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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说不准你就是变态。
酒店总统套房内。
阳台的窗户开着,房间视野极好。
顺着窗外望去就能看到一望无垠的海域,金黄的沙滩,阳光明媚晴朗,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碧蓝的海水随着微风荡起波澜,窗边的白纱迎风飘起,如少女飞扬的裙摆。
夹裹着些许咸腥味道的海风拂面吹来,微微吹散了些时鸢此刻脸上沸腾着的燥热。
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大海发呆,半天缓不过神。
这时,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拿起一看,是洛清漪的微信轰炸。
洛清漪:你去哪了?你不是回南浔了吗!!跑哪去了!
洛清漪:人呢!!!
洛清漪:看见速回,不然报警!
时鸢直接甩了一个定位回去。
下一秒,洛清漪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时鸢本来想挂,手指一抖直接点成了接通。
洛清漪放大的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
“你这是跑哪去了??度假?”
时鸢切换成后置摄像头,将外面的景色照了一圈,再切回前置。
屏幕里,洛清漪火眼金睛,立刻发现不对劲。
“等等,你的嘴怎么肿了?”
发丝有些凌乱,唇也是红肿着的,一副惨遭蹂.躏过的小白花模样。
时鸢立刻又把镜头切回后置,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反问。
“有有吗?”
然而语气却是一点底气都听不出来。
很快,洛清漪想到什么,眼睛瞬间瞪圆:“卧槽,你该不是去找裴忌了吧?!”
“嗯他来这边出差。”
“啧啧啧啧,那你现在在酒店?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没等时鸢开口,洛清漪又自问自答:“算了算了,你别急着回来,好好玩几天吧,剧组这边我帮你请假。”
如雷贯耳的声音从手机屏幕里传出来,回荡在安安静静的房间内。
“记得做好措施啊!!!”
时鸢瞳孔一缩,脸再度涨得爆红,手忙脚乱地挂掉电话,杜绝掉洛清漪那边传出更少儿不宜的话
按灭屏幕,时鸢才长舒一口气,视线忍不住落在手机上。
漆黑黑的手机屏幕里倒映出她的影子,时鸢忍不住盯着自己的唇多看了几秒。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肿了而且麻麻的。
这画面仿佛又在提醒她半个小时前发生过什么,一股热意顺着大脑神经麻痹到全身,回想起来还是让她止不住腿软。
明明刚刚还在停车场里,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那种。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拉开车门,俯身将她压在车座里,右手的掌心扣在她的脑后,把她往他的方向压,丝毫不给她后退的余地。
往日深沉的黑眸里染上了些别的色彩,盯得人心尖发颤。
唇舌的力道也豪不收敛,不顾地点,肆无忌惮地在她的口腔里缠绵挟裹,仿佛要带走她肺部的最后一丝氧气似的。
西装布料刮蹭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上,酥麻又颤栗。
她不会换气,也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裴忌。
他简直就像不受控制了一样。
差点儿就要被吻晕过去的前一秒,他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还有他在她耳畔说的最后一句话,露骨又色.情,混杂着低低的喘息声,又带着餍足过后的轻叹太折磨人。
羞得让她的体温在那一瞬间直达沸点,烧得大脑一片空白。
连现在回想起来,她的脸都是烫的。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时鸢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突然,一只手臂撑在栏杆上,清冽又熟悉的气息从身后将她环绕,一道滚烫的身躯贴过来。
“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低沉磁性的嗓音措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时鸢吓了一跳,莫名有种被抓包后的心虚。
她有些欲盖弥彰地答:“没没看什么。”
时鸢立刻放下手机,掩饰地轻咳了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时鸢转过身,微愣了下,问他:“你怎么换了身衣服?”
裴忌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了西装,换上了件浅棕色的上衣,黑色长裤。简单又休闲的搭配,年轻俊逸,更像是个大学生。
他鲜少穿这样温暖的色调,衬得锁骨处的肤色更白,像秋天落叶的颜色。
时鸢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懵了瞬。
怎么有点像情侣衫的样子
“带你出去。”
时鸢面露不解:“出去?为什么要出去?”
他难道不要去工作的吗?
裴忌薄唇轻启:“本来打算带你逛逛。”
他顿了下,语调慢条斯理:“但是如果你想留在房间里,也可以。”
“”
留在房间里做什么?
白日宣.淫吗?
察觉到脸上温度又上来了,时鸢深吸一口气,就当做听不懂。
“我们走吧,快点。”
她认真丢下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阳台。
裴忌倚靠在栏杆上,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忽地低笑了声。
*
这是一座还尚未对游客开放的小岛,因为地理位置原因,气候也比这时的国内暖上很多。
去年年初,裴氏买下这座海岛,接手了度假村的建造项目,除此之外还有裴氏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也建在岛中央,只是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营业。
也许是因为刚被开发不久,还没有什么游客的原因,岛屿的景色没有被污染,蓝天白云,海水清澈见底。
刚出酒店,时鸢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被人认出来,后来走了一段发现,路上遇到的大多是当地的原住民,面孔黝黑,脸上的笑容友好而热情,嘴里说着她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在没人认得她的地方,时鸢的心一点点放松下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自在。
路的两旁都是当地人摆的小摊子,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当地水果,新鲜饱满的椰子看着相当诱人,时鸢下意识就多看了一眼。
“想喝?”
裴忌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时鸢怔了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经抬脚朝那个椰子摊走过去。
他的身形颀长挺括,身材比例优越,光是插着兜在这那,就足够吸引不少人的视线。
时鸢站在那,旁边路过几个当地女孩,频频回头朝裴忌的方向看过去,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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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根据神情,猜也能猜到。
忽然有那么一丁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开。
有点开心,又有点烦躁。
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招人做什么。
偏偏不同人种还都吃他这款。
不远处,小摊老板削好椰子递给他,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往她这里瞟了一眼,又笑着和裴忌说了句什么。
而向来面色冷淡的他也难得扬了扬唇,回了一句什么。
就是时鸢听不懂。
等裴忌走回来,将插着粉色吸管的椰子递给她,时鸢才好奇开口:“那个老板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裴忌语气淡淡:“夸你漂亮。”
没想到他话说得这么直接,时鸢的脸咻得一下红了。
“噢”
本来还想继续问他,这回又不好意思追问,只好默不作声地喝起了椰子。
她抱着椰子,喝一口之后,眼睛就会满足地弯起,纤长的睫毛弧度卷翘,兴奋得四处张望。
裴忌垂眸看她一眼,唇角无声地翘了下。
脑中又想起刚刚跟摊子老板的那几句对话。
——站在那边等着的是您太太吗?长得可真漂亮。
——嗯。确实挺漂亮。
*
集市人群熙攘,气氛热闹,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了一波人流,一下子汇入了人群中。
人头攒动,拥挤的人潮里,她的手忽然被人牵住。
男人的手掌宽大,骨骼线条利落分明,掌心微微有些粗糙的触感,轻松就将她的手包裹其中,动作自然而然。
温热的感觉从手背的肌肤蔓延开来,仿佛能直达心脏。
周围熙熙攘攘,时鸢却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等那波人潮过去后,裴忌牵着她的手却没松开。
过了那一长串摊位,街道上的人少了。
时鸢为了忽略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全程闷头安安静静,专注地喝着手里的椰子。
“有这么好喝?”
“嗯,很甜的。你要不要尝尝?”
时鸢一边问他,看着椰子里唯一插着的那根粉色吸管有点发愁,全然没注意到男人深邃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唇上。
“我去再拿一根吸管吧”
她说着,就要转身,手腕却被裴忌握住。
他淡声道:“不用这么麻烦。”
时鸢怔了下,下一刻,唇瓣就被他含住。
濡湿的触感袭来,他的舌尖轻轻划过她的唇线,将上面残留的薄薄一点椰汁尽数舔净。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却被他做得色气满满。
裴忌直起身,用指腹轻拭掉她唇上的那点水渍,嗓音低哑:“尝到了。”
时鸢呆呆地愣在那里,感觉到一股血流直冲大脑,还没等回过神来,就被他牵着继续往前走。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
幸好这会儿旁边没有人。
等等她干嘛要纵容他耍流氓?
一定是她刚刚喝了太多椰汁,喝醉了。
一定是这样。
*
不知何时,逛着逛着,太阳已经渐渐没入地平线。
遥远的海岸线边际,天空被晚霞调和成了朦胧的粉紫色,海浪席卷而来,永不停歇。
时鸢拿起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
他缓步跟在她身后,没看风景,眼里只有那一道身影。
时鸢拍着拍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他:“裴忌,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里的语言?”
他思索片刻,答:“忘了。”
不是敷衍,那几年里学的东西太多,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那你是不是还会很多其他的?”
他嗯了声:“商场上可能用到的都会一点。”
其实即便他不说,时鸢也能猜到。
分开的那些年,他过得不比她轻松。
但当初离开南浔对他来说,是好事。
他本来就该如此,而不是被那些莫须有的罪束缚一辈子。
反而是她,不仅放弃了梦想,还伤害了他。
想要守护的东西,最终一个都没留住,日子过得七零八落。
不过,幸好。
一切好像都在慢慢变好。
*
晚上回到总统套房,裴忌先进了书房,把下午推迟的线上会议开完。
时鸢则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其实她刚才本来想去找前台再开一间房来着,但好像现在谁都认为他们真的是未婚夫妻。
所以她如果去前台再开一间房,好像很奇怪。
可是她如果今晚也睡在这里,好像也
不是很安全。
就在时鸢陷入纠结时,门铃忽然响了。
她放下剧本,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开门的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温书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唇边很快挽起得体的笑容。
她的声音甜美悦耳:“你好,请问裴总在里面吗?”
时鸢蹙眉,总觉得她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请问你是?”
温书莹落落大方地微笑道:“本来约好下午和裴总一起吃饭的,可我的航班延误了,刚刚才到。我叫温书莹。”
时鸢眸色一滞,很快便恢复如常。
也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和第六感,时鸢还是能从她掩饰得很好的笑容里感受到一股敌意。
下一刻,身后传来脚步声。
裴忌抬脚走过来,看见温书莹站在门外,皱了皱眉。
他语气极冷,又恢复了平日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
看见裴忌,温书莹的眼睛亮了亮。
她丝毫没受他的冷漠影响,笑容不变:“是裴爷爷让我来的,酒店建好了,我是作为游客来体验的。”
听见裴爷爷三个字,时鸢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的呼吸紧了紧,心口忽然沉得发堵,面色却瞧不出什么,语气依旧平静。
时鸢绕过他,若无其事道:“我先进去了。”
男人微微凝眸,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眼底染上浅浅的笑意。
“裴总,刚刚那位是您的妹妹吗?”
关上门前,时鸢就听见这么一句。
门板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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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出奇,后面的内容她什么都听不见。
不过前后也就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门被从外面打开。
时鸢捧着剧本的动作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抬。
她刚刚应该把门锁上的。
裴忌站在门口没动,看着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时鸢。”
她没理他。
裴忌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慢悠悠提醒她:“剧本拿反了。”
时鸢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可也仅仅那么一瞬,她若无其事地放下剧本,抬头看向他。
她抿紧唇,本来想问他有事吗,没事快出去,不要打扰她看剧本。
可脱口的话根本不听大脑使唤。
“怎么,你和她说我是你妹妹吗?”
话说出口,时鸢懊恼垂下眼。
连她自己都觉得够酸了。
而裴忌倚靠在那里,没急着回答她,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现在的表情。
见他不说话,时鸢胸口那股气好像更憋了。
房间内安静片刻,裴忌忽地笑了。
他的语调漫不经心:“你见过谁和妹妹住在一个酒店房间里的?”
时鸢深吸一口气,淡然回视他,唇瓣一张一合。
“说不准你就是变态呢。”
难得一见她现在这样。像个刺猬。
裴忌盯了她半晌,舔了舔唇,低低笑了。
他撩起眼,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骂我?”
他明明在笑,可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时鸢抿了抿唇,移开眼不看他。
她从来不骂人的。
除非忍不住。
见裴忌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时鸢把剧本合上,努力维持神色镇定起身。
“我去隔壁房间睡”
她说着就要绕过他出去,下一刻,一股力道袭来,时鸢被扯得一个转身,跌进他怀里。
“骂完人就想走?”
他的手臂紧紧禁锢住她的腰,时鸢挣扎不开,只能抬起脸,用眼睛瞪他,脸都憋红了。
“裴忌你放开”
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裴忌下腹一紧,眸光暗了几分,手指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她腰上最敏感的地方。
时鸢立刻浑身僵住,咬着唇才让那声呜咽没泄出来。
裴忌满意地勾了下唇,低声问:“我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你骂的这两个字?”
夜深人静,热气拂耳。
时鸢脑中忽然冒出洛清漪白天在视频里吼出的那句话。
瞬间,她真的一动不敢动了。
滚烫炙热的胸膛紧贴着她,强势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能穿透她的耳膜,充满了侵略性。
时鸢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他抬了抬眉梢,尾音染笑,带着几分轻佻。
“说话,妹妹。”
第34章只对你有反应。
话音落下,房间里静静的,悄无声息地浮动着暧昧而隐晦的气息。
而时鸢的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升温。
他怎么说起话来越来越
不着调。
冷静,绝对不能再被他撩拨欺负下去。
时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跳和呼吸,脑袋里乱糟糟的。
温书莹的出现像在时鸢的心里扎下了一个刺似的,她发现她根本无法忽视。
他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人心最是易变。
他这样的男人,模样生得好,以前在南浔时,哪怕他名声不好,出了名的脾气差,却也总有女孩趋之若鹜。
现在他身居高位,更不缺女人。他们之间这么长的一段空白里,出现过其他人,好像也很正常。
可只要想想,她还是会觉得好难受。
原来在潜意识里,她对他的占有欲远远比她自己想象得还要强。
包括在任何一种情感里,她都极度缺乏安全感。
压着心口那阵酸涩,时鸢仰起脸,神色认真:“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她呼吸微顿,声音竟然不受控制地染上一丝委屈。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裴忌蹙了蹙眉,也就安静了那么0.01秒没说话。
他竟然犹豫了?这说明了什么?
时鸢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他:“有这么难回答吗?”
裴忌勾了下唇,继续逗她:“是有点。”
他居然还在笑。
时鸢语气故作平静,继续问:“白月光吗?还是朱砂痣”
这个词汇显然触及到了裴忌的知识盲区。
他皱起眉:“什么?”
时鸢噎了下,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被他直勾勾盯着,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就是得不到的初恋或者是”
裴忌抬了抬眉梢,淡声打断她的话:“我初恋是谁,你不知道?”
“”
时鸢想装听不懂,转身就要走。
然而裴忌反应更快,上前一步,手臂从后方环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跑。
不能再逗下去了,本来还想再多欣赏会儿她吃醋的表情,等会儿人真被他气跑了。
他轻叹口气,缓声解释:“酒会上见过一次,了解程度仅限于她叫什么名字,这算什么关系?”
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但也跟朋友不沾边。
时鸢顿时一噎。
所以就是说没有关系?
他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叹了声。
“真的,仅此而已。”
时鸢抿了抿唇,发现胸口的那股郁气好像散了些,却而代之的是一点愉悦。
她忍不住又问:“那她为什么会知道你的房间号?”
裴忌二话不说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通周景林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周景林在那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裴忌语气沉沉。
“给你十分钟,告诉我为什么温书莹会知道我的房间号。”
“十分钟查不到,明天你就去非洲分公司报道。”
周景林深吸口气:“好的裴总,我现在立刻去查。”
电话挂断,裴忌收起手机,把她的肩膀转过来。
他微微倾身,和她的视线平齐,漆眸定定地凝着她。
“给个解释的机会,嗯?”
