
慕容澄发觉她不大对劲,故作轻松笑道?:“你怎么了?我们不是亲过好几回了么?”
莲衣回过神,也觉得这轻易得有点奇怪,小声问:“这个是成?亲之后才可以做的,还是之前?也可以做的?”
“什么?”慕容澄一下也愣,随后哈哈大笑,“就是亲了一下,你以为是什么?嗯?你以为是洞房花烛?”
见他笑得堪称恶劣,莲衣气鼓鼓跑开一点,还洞房花烛呢,他们两个有哪门子的洞房花烛?想叫他以后别亲她了,又张不开口。
她是喜欢他的,高攀不上也可以喜欢,于是问:“你到底为什么不去京城了?”
慕容澄靠到树上,懒洋洋地拨弄柳枝,“总要让你娘对我放心吧,不然?等你跟我走?了,她多挂记你。”
怎么放心?放心不下的。
可是莲衣已经放心了,她想跟他走?,这就非常矛盾了。她又想要店子,又想要慕容澄,但是这瞬间想到了店子,她突然?又放得下慕容澄了。
自己总得占一头吧,眼下慕容澄和店子都在身边,所以凡事不愁,等真跟他走?了,可就两头都不占了。还是得占一头。
因此?她只是说:“我娘那边,让我去说吧,你只管选个日子上京。”
慕容澄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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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过她在树下,“真的?你说真的?你向着我说话?你要和我走?了?”
莲衣没看他,“那你什么时候进京?”
他只是把她缠着,“再亲一次吧,小花,适才你把我推开了。”
莲衣把身体别过去,躲着他,“先?约法三章,你别到店里和家里来了,我有功夫就去客舍找你。你看你什么时候进京,缺什么短什么提前?和我说,我帮你准备,平安不如?我细心。”
慕容澄倏地一把将她抱住,早就心不在焉,“不舍得进京了,不进京了。”
他低头细细碎碎地亲吻她面颊,一路到双唇,她最初紧抿着嘴不肯放行,后来他唇舌辗转,还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之后小满居重新?开业,和离书也送到了王谦手中,在刘少庭的见证下,集贤居更名新?满居,因为装潢富丽,设有雅间。沈家商量后,索性将新?满居开成?了一人?一口小温炉的雅致场所。
最开始受那番椒酱被人?下菌毒的影响,生意冷清,莲衣想了个办法,一边打折,一边将酱料罐子都整合到专门的酱料台前?,打出招牌“酱料每日换新?”。之后又推出各式具有养生功效的汤底,讲究一个食补食疗,非常有噱头。
渐渐大家就也都释然?了,店里客流恢复如?常,甚至因为入冬,越发火爆。
莲衣拿徐盼赔的钱招了几个新?伙计、新?庖厨,还有一个打算盘的账房,此?后沈母和沈良霜便彻底解放,每天两间店子里来回转悠。
街坊四邻都说,不出五年?,江都要出一个女财主。
沈家小二太?会做生意了,三天一折扣,五天一送菜,客人?吃得简直不要太?舒服。
也有那目光长远的,盘算着趁两间饭馆刚有起?色,去登门提亲,但也都被回绝,于是就有人?把主意打到沈家小幺的身上,只是几次去到她们店里,都见她和刘大人?走?得很近,就也都望而却步了。
不错,她,和刘大人?。
这事说来话长,只有莲衣知道?缘由。
刘少庭先?头不是叫沈末坚持坚持,等审了徐盼王谦再请辞?可等审完了他就跟没事人?似的,全然?忘了这茬,沈末再跟他提,他也是找各种?理由拖延。
最后沈末也是没法了,和二姐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和刘大人?坦白?,求个从轻发落。她挑了个良辰吉日,敲开刘大人?书房,看看四周没人?,一把掣下了男子包头的幞巾。
刘少庭搁下书本,抬头将她瞧一瞧,“做什么?不怕被人?看到?”
沈末愣住了,脸变得比雷阵雨还快,“您…您早就发现了?!”
“小把戏。”刘少庭故作高深,其实也是才发现不久,翻翻书,思考说辞,“沈末,你好大的胆子。”
沈末“噗通”就跪下去了,一顿求饶,却忘了自己散下头发,如?此?一跪一叩首,生生多出几分我见犹怜的可怜相。
“你起?来。”刘少庭走?过去扶她,一低头,看到她点在下巴的胡茬,叹口气,松开她,“起?来。我要罚你,早就罚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骗他自己是个男人?罢了,他又不是什么一国之君真龙天子,连受骗都不可以,县衙也没有损失,甚至因为沈末解决了不少麻烦事。
“刘大人?!您真是好人?啊!”
刘少庭真是个大好人?,沈末不打算就这样将自己欺骗他的恶行糊弄过去,和他保证,“您来我家的店里吃饭,我一定亲自招待!给您打对折!”
如?此?才有了沈家小女和刘少庭关系匪浅的传闻。
大家都像是其乐融融的,唯独慕容澄提不起?劲,他总觉得不对,莲衣最开始还像她说的那样,偶尔去客舍看他,二人?还一起?沿着河边走?,一起?说笑。
近来他定了下月进京,她便鲜少露面了。
有几回他守着约法三章,站在饭馆外往里张望,看到她在柜台后边打算盘算账,还能劝自己生意好她事情忙,可等客人?都走?了,她也只是坐在柜台后边等,半点没有要到客舍去和他见面的意思。
蜀王世子受不了这等憋屈,这日他打定主意坏她的约法三章,才刚走?上新?满居门前?的街,就看到对过走?来一队人?马,带头的好生面熟。
慕容澄目力强劲,定睛一瞧,不动声色退了回去。
“怎么了世子爷?”平安不明所以还想探头,被他一把拉回来。
那人?他在多年?前?见过,魏家姑爷来蜀地提亲时带着他,他是夏国公府的一位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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