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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有光时 黎青燃 37124 字 10个月前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搞得神秘兮兮的。

“你觉得,我们舟哥长得好看不?”

夏仪还在夹菜的筷子停住,她抬眼看向张宇坤,确认他的问题:“聂清舟,好不好看?”

“对对对。”

她沉默了一下,某个夜市里聂清舟烟灰色卫衣的身影从脑海中晃过,她回答:“好看。”

“舟哥成绩好不好?”

“好。”

“他打篮球水平高不高?”

夏仪无言地望着张宇坤。张宇坤意识到夏仪从来没看过聂清舟打篮球,径直替她回答道:“高!水平贼高!舟哥是我见过最好的后卫!”

“那凭良心讲,舟哥对你好不好?”

许多画面在夏仪脑海里闪过,定格在聂清舟面色苍白趴在病床上的样子。

“嗯。”

“那你为啥拒绝他呢?”

“……什么?”

赖宁拉拉张宇坤的衣服:“哎哎哎,你怎么又提这个?舟哥不是不许在她面前说嘛?”

“嗨,舟哥他现在人又不在,我们说了他也不知道!追女生这么胆小怎么行?再憋下去我要憋出病了。”

张宇坤甩掉赖宁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夏仪说:“你看,像我们舟哥这么帅气,聪明,仗义的男生可不多了,要不是舟哥有点显凶相,我跟你说追他的姑娘要从这儿排到校门口。”

夏仪放下筷子,皱起眉头看着张宇坤。她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力有问题,还是他的表达力有问题,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就是我们都觉得你人也挺好,你看……”

张宇坤说得眉飞色舞,赖宁拉都拉不住,而夏仪兀自皱眉沉默着。正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张宇坤的热情演讲。

“我能坐在这里吗?”

夏仪转过头,只见郑佩琪拿着餐盘,有点局促地指着她身边的空位。她的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很担心会被拒绝。

“你坐吧。”夏仪点点头。

郑佩琪松了一口气,她拉开椅子坐下在夏仪身边,看了看夏仪对面陌生的两个人,有点怯怯地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很快转过头看向夏仪。

“夏仪,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不是那样的……你就是不爱说话,但我,我知道你人很好。”

她好像很紧张,语速很快,说着说着连汗都出来了。明明她在安慰人,但和冷静的夏仪一对比,她好像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个。

夏仪怔了怔,继而说道:“谢谢。”

郑佩琪搓着筷子,小心地问:“我想……我……”

张宇坤没管住自己的嘴,好奇地插话道:“你声音怎么这样啊,好嗲,天生的吗?”

郑佩琪愣了愣,这问题一下子戳中了她被孤立的原因,她眼睛急速地红起来。吓得赖宁不顾张宇坤满嘴油,就伸手捂张宇坤的嘴:“哎哎哎,你别把人搞哭了。”

张宇坤掰着赖宁的手,赶紧补救道:“我就这么一问!嗨,我嘴贱,你别放心上。那什么,你是夏仪的朋友?”

郑佩琪转头看向夏仪,一双兔子般通红的眼睛盯着夏仪,盯得夏仪都不自在起来。

“夏仪,我可以不可以做你的朋友啊?”她小声问。

晶莹剔透的眼泪在郑佩琪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夏仪身体紧绷,立刻回答:“可以。”

郑佩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急切地说:“那……以后中午,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可以。”

“午休的时候,我能和你一起自习吗?”

“可以。”

“周末我能约你一起出来玩吗?”