他的目光坦坦荡荡,没有一点遮掩地看着她,里面只能看见她的倒影。
时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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抿紧唇,不出声了。
行吧勉强看在他的态度还不错的份上。
也许是因为调岗威胁,周景林的效率非常之高,十分钟没到,电话就打了回来。
“裴总,查到了。温小姐是乘坐裴董事长的私人飞机过来的,裴董事长也有让人问过您的房间号,是酒店透露出去的。”
裴忌嗯了声,语气虽淡,却不容置喙。
“有关人员都开了。”
“好的裴总。”
听见裴董事长四个字,时鸢无声地咬紧唇。
挂掉电话,裴忌收起手机,神情缓和下来。
他重新从后面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都听见了?真的跟我没关系。”
“”
你委屈个什么劲哦。
不过时鸢觉得自己现在貌似的确不占理了。
见她不说话,他又惩罚性地轻捏了下她细白小巧的耳垂,语调戏谑:“我是做什么了,让你觉得我的情感生活这么丰富。有那么多黑月光白月光的?”
时鸢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那么会”
话说一半,她才反应过来,把后面没说的字咽了回去。
会接吻
要命了。
裴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神色轻佻:“会什么?”
他像是猜到了她后面没出来的话,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
“只有看见你的时候才会,知道么。”
时鸢一怔。
裴忌又哑声说:“生理反应,想亲,想碰。”
他俯下头,在她耳畔压低声音,语气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且只对你有反应。”
低哑悦耳的声线里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气音落在耳边,酥酥麻麻的,撩得她耳廓有些发痒。
时鸢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心口因为他的话重重跳了一下。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他这句直白又露骨的话,也不敢抬头看他现在是一副怎样放浪形骸的妖孽模样。
甚至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裴忌风格的告白。
但,他话里的意思,她应该没有理解错吧。
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
刚刚还摇摆不定的心此刻已经彻底落回了实处,那阵酸涩的感觉被另一股甜蜜的暖流冲散,在心脏蔓延开来,让她的情绪有些发胀。
“不信?”
“”
眼看着话题的走向越来越危险,时鸢连忙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故作镇定道:“我要继续看剧本了。”
他竟然意外顺从,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行,我去洗澡。”
“”
趁着裴忌去浴室洗澡的这段时间,时鸢抱着剧本,跑到隔壁的客房里去。
哗啦啦的水流声不断传过来,时鸢也在客房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洗完澡,换上自己带过来的棉质睡衣。
长袖长裤,其实有点热,但她还是穿上了。
时鸢靠坐在床上,手里捧着剧本,表面看得专注,实际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等到水流声终于停止,她的呼吸也不由得跟着屏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从外面推开。
刚洗过澡,裴忌换了件深灰色的家居服,黑发柔顺地垂在额头,姿态闲散随意,少了几分凌厉。
虽然不意外,但时鸢的呼吸还是一窒。
她紧张得打了个结巴:“你你怎么过来了”
他神色坦荡自若:“陪你睡觉。”
“?”
说实话,从昨晚开始,她脑子一热冲过来找他时,在飞机上就预想过会发生什么。
但她还是好紧张。
时鸢缩进被窝里,指尖不自觉攥紧被子,怔怔地看着他自然无比地掀开被子,躺到她旁边,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洗发水的味道灌进鼻腔,冷淡又清冽。
啪嗒一声,灯被关了。
眼前一片黑暗,时鸢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裴忌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低声承诺:“放心,只是睡觉。”
如果她还没准备好,他不会强迫她。
反正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耗着。
但时鸢仿佛不太信这话,悄无声息地往另一个方向蹭着,好像躲他远点就能安全了似的。
裴忌长臂一捞,轻松把人搂进怀里。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时鸢从来没体验过。
黑暗里,她红着脸挣扎了下:“喂你别”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嗓音莫名喑哑了几分。
“再乱动,后果自负。”
时鸢感受到某处的变化,身体立刻僵住了。
温热的身躯在身后紧贴着她的,温度一点点从相贴的部位渡过来,灼烫惊人。
连冰凉的被窝都在一瞬间热起来了。
顿时,心如擂鼓。
幸好,她背对着他,暴露不出她此刻通红的脸。
黑暗里,她忽然轻轻出声:“裴忌”
他抱着她的腰,低应了声。
时鸢犹豫了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和那个裴董事长的事。”
话落,空气安静下来,属于他的气息存在感更强。
“真的想听?”
时鸢抿了下唇,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裴忌闭着眼睛,低笑了声:“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时鸢看过的剧本里,养子的身份好像就已经注定了一个角色的命运多舛,被人苛待。再加上前段时间,他突然在采访公开之后,就被那个裴董事长叫去国外处理工作,应该是因为这件事,那位裴董事长动怒了。
因为担心,所以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而不是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
但听裴忌的语气,他和那位裴董事长的关系应该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差。
窗外,月色盈盈,皎洁的月光浅浅透进来,气氛静谧而温馨。
静默片刻,裴忌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算不上不好。他需要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以收养我。我需要钱和权势,所以各取所需。”
他的语气平静:“他给了我一个新的起点,我帮他达到他的期望和目标。”
他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将那几年最辛苦的时光一揭而过。
时鸢不傻,知道他一定还有事瞒着自己。
他不愿意提起的事,应该是些不太好的回忆。
那她就不问。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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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事情,不说出来,或许是对对方更好的选择。
她比谁都理解这句话,所以当初,她选择了隐瞒,也做好了被他恨一辈子的准备。
可,却和她想得不一样。
譬如她从未想象过,此刻会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难道是因为,他对她的爱,比恨更深吗?
所以,他原谅了当初被她抛弃,选择了在夜晚抱紧她。
很不真切,可背后的体温却又那样真实。
数不清的情绪在她的心底慢慢堆叠,烧得她心口发烫。
缓和许久,她压着那阵哽咽,轻声开口。
“裴忌,晚安。”
腰间搂着她的那只手臂紧了紧,随后,发间落下一个轻吻。
时鸢呼吸一顿。
那个轻柔的吻像是落在了她的心尖上,心脏重重下坠,完全不受掌控。
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嗓音温柔而缱绻,含了些浅浅的笑意。
“晚安,妹妹。”
*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间内。
温书莹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亮着,照亮她的面容。
鼠标一点点滑动,那条采访视频循环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电脑被啪得一声合上。
其实温书莹下午那会儿就已经到了。
她去敲过一次房门,可是没人在。
闲来无事,温书莹也离开酒店,外出逛了逛。
热闹喧嚣的集市里,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很像裴忌,可又不太像。
因为她印象里的裴忌,冷沉,阴郁,英俊的眉眼里总是笼罩着一层戾气,让很多人都望而却步。
而不远处的那个男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穿着温暖的颜色,手里拿着一个椰子,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女人,像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男人,而不是那个性情阴沉不定,身居高位的裴氏总裁。
他垂眸看着身边那个人时,眼里藏满了笑,低头去吻她时,动作小心翼翼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这是温书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裴忌。
她印象里的那个男人,是让人忌惮生畏的。
可她却始终没有害怕过,也许是因为,她第一次见到裴忌,并不是在声色犬马的酒会上,而是在她表姐的诊疗室里。
她曾偶然窥探过他不为人知的,最脆弱的那一面,这是只有她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所以比起其他人来,她并没有那么畏惧他。她知道,他冷硬的外表,其实只是一层保护色而已。
20岁的生日宴会上,她表演了一段引以为傲的古典舞。
台下,男人漫不经心瞥过来的那一眼,温书莹却无比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乱了。
可他实在是太难靠近了。
因为听闻他有重度洁癖,不近女色,温书莹甚至都不敢贸然接近他,只敢在酒会上,借着父亲和他交谈时,时不时插上两句话,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
时鸢原来她就是时鸢。
那年表姐的办公桌上放着的白纸,上面被人写满的名字。
一笔一画,都仿佛刻在了骨髓里。
难怪,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像他这样偏执至极的人,明明是曾经差点害死自己的毒药,却还是要去尝。
温书莹忽然又想起那年在练功房里,对舞蹈要求极为苛刻的恩师白锦竹正在一点点纠正她的动作,叹气摇头。
“不行,还是差了点。”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能跳出那股韵味吗我那会儿是怎么教的来着。”
温书莹好奇:“老师,您说的人是谁?”
顿了许久,白锦竹长叹了声,神色惋惜:“是我曾经的一个学生。她很有天赋,是我在这个行业里见过最好的苗子。”
“只可惜,她放弃了。”
那时候的温书莹年轻气盛,很不服气。
她已经是公认的极有天赋,也会成为最年轻杰出的舞蹈家,她不信能有人把这段舞跳得比她更完美。
她不停追问那个人的名字,无奈之下,老师只好回答她。
她叫时鸢。
原来,那个提前时让老师惋惜不已,让他念念不忘的,是同一个人。
突然,敲门声响起。
温书莹收敛起思绪,表情恢复平静,起身走过去开门。
门外,周景林站在那里。
看见温书莹,他微微颔首,开口道:“打扰了温小姐,飞机已经准备好了。”
温书莹神色茫然,不明白他的意思:“飞机?什么飞机”
周景林微笑答:“是裴总吩咐的。酒店并没有正式向游客开放,您的突然造访造成了一些困扰,为了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希望您可以尽早离开这里。”
“如果您不愿意离开的话,裴总需要花费时间和太太解释,恐怕没有时间再过目温氏集团提供的策划案。”
由于时小姐这几个字有点长,周景林索性直接换了个称呼。
反正早晚都得改口,且太太两个字杀伤力更强。
果不其然,温书莹脸色一白,脸上温婉得体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这话里的潜台词已经相当清晰明了。
因为她的出现,让时鸢误会了。
为了不影响时鸢的心情。
她最好识相一些,连夜离开这里,否则家里的项目也会被她波及。
原来,他那样的人也会这样公私不分。
温书莹的长指甲抠进掌心里,嘴唇被咬得煞白,漂亮的脸上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丝难堪。
相信温书莹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周景林推了推眼镜,礼貌侧身,给她让出路。
“温小姐,请吧。”
第35章时鸢是替身?(含加更)……
次日一早,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
时鸢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
伸手一摸,被窝里冰冰凉凉的,显然是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昨天陪她逛了一个下午,估计积压了不少工作,才起得这么早。
时鸢轻叹了声,随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
一条未读消息安安静静躺在置顶。
是裴忌一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在开会。」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像是在跟她报备行程似的。
她又没在查岗。
虽然是这么想的,时鸢的唇角还是无声地翘了下,刚刚醒来没看见他时那一丁点儿失落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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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轻触屏幕,回他。
「嗯。」
会议室内,幻灯片不断变换,一个酒店高层站在前面,正在做汇报。
突然,一声手机震动响起,汇报声骤然被打断。
众人跟着屏息,表情一瞬间纷纷凝固。
到底是哪个不怕死的开会之前忘了把手机静音??
裴总在的会议犯这种低级错误,这是要害死他们啊!!
几个高层互相对视一眼,额头冒出冷汗,目光飞快搜索着,试图找出谁手机屏幕亮了。
视线扫了一圈,却只有主位上的那个手机亮着。
迎着众人的注视,裴忌面色坦然地拿起手机,抬了抬眼,瞥向台上面色震惊的高层。
他淡声道:“抱歉,你继续。”
高层咽了咽口水:“好好的裴总。”
汇报声继续,众人面面相觑,都读懂了彼此眼里的问号,视线又不受控制得偷瞟着。
不看还好,一看更惊悚。
素来在公司里面无表情的男人,此刻嘴角竟然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竟然还有些宠溺。
这两个字也能跟他们冷面修罗晦气裴总沾上边的吗?
果然,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一时间,整间会议室里压根儿没一个人的心思在汇报上了。
裴忌低头看着手机,问她:「起了?」
顿了片刻,他又发。
「中午回去陪你吃饭。」
时鸢:「我一会儿恐怕得回北城,剧组那边不能请太久的假。」
看见这条消息,裴忌蹙了蹙眉。
恰巧这时,高层汇报完毕,看见裴忌皱眉的表情,还以为是内容哪里出了纰漏,战战兢兢地开口:“裴总,请问是哪里有问题吗?”
裴忌掀了掀眼皮,嗓音冷淡:“没有,后面把具体策划案发到我邮箱。今天先到这里,散会吧。”
说罢,他收起手机,率先站起身,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往外走。
等裴忌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会议室里的众人才慢慢回过神来。
一人云里雾里地开口:“什么情况?结束了?裴总今天居然没骂人?”
“是是的吧。我还以为今天的会起码要开到十二点呢。”
有人反应过来,迅速拉着旁边的人起身:“提早结束还不好,快走快走。”
周景林整理好会议内容,刚出会议室,就看见一个高层等在那里。
见周景林出来,高层凑过来低声问:“周秘书,昨天那位真的是裴总的未婚妻?”
昨天折腾到半夜的卑微打工人周景林继续微笑:“是的。”
高层感叹一声:“难怪裴总今天开会都没训人”
原来他们还一致认为,裴忌和娱乐圈里那位风头正盛的女明星是假的。
现在看来啧啧啧。
*
停机坪上,海风呼啸,私人飞机已经准备好。
时鸢转身,试探问他:“那我上去了?”
裴忌唇线抿直,脸色明显比昨天阴沉了几分。
他的长指扣着她的手腕,语气沉沉:“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了。”
时鸢神色无奈地看着他:“我还要回去拍戏,裴忌。”
他压着心口那股躁意,又说:“我可以让剧组所有人陪你一起休假。”
“别闹了”
他还是固执地不肯松手,时鸢无奈地咬了咬唇,又实在拿这样的裴忌没办法。
她红着脸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快速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这个如鹅毛拂过的轻吻,结束得很快,却让两人都僵了一瞬。
很快,时鸢率先回过神,慌乱地转身。
“我走了”
裴忌喉结一滚,眸色暗了几分。
他哑声说:“不够。”
时鸢怔了下,下一刻,他捧住她的脸,一记深吻重重落下。
空气突然被掠夺,时鸢瞳孔放大,下意识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不远处还有人,裴忌有所收敛,几下便退了出来。
盯着她的漆眸里深深沉沉,眼底藏着些柔和的情愫。
他又低头,轻吻了她的唇角,嗓音低低的:“等我回去。”
时鸢的耳尖更红:“嗯”
这是第一次,时鸢坐上飞机,看着地面逐渐模糊起来的景色,生出了一种近乎恋恋不舍的情绪。
第一次她这么不想离开一个地方。
又或者说
不想离开他。
时鸢呼出一口气,看着窗外飘渺的云层,心里仿佛也被一团薄云包裹起来,柔软无比。
第二天一早,剧组准时开工。
时鸢拍戏拍到一半,洛清漪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洛清漪把包随手一放,冲她挤眉弄眼;“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怎么也要玩个几天呢。”
时鸢索性忽略她语气里的调侃,一本正经答:“他要工作,而且戏还没拍完呢。”
“那有没有做好”
没等她有机会把话说完,时鸢轻咳一声打断:“公共场所,注意言辞。”
洛清漪啧啧两声,收敛起不正经的神色,开始和她说正事。
“对了,最近有一档S+级节目,叫舞蹈新星,前两天联系了我,是一档新出的舞蹈竞技成长类真人秀节目,邀请你去做导师。”
“节目导演偶然看过你以前桃李杯得奖的视频,觉得你非常适合。而且《沉溺》过段时间也需要宣传和热度,和这档节目还挺契合的,所以我就说考虑考虑。”
“我现在早就不是以前的水平了,会误人子弟。”
“怎么会。”
洛清漪一边说着,一边翻着手机:“这是其他拟邀导师名单。一个是柳雪宁,是前两年一档舞蹈节目的总冠军,最近风头挺盛,流量大。还有一个叫我忘了,等我看看,好像不是圈子里的。”
时鸢抬了抬眼。
洛清漪指尖一划,想起来了:“哦,叫温书莹。”
时鸢目光微滞。
“第十一届中国舞蹈荷花奖,亚洲青年艺术节金奖,中国最年轻杰出的女舞者之一。哦,原来是专业的。”
洛清漪的目光越往下扫,音量越来越低。
“师从国际知名舞蹈家白”
她的话音顿住,时鸢淡声补充:“白锦竹。”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洛清漪心里一阵懊恼,立刻拿着手机起身:“算了,这个节目不去也罢,我帮你推了”
时鸢将手里的口红盖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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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桌上,平静起身。
“不用,接吧。”
这次换成洛清漪愣住了。
紧接着又听见她缓声说:“从接《沉溺》这部戏开始,我就不想再逃避下去了。况且以后,我回了南浔,本来也打算去做舞蹈老师的。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吧。”
只要有勇气去面对,就比一味的逃避要强上太多。
她总要学会与过去和解的。
见时鸢心意已决,洛清漪只好无奈妥协道:“那好,那我等会儿回复一下节目组那边。”
“嗯。”
一上午的拍戏进度很赶,时鸢根本无暇分出心神。
下午,她被蒋清催促着去见片场外等着的粉丝。
路上,有剧组的工作人员手里捧着咖啡和蛋糕,停下来笑着跟她打招呼,热情得不行。
“谢谢时老师的咖啡~我们都干劲十足了!”
时鸢懵了下,刚想扭头问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蒋清推着往外走。
“快走吧时鸢姐,出去你就知道了,外面有惊喜哦~”
时鸢刚一出去,就看见几辆餐车停在那里。
上面还印着她的照片,旁边拉着的立牌和横幅也都是她的。
所以,这是给她的应援?
时鸢愣了几秒,迟疑开口:“这些是”
蒋清简直兴奋得快要飞起:“你没看错时鸢姐,这些全都是我们的!”
连餐车里送的蛋糕都是北城最奢侈的月宴楼做了整整一个下午的。
月宴楼的点心蛋糕有多难定,普通人预约都要等上一个月。他们说送就是一车。
简直是太豪横了。
时鸢自然也注意到了月宴楼的标记,忍不住蹙起眉:“这些都是粉丝找来的吗?”
蒋清答得欲盖弥彰:“嗯不全是。但也是。不过普通粉丝肯定没有这么大手笔啦。”
“快来时鸢姐,我帮你拍认证照。”
一杯咖啡塞进时鸢手里,蒋清在对面已经拿好相机。
凭借着职业本能,时鸢站在餐车前,端着那杯咖啡露出一个营业式微笑。
刚拍完照,一旁的人群里就有粉丝忍不住激动出声。
“老婆!!这是姐夫联系我们后援会做的应援!你喜欢吗!”
时鸢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呆呆地眨了眨眼:“姐姐夫?”
粉丝兴奋的声音从人群里冒出来:“话说姐夫真的好有钱哦,以后我们后援会就可以想做什么应援就做什么应援了!!爽死了爽死了!”
“连和黑粉营销号们对冲都不用担心律师费了!!姐夫说可以直接联系裴氏集团公关部!”
“要不是姐夫我们今天怎么能吃到月宴楼的点心,这波就叫反向应援了好吧。果然没粉错人!老婆我爱你!”
此起彼伏的声音里,时鸢终于慢慢反应过来。
她震惊片刻,转头问蒋清:“这些难道都是裴忌他”
蒋清在一旁抿唇忍笑:“没错,就是裴总。”
说起来蒋清刚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很震惊。
毕竟裴忌无论是从外表,还是身份,貌似都不太会是关注应援这种小事儿的人。
可他还是关注到了这些。
虽然以前季云笙季总也会常常来探班,给剧组带些奶茶点心来,可也就似乎只是为了例行公事完成任务。
但裴忌会让人给工作人员和粉丝准备最好吃最贵的点心,并不仅仅是财大气粗。
因为真的很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会努力地对所有爱她的人好,希望她收获到更多的爱意。
蒋清不知道用爱屋及乌这个词来形容是不是对的,但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真正用心爱一个人是怎样的。
包括,被爱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夜幕低垂,餐车上挂着的彩色小灯挨个亮起,发出盈盈光芒,像星星一样点缀在时鸢的海报周围,热热闹闹,蛋糕的香气飘在空气里,烟火气十足。
橙色的光芒包围着她,映在时鸢的眼底。
星星点点,璀璨夺目,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亮了起来。
她安静地凝视半晌,垂下眸,唇角轻轻弯起一抹弧度。
*
照片拍完,和粉丝打完招呼,时鸢今日收工,回到保姆车上。
她指尖轻划屏幕,看着相册里刚刚拍好的照片,犹豫片刻,还是挑出两张最好看的,给他发过去。
男人回复的速度很快,就是关注点有些奇特。
「怎么穿这么少?」
时鸢又把照片点开,才发现她刚刚出来的急,只穿了件戏里的长裙,外面披着大衣,下面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他看得还挺仔细。
「出来得着急,忘记换了。」
时鸢抿了抿唇,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忽然就鬼使神差地打下几个字。
「好看吗?」
消息发出去,她瞬间反应过来,脸一下子烫起来,连撤回的机会都没有,对面就秒回了两个字。
「还行。」
「没有你穿这件好看。」
时鸢懵了下,一个问号还没打出去,聊天界面里就弹出一张照片。
是她之前拍航空公司广告的宣传照。
紧跟着,又一张她曾经的剧照发了过来。
饰演的角色是一名女护士,照片上,她还穿着洁白的护士服。
等等这些都是?!
变态。
刚才因为来自某人壕无人性的应援刚升起的那么一点感动一瞬间全被烧没了。
时鸢连忙把消息界面退了出去,脸还是烫得惊人。
本来还打算客气一下谢谢他来着。
现在又不想理他了。
*
回到家里,时鸢洗完澡出来,把床头灯打开,钻进被窝里。
她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把手机拿起来,聊天界面又弹出两条新的消息。
「生气了?」
「我只是单纯喜欢蓝色而已。」
呸。
时鸢是真的没想到,某人隔着屏幕也能耍流氓。
她红着脸敲字:「我要睡了。」
过了会儿,一通电话打进来。
时鸢怔了一下,点了接通。
电话对面,低沉清冽的嗓音混杂着微弱的电流声传来,比往常听着更磁性。
“睡了?”
“还没怎么了吗?”
那头,裴忌从办公椅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月色摇曳,浮浮沉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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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那抹月亮,静了片刻,才低声开口。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句晚安。”
时鸢呼吸一窒,脑中忽然浮现出昨晚,他在她身旁说的那句晚安。
窗外,星星隐在云层里,闪着微弱的光芒,像今天下午餐车上挂着的星星灯。
一瞬间,心底像是有一座沙子堆叠起来的城堡,在此刻慢慢塌陷下去,软得一塌糊涂。
裴忌又问:“今天看见的还满意吗?”
时鸢回过神,压下心底泛起的思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耳根悄声红起来。
她咬了咬唇,轻声应:“嗯不过你下次别这么高调了。”
那头,他低笑了声:“这就高调了?”
时鸢无声地咬紧唇,又想起之前那条更高调的项链,这次确实还算是好的了。
没等她说话,裴忌又慢条斯理道:“等我回去,会收利息的。”
“?”
想起白天停机坪上的那个吻,时鸢的脸瞬间又涨了个通红。
他勾了下唇,没再多说下去:“不早了,睡吧。”
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柔软:“那晚安。”
他低声应:“晚安。”
挂了电话,裴忌抬眼,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盯了片刻,他转身走回办公桌,拨通内线叫周景林进来。
“安排后天的飞机,回北城。”
“好的裴总。”
*
两天时间转眼即逝。
洛清漪那头刚回复完《舞蹈新星》的节目组,次日官博开通,就爆出了除了时鸢两位之外的导师名单。为了营造热点,时鸢确定参加节目的消息还被捂得很严实。
早在前段时间就有营销号猜测过今年节目的导师名单,热度一直居高不下,这下官宣出来了,温书莹作为舞蹈界内的专业舞者,第一次进入观众视野,倒是引起了一波讨论热度,微博瞬间从几千粉丝涨到十万。
不少网友都对温书莹充满好奇,纷纷去扒她的各种资料。
一扒就扒出来,原来温书莹不仅是著名企业温氏地产的千金,还是国际顶尖舞蹈家白锦竹教过的学生。有白锦竹的名气加持,再加上白富美名媛背景,瞬间吸粉无数。
资料扒着扒着,一张照片莫名其妙地就流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人刻意发出来的。
是一张酒会上拍摄的照片,温书莹穿着一身白裙,面容温婉大方,唇边挂着柔美的笑。
她的对面站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气场凌厉,五官亦是极为出色。
两道身影保持着社交距离,并没有什么引人遐想的亲密动作,可一黑一白,在人群中的容貌又都惹眼,竟然也生出来几分登对。
「天啊,照片里的这个男人不是裴氏集团总裁吧?!」
「回楼上:就是。」
「豪门秘辛:据传闻说这位温名媛才是裴氏集团董事长真正属意的孙媳妇,家世好背景好,还是搞艺术的舞蹈家,之前一直在国外,裴氏集团董事长一直有意撮合来着,毕竟是豪门,强强联姻太正常了。」
「也就是说是时鸢截胡了人家的姻缘咯?人家温书莹是正牌名媛,她顶多就是一个娱乐圈的戏子,比起豪门千金根本上不了台面好吧。」
「时鸢是小三??」
「娱乐圈的好多明星不都是小三上位吗,这很正常吧。」
「话说我记得时鸢以前好像也是跳古典舞的吧,这个温名媛也是,两个人气质风格也很像。该不会时鸢是总裁找的替身吧??晋江替身文学迈入现实??」
网络一瞬间炸开了锅,无数条扑风捉影的言论接连冒出来。
洛清漪一边看,另一只手掐着人中,防止自己被气晕过去。
“这群网友吃瓜之前能不能带个脑子啊?一张破照片就能把你yy成小三了?真是够离谱了。她这评论区下面是买水军了吧?”
洛清漪在这里骂骂咧咧,反观时鸢这个当事人却是无比淡定,刚练完瑜伽,还在拉伸压腿。
知道时鸢脾气好,但洛清漪还是忍不住震惊:“你看到这些都不生气的吗?”
她声音轻柔:“知道是假的,还气什么。”
裴忌已经跟她解释过,她就会相信他的话。
如果两个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以后又要怎么一起走下去。
洛清漪一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那股火气压下去了点。
“也是毕竟裴总的初恋是你。”
洛清漪刚说完,视线落回屏幕上,瞳孔又是一锁。
“卧槽,这个温书莹居然发微博了。”
恰好这时,时鸢刚拉伸完,起身去茶几上端起自己刚刚泡好的绿茶,喝了一口。
清淡的茶香沁人心脾,味道不错。
洛清漪就把手机递了过来,界面是温书莹刚发的微博。
没有文案,只有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她在舞房里练舞的背影,身形挺拔窈窕,像是在回应前面网友在评论区里表达对她舞蹈的期待。
而第二张图片内容就颇有深意了,是一本英文书的照片,上面有这样一行字。
「Everyoneisdeterminedtoleave.Idonotknowhowtodealwithit.ButstillgladthatIampowerful.」
(每个人都会决意离开,我无能为力,却仍然庆幸自己足够强大。)
时鸢沉默片刻,端起手中温热的绿茶,轻抿一口。
第36章你不该向我道歉
看见这条微博,洛清漪彻底被气笑了。
“靠,这微博发的真够茶里茶气啊??这不是就在暗示网友吗?”
洛清漪想的没错。
随着温书莹这条微博发出去之后,网友们又开始新一波猜测。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吧家人们?我没理解错吧?」
「美女姐姐实惨,被抢了婚约一定很难过吧。心疼。」
「怎么看都是总裁和名媛更般配吧?」
「所以真的是时鸢插足人家婚约喽?小三小三小三小三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楼上的,有任何消息说裴氏总裁和这位温名媛谈过恋爱吗??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时鸢就成小三了?理解能力真是比草履虫还简单粗暴。」
「这温名媛还没开始上节目呢就开始炒热度了?这明显内涵吧,还带了一波节奏,好手段。」
「上面都是时鸢买的水军吧。」
“胡说八道!”
洛清漪把手机气得扔到一旁,“不行,我看的窝火。这女的在这里唱什么独角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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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起什么,凑近时鸢问:“对了,裴总呢?这不得好好打她的脸?”
时鸢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云淡风轻地答:“子虚乌有的事情,越是回应,吃瓜的网友就越兴奋,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洛清漪气结,想了想,也觉得时鸢说的有道理。
然而她们显然低估了有些人的绿茶浓度。
很快,温书莹就在评论区回复了一条热评。
温书莹V:实在抱歉,刚刚才看到热搜内容。事实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哦~只是朋友关系,大家不要误会了,也请不要再传播一些会伤害到他人的言论了,谢谢。
「啊啊啊啊姐姐真的好善良,还帮时鸢澄清,人美心善实锤了。」
「不愧是名媛千金啊,这气度。」
「好一壶碧螺春散发茶香,爷吐了。」
「某女明星快来学学吧,抢了人家婚约能不能要点脸哦。起码道句歉吧。」
洛清漪深吸一口气,简直震惊不已:“好家伙,好家伙,这个温名媛有两下子啊。她才应该是混娱乐圈的吧??”
时鸢陡然失笑,还是安抚她道:“算了,别看了,看了又改变不了什么,白给自己找气受。”
洛清漪直拍着胸口顺气:“也是,不跟跳梁小丑计较。我下午还给你约了做脸,走吧,等《舞蹈新星》开始录制,我们一定要狠狠挫这个温绿茶的锐气。”
*
洛清漪照例给时鸢预约了每周的皮肤管理项目,这家美容院在北城口碑很好,是一线明星和豪门贵妇最爱光临的场地之一。
走廊里,美容师正领着时鸢前往美容室的路上,路就被人拦住。
“时小姐?”
时鸢抬起眼,就看见对面站着几个年轻女人。
其中一个身材气质最为出众,黑发披肩,五官温婉大方。
看清那人的面容,时鸢忽然就想到了冤家路窄这个成语。
温书莹微微一笑,率先开口:“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时鸢面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是很巧。”
温书莹:“昨晚见面见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好好打招呼。”
她顿了下,又柔声说:“我和裴总并不是网友说的关系,只是朋友而已”
时鸢语气平静:“我知道,我没有误会,你也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堵住了温书莹接下来准备好的台词。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瞬,又听见时鸢淡声问:“请问还有事吗?”
没事的话请让让。
“”
短暂的交锋被迫戛然而止。
温书莹很快收敛起那抹僵硬,侧身给她让出路,不忘嫣然一笑:“到时节目录制现场见,时小姐。”
看出了她的挑衅,时鸢也没什么和她周旋下去的心思,快步走过拐角,就听见身后响起说话声。
和温书莹同行的一个女人轻哼一声,想起时鸢那张未施粉黛却仍然清丽的脸,语气又酸又不屑:“那个原来就是时鸢啊,也就空有那么一张脸吧。也不知道裴总看上她哪了。”
另一人连忙应和:“就是啊,哪能跟咱们书莹比。妥妥的大艺术家,又是温家的独生女,有才有貌,哪是一个混迹娱乐圈的能比得了的。”
“书莹,你放心,裴董事长怎么会同意一个娱乐圈的戏子进裴家的门。男人不都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温书莹只是淡淡一笑,垂眼藏起那抹暗光,什么也没说。
*
晚上,华灯初上。
美容SPA果然是放松身心的最好方式之一,时鸢这一觉睡得挺沉。
等换好衣服,她才拿起一旁静音了的手机。
有两通未接电话,还有两条短信,都是他发来的。
裴忌:「在哪?」
间隔十分钟,他又发。
裴忌:「我去接你。」
「你回来了?」
消息刚发出去,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男人低沉的声线在电话里响起。
“出来吧。”
时鸢诧异抬眼:“你现在在外面吗?”
“嗯。”
挂掉电话,时鸢快步走出美容院大门,门口,一辆劳斯莱斯停在那里。
时鸢上了车,看见后座西装革履的男人,眼睛亮了亮。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明才几天没见,再看见他,时鸢心里就有些止不住的欣喜。
外面风冷,仅是从门口到车上这么一小段的距离,她的鼻尖就被冻得通红。
裴忌把手里的平板放到一旁,没忍住抬手轻捏了下。
他的嗓音低沉清冽:“回来收利息。”
“”
时鸢的耳尖爬上一丝不自然的绯红。
她轻咳了声,转移话题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答得欲盖弥彰,时鸢虽然好奇,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她忽然又想起下午温书莹那件事,他没主动提起,时鸢也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事。
子虚乌有的事情,提起来也是破坏心情。
半个小时后,劳斯莱斯缓缓在一家艺术中心门口停下。
等走进去,看见会场里的拍卖台,时鸢才反应过来。
“这里是拍卖场?”
来拍卖场做什么?
裴忌嗯了声,动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不是说过段时间要回去看奶奶?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话落,时鸢怔了下,看着男人轮廓深邃的侧颜,心口忽然像是被什么撞了下。
她敛眸藏起眼底泛起的情绪,唇角轻弯了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这时,有工作人员上前引路,恭敬地将他们带到二楼的私人包间。
刚上楼梯口,隔壁包厢的人正要进去,听见声音转头。
看见来人是裴忌,温书莹面色一喜:“裴总?”
很快,她又看见了一旁的时鸢,还有两人交握着的手上,唇边的弧度顿时僵了几分,看着时鸢。
“时小姐。”
男人面色冷淡,只微微颔首算作应过,目光甚至连在她身上停留都没,便牵着时鸢从她旁边经过。
温书莹的笑容凝固了瞬。
时鸢属实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遇到了她,心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两人进到包厢里,裴忌将桌上摆着的册子递给她。
“看看喜欢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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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鸢拿着展册,扫了一圈上面的拍品,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她随口答道:“都不错”
裴忌抬了抬眼,语调云淡风轻:“那就都买。”
时鸢顿时一噎,低头看了看几样拍品的起拍价。
加起来已经接近十位数。
败家也不是他这么败的好吧。
顿了片刻,时鸢只好无奈道:“还是这个吧。”
她指了下最下面的那件拍品,是一尊玉佛坠子,比较适合老人家带。
裴忌勾了下唇:“好。”
拍卖会很快开始,时鸢没想到,某人把刚刚答应的话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一件拍品一条蓝宝石手链,透明展柜里,晶莹的蓝宝石熠熠生辉,美丽异常。
裴忌侧眸,示意了一下周景林。
周景林立刻领会,开始竞价。
时鸢微愣了下,刚想开口,裴忌就微微侧头,凑到她耳边。
他挑了挑眉,语气从容:“这个颜色衬你那套制服。”
“”
他又压低声音,“以后穿给我看。”
时鸢红着脸别开头,注意力回到拍卖台上去,不理他了。
见状,裴忌轻勾了下唇,不疾不徐地补充了句:“不用替我省钱。”
谁说要替他省钱了啊??
她只是看不惯有人这么败家罢了
还没到最后那尊玉佛出来,裴忌就已经拍下了一条蓝宝石手链,一条脚链,还有一枚价值连城的粉钻手链。
时鸢刚开始还试图阻拦,到最后直接放弃。
败家败得明明白白。
虽然但是没有女人能拒绝闪亮亮的宝石。
尤其是那条粉钻手链。
时鸢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骨子里还是俗气的,也抵抗不了钻石的诱惑。
尤其此刻,身旁的男人正低着头,认真而专注地把那条八位数的手链带在她的手腕上。
他显然不太擅长做这些,但却难得一见的耐心十足。
钻石的光芒倒映在他如墨般深邃的眼底,像是坠入了一汪漩涡,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溺毙其中。
时鸢咬了咬唇,看着他轻声问:“为什么非要送我啊”
等手链扣好,裴忌才满意地收回手。
他答:“补上以前的生日礼物。”
从他们分开的那年开始。
缺失掉的,都会一点点补回来。
时鸢呼吸顿了下,垂下眼,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
又过了会儿,就到了最后一件拍品,那尊玉佛坠子。
起拍价八百万,几轮竞价之后,就喊到了一千一百万。
听见拍卖师报的号,时鸢才发现,报出一千一百万的好像就是隔壁房间里的温书莹。
而他们这边,周景林也在不断抬价。
很快价格就飙到了一千六百万,局面陷入僵持当中。
时鸢蹙了蹙眉,刚想说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是温书莹。
时鸢愣了下,看着她走过来,向来温婉的面容有些僵硬。
而一旁的裴忌神色淡漠,连眼都不曾抬,仿佛毫不意外她会过来。
温书莹深吸一口气看向裴忌,强忍着那阵难堪,放低姿态开口:“裴总,那条玉佛坠子我母亲她很喜欢,能不能请您把这尊玉佛让给”
裴忌掀了掀眼皮,干脆利落地打断她:“抱歉,不能。”
温书莹脸色顿时煞白。
她今天一共就竞拍了两样,一个是那条蓝宝石的手链,另一样就是这尊玉佛。明明她的预算是完全充足够买下这两样东西的,可没想到裴忌今晚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把价格抬到那么离谱的程度。
她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裴忌今晚就是专门冲她来的。
因为白天的事,时鸢在网上被人骂替身小三,她耍的那些小把戏,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来为时鸢撑腰。
可温书莹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她能怎么办。
和裴忌拼谁的钱多吗?
她深吸一口气,又开口道:“裴总,如果是因为今天下午网络上的谣言,我可以道歉”
男人声线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不该向我道歉。”
话落,时鸢神色微怔,终于反应过来。
明白为什么他今晚会带她来这里。
温书莹将嘴唇咬得发白,指甲已经快要将掌心抠破了,才维持住了面上的表情不崩裂。
片刻,她弯下腰,朝时鸢鞠了一躬。
她紧咬着牙关,却还是不得不维持着唇边的笑容:“时小姐,今天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澄清谣言,害你被一些不明是非真相的网友攻击了,我向你道歉。”
时鸢蹙了蹙眉,当然知道温书莹这句道歉里含着几分真心。
只是她已经将姿态放得这么低,时鸢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身旁便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裴忌抬了抬眼,压迫感极强的视线直直扫向温书莹,眼底染着摄人的戾气。
温书莹被这一眼瞥得通体生寒,脸色更惨白了几分。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话中的警告丝毫不掩。
“这一次是我对温氏留的情面。再有下次,需要为你的错付出代价的就不只是你自己了,明白了吗?”
第37章他的救赎。
次日,一组照片横扫网络。
是整晚蹲守在拍卖会会场的记者们拍到的。
照片里,夜色深沉如墨,拍卖会结束后,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携。男人西装笔挺,气质冷沉矜贵。女人一身杏色大衣,纤弱漂亮,正在弯腰上车。
男人撑着黑伞,将一大半的伞朝她的方向倾斜,丝毫不顾半身西装被雨水打湿。
他垂着眸,侧颜线条清晰立体,神色却是温柔的,深邃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女人。
画面极致唯美,像是杂志拍的雨中大片,画质有些微微模糊,却更有一种电影的氛围感。
「卧槽卧槽,这就是传说中霸总和他的小娇妻吗?这不比偶像剧画面绝美多了!!溢出屏幕的cp感啊。」
「我直接嗑拉了啊家人们,计时夫妇今日份发粮了!!」
「我靠我靠,时鸢手上的闪着光的东西是今天成交的那条八千万的粉钻吗??我没看错吧。」
「黑夜里都这么闪!!这就是金钱的光芒吗?羡慕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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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闪瞎我钛合金狗眼了!赔钱!」
「有钱人的爱情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话说楼上的各位是都忘了之前那条十个亿的项链了吗?那个才叫一个震撼我全家好吧」
「我靠我靠,有没有福尔摩斯发现大佬送的粉钻是有寓意在的!」
很快,有人扒出了今晚以八千万成交的那条粉钻手链的信息。
这颗钻石的名字,比它本身更加动人。
——Noonebutyou.(无人及你。)
「天啊啊啊啊啊啊,救敏我没了,大佬也太会了吧!!就是这样!打那个温茶的脸!」
「这就是大佬式示爱吗?高调又隐晦,比起来之前那些秀恩爱的都逊爆了好不好!」
「这已经是直接变向打脸某名媛了吧?还硬蹭什么呢。脸疼吗脸疼吗?」
「还带节奏说时鸢是替身,有这脑洞怎么不去晋江写小说呢?」
「我直接哄堂大笑了好吧。谁是代餐这看不出来?当网友瞎呢。」
「纠正楼上,她估计连代餐都算不上。」
就这样,下午还在网络上肆意的“替身”言论不攻自破,但仍有不死心的无脑黑粉暗搓搓挑起战火。
「但这也不能证明人家的婚约不是时鸢搅黄的吧?」
「小三小三小三我就说。」
没一会儿,官方澄清及律师函虽迟但到。
裴氏集团官方V:现代社会,恋爱自由,不支持包办婚约。子虚乌有的事情,还请各位勿信谣勿传谣。
配图是一张时鸢近期即将上映的电影海报。
「woc哈哈哈哈哈我隔着屏幕听见了好大一声打脸声。这个硬广太可以了,不愧是你。」
「不仅澄清了还顺便给我们家鸢鸢的新电影带了一波热度!元宵们快点速来宣传!」
办公室里,周景林轻咳一声,将平板递过去。
“裴总,公关部的澄清发好了,律师函也都按序发出了。”
男人嗓音淡淡:“嗯,给公关部加年终奖。”
周景林面色一喜:“好的裴总。”
等等那我呢?
裴忌眼也没抬,专注地看着屏幕。
「顺便借楼,没关注计时cp超话的元宵们速去!产出新粮了!」
划着屏幕的指尖忽然一顿。
他皱了皱眉,问对面站着的周景林:“计时cp超话又是什么东西。”
“呃”解释无用,上图。
周景林立刻将超话调出来,开始给老板解释这个神奇的存在。
计(忌)时夫妇。
超话是从那天采访之后建立的,现在已经有将近三十万的cp粉在里面,今晚拍卖会流出的照片又成了新的一波cp产粮。
刷了一会儿,裴忌淡声开口:“帮我注册一个账号。”
周景林:“?”
他掀了掀眼皮:“有问题?”
周景林维持表情,连忙摇头:“没有裴总。我现在就去。”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一声。
裴忌拿起手机,点开聊天框里她刚刚发过来的图片。
照片里,时鸢穿着一身学生装对着镜头,眼睛笑得弯起一道弧度,背后是一棵挂满了红带子的参天古树。
一旁入镜的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俊朗出众的年轻男人,温柔含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裴忌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眯起眼睛盯着照片看了半晌后,面无表情地起身,拎起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
他按下内线,沉声道:“下午的会议推迟到晚上六点。”
*
此时此刻,佛台山上。
灵深寺坐落山顶,云雾缭绕,景色秀逸,是北城最为出名的寺庙之一,一颗参天古树尤为出名,据说在树下虔诚许下的愿望更是极容易实现。
这颗古树就是今天《沉溺》剧组的外景取景地。
“卡——”
邱锐在显示器后比了个大拇指,心情很好地拍板:“不错,一条过,今天提早收工!”
时鸢舒了口气,向导演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鞠了个躬,然后看向对面的傅斯年。
她的嗓音温柔和煦:“今天辛苦了,傅老师。”
傅斯年唇角弯起,温声说:“不辛苦。倒是你,过段时间的行程会很紧吧,听说你还接了《舞蹈新星》那档综艺”
两人正说着,傅斯年声音一顿,忽然朝她的方向伸出手。
时鸢一愣,下意识想躲开,就看见他不知从她的发间摘了什么下来。
白皙的指尖夹着一片刚从树上落下的枯叶。
“别紧张,只是树叶落在你的头发上了。”
时鸢有些尴尬地笑了下:“谢谢傅老师。”
参天大树下,他们两人还都穿着戏里的学生服,男俊女美,落叶纷飞,画面异常唯美。
不远处,蒋清心惊胆战地观察着一旁男人的脸色,咽了咽口水。
好好重的杀气。
“裴裴总,时鸢姐刚拍完戏”
裴忌缓缓眯起眼睛,面色窥不出任何情绪。
但周围的气压明显阴沉得可怕。
蒋清快被吓死了,抬脚就溜:“我这就去告诉时鸢姐您来了。”
蒋清走后,裴忌抬脚,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在一处桌子前驻足。
小和尚笑着开口问:“这位施主,请问您今日来是所求何事呢?我们这里有事业,姻缘,家庭,财运,平安”
裴忌的视线扫了一圈,淡声开口:“有没有求子的?”
“啊?”
小和尚惊得瞳孔地震,手里的佛珠差点没甩出去。
这这这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种一看就是精英人士的年轻男人来求子的。
旁边的人循声也都纷纷看过来,有人眼尖,认出了裴忌,震惊不已。
裴氏总裁竟然来求子??!
小和尚讪笑两声:“这也是有的但拜送子观音可能更灵验些。”
这时,一道轻柔动听的女声响起。
“抱歉小师傅,他开玩笑的。”
时鸢走上前,侧眸轻瞪了裴忌一眼,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
这人怎么好意思大庭广众说出求子这种话。
裴忌抬了抬眉梢,神色坦然从容,没说话。
时鸢歉意地对着小和尚笑:“不好意思小师傅。请问可以给我一张求平安的吗?”
小和尚反应过来两人什么关系,摸着后脑勺讪笑答:“啊,这没问题的。给您。毛笔在那边自取。”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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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鸢接过,连忙拉着裴忌往人少的地方去。
他一路被她扯着袖口,倒是意外顺从,就是话里带刺儿。
“你要给谁求?”
裴忌冷冷挑眉,轻笑一声:“那个小白脸?”
不知怎的,像是醋坛子被打翻了似的,空气里好像弥漫开来一股酸味。
时鸢一噎,无奈道:“裴忌不许这么说人家。”
比起傅斯年,他才更担得起小白脸这三个字好不好。
他眸色深深,语气森冷:“他刚才哪只手碰的你?”
“人家只是帮我摘了一下落在头发上的树叶。”
他咬牙切齿道:“下次不许让他碰你。”
时鸢好气又好笑,又忍不住故意道:“可是我们还有戏要拍。”
“我让邱锐换人。”
时鸢忍着笑意:“那也只是换了个男主角而已,还会有别人的”
裴忌眼睛一眯,盯着她问:“故意气我?”Dingding
顿了片刻,他语气沉而认真:“那换成我来演。”
见他真的认真起来了,时鸢抿唇,眸中笑意无奈。
她放柔语气道:“先去帮我拿支毛笔过来,好不好。”
明知她在转移话题,裴忌唇线抿直,还是转身去了。
等毛笔拿回来,时鸢冲他眨了眨眼:“你去那边等我吧。”
不然许的愿被看见就不灵了。
裴·工具人·忌再次被驱逐。
时鸢长舒口气,思索片刻后提笔。
她一笔一画,写得认真。
——愿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愿裴忌,一生平安喜乐。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尤其是他。
以后的日子里,他要过得平安喜乐。
*
不远处,裴忌站在后面,看着她放下笔,将写好的东西妥帖细致地挂上去。
刚刚那个小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见裴忌站在这,好奇问:“施主,您来都来了,不顺道一起求一个吗?”
裴忌神色漠然,漆眸中看不见一点波澜。
“我不信神佛。”
若是世间真的有神或佛的存在,为什么在他年幼无知,活在地狱里时,一遍遍地卑微祈求,濒死挣扎的时候,不曾施舍过半分怜悯。
又为什么唯独让他替那个从未养过他一天的亲生父亲背着罪,受尽唾骂。
所以他不信。
她曾经说过,不让他跪,所以他再不会跪任何。
小和尚自然看出了他眉眼间笼罩的郁气,心里不免轻叹一声。
不信神佛之人,自然拥有别的信仰。
否则,漫长而迂回的岁月里,又要怎样熬过。
旁人的信仰远在天边,而面前这个沉郁至极的男人。
他的信仰和执念,皆在眼前。
小和尚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施主,我们灵深寺香火还是很灵验的,尤其是心诚且有缘的施主。贫僧的师傅曾告诉过小僧,若是从山脚徒步上山,供上一盏莲花灯,那所求之事便更容易成真了。”
裴忌挑了挑眉:“我是有缘人?”
小和尚没答,只微微一笑道:“施主看上去,似乎执念与苦楚颇深。但大可放心,一切终会苦尽甘来。”
说完这句,小和尚微施一礼,便翩然离去。
时鸢回来时,就看见裴忌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一片金黄的落叶落在他的肩膀上,时鸢抬手,轻柔地将那片落叶拂下。
下一刻,她忽然被他拥进怀里。
裴忌低声问:“刚才许了什么愿。”
神如果不能帮她实现的话,那他来。
他的气息喷在颈侧,有些发痒。
时鸢弯起唇,轻踮脚回抱住他。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嗯。”
下一刻,他忽然扣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呼吸突然被掠夺,时鸢愣了一下,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裴忌”她惊慌地伸手去推他的胸膛,含糊不清道:“这是寺庙”
大逆不道。
“嗯。”
一阵微风吹过,落叶簌簌而落,秋风迭起,却吹不散空气中的炙热与浓稠。
他像是听不见似的,唇齿没入得更深,气息交织缠绵,吻得不止不休。
那就让神和佛都看见吧。
他不需要他们来救。
他有自己的救赎。
*
傍晚,暮色降至。
小和尚清扫完地上的最后一批落叶,放下扫帚,正准备关门。
这时,一双手忽然挡住了正要关上的漆门。
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小和尚吓了一跳:“哎?”
是那位白日求子的施主。
小和尚惊讶地睁大眼,又看了眼他的身后。
他是自己上来的?
从山脚到灵深寺,徒步上来少说要走一个小时。
裴忌抿了抿唇:“我来求灯。”
小和尚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关门之前竟然能从天而降一笔巨额香火钱。
都快顶上他们寺庙三个月的香火钱了,大顾客啊。
小和尚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去准备莲花灯和笔。
“施主,你便在这纸条上写下心愿,挂在灯底。这盏灯会放在我们寺庙中虔诚供奉,小僧会每日诵经祈祷。”
裴忌抬手接过,嗓音冷淡:“谢谢。”
小和尚默默撤到不远处,看着那个白日时还说自己不信神佛的男人,此刻正一笔一画地将心愿写下。
暮色苍茫,从敞开的庙门中照进来,笼罩在他身上,映在他的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佛像面目慈祥,裴忌抬眼,只静静盯了一会儿。
下一刻。
他轻提西裤,屈膝跪下。
第38章裴董事长想见您
豫星娱乐总部。
会议室大门打开,以季云笙为首的高层们鱼贯而出。
见季云笙出来,助理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恭敬道:“季总,慕思远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
季云笙点了点头,抬脚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知道了。”
还没走进办公室大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放荡轻佻的年轻男声。
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五官挤在一起,长得还算周正,穿的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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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是牌子,可举手投足间却掩盖不了那股粗鄙之气。
“秘书小姐,这咖啡太烫了。你自己试试?”
美女秘书愣了下,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摸了一下。
她羞愤又惊慌得往后躲,紧接着就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
季云笙神情温和,看了一眼秘书说:“你先出去吧。”
“好好的裴总。”
美女秘书忙不迭离开,出去后不忘关上门。
直到倩影消失,慕思远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看向在沙发对面坐下的季云笙,哼笑一声。
“季总真是艳福不浅啊。”
“不管是在娱乐圈里还是公司,都是美人环绕的。您说您何必这么多年就盯着那一个不放呢。要说时鸢吧,以前在南浔那个小地方,确实是美。但这美人光美,人没趣,像木头似的,也不过就那样”
季云笙冷冷抬眼,向来温和的眸里辨不出情绪。
“慕思远,记清楚你的身份。”
慕思远被这眼神瞥得一凛,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神色,讨好笑道:“我嘴碎,季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计较。”
季云笙收回目光,又沉声问:“知道这次让你回来是为什么吗?”
“明白,我明白。我看见新闻了。”
慕思远抿了一口咖啡,被苦得龇牙咧嘴,连忙又放下。
他啧啧两声:“还真是没想到啊,当初要不是因为裴忌他爹为了不坐牢,把别人逼到绝路上,我爸又怎么可能想不开,时鸢他爸也是,烂好人一个。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没想到就这样,俩人居然还能走到一块去。”
“明明当初她都已经被我们逼得把裴忌那条野狗给甩了”
闻言,季云笙目光一寒,厉声打断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知道吗?”
他勾唇冷笑:“如果让裴忌知道了当初的事,他会怎么样,用不着我提醒你吧。他现在可早就不是当初南浔那个能让人随意拿捏的野狗。被他盯上,非死即残。”
慕思远额头渗出几滴冷汗,想起几年前拳场里裴忌要钱不要命的样子,心里啐了一口,面上连忙笑着打起了哈哈。
“季总,你放心,放心。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我心里有分寸。”
季云笙的面容恢复往常的温和,仿佛刚刚一瞬的冷意只是错觉。
“走吧。等你做完你该做的事,钱会打到你账户上。”
慕思远笑容殷勤,连忙站起身。
“那我就提前谢谢季总了,我就不留在这打扰您工作了。”
很快,送走慕思远之后,助理推门走进来,神色凝重。
助理小心翼翼地把平板递过去,“季总,招标项目出了些问题。政府那边勒令停工,说是地质检查之后认为不适合建楼,施工已经被迫停止了。”
“项目中止,开发商说款项也恐怕也很难按期到账了。公司里部分电影的投入资金即使都挪用过来,您和华映签订的对赌协议也”
前年开始,季云笙为了将豫星旗下的产业版图扩大,想要快速进军房地产业前得到大批的投入资金,顶着风险和华映地产签订对赌协议。
而赌这个字,早在开头就已经暗示了人们失败的风险。
“季董事长刚刚打电话过来,让您尽快回去一趟。”
*
季家。
见季云笙回来,客厅里,一个年轻的女佣人迎上去,接过他脱下的外套。
“少爷,董事长在书房等您。董事长今天的心情看上去不太好”
季云笙温和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女佣人脸一红,心跳乱了拍,连忙低下头去。
她才来季家做事不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少爷。
别的佣人都说少爷是豪门公子里少有的清俊儒雅,能力出众,对待佣人也是温和有礼,完美的找不到一丝缺陷。
今天一见,果然与传闻中说的一样。
三楼书房,季云笙刚一推门进去,一个茶盏便朝他的方向飞了过来,直直砸在他的额角。
砰的一声闷响,杯中的茶水溅在他的脸上,打湿他额前的黑发。
茶叶粘腻,粘在他额角被砸的红肿起来的部位,慢慢渗出一丝血迹,看起来狼狈不堪。
伤口不疼,却屈辱至极。
季云笙手背的青筋渐渐凸起,片刻,他垂下眼睑,将眼中那抹情绪深深压抑回去,面上依旧是平日那副谦逊而温和的姿态,面对着自己的父亲。
“对不起,父亲。”
季宏林冷笑一声:“别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么愚蠢的儿子。”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我又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的能力,要配得上你自己的野心。果然是许美仪生出来的儿子,优柔寡断,怎么都扶不上墙。”
话落,季云笙眸色一窒,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季宏林毫不留情地怒斥出声:“几年前我把你从南浔接回来的时候,你非要求着我,甚至不惜跪下来,也要求着我签下那个时鸢,提前给她一大笔钱收拾她家里的烂摊子。我答应你了,你呢,你承诺的事情做到了吗?”
季宏林气得胸口起伏,又想起几年前,季云笙第一次忤逆他。
年轻时风流成性,直到中年时,季宏林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作孽后留下的儿子流落在外。
他知道季云笙费尽了心思,就是为了回到季家。
看在季云笙确实遗传了他的能力和野心,季宏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把季云笙接回北城培养。
离开的前一天,这个一直以来表现得听话又温和的儿子,第一次跟他提出要求,甚至不惜忤逆他的意思,也要坚持求他签下那个女孩。
最后,仍是少年的季云笙向他承诺了一个几年内会达到的利益数字,季宏林才勉强松口同意。
原本他以为,他这个儿子和他一样,冷血,清醒,却没想到还是被一个女人困住了。
简直愚蠢至极。
季云笙动了动嘴唇,嗓音微哑:“父亲,我会想办法的。”
季宏林冷着脸,语气不容置喙:“你和那个时鸢,在我这里绝不可能了。温氏的招标项目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你要怎么做,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和温家联姻,百利无一害。如果你还想坐在执行总裁这个位置上,你就该好好权衡利弊,到底是一个心根本不在你身上的女人重要,还是你这些年的心血重要。”
话落,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地板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片刻,季云笙慢慢抬起头,神色再看不出半点异样。
他温声应:“我明白了,父亲。”
*
书房外的走廊上,女佣人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传出的责骂声,很快,就看见季云笙从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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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进去时的神情并无而致,如果不是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女佣甚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手帕:“少爷,您的额头流血了,需要我帮您处理一下伤口吗”
原以为男人不会收,却没想到季云笙微笑着抬手接过。
他的声音依然和煦礼貌:“没关系,谢谢你的手帕。”
女佣羞涩又紧张:“不不客气。”
季云笙笑了下,转过身的一瞬,脸上笑容尽褪,眼中只剩彻骨的冷意。
走出别墅大门,他面无表情地扔掉手里的那方手帕,抬脚踩过。
室外,阳光刺眼。
额角的伤口没有处理,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到鼻腔。
他抬起头,想要直视头顶的那抹阳光,却被刺得不敢睁眼。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
从记事开始,季云笙第一件学会的事,就是伪装。
他需要小心翼翼的,只把温和善良的那一面展示给其他人,这样他们才不会指着他的鼻子骂,看啊,那个就是不要脸的佣人爬床生下来的杂种。
所以即便被送到那个小破镇子,他依然在拼了命地学习,扮演好一个贵公子的角色,隐藏好他卑劣的那一面,才能被人喜欢。
他必须要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才有可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有机会回到北城,而不是在那个破镇子里过完平庸的一生。
在老师和同学的眼里,他懂事知礼,成绩优异,挑不出一丝错处。
在南浔的那个破学校里,他其实瞧不上那里的任何一个人,可表面上,他依然可以伪装得很好。
“季云笙,你的作业可以借给我抄吗?”
“季云笙,你今天可以帮我值日吗?”
他都微笑着一一应下。
可实际上,季云笙会在那个要求他帮忙值日的同学下一次独自值日时,打翻别人扫好的落叶,然后微笑着,看着那个人遭受责骂。
他就是这样的恶劣,记仇,肮脏不堪。
只有隐藏起所有的阴暗和不好,他才会被人喜欢。
哪怕是别人递给他一杯他会过敏的芒果汁,他也会微笑着喝下,然后说一句,他很喜欢,谢谢。
可他的伪装,却还是被人看穿了。
究竟是他的技术太过拙劣,还是她的心思太过细腻通透,季云笙也不知道。
喝完那杯芒果汁后,他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吐得昏天黑地。
直到面前,突然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
季云笙动作一僵,从未有过的慌乱席卷而来。
女孩的嗓音又轻又柔,带着些江南独有的腔调。
“你其实不喜欢喝芒果汁,对吗?”
她轻蹙着眉,似是有些不解:“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喝完呢?”
他没有答话,脸色越来越沉,晦暗难辨。
顿了许久,时鸢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又道:“其实,你可以直说的。说你不喜欢。”
“没人会因为这个责怪你的。”
他忽然出声打断她:“会的。”
会有的。
小的时候在季家,他因为芒果过敏,高烧三天不退。清醒过来时,他听见门外那群佣人大声嘲讽。
说他没有少爷的命,偏偏得了少爷的病。
别人施舍的东西,他必须照单全收,否则就是不知好歹。
这时,她忽然轻轻笑了笑。
“如果仅仅是因为一杯果汁,那是他们的问题,并不是你的。”
“别人给你的时候,你也有说出自己不喜欢,然后拒绝的权利。只是因为别人的看法和眼光就去委屈自己,太不值得了。”
季云笙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要因为任何事委屈自己。
小时候和母亲生活在季家时,母亲对他说过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小笙啊,再忍忍。再忍忍就会好了。
你这么聪明,懂事,爸爸以后一定会喜欢你的,你有了出息,我们母子俩就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不管遭受了多少白眼,他的母亲只会告诉他,再忍忍,忍过去就好了,却没告诉他,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究竟要谨小慎微多久。
面具戴得太久,他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摘下来了。
那之后,季云笙有了人生中的第二个目标。
第一个是回到季家,第二个是,得到时鸢。
他知道,达成第一个目标只是时间问题。而第二个,遥遥无期。
她喜欢裴忌。
他嫉妒的那个裴忌。
明明在南浔的日子比他还要不堪,裴忌却好像过得无比恣意。
无数人叫他赔命,他却偏偏坚韧如野草,性格恶劣得毫不收敛,不受任何事情制肘,对其他人的目光那样不屑,在那些厌恶他的人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活着。
有人骂他,他就用拳头打回去,直到那人闭嘴。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怕。
他做了所有季云笙从来不敢去做的事。
他也会让时鸢那样温柔的女孩气得涨红了脸,却仍然会偷偷给他受伤的脸擦药。
他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季云笙最想要的。
季云笙甚至也分不清,自己对时鸢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也许是因为让她爱上他实在太难,所以他只能想尽办法地把她留在身边,不惜一切代价。
直到裴忌离开,她家里出事的那天,他才终于有了机会。
他甚至为了她,给他平生最厌恶的人,他的父亲下跪,才换来了一次帮她的机会。
否则,她只会在南浔那个小地方,慢慢地枯萎凋零。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不爱他。又或者说,她的心里装不下别人了,也永远不会爱上这样自私又卑劣的他。
留不住的,那就算了吧。
他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善心和怜悯,都被她亲手扔掉了。
他总要得到些什么的,给这些年的所有画上一个句号。
赢过裴忌,要么毁掉她。
“季总季总?您还好吗?需要去医院吗?”
助理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季云笙终于缓缓回神。
“不用。”
他抬起手,擦掉额角流下的那丝血迹,白皙的皮肤上,那抹血色越发诡谲而艳丽。
他弯了弯唇,将眼底的暗色一点点压回去,嗓音一如往常般温润。
“订一家餐厅,晚上邀请温小姐共进晚餐。”
*
与此同时。
摄影棚内,时鸢刚刚拍完一则化妆品广告,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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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里。
这几天剧组进度很快,《沉溺》剩下的戏份越来越少,时间渐渐宽裕了些,但时鸢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泡在了舞房。
离《舞蹈新星》录制时间越近,她就越有些紧张。
可基本她还没练上一会儿,就会被洛清漪强制拎出来。
理由是害怕加重她的脚伤。
洛清漪这会儿还在一边念叨:“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一定不能勉强自己,听见没有?不行我们就推了”
时鸢挽唇,失笑道:“好,放心吧。奶奶都没你这么啰嗦。”
洛清漪眯起眼,相当无奈:“谁让你这么让人操心。”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有一个星崎的晚宴,要去吗?我刚收到那边公关的邀请。星崎你懂的,机会蛮难得的但还是看你的意愿。”
星崎作为顶尖的珠宝品牌,即便是娱乐圈里,每年收到邀请的明星也寥寥无几。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星崎的总裁夫人是白锦竹。
晚宴上,很难保证不会遇到。而且她还听说,白锦竹就快要回国了。
安静片刻,时鸢拿起化妆棉,慢慢卸掉唇上的口红。
她敛眸,轻声说:“去吧。”
洛清漪顿了下,心里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等时鸢穿好外套,洛清漪嘴不闲着,又闲聊起来:“对了,这两天没看见裴总啊。”
时鸢蹙了蹙眉:“他最近好像很忙,前天又出差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摄影棚外面走。
洛清漪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挥想象力,“该不会是那个裴董事长做什么了,想棒打鸳鸯吧?我看电视剧里,豪门里面的长辈就没好人。比如突然找上门,说什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孙子。”
时鸢一噎,好笑道:“叫你平时少看点狗血连续剧。”
“艺术源于现实,万一呢。”
没想到洛清漪这回倒是一语成谶了。
摄影棚外,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停在那里,是老式的限量宾利雅致,全北城只有一辆。
紧接着,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从车上下来,径直朝时鸢的方向走过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语气礼貌而恭敬。
“请问是时鸢时小姐吗?”
时鸢怔了下,随即点头:“我是。”
男人微微一笑,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是裴董事长的私人助理,董事长想见您,请随我上车吧。”
第39章宝贝,张嘴。
裴家老宅。
助理恭敬地把时鸢带到三楼茶室,敲了敲门。
“董事长,时鸢小姐到了。”
很快,里面传来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
“进来吧。”
助理把门推开,时鸢微微颔首,抬脚走进去。
茶室内装修得古色古香,檀香静静燃着,淡淡的茶香弥漫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时鸢抬眼看去,一个老人坐在那里。
老人头发斑白,穿着一身唐装,脸上布满皱纹,此时正微微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棋盘,眉宇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老人没抬头,注意力还在面前的棋局上。
他朝时鸢招了招手,“来得挺是时候,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下盘棋吧。”
时鸢回神,反应过来裴仲卿是在叫她,迈步走过去。
错综复杂的棋盘上,老人一人分饰两角,黑白子对弈厮杀。
裴仲卿终于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圈。
他沉声问:“会下吗?”
时鸢微愣了下,点头:“会的。”
“那坐吧。”
*
四十分钟后,檀香缓缓燃尽。
随着最后一子落下,胜负已定。
时鸢微舒口气,虽然输了,但她的神色依旧平静温和。
“您赢了。”
裴仲卿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你这丫头,棋风倒是跟外表相差甚远啊。人看着柔柔弱弱,杀起来倒是毫不手软。”
他笑了一声:“这点倒是跟那小子挺像。但他的戾气重多了,招招把人往绝路上逼,半点儿余地都不给人留,心狠手辣。”
时鸢抿了抿唇,忍不住辩解:“裴忌他只是表面上很凶。”
“那你想没想过,他只是对你露出那一面。”
时鸢笃定地摇了摇头:“并不是的。”
她的目光柔和下来,慢慢地道:“他只是嘴硬,心软。是在棋盘上也好,别的地方也罢,为了不输,他就只能赢。但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是主动伤害别人的那一个。”
裴仲卿又笑出声,拿起茶盏轻抿一口:“你倒是很了解他。难怪”
能让裴忌那小子惦记了这么多年。
但也不见得有那么了解。很多事,她应该都不知道吧。
裴仲卿又好奇问:“你以前见过他在拳场里打拳吗,为了那么一点小钱,命都不要了。”
时鸢神情一滞,不可置信道:“打拳吗?”
以前在南浔,裴忌总是受伤。她以前也听说过裴忌时常会和人打架,带回来一身伤,可是他从来没跟她提过,他会去拳场打拳。
裴仲卿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他放下茶杯,慢悠悠开口:“那年我做生意,碰巧路过南浔,车坏了。就随便找了家修车厂去修。”
“但整个修车厂里,没人敢修,他们没见过豪车,怕万一修坏了,钱都赔不起。”
一大帮子工人都畏畏缩缩,围在车旁,没一个人敢上前试试,也害怕暴暴露出他们连豪车都没见过的事实。
这时,一个少年从人群里走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也灰扑扑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实有力。看上去年纪很小,戴着顶黑色鸭舌帽,黑发遮挡下的那双眼睛漂亮却阴沉。
太冷了。
他走到车旁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情况,然后问:“给多少钱。”
裴仲卿说了一个数字。
他点头,没多啰嗦:“行。”
裴仲卿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持有怀疑态度:“小子,如果没修好,你耽误了我的正事儿”
他不耐烦地打断:“修得好。”
裴仲卿倒是第一次遇到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的人。
但偏偏,这小子狂得不让人生厌。
旁边的工人都或多或少地放声嘲讽他,他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似的,专心地做手里的活儿。
胆子大,不会费尽心思地掩饰自己的目的,身上仿佛还存在着一种坚韧得惊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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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孩子都在上学的年纪,他在偷偷赚钱,什么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敢做。
车修好后,裴仲卿给他应有的报酬。
“你就不怕万一给我修坏了,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少年接过那沓红钞票,面无表情,答得直白。
“我需要钱。”
打一场拳,明明就赚五百块不到,他还是疯了一样,不要命似的去打。
也许是他天生就和裴忌这小子有缘吧,后来裴仲卿又意外在商场里见到了他。
他看见少年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沓的钱,买了一条手链。
原来是要送女孩的。
人看着挺冷,没想到还是个痴情种。
裴仲卿在心里笑了声,问时鸢:“他以前是不是送给过你一条手链?”
时鸢一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裴仲卿又笑呵呵地说:“你知道,当初他为了赚到那条手链的钱,在拳场里差点被人打残。”
“这小子脾气又臭又轴,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谁叫他骨头硬呢。”
她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
时鸢突然又想起,裴忌身上纵横交错的那些疤痕。
她还一直傻傻地以为,他的伤都是因为当初在南浔被人找麻烦,打架之后留下来的。
原来不是的。
时鸢知道,那时候裴忌父亲给他的钱,他一分钱都没用过。
他其实过得很苦很苦的,只是瞒了她很多。
可他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又危险地去赚钱,给她买生日礼物。
时鸢的心口一阵阵坠得发疼,像是有海水一点点从心脏处蔓延,没入口鼻,几乎快要让她窒息。
面前的水壶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热气氤氲,熏得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裴仲卿慢慢地往她面前的茶盏里倒满新茶,又道:“当初,是你先和他提出分开的吧。”
时鸢的唇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声音都有些发颤:“是。”
裴仲卿轻叹一声:“其实你可以和他说清楚的,何必让他恨你。”
时鸢一怔,猛地抬起眼:“您都知道吗?”
裴仲卿淡淡道:“好歹我比裴忌那小子多活了几十年,他查不到的东西,不代表老头子我查不到。”
时鸢垂下眼睫,指尖不自觉收紧。
“我知道,你是为他着想。裴忌这小子,性子太极端,尤其是对你。瞒着他倒也是件好事儿,但万一哪天他知道了”
真发起疯来,谁治得住。
“不会的,”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时鸢站起身,慢慢弯下身去,认真朝他鞠了一躬。
她微微哽咽了下,“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也谢谢您当初帮了他。”
时鸢是真的感激这位裴董事长。
如果没有他,裴忌或许会困在过去一辈子,而不是现在这样。
裴仲卿欣慰一笑,没再多说下去。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也没再久留她。
让管家送时鸢离开后,助理恭敬敲门进来。
“董事长,时小姐已经离开了。”
裴仲卿慢悠悠地给自己斟满一杯新茶,应了声。
助理站在原地,有些欲言又止:“您”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想办法让那丫头主动离开裴忌。”
助理连忙低下头:“我只是很好奇,明明温家才是更好的选择”
裴仲卿连连摇头,长叹一声:“你是没看见过,几年前这丫头把他抛下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子。”
“有的人啊,被情情爱爱伤过,伤口是能慢慢愈合的。”
裴仲卿阖了阖眼,有些唏嘘。
“但对裴忌来说,小时候受过伤,那丫头就是医他的药。我要是敢拦,他恐怕都能一下把我这房顶掀了。这买卖可不划算。”
再说,那丫头棋下得确实不错,比裴忌那小子一通乱杀强多了。
裴仲卿一笑,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
*
傍晚,夜幕降临。
洛清漪接到时鸢微信,赶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桌上的红酒瓶空了。
包间沙发上,时鸢一个人歪坐在那里,白皙的脸颊爬上一抹绯红,双眼迷离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瓶都是你喝的?”
“怎么了?借酒消愁?那个裴董事长不同意你和裴总在一起?”
时鸢反应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摇头。
“裴董事长很好”
她明明才是最坏的那个。
洛清漪屁股一挪,坐在她旁边,细声细语地哄:“那发生什么了?你不跟我讲,我怎么安慰你。”
时鸢吸了吸鼻子,目光涣散,慢慢地问:“如果有一个对你很好很好的人,可你却让他很难过很难过,要怎么办”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垂下眼,目光黯然失神。
“那你就更要加倍地对他好啊。”
刚答完这句,洛清漪一低头,就看见时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的呼吸均匀,醉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一个念头在心里慢慢成形,洛清漪抿了抿唇,果断从包里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得挺快,洛清漪扫了一眼沙发上醉倒的人,唇角挽起,大剌剌地开口。
“裴总,你老婆喝醉了。有空来接人吗?”
*
半小时后。
裴忌推开包间的门,看见桌上空了的酒瓶,神色一瞬间冷下来。
“怎么回事。”
洛清漪连忙举手以示清白:“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来了就是这样了。”
裴忌走过去,在沙发旁蹲下,和她的高度平齐。
时鸢刚刚被吵醒了,此刻眼睛半眯着,双颊酡红,卷翘的睫毛垂下,姿态乖巧得不行。
男人的脸色没软化,沉声问她:“醉成这样,知不知道我是谁?”
时鸢盯了他一会儿,醉意朦胧的眼睛慢慢弯起来,透出些平日里不常见到的娇憨。
“裴忌认出来了”
他轻嗤一声:“还算有良心。”
她眨了眨眼,忽然朝他伸出手,嗓音软软的。
“抱抱”
裴忌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僵。
一旁的洛清漪也傻了一秒。
原来喝醉了的时鸢居然这么主动。
她觉得自己此刻简直比屋顶的电灯泡还要亮个好几百瓦,现在应该自觉点把眼睛挖了。
相比之下,裴忌的神色看起来还算淡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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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看了她半晌,才无奈地轻叹一声。
“非要现在?”
时鸢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迷蒙的眼中却坚定不已。
“嗯现在就要”
下一刻,她就被人拦腰抱起。
男人的怀抱宽敞温暖,染着些淡淡的烟草味,气息清冽好闻,是她熟悉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时鸢下意识往他的胸口蹭了蹭,心满意足地舒展开眉眼,像只餍足过后的小猫。
“我先带她回去了。她的包麻烦递我一下。”
洛清漪反应过来,连忙把沙发上放着的时鸢的包递给他。
“谢谢。”
等裴忌抱着时鸢出了门,洛清漪长松一口气,心里又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然而,等她一转头,就看见沙发上躺着一样东西。
好像是刚才从时鸢包里掉出来的。
等洛清漪定睛一看,看清楚了那是什么后,瞳孔瞬间放大,很没形象地爆了一句粗口。
我艹。完了。
*
门外,周景林远远就看见裴忌抱着人走过来。
他反应迅速地拉开车门,试探着问:“裴总,还回公司吗”
裴忌弯腰把时鸢放到后排,扯了扯领带,微舒口气。
他的声线依旧冷淡,听不出情绪:“回我家。”
周景林不敢耽搁,立马回到驾驶座:“好的。”
后座,时鸢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气息平缓,目光还是涣散着的。
她抬了抬睫,视线从男人高挺的鼻梁,慢慢滑落他的唇上。
多说薄唇的男人天生薄情,他怎么就不一样呢。
看着看着,她忽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细白的指尖落在他的唇上。
就这么轻轻一下,时鸢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僵。
但她的脑子里晕乎乎的,意识根本不清醒,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软。
看起来好像很好亲的样子。
然而,还没等她有机会付诸下一步行动,手已经被他握住。
裴忌喉结一滚,握着她乱动的手,眼眸里黑沉沉一片,那抹暗色被深深克制住。
他的嗓音哑了些:“老实点,别招我。”
他好凶。
时鸢没得逞,望着他的一双杏眸里写满了委屈,像小猫似的,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裴忌深吸一口气,只能别开眼不看她,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周景林,开快点。”
前面的周景林瑟瑟发抖,压根不敢回头,只能默默把脚下油门踩得更深。
很快,迈巴赫就在别墅门口停下。
裴忌抱着她下车,脚步飞快地往玄关处走。
从时鸢的角度,只能看见他冷硬瘦削的轮廓,还有抿紧的唇线。
他是不是不太高兴了啊?
被酒精侵蚀后的神经不允许时鸢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玄关的门打开的一刹,时鸢就被他放到一旁的柜子上。
她被吓了一跳,双腿下意识夹在他的腰间。
温热的掌心扣在她的后颈,混沌不清的意识里,时鸢撞进他如墨般深邃的眼底。
不再像刚刚在车上那样,此刻他眼底隐忍而克制的情绪尽数泄了出来,染上浓重的欲色,几乎也快要把她烧尽。
下一刻,他冰凉的唇贴上来,吻得又急又凶。
气息一下子被掠夺,时鸢本就混沌的脑子瞬间更乱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停滞了,氧气越来越稀薄,烧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他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嗓音低而喑哑,混杂着低沉的喘息,温柔得充满了蛊惑和引.诱的意味。
“宝贝,张嘴。”
第40章曾自杀未遂。
窗外,月明星稀,夜晚和煦轻柔的微风顺着玄关下的门缝轻轻挤进来,却吹不散空气中交织缠绵的热烈。
醉意侵蚀的同时,她被禁锢在男人滚烫的气息里,那声宝贝叫得她的脑中愈发混沌浮沉,像身处梦中,只遵从着本能听从他的指令,城门大开。
齿关放松的刹那,他的唇舌更加急切深.入地探进来攻城略地,肆无忌惮地剥夺掉她残存无己的意识。
就在时鸢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窒息过去前,他的双唇才终于离开。
裴忌胸前的领口被她攥出了几丝褶皱,凌乱不羁,那双向来深沉冷然的眸里也染上几分意乱情迷。
冰凉的腕表贴在她的肌肤上,也逐渐升温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袭来,时鸢陡然清醒了一瞬,紧接着就被他稳稳抱进怀里。
裴忌抬手,把人从柜子上稳稳抱进怀里,抬脚朝卧室的方向走。
她懒懒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气息还是急促的,由于刚刚缺氧,她的眼睫上沾了些晶莹的泪花,唇瓣微微红肿,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潋滟至极。
“怎么还学不会换气。”
她不满地呜咽了声,在他怀里轻挣了下。
裴忌又低头去吻她的耳垂,压低声音问:“再教你一次?”
他炙热的目光紧紧噙着她,里面仿佛跳动着火焰。
时鸢强迫自己别被他的眼神蛊惑,闭了闭眼,颤声开口:“裴忌我有话要跟你说”
男人嗓音喑哑,染着些平日少见的温柔:“说。”
大概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格外好说话。
裴忌手下的动作没停,从她的衣摆伸进去,顺着她光滑的背脊慢慢往上,摸到她的衣扣。
掌心所及之处,寸寸肌肤像是过了电一般,引得她微微战栗起来,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其实你当时送我的那条手链,我没扔”
裴忌动作一僵,将眼底的情.欲慢慢压制了些,忍着下腹发紧的感觉,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尾,小心翼翼的,透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扔了也没关系,哭什么。”
他最见不得她掉眼泪。
没想到,话音一落,时鸢的眼睛更红了。
她是真的醉得厉害了,脑子里一会儿出现几年前他离开时冰冷的背影,一会儿又被眼前的画面替代,她甚至都开始分不清现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直到他的动作慢慢往下,触碰到薄薄的那层。
裴忌眸色一窒,脸色忽然变得晦暗莫辨。
他沉沉合上眼,又睁开,额头上已然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脉络分明。
语气阴沉沉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从齿关挤出来的。
“来例假了?”
罪魁祸首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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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睛,眼神茫然又迷离地看着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惹了多大的事。
被她这么盯着,裴忌那股火都不知道该往哪泄。
没辙。
他俯下身,惩罚性地在她的唇角轻咬一下,语气恶狠狠的:“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嗯?”
回应他的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裴忌深吸一口气,重新帮她把扣子系上,衣服理好。
“肚子疼不疼?”
她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疼还是不疼。
也许是因为今天喝了酒,她的脸色也不似往常来例假时的毫无血色。
裴忌无奈,从床上起身去厨房给她倒热水,娴熟地煮红糖。
等端着杯子回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她闭着眼,卷翘的睫毛安静垂着,气息平缓而均匀。
折腾了他一通,她倒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下腹的紧绷感再次袭来,裴忌揉了揉眉心,烦躁地起身,抬脚走进浴室。
半小时后,哗啦啦的水流声停止,他回到床上,动作自然而然地将人抱进怀里。
她寻到温暖的地方,下意识往他身上贴了贴。
裴忌身上的肌肉再一次紧绷起来,眉心都跟着跳了跳。
半小时后,浴室再次响起水声。
一夜无眠。
*
次日清晨。
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给冷色调的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芒。
宿醉过后,时鸢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意识一点点回笼,她的头还有些发晕,直到看清周围的环境,猛然清醒过来。
时鸢深吸一口气,昨晚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
有当着洛清漪的面,要裴忌抱她的
还有昨晚,他在玄关压着她
然后呢?后来怎么了?
时鸢浑身一僵,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赤脚站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果不其然。
深灰色的床单上,一抹暗色静静印在上面。
时鸢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她真的弄到床上了。
就在她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裴忌一边系着袖口,一边抬脚走进来,抬眼看向她:“醒了?”
时鸢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把被子立刻盖了回去。
昨晚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里,烧得她脸直发烫。
裴忌全当没看见她欲盖弥彰的动作,视线扫了一眼她赤着的脚,蹙了蹙眉。
“拖鞋穿上。”
时鸢默默穿上鞋,也不知道他刚刚看没看见床上的“案发现场”。
她简直羞得想死,现在想直接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过时鸢决定先发制人。
她清了清嗓子,控诉道:“你昨晚怎么不叫醒我”
醉成那样,她连换卫生巾都忘得一干二净。
裴忌挑了挑眉,语气平静坦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我可以直接帮你换。”
“”
那还是不必了。
见她不说话了,裴忌一边系着领带,一边抬脚朝她走过来,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昨天还抱着我不撒手,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闻言,时鸢瞬间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红着脸,磕磕巴巴地否认:“我哪有”
她哪有抱着他不撒手啊??
没想到下一刻,裴忌又神色认真地补充道:“你不仅抱了我,还亲了我。”
他的嗓音淡淡:“不打算认账?”
时鸢轻咳了声,强装镇定道:“我昨晚喝醉了,不记得了”
裴忌轻笑一声,眸中忽然变得意味不明。
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她的唇,“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话音未落,时鸢忽然踮起脚。
他长得太高了,她踮起脚,也就只够亲到他的下颌线上。
一个如羽毛般轻扫过心尖的吻落下,引得他的指节轻轻蜷缩了下。
她紧张得眼睫轻颤,“我记得。”
果然,清醒着主动被喝醉之后主动要难多了。
裴忌垂眸盯着她,喉结轻滚了下,忽然出声问:“老爷子都跟你说什么了?”
让她忽然变得这么主动。
时鸢一愣,下意识摇头否认:“没说什么”
可她是真的不太会撒谎。
迎着裴忌探究的目光,时鸢咬紧唇,心底一横,干脆仰起脸,不躲不闪地看着他。
她张了张唇,声音细若蚊鸣:“他说你很喜欢我。”
裴忌挑了下眉,漆黑深邃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她。
时鸢被他的视线盯得忽然有些难为情起来,刚在脑子里打好草稿的话一时间全都忘干净了。
他忽地勾了勾唇:“这还用他说?”
闻言,时鸢一怔,宿醉后的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乍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过了两秒,她的眼睛慢慢睁大,紧接着,唇瓣被人轻轻含住。
不似昨晚在玄关那样的急不可耐,只是浅尝辄止的轻吻,清冽好闻的气息慢慢渡进她的口腔里,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尽数抽离。
他不喜欢用说的,只喜欢用做的。
时鸢觉得自己酒应该还没完全醒过来。
否则她为什么一大早起来又晕乎乎的,脚像是踩在云端上似的,碰不着地。
冰冰凉的触感贴在她的雪颈上,是他的腕表。
她好像很少见到他在她面前摘过
然而眼前的状况并没有给时鸢机会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幸好是白天,裴忌还依稀记得克制两个字怎么写。
他直起身抽离出来,神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嗓音里仍尚存一丝沙哑。
“出来吃饭。”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哦”
*
下午三点,《沉溺》片场。
刚拍完一条戏,时鸢收工回到休息室里,桌面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全是微信语音,洛清漪发来的。
时鸢随手点开一条播放,手机里立刻传出洛清漪悔恨的声音。
“昨晚我打电话给裴总,他刚过来把你带走,我就发现你包里的卫生巾落在沙发上了。我就知道,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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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鸢:“”
倒也不必这么遗憾
语音顺势播放下一条。
“我刚刚听说到一个相当离谱的消息,季总好像要和温书莹订婚了。”
时鸢一愣,回了一个问号。
微信上,洛清漪秒回:“你没听错,就是那个温书莹。”
时鸢皱了皱眉,指尖轻触屏幕。
时鸢:他们两个怎么会
洛清漪:“很突然吧,我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想想也是,温书莹是温氏地产董事长的独生女,论什么豪门联姻家族振兴,在他们上流圈子里应该确实挺吃香的。”
时鸢:是豫星最近出什么问题了吗?
洛清漪:应该没有吧,我没听说啊。
时鸢放下手机,随手在化妆台上拿起一支口红,旋开盖子。
这时,蒋清从外面推门进来,探头探脑地说:“时鸢姐,摄影棚外面有一个人在等着,他说他认识您,叫慕思远。”
啪——
时鸢手中的口红摔在地上。
刺眼的颜色在光洁的地面上晕开,一片狼藉。
*
等候室里。
时鸢抬脚走进去,就看见慕思远坐在那里,神色吊儿郎当的,五官紧凑在一起。
和几年前一样,让人讨厌。
看见时鸢进来,慕思远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惊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人有些不适。
他笑眯眯地开口:“大明星,好久不见了啊。”
时鸢抿紧唇,没有答话。
慕思远揉了揉脖颈,看着她又笑:“怎么,大明星现在不认得我了啊?”
她目光淡淡,终于出声:“你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来找老同学叙叙旧了,瞧把你紧张的。”
时鸢神色冷淡,转身往外走:“出去说吧。”
摄影棚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时鸢找了间咖啡厅的私密位置坐下。
点了两杯咖啡,服务生抱着菜单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
慕思远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了一圈,哼笑着开口:“还真是红气养人,越来越漂亮了。”
她抿紧唇,神色冷淡:“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时鸢很少会对人这种态度。
除了她极致讨厌的人,而慕思远就是这极少数里的其中一个。
见她的态度冷漠,慕思远也不意外,毫不在乎地一笑,语气熟稔得仿佛真的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瞧你,我这不就是来找你叙叙旧吗,都这么久没见了。”
“过几天就是我爸的忌日了,我做儿子的,当然得回来祭拜他老人家。”
慕思远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倒是你,我可看见新闻了。”
他笑容阴测测的:“和杀父仇人的儿子搅和在一起,你还有颜面回南浔去吗?”
慕思远唏嘘两声:“你说当年,裴忌他那个亲爹不做人事儿,工厂出了问题,让下面的人背锅。结果两个人的命都搭了进去。”
时鸢目光一窒,摩挲着咖啡杯壁的指尖隐隐泛了白。
顿了顿,她抬起眼,向来温柔的眸里覆上一层薄薄的寒意:“慕思远,我爸爸他,是为了救你的父亲才去世的。”
“是,你爸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没错。但如果不是因为裴忌他爸做了手脚,要我爸和你爸帮他顶罪,我爸也不至于走投无路,才会一把火烧了工厂。”
“归根结底,这些都是因为谁。”
慕思远紧紧盯着她,冷笑一声:“我不信,你真的能心无芥蒂地去跟裴忌这个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你还有良心吗,对得起你爸的在天之灵吗?”
话落,时鸢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的脸色煞白无比,重重合上眼,脑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几年前的画面。
那天,明明是生命中无比平凡的一天。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起,叮铃铃的,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很急,听得人心焦。
时鸢接起电话,对面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电话里很少,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大火在燃烧沸腾,几乎快要吞噬掉父亲的说话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宽厚,温柔,却虚弱无比,仿佛已经濒临到最后一刻,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他只说了两句话。
鸢鸢,别哭。
爸爸爱你。
她甚至还没有机会开口,电话就被切断了。
再后来,她见到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烧焦到完全辨不出模样的尸体,等着她去认。
那个摸着她的头,笑着叫她鸢鸢的男人,真的不在了。
她的天塌了,家也没了。
得到消息后,奶奶因为承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也倒下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裴岳林的男人。
直到她亲眼见到那个男人,出现在裴忌的家门口,原来他就是裴忌的亲生父亲。
那天晚上,时鸢彻底崩溃了。
父亲去世,奶奶重病,接二连三的事情,任何一件事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击垮,可她不能倒下。
心里有一道声音一直在说,恨他吧,这样她现在正在经历的所有的痛,所有无法承受的情绪,或许就能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让自己好过一些。
她想用最恶毒的言语把他赶走,至少让他体会到她现在万分之一的痛苦也好。
可真的当她面对着裴忌的时候,她却怎么都做不到。
她会忍不住去问自己,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又凭什么要替那个人去承受她的恨意,明明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所以,在裴忌被慕思远那群人逼着跪下的时候,她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把他拉起来,看见他了无生气的那双眼睛,人生中第一次打了他一巴掌。那天她才知道,其实他承受着的痛,一点都不比她少。
她想打醒他,想让他别再去听那群人的话。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为了背负别人的罪生活。
时鸢始终学不会,该怎样说服自己去恨他。
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收敛起思绪,时鸢深吸一口气,忍耐着心口的那阵阵痛,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她看着慕思远,一字一句道:“这些和裴忌没有关系。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我爸爸出现意外是因为救人,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她顿了顿,缓缓又道:“我爸爸从小就教我,怎么明事理,辨是非,而不是遇到事情就只会一味地把怨恨迁移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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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上。我相信,他也不会把这件事怪在裴忌的身上。”
慕思远没想到她的反应跟他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一时气结语塞。
“你”
他气笑了,“你们时家人还都是菩萨心肠。看来你还真是和当初一模一样,拼了命也要护着他,他心里应该还恨着你吧,不知道你当初”
她冷声打断他:“慕思远。”
“你当初提出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我希望你也可以履行你自己的承诺。”
说完,她便拎包起身。
再跟他多说半个字,时鸢都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慕思远低咒一声,把藏在身旁,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拿起来。
已通话时长:13分钟46秒。
“季总,您都听见了。我真是尽力了,谁让她这么油盐不进”
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下一秒,电话就被切断。
*
挂掉电话,季云笙回到餐桌上,掩下眼底那抹郁色,面上再度恢复往日的云淡风轻。
他看向对面的女人,温和一笑道:“抱歉,刚刚那通电话有点急。”
温书莹也浅浅笑了下:“没关系。”
“温小姐,我想我刚刚说的,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豫星可以成为温氏进入娱乐圈最好的助力,反之亦然。”
话落,温书莹安静了瞬。
季云笙说得没错,她自己心里也十分清楚,今天这场相亲局,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她哪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除了学舞这件事是她喜欢的,但也不过是为了将她这个商品包装得更好。参加《舞蹈新星》这档节目,也是为了替温氏以后进军娱乐圈铺路。
她想要的,无外乎都得不到罢了。
既然如此,嫁给谁好像也无所谓了。
温书莹拎着包起身,冲他微微一笑道:“我回去会和父亲认真聊一聊的,谢谢季总今天的晚餐。”
他忽然开口叫住她:“稍等一下,温小姐。我还有些私事,想和你聊一聊。”
温书莹回眸,看见灯光下,男人的面容斯文清俊,光线折射在镜片上,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他的唇边噙着温和的浅笑,慢条斯理地问:“你的姐姐,是温书绮医生吗?”
*
次日中午,阳光刺眼。
温书莹从电视台里走出来,站在路旁拦车时,从包里翻出手机。
输入那串号码,她犹豫了下,还是将短信发了出去。
「时小姐,有空聊聊吗?我是温书莹。」
「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是关于他的,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短信发出去的半小时后。
咖啡厅最隐秘的卡座里,温书莹轻抿一口咖啡,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
她微笑着抬头看向来人,神色毫不意外。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时鸢在她对面坐下,语气平静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一会儿还有事。”
温书莹淡淡一笑,把手里的咖啡放下。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
“不是在网络上,也不是在老师那里,而是在我姐姐的办公室里。”
闻言,时鸢怔然抬眼。
看见她的反应,温书莹弯了弯唇,“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她缓缓道:“我的姐姐是一名很出色的心理医生。几年前,我偶然去过一次她的办公室,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裴忌。”
时鸢顿时一愣,一股没由来的慌乱忽然在心头蔓延开来。
温书莹低下头,从身旁的包里翻出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
看清最上面的两行字,时鸢眸色一窒。
她知道的,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可无数种可能里,面前铺开的真相无疑是她最不想看见的。
患者姓名:裴忌。
确诊疾病名称:躁郁症。
她颤抖着手,翻开那份文件。
温书莹缓声道:“我偷看了姐姐办公桌上的资料。这种心理疾病的形成有很多诱因,比如童年期遭受虐待,长期形成压抑的心理状态。”
“尤其受到重大打击或者刺激时,病情会更容易爆发。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鸢的目光慢慢扫过报告上的一行行字。
她瘦弱的身形摇摇欲坠,指尖越来越抖,几乎要将那张薄薄的纸页捏到变形。
直到最后一行字在她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心口像是突然被人插进了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刺得她鲜血淋漓,刺痛蔓延全身,然后被抛进冰冷的海水里,刺骨的寒冷铺天盖地地吞噬了她。
患者姓名:裴忌。
确诊疾病名称:躁郁症
——曾自杀未遂。
第41章倾尽所有去爱你
车窗外,夕阳被城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遮掩得七七八八,割裂成一缕缕橙色的虚光,晕染在她白皙的脸侧。
“时鸢。”
没听到回应,洛清漪又提高了些音量唤她:“时鸢!”
时鸢终于回神,收回目光朝她看去。
看着她略微苍白的脸色,洛清漪皱着眉头:“你怎么了?从刚刚出来的时候看你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那个温书莹又作妖了?她约你出来说什么了?”
时鸢扯唇笑了下:“没什么。”
可她看上去哪像没事的样子。
洛清漪眉头皱得更深,刚想开口追问,就被急促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她只好先接起电话。
听见那头的话,洛清漪赫然瞪大眼。
“你说什么?!傅斯年出车祸了?”
时鸢一愣,侧眸看向她。
“好,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洛清漪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说:“刚出的事儿,傅斯年从机场出来后遇到私生饭跟车,出车祸了。”
“不过还好,状况不严重,没有生命危险。但人住院了,腿受了点伤,《沉溺》剧组这边的拍摄可能要暂停几天,你们两个剩下的对手戏暂时拍不了了,得等人痊愈了再说。”
听见洛清漪说不严重,时鸢缓缓松下一口气,说:“看看什么时候能探望,你替我去看看吧。”
“你怎么”
“还有,把最近一周剩下的通告都推了吧。”
时鸢顿了下,语气平静:“我爸的忌日快到了。”
洛清漪张了张嘴,才懊恼地一拍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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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
洛清漪没再深想时鸢突然要回南浔的原因,只当是为了父亲的忌日。
她又问:“那我现在让蒋清帮你订机票。什么时候走?”
时鸢抬眸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轻声道:“就今晚吧。”
洛清漪惊讶:“这么着急?”
“嗯。”
越快越好。
时鸢发现,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她需要短暂的时间逃离所有的情绪,找到一个可以独处的空间,不会被任何外界的声音影响。
再看清自己的心。
*
与此同时。
北城某高级私人会所。
二楼尽头的包间内,两个男人相对而坐,皆是极为出众的容貌,极具压迫感的气场也是不分上下。
其中一个男人面容英俊清冷,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沉稳矜贵之感,让人望而却步。
等着裴忌看完合同,傅北臣才淡声开口:“裴总,这份修改后的合同里的已经是傅氏能给出的最好条件。”
裴忌挑了挑眉,放下手里的合同,漫不经心道:“傅总的诚意我看见了,但我想这个项目的投资,傅氏应该可以做到再让利一个点。”
他勾起唇,语气笃定:“论投资,我的确不如傅总专业,但多多少少也懂一点。再让一个点,傅氏也是稳赚不亏,等到下个季度股价上涨,握着这个项目,净收益最少会翻三倍。”
闻言,傅北臣微眯起眼,目光暗了几分,没有说话。
局面陷入短暂的僵持中。
一个点,三十个亿的利润,裴忌说要就要,态度又嚣张至极。
敢在傅北臣这里狮子大开口,恐怕整个北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霎时间,包厢里一片安静,两个人都在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对方的底线,直到裴忌手侧放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声。
瞥了眼屏幕,裴忌眸色一凝。
他拿起手机,目光快速扫过短信里的那几行字,周身的气息忽然沉下来。
傅北臣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抬了抬眼:“如果裴总有急事的话,合同可以改天再签。”
裴忌拎起西装外套起身,轮廓冷硬分明。
“抱歉。”
傅北臣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心情很好地说:“没事,正好我太太也在催我回去。”
“”
傅北臣确实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他和裴忌还是存在本质区别。他的太太的确在催他回家。
反观裴忌,从刚刚他看见短信之后的表情变化就不难判断。
估计是老婆跑了。
所以他深表同情。
*
看见裴忌这么快就出来了,周景林讶异不已。
“裴总,我们现在”
男人脸色阴沉,弯腰上车,冷声道:“去机场。”
傍晚,正是晚高峰时期,通往机场的路段更是分外拥挤,整条路上都是停滞闪烁的车尾灯,无端让人觉得心慌而压抑,却让人无能为力。
后座,男人低着头,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芒映照出他的面容,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屏幕上的短信已经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无数遍。
「裴忌,我回南浔了。从我们重逢开始,我一直都在逃避。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再继续纠缠下去,到底是对还是错,又会不会让你以后的生活都覆盖在曾经的阴影当中,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所以在一开始,我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你,逃避着自己的心。我宁愿我们一辈子不见,至少你可以过着崭新的生活,不必再回想起当初的一切。
从父亲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就变得自私又懦弱。我总是会很自大地认为,至少我可以努力,让身边的人过得不那么痛苦。所以我做出了很多一意孤行的决定。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而被我当初的自以为是,伤害得最深的人,是你。
我知道,你承受的痛苦不比我少一丝一毫,可你还是会努力地朝我靠近,无论我推开了你多少次。曾经我所做过的,自以为正确的每一个决定,都成了刺在你身上的利刃。裴忌,对不起。
比起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我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我自己。所以,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自己想清楚,也不要来找我。等我真正变得勇敢起来,我会倾尽所有去爱你。
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不要发脾气。
还有,等等我。」
——时鸢。
读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眼眸早已变得猩红,胸膛中沉寂已久的所有负面情绪,暴虐,疯狂,此刻纷纷肆无忌惮地叫嚣起来。
他拼命隐藏的心理缺陷,不想让她得知的阴暗面,她都已经知道了。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健全的人,从幼时开始,他在扭曲的家庭环境里长大,从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他不懂爱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也不知道该怎样去爱一个人。日复一日,他唯一理解的感情只有恨。
是因为她的出现,他遵从着本能的情感,才明白了爱这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所以那天,她跟他说,她其实从来没有爱过他,才会击溃了他一直以来平静的伪装,长期以来压抑着的情绪,从他离开南浔,离开她之后,更加肆虐侵蚀着他的心智。
一道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叫嚣,不停地说着,恨她吧。她比他那个从没养过他一天的父亲,靠折磨她来发泄怨恨的母亲还要残忍。她教会了他爱,却又告诉他她从未爱过他。
他知道自己有病。
否则为什么,明明恨她恨进了骨子里,他却始终不敢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复杂又矛盾的感情无从宣泄,他只能用自虐这一种方式。最极端的那次,他差点就没命了。
那次他到底是依靠着什么活下来的,自己也不记得了。或许是恨,或许是爱,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如果他死了,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个又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他靠着这个念头,撑过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几年里,无数的药物和心理治疗终于渐渐有了些效果。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尤其是最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裴忌记得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再用那些稳定情绪的药物。
此刻,他的手在发抖,从车上的扶手箱里摸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片吞下。
他手背的青筋暴起,破碎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
撕裂的意识终于一点点回笼,眸底的阴霾以缓慢的速度慢慢褪下。
他要冷静下来,要清醒。
要等她。
*
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拥挤的道路才渐渐疏通开来,重新恢复畅通无阻。
透过后视镜,周景林看着后座上的男人,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得极为平静,甚至平静到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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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林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裴总,现在还去机场吗?”
低沉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有些沙哑,冷得让人心惊。
“去查她今天都见了什么人。”
周景林愣了下,连忙应下:“好的裴总。”
二十分钟后,周景林终于挂断电话,神情微微严肃下来。
他转头,看向裴忌道:“是温书莹温小姐。”
*
温书莹早就猜到这一刻会来。
从去找时鸢前,她就预想过一切可能会发生的结果。
裴忌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可她还是这么做了。
不仅仅是因为季云笙的教唆,更多的是因为她狭隘自卑的心理。
时鸢,她凭什么。她究竟有哪点好,值得他为她死,也为她活。
温书莹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面容冷厉,一双漆眸中充斥着骇人的戾气,看得人通体生寒。
裴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凉的声线里辨不出任何情绪,却更叫人心惊胆战。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别再去招惹她。”
温书莹自嘲地勾了下唇角:“裴忌,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她的笑容苦涩:“她到底有哪里好,她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看看我”
裴忌冷笑一声:“你也配和她比?”
话落,温书莹脸色煞白。
他深邃的视线紧紧盯着她,极强的压迫感顷刻袭来,神色晦暗莫辨。
“是季云笙让你去找她的,对吗。”
闻言,温书莹眼睫一颤,下意识屏住呼吸:“你想做什么?”
他抬脚往外走,闻言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她。
男人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声线低沉幽深。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第42章那就别再丢下我了。
夜里下了一阵小雨,次日清晨,雨水顺着古镇的粉墙黛瓦滴落在窗台上,厨房的窗户开着,灶台上的砂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热气氤氲,烟火气顺着窗沿飘出。
见汤熬得差不多了,时鸢关了火,动作熟稔地将锅里的鸡汤倒进保温桶里,旋上盖子,准备换鞋出门。
今天已经是她回到南浔的第四天,小城的生活平凡而安宁,处处都透着古朴的气息,不似城市里的浮躁喧嚣,生活的节奏也跟着慢了下来。
不需要凌晨起床坐飞机赶通告的日子里,她可以起得晚些,慢悠悠地去菜场买菜,下午再将炖好的汤送到医院去,陪奶奶在医院楼下散散步,日子变成了简单的三点一线。
这天,从医院出来,时鸢步行着去了附近的一家她常去的书店。
推开门,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淡淡的咖啡香氤氲在空气里,动人歌声静静流淌。
书店的老板娘是一位成熟而美丽的女人,时鸢听说,她也曾经在北城生活过一段时间,最终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选择回到了这座小镇。
此刻,老板娘端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放到时鸢手边,“今天又是刚从医院出来?”
时鸢笑着点了点头。
看见她手里正在看的书,老板娘忽然感慨:“我发现你还真是爱看这一类的书,看完多叫人难过啊。我看完这本哭了好久。”
时鸢合上手里的书,看着蔚蓝色的封皮上印着的书名。
《人间告白》
讲述的是一个女人与恋人在年少时结识,相知相恋,从校服走到婚纱,再到拥有了爱情的结晶,生活恩爱美满。直到某一天,丈夫被查出身患绝症,幸福的生活被打碎,生命也只剩下短短三个月时间。
人生中最痛苦的事,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她垂下眼,弯了弯唇:“确实有些难过。”
老板娘笑:“人生多短暂啊,时间一眨眼就过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才更要珍惜和爱人在一起的时候。”
话落,时鸢怔怔出了神。
书店内安静下来,只剩下一道温柔动听的男声静静吟唱着,从音响里流泻出来,气氛静谧而美好。
“一生好短,一瞬好长
我们哭着醒来又哭着遗忘
幸好啊你的手曾落在我肩膀
尽管岁月无声流向迟暮
他会让你想起你的归途。”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再次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板娘坐在窗边,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轻声喃喃:“外面的雨又下起来了啊”
时鸢回过神,匆匆将书放进包里,和老板娘道了个别便走了。
院子的窗台上还有她种好的香雪兰,她出门前忘了给花做防护措施,这一场雨下完,恐怕就被摧残得什么都不剩了。
然而,等时鸢冒着雨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家时,看见眼前的场景,脚步忽然顿住。
雨水顺着屋檐簌簌落下,窗沿外摆放着的花盆上,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静静覆盖在上面,替还未来得及盛开的花苞阻挡住了外界的一切风雨。
她怔然片刻,心口像是被割裂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空落的地方呼呼地刮着风,雨水渗进里面,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了出去。
细密的雨幕里,时鸢急切地四下张望,却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因为她说,她需要几天时间独自冷静消化。
所以,他才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她垂下头,看着手里这件熟悉的西装外套,心尖上泛起细细麻麻,针扎一般的疼痛。
就在时鸢身后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安静停在那里。
后排,男人身上的白衬衫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有些狼狈。
他沉默地望着窗外,视线紧紧跟随着门口那道纤细瘦弱的身影,漆黑如墨的眼眸中藏匿着隐忍和克制的情绪。
看似深沉平静的海面下,尽是汹涌和寂寥。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收回目光。
裴忌合上眼,嗓音喑哑:“走吧。”
*
次日,雨过天晴。
小镇里终于迎来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这几天闲来无事,时鸢已经开始物色起合适的地方,准备用来当作舞蹈室装修。
走了几处,她最终还是定下来一间离家最近的,当场就签好了合同。
回家的路上,时鸢绕路到市场,把明天忌日要用的东西都买好。
路过常去的摊位,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叫住时鸢。
“哎,时丫头,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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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鸢闻言转身,茫然问:“还有事吗,柳奶奶。”
“啊,就是我前两天晚上,路过你家院子门口的时候,看见有一个男人一直在外面站着。”
时鸢顿时愣住。
老人家平时不关注网络,只担心时鸢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但一想到那个男人的长相和气场,又总觉得不太像。
柳奶奶又关心道:“我不放心,这才想着跟你提一嘴。你要是不认识那个人”
时鸢回过神,连忙道:“认识的。”
她垂眸,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谢谢您告诉我。”
柳奶奶又递过一包青菜,和蔼又爱怜地看着她:“哎呀,既然认识的话就没事儿了。这把小青菜你拿着,新鲜的,正好回家熬汤喝。”
“谢谢奶奶。”
回家的路上,时鸢路过家旁边的花店,订了一束花,和老板约定好明早来取。
临出门前,花店老板忽然叫住她,从身后拿出一束打包好的薰衣草递给她。
老板笑容真诚:“哎姑娘,我们最近店庆,来店订花的顾客都会免费赠送一束。”
时鸢怔了下,看着面前那束淡紫色的小花,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接过。
花香沁人心脾,她轻轻勾了勾唇:“谢谢。”
她知道薰衣草的花语。
也知道,他的心意。
*
半个小时前,花店内,门口挂着的风铃响起。
老板循声抬头,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进来。
容貌很出挑,老板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他挑了一束祭拜用的花束,结账时,目光落在柜台旁的薰衣草上。
老板见状,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这是薰衣草,今天上午刚到的货。花语和寓意也很好的。等待爱情,永恒的爱。”
男人付了钱,却没带走这束薰衣草,只让他随便找一个借口,把花送给下一个来预定明天的花束的人。
幸好,这束花终究还是等来了它的主人。
*
这晚,一夜好梦。
闹钟准时响起,时鸢缓缓睁开眼,关掉闹钟起床。
床头,昨天那束薰衣草已经被她养在了花瓶里,摆在了床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简单收拾了下,时鸢就去花店取了昨天订好的鲜花,动身前往墓园。
南方多雨,这几天细雨总是不短,昨天难得晴了一天,今天的天空中又积压了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落下几滴雨。
走到熟悉的墓碑前,一束鲜花静静摆放在那里。
时鸢微愣了下,很快便明白过来。
她弯了弯唇角,俯身将自己带来的花也放在旁边,再将祭拜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爸爸,我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不是她带来的那束花上,眉眼愈发柔和下来。
时鸢轻声喃喃:“他应该已经来过了吧。”
“爸,你知道吗?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和他的父亲完全不同的人。”
她垂眸,唇角挽起一抹浅而温柔的弧度,缓声说:“以前的时候,我说想对着烟花许愿,他会把仙女棒点燃,递到我的面前。后来,他又为了放了一场烟花,开着飞机带我去看,让我许愿。”
“每一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身边。就像小时候,我在家里摔倒,你会第一时间把我抱起来那样。会为了保护我,和全世界撒谎,说我是他的未婚妻。”
时鸢一件件地说着,恍然发现,似乎和他有关的一切记忆在脑海中都无比清晰。
“他还会偷偷地装成志愿者去照顾奶奶,明明是那么没有耐心的一个人,但还是会亲手给奶奶做那些玩具,哄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