“可以。”

现在只要郑佩琪别哭,她要什么夏仪都会说可以。

郑佩琪还红着眼睛,但是她的嘴角和眼睛都弯成了月亮,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像是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她抹了一把眼睛,转头看向张宇坤,吸了吸鼻子:“我讲话天生就是这样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说天上的仙女说话就该是这个调调。”张宇坤忙不迭地说。

郑佩琪忍不住笑起来。

医院病床上聂清舟的手机震了震,他放下手里的《病隙碎笔》拿起手机。张自华用□□给他发了张图片,这在2G和3G之间反复横跳的网络迟迟加载不出来。

聂清舟吃力地把手机举高靠近窗户,试图改善信号。

“这□□的页面也太古早了,怎么看怎么奇怪,什么时候能上4G网哦。”他一边说一边挥着手机。

他真心怀念手机装满app,出门只要带手机就一路畅通的十年后。现在这个手机对他来说,就是跟能亮的板砖没太大区别。

那张图片终于慢悠悠地加载出来了,应该是从高一教研组窗户往外拍的。

照片里郑佩琪挨着夏仪,赖宁走在她们身侧,而张宇坤挥舞着胳膊说着什么,面对她们往后退。冬日的阳光落在白色地砖上,再反射在他们身上,照得一片金黄暖洋洋。

夏仪的手揣在口袋里,神情认真地看着张宇坤,额前头发被风吹得翘起一个角,像是独角兽。

这画面生动得仿佛能让人听见张宇坤的大嗓门,非常热闹。

聂清舟看着这张照片就忍不住笑起来,张自华又发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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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你帮赖宁写的作文?

他严肃地回复——没有,我只是辅导了一下。

——个人风格太明显,辅导过头了。

顿了顿,张自华又发了一句——按辅导张宇坤那种程度就行了。

聂清舟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师真是慧眼。

——你的小伙伴们看起来挺好的,不需要照顾。

——谢谢老张!

他放下手机,心情大好以至于后背都不怎么疼了。他拿起书来,手里的铅笔转了几圈,在书上一行字下画下横线。

【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

下午夏仪把夏延接回家,再来到医院的时候,聂清舟的病房已经很热闹了。她站在门口往里看,张宇坤和赖宁照例把一天的作业和笔记带给聂清舟,正在他的床边叽叽喳喳。

“今天老张特地夸了我和赖宁的作文,舟哥你真厉害!”张宇坤一边往外拿笔记本,一边眉飞色舞道。

聂清舟笑而不语,他坐在病床上,脸色还稍显苍白,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瘦了不少以至于脸庞的棱角更加分明。

他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腿上摆着一个小桌,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的手腕就抵在小桌上。手腕上青筋分明,指间转着一只黑笔。

张宇坤和赖宁的笔记本被他摊开在桌上,他低头仔细地翻看着。

“舟哥,你姑姑怎么不在啊?”赖宁问道。

“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她赛课一轮胜出了,还有下一轮呢,差点为了我这事儿不去了。这个赛课成果对她评优很重,我今天劝了她一天。”聂清舟翻过一页,漫不经心地回答。

张宇坤惊讶道:“舟哥,那可是你亲姑姑,你跟家里人也太客气了吧?”

聂清舟笑笑没说话。

赖宁跟着问:“舟哥,推你那个人怎么说?”

聂清舟又翻过一页:“过失伤人,没有刑事责任只要民事赔偿,警察找过对方了,对方拒不赔偿,说要赔就要我们去告她。我姑姑气得没吃下去中饭。”

“我靠,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意料之中,要脸的人也不会跑到夏仪家去闹。我有办法。”聂清舟轻描淡写地说着,他从笔记中抬起头来,对张宇坤和赖宁说:“哥们儿,你们这笔记质量不行啊。”

他指着笔记里几个含糊不清的点问张宇坤和赖宁,他们果然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一看就是上课走神,随便记的。

“唉呀差不多得了,大概知道就行。”张宇坤心虚地掩饰道。

聂清舟撑着下巴,长叹一声:“行吧,那我就随便看看。看来我这期末是不行了,说不定要跌到一两百名,闻钟又能好好嘲笑我了。”

他此言一出,张宇坤立刻愤慨起来,攥着拳头说:“不可能!舟哥,咱可不能在情敌面前丢份!你哪里不清楚!我明天去问老师去!”

“舟哥你说,要咋记笔记?”赖宁也凑上来。

聂清舟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克制地抿了抿唇角,拿出铅笔在赖宁的笔记本上面画:“首先笔记不要只用一种颜色,至少有三种颜色的笔。尽量用符号代替逻辑关系,比如因果用箭头,包含用括弧……”

他边说边快速地在纸上写起来。

夏仪收回目光,她站在病房门边,靠着白墙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闻钟,情敌?”

第27章、还治

下午放学的时候,夏仪叫住了闻钟。闻钟非常惊讶,自从上次买教材的事情之后,他和夏仪就没再说过话。更何况从他认识夏仪开始,她就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

夏仪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闻钟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回答道:“什么?”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闻钟愣了愣,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夏仪只是以一双安静的,深黑的眼睛望着他,再荒诞的问题都变得正经起来。

这问题也不算荒诞,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会从夏仪嘴里听到。

闻钟咳了咳,说:“高中是人生最重要的阶段……我以学习为重,没有这种想法。”

夏仪看了他一会儿,好像要确认他说的话是实话似的。在这段沉默里闻钟的心渐渐悬了起来,莫名有种奇异的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

“好,我知道了。”

没想到夏仪点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快速消失在教学楼的转角处。

闻钟愣在原地。

就这样?没了?

她知道什么了?她就……她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想干什么啊!?

聂清舟觉得最近夏仪有点奇怪,经常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正是下午放学的短暂空隙,夏仪接完夏延后本该来医院练琴的,却在聂清舟病房里待了许久,聂清舟坐在病床上跟夏仪打哈哈:“时间宝贵,你快去弹钢琴啊。”

夏仪低眸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坐在聂清舟床边。她胳膊撑着床,上半身前倾慢慢靠近他,审视他。阳光照得她脸庞很亮,每一根眼睫都清晰。

聂清舟吓得正襟危坐。

“怎么……怎么了?”

“聂清舟。”

“……嗯?”

夏仪望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又闭上,聂清舟很少在她的眼里看到这样犹豫不决的神色,一时间更加紧张。

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指着他的脸颊说道:“你这里沾了饭粒。”

聂清舟瞬间哭笑不得,身体松弛下来,伸手去抹:“在哪里?”

夏仪伸手在他的脸侧一抹,冰凉的指尖冷得聂清舟一哆嗦。

他惊讶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很冷啊?”

“我不冷。”

“不冷?”聂清舟伸出手去碰她的手,他的手显然比她温暖很多,夏仪的手停在原地,并没有躲避。

然后他就转头问护士小姐姐可不可以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夏仪慢慢地收回了手指。

“你没什么别的要说吗?”聂清舟转过头来看夏仪。

夏仪直截了当地回答:“没有。”

“……好吧。之前一直没顾上问,那个杨阿姨以前是不是也来闹过?你们因为她还搬过家?”

夏仪点点头,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份复印的材料,递给聂清舟:“她来过六次,我们搬了两次家。”

“她要多少钱?”

“二十万。”

聂清舟沉默片刻,问道:“那你们……这次还要搬家吗?”

夏仪望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不知道。”

聂清舟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就暂时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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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低头看向夏仪给他的那一沓纸,然后睁大了眼睛。

“这是,你这周上课笔记的复印本?”聂清舟边说边翻,夏仪的字工整而清秀,所有考点重点和补充罗列得清清楚楚,九门一门不少。

夏仪点点头,她说:“你可以看看。”

顿了顿,她又说:“别让赖宁和张宇坤知道就行。”

聂清舟的目光和她对上,意味深长地笑笑,两个人心照不宣。

当张宇坤和赖宁来到聂清舟的病房里时,夏仪的复印版笔记早被他藏得严严实实,聂清舟仿佛是一个从来不知道上课内容,嗷嗷待哺的孩子般,向他们伸出手:“快让我看看你们今天的笔记。”

赖宁和张宇坤浑然不觉,开开心心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

待热闹的病房重新归于平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病房里的病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股市,聊房子,聊子女,总之能说上几句话。

聂清舟没有参与讨论,他走到阳台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赵哥吗?我小舟啊。”

“嗯,想请你帮个忙。”

聂清舟受伤的第四天,是个大太阳的好天气,常川难得没有起风,正是干燥舒爽的冬日。一群身上描龙画凤的大汉抬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浩浩荡荡地在居民巷子里走,路过的居民看着这一伙人明显不是善茬,纷纷议论着避让。

这群人准确地在单元楼底下堵住了买菜归来的杨凤。

“你就是杨凤啊?”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额头上有道疤,晒得黝黑,叼着一根烟,自上而下看了一遍杨凤。

杨凤警惕地看着这一大伙人,高声喊道:“干嘛!你们要干嘛!”

大汉指了指他们担架上趴着的那个人,啐道:“干嘛?你把我弟弟搞成这样,还问我要干嘛?你推倒我弟弟,那玻璃碴子扎了满背,再深点伤到脊椎他就瘫了。干出这种事儿来,你倒跑得快,面儿也不露,医药费也不出,你还有脸问我们要干嘛?”

担架上的人抬起头,面色苍白的一张脸,正是她几天前看到过的那个高中男生。

杨凤脸白了,仍然嘴硬道:“你胡说什么?谁推你弟弟了,是他自己摔倒的!”

大汉从怀里掏出两张纸,一转头对聚集上来的围观群众说:“大伙儿看好了,这女的叫杨凤,家就住这楼栋第三层,前几天搞伤我弟弟。这是医院的验伤报告,警察的情况说明,就是她推的我弟弟没跑了。”

说完他拿出几张彩打的A4大小照片给旁边的人看,正是聂清舟后背受伤的照片,缝合处理前的血肉模糊,和处理后的无数疮疤,颜色还新鲜泛着红。

周围的人一看纷纷发出感慨声,看着聂清舟年轻的苍白的脸庞,更是唏嘘不已。

“我能无缘无故推他?是他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他护着杀我老公的一家人,这谁受得了!”杨凤梗着脖子嚷道。

“我呸,我弟弟那是常川一中年级前三,咱这里数一数二素质高的好学生,一句脏话都不会骂,你的嘴都没他干净!你跟别人有仇倒欺负起我弟了,你这娘儿们真毒啊!”

大汉一插腰,训斥道:“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女儿叫啥来着,吴婧是吧,海宁初中初二3班是吧。”

杨凤瞪着眼睛,她怒道:“你想干什么?你敢动我女儿!我跟你拼命!”

她往前扑,大汉就往后退,一点儿也不沾她的身。

“哟,你女儿是个宝,我弟就是个草了?你女儿和我弟年龄差别也不大,将心比心,你咋能厚着脸皮,连我弟的医药费都不付呢?我弟他亲爸妈都在省城打工,他一个孩子留在这里,在医院都没人照顾,你也能狠下心?”

女人往前扑着扑着,就扑到了聂清舟的担架前,她不敢再动聂清舟,铁青着脸色仿佛有千万句秽语不敢骂出口。

“哥,她也怪可怜的,算了吧。”聂清舟从担架上支起身体,拉拉大汉的衣服。

大汉摸摸聂清舟的头,对女人说:“听听,听听看,我弟弟就是心肠太好了!我心肠可没这么好,医药费你自己看着办。你要是还敢出现在我弟弟周围,还敢找他和他朋友的麻烦……”

大汉吐了口烟圈,压低声音说:“人在做天在看,你和你女儿以后走路小心着点。”

杨凤惊得一哆嗦,面对这一圈面相不善的男人,没了那天在夏家门口的嚣张气焰。她和担架上那个男生对上目光。那个人的目光非常冷静,早没了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他偏过头去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笑得杨凤毛骨悚然。

这一伙人围着单元楼吵嚷了一会儿,抬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等到了僻静角落,聂清舟从担架上下来,对为首的那个大汉说道:“赵哥,谢了。”

然后对周围的人说:“感谢哥们儿愿意帮我这个忙。”

周围的人纷纷摆手,被称为赵哥的人又点了一支烟,似乎还不够过瘾:“就这么威胁一下就完了?她给你弄成这样,不然我夜里找人揍她一顿。”

“别了别了。”聂清舟笑着摇头,道:“吓唬吓唬就好。”

赵哥吐了一口烟,笑着对周围的人说:“行啦行啦,各忙各的去吧,晚上烧烤摊别忘了啊。”

说完他走到聂清舟身边,揉揉他的脑袋:“好久不见,陪赵哥转转。”

聂清舟应下,他跟赵哥在常川的巷子里慢悠悠地走着,一路路过的小商贩见了他们,都要喊声赵哥。赵哥挥挥手算是招呼,他笑道:“上次钱风扬打你那事儿你都忍了,我还以为你小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来找我了。”

“那是我和他的私怨,总不能借着我们之间的交情,总麻烦你吧。”聂清舟笑起来,他步子还有点僵硬,但是语气自然。

赵哥转过头看向聂清舟,上下打量他说道:“遣哥跟我说你转性了,我本来还不信,看你这样子别说转性了,就是换魂儿了我都信。”

聂清舟只能笑着装傻。

赵哥抽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我听说,你现在成绩挺好的,年级前三是真的?”

“嗨,运气好。”

“什么运气好,你小子就是脑子聪明,之前就是没想明白。你要是考了状元去个好学校以后当大官,可别忘了我们。”

“那是一定的,我要是有那能耐,就回常川请客,你们还有遣哥都叫上。”聂清舟顺着他,不卑不亢地笑着说。

赵哥看了他半天,悠悠笑起来,额头上的疤皱在一起,他啐了一口:“妈||的,真羡慕你。”

这么年轻、聪明、幸运,和他们以后的人生都不一样。

“你也不用说什么漂亮话,你之前不联系我们,就是不想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哥知道,这么多年里哥什么人没见过?哥也不怪你。”赵哥指了指街两边:“你以前刚跟着我的时候,说你以后也想像我这样,走到哪里都有人喊一声赵哥。”

“既然你退了,那以后你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别说是常川了,就算是到市里,到省里,也都有人知道你的名字。”

聂清舟看着赵哥。在“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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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舟”的记忆里,他刚上初中就认识赵哥了,在逃学的那些日子里就跟着赵哥到处转悠,他帮赵哥挡过刀子打过架,后来还是赵哥引荐他才跟着遣哥干的。

聂清舟和夏仪被堵在巷子里时,帮他和钱风扬打架的也就是赵哥。

后来聂清舟退出的时候,赵哥还打过电话来把他骂了一顿,问他为什么不提前跟他说。

从前的聂清舟真的把赵哥当成兄长,在这一刻,聂清舟觉得赵哥或许也真的把从前的他当做弟弟。

“好,我会努力的。”

这句话是聂清舟对赵哥的第一句真心话。

第28章、乌龙

午后常川的街道上非常安静,好像大半个世界都在午睡似的,连街边的商贩都变得懒洋洋起来。赵哥和聂清舟站在楼房的阴影里,赵哥靠着护栏,悠悠地吞云吐雾,说道:“你这次受伤,是因为替夏仪出头?”

聂清舟因为身上有伤只能笔直地站在原地,像是一根竹竿戳在地里似的。

“也不算,她奶奶挺照顾我的,我看不过去她们被这么欺负,就想帮帮她们。”聂清舟用手撑着发烫的铁护栏,有点好奇地问道:“赵哥,你认识夏仪?”

“认识?那没有,但是在咱们这圈子里,谁都听说过她。”赵哥夹着烟往旁边指指:“于老三手下的人跟她干过架,事情闹得挺大的。”

“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弄大了呗,于老三丢脸丢到姥姥家喽。”赵哥眯着眼回忆道:“于老三有个外甥,家里特别宠,横得不行。才小学五六年级就挺把自己当回儿事,到处找碴。当时夏仪弟弟和这小崽子同班又是个瘸子,就被小崽子逮着狠狠欺负呗。夏仪知道了,就去把小兔崽子揍了一顿。啧,该!”

赵哥笑了一声,又吸了一口烟,露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情,继续说:“于老三那外甥怎么肯干,打着于老三的旗号,找了些十五六岁的初高中生要教训夏仪,结果愣是没打过夏仪。那些人觉得掉面子又去叫人,最后就喊于老三手下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咋想的,五个大老爷们去找个小女生,这不是更掉面子吗?”

“夏仪也是狠人,我听说她爸进去之以前搞自由搏击,在虞平拿过奖的。她格斗算半个专业选手,一挑五都不怵,愣是把那些人打怂了。后来于老三知道这件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把那些人和自己外甥都骂了一顿,不许他们之后再去找夏仪和夏仪弟弟了。”

讲完这段,赵哥弹了弹烟灰,说道:“这真是一战成名哦。”

聂清舟低下眼睛,他仔细回想他所见到的夏仪,他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看到过退缩。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神色不变地硬顶着往前走。

才十六岁的孩子,怎么这么倔,都不知道躲一躲。

聂清舟说:“她很坚强。”

不幸的是,坚强常常来源于不幸。

他突然非常庆幸他来到了这里,幸好现在他是她的邻居也是她的同学,他可以为她做点什么。

这一次她不用再搬家了。

聂清舟一回医院就被医生护士们迎头一阵痛骂,问他为什么私自跑出院去,伤口感染了怎么办。他以人畜无害的微笑和太极大法搪塞过去,然后老老实实地被按在床上检查伤口。

所幸脆弱的伤口没有再受伤害。

其实聂清舟考虑过,要不要索性揭开纱布,让围观群众看看他满是伤口的后背,加深印象,激起众怒。回到医院看这架势,他想幸好他没狠下心来。

不然他可能还要在医院里多住几天。

周末刚吃完中饭,张宇坤和赖宁就风风火火地跑到医院里来看聂清舟了,张宇坤一脸兴奋道:“舟哥!舟哥!我和赖宁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聂清舟看着张宇坤和赖宁,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分钟后,他穿着病号服披着大衣,站在医院停车场后的草地里,看草坪上摆着的气球,中间那棵香樟树上挂的粉白“LOVE”横幅,还有旁边放着的两个礼花筒,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面对张宇坤和赖宁期待的目光,他挣扎道:“我记得,我不是今天出院吧?”

张宇坤摆摆手,激动地说:“不是庆祝你出院的,是表白!我和赖宁给你准备的表白场地!”

聂清舟后退一步,离那棵树远了一点。

“表白?”

“是的,舟哥我跟你说,你追女生就是缺了那么一点儿勇气,别怂啊!哥们儿推你一把!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你为了帮夏仪受伤了,女生嘛多少都有点母性光辉,看你现在这脸色苍白穿着病号服的样子,她得心疼啊!她一心疼,你一表白,这不就成了吗!”张宇坤激动地拍手。

聂清舟觉得,要不是现在他受伤了,他得转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这个现场。

偏偏赖宁还抓着他的胳膊,真诚道:“我觉得坤儿说的有道理,我今天出门查了黄历,今天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啊!”

聂清舟拍着赖宁的肩膀,和蔼道:“咱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啊。”

他正试图劝说张宇坤和赖宁放弃这离谱的计划,赶紧把这里收拾了,却见张宇坤跳起来朝着他身后挥手道:“这里这里!在这里!夏仪!”

聂清舟如遭雷劈,他僵硬地慢慢回头,就看见夏仪、夏延和郑佩琪正朝这里走来,离他也就十米远。夏仪夏延手里拎着水果,郑佩琪手里抱着花,显然都是来探病的。

张宇坤是怎么把他们拐骗到这个草地的?

在聂清舟大脑死机的片刻,夏仪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她转头望向那棵树和树下的布置,问他:“你们在干什么?”

“夏仪!舟哥有话对你说!来来来你站到这里来。舟哥你到这里来。”张宇坤沉浸在自己绝妙的策划里,拉着夏仪和聂清舟,给他们安排好位置,然后一拍脑袋:“哎呀!花!忘记准备花了!”

他转头一看郑佩琪手里的花,拿过来道:“借一下啊借一下……哎呦,你怎么送菊花啊,这是探病还是上坟啊?”

郑佩琪正愣着,眼见自己的花被拿走了,气道:“这是小雏菊!代表了生命力!不是用来上坟的那种!”

“算算算,来不及了,有总比没有强。”张宇坤把那捧花一把塞进聂清舟手里,抬手道:“来,舟哥,开始吧。”

开始什么你就开始!

聂清舟觉得自己血压还是太低了,要是能气得当场晕倒就太完美了。

此时此刻他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左手边是一个巨大的粉白“LOVE”横幅,右手捧着一束绿绿黄黄的小雏菊。面前站着穿着白毛衣和棕色大衣,拎着一袋苹果,默默打量他的夏仪。

聂清舟僵在原地,内心不断地喊救命救命。

“说啊舟哥!大胆地说出来!”

赖宁火上浇油,拿着礼花筒急不可耐地小声催促。

“我……”聂清舟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雏菊,他眼一闭,心一横:“夏仪!其实我……我是你的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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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仪微微睁大眼睛。

“就是……十一长假那次我听你弹钢琴,我就觉得太好听了,还有在虞平那次,我……我真的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然后我就下定决心,我要做你的歌迷,做你的粉丝,支持你的事业!就是……我希望你,你,你继续热爱音乐,好好作曲,然后登上更大的舞台……我很喜欢你的音乐!你要加油!”

聂清舟以破釜沉舟的气势,把花递给夏仪。

夏仪探究地看了他半晌,然后再低头看他手里的花。

郑佩琪在旁边看着,小声说:“你俩……你俩是早恋了吗?”

“不是!”聂清舟斩钉截铁地否认。

“那……那个LOVE是怎么回事?”郑佩琪指着树上挂的横幅。

“这是……粉丝对于偶像的爱!”

聂清舟一本正经,说得自己都要信了。赖宁愣神之时没控制住手,一下子拉了礼花筒,唰唰一声无数彩条飞满了天空,落在夏仪和聂清舟身上,显得无比喜庆。

夏仪沉默片刻,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接过了那束小雏菊。她漆黑的眼眸里映着聂清舟,很自然地说:“谢谢你。”

顿了顿,她偏过头看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好像比起刚刚这个荒诞的献花场景,她更关心他红得可以和她手里的苹果相比的脸。

聂清舟还没从这尴尬至死的场景里缓过来,他怔了怔,继而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大衣道:“啊……没事……”

夏仪伸出手去碰了碰他拢着衣领的手,手指与他的手背相贴,一触即放:“走吧,你挺冷的。”

然后她摘摘头上的彩条,转身对张宇坤和赖宁说:“我们是不是要把这里收拾一下?”

张宇坤仿佛看着外星人一般看着夏仪,甚至有点怀疑她不是这番布置里的主人公,而是临时请过来走位的替身演员。当他的目光移过去,看见聂清舟咬牙切齿的神情和仿佛要杀人的眼神时,才从兴奋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他忙不迭道:“来来来一起收拾。”

然后他就拉着欲言又止的赖宁捡彩带去了。郑佩琪一边帮忙收拾,一边小声对身旁的夏延说:“这么离谱的事情……是会真实发生的吗?”

夏延沉默一下,回答道:“发生在我姐身上,也不是没可能。她本来就很离谱。”

“你怎么这么说夏仪?”

“你看她的反应,panpan不离谱吗?”

说罢夏延走到夏仪身边,拍拍她的肩膀道:“姐,你赶紧送聂清舟回病房吧。”

于是聂清舟被夏仪扶着,慢慢地离开了这个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草地。他们在医院走廊里等电梯,漫长的沉默里夏仪终于开口。

“我听说,昨天有人抬着担架去杨阿姨家闹,还有今天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聂清舟掐着眉心,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面向夏仪,眉毛眼睛皱到一起去,诚恳而无奈地说:“对不起!杨阿姨是我怕她再来闹你们又要搬家,所以去吓吓她。今天的事……就是……说来话长……张宇坤和赖宁以为我在追你。”

第29章、最初

聂清舟像倒豆子一样,把张宇坤和赖宁如何误会他喜欢夏仪,他又为何解释不清,继而用这误会来督促他们学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仪。

夏仪坐在他病床旁边,抱着胳膊神色不变地听他交代完了整个过程,就跟听犯人交代犯罪事实似的。

聂清舟惴惴不安地望着夏仪。

夏仪将他的话思考了一遍,然后说:“那闻钟为什么是情敌?”

聂清舟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之前你和闻钟常常一同出现,他们就觉得闻钟可能也喜欢你。”

“我问过了,闻钟不喜欢我。”

“……你还去问闻钟了?”

“我觉得需要确认一下。”

“那你直接来问我啊。”

夏仪眸光闪了闪,她难得移开目光,站起身来去拿放在柜子上的水果:“我削个苹果。”

张宇坤、赖宁、郑佩琪和夏延拿着几塑料袋的垃圾往垃圾桶那里走。前面张宇坤和赖宁在小声说着什么,郑佩琪瞄了一眼身边默默无言的夏延,清了清嗓子问:“夏延,你姐姐她平时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生日哪天啊?”

夏延转过头看了郑佩琪一眼,俊秀的眉目间含了一丝戏谑神色。

“你对我姐很感兴趣?”

“她是我的朋友啊。”

“反正你也坚持不了多久。”夏延淡淡地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郑佩琪在他旁边把垃圾扔进去,有些生气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夏延似乎是嫌拿过垃圾的手脏,把手举在身前说道:“我姐小时候很好看,成绩好又会弹钢琴。有很多人接近她,想跟她做朋友,但后来就发现她非常无趣又沉默寡言。那些人本来对她抱着美好的幻想,幻想一破灭,自然就离开了。”

夏延看郑佩琪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早晚有一天也会这样的。

郑佩琪瞪着眼睛辩解道:“我才不会的!我难过的时候夏仪帮过我,现在她难过我也要陪着她。”

“难过?”夏延哼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当年我爸进监狱,我妈离开的时候,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她这么无情的人,有什么事情能让她难过吗?”

顿了顿,他眯起眼睛有些不耐道:“我跟她不熟,她就是个谜,所以她的事别问我。”

说罢他就举着手离开了。

郑佩琪觉得夏延的脾气还不如夏仪呢,夏仪在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一副乖巧的样子,夏仪一走他怎么就这样了。

郑佩琪气鼓鼓地瞪着夏延的背影。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实情?”夏仪将一只完整的苹果削好,递给聂清舟。

聂清舟毕恭毕敬地接过来,心想这可是夏仪亲手削的苹果,要放在十年后给他表妹见了,怕是供到坏也舍不得吃。

“我试图解释过,但是解释不清楚我总围着你转的原因,张宇坤赖宁认为我只是不好意思。”聂清舟长叹一声。

夏仪深深地望着聂清舟的眼睛,她微微前倾靠近他,说:“所以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为我做这么多事?”

聂清舟正张大嘴巴准备咬下这一口苹果,闻言怔了怔,放下了手中的苹果。

然后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地指了指窗外:“刚刚虽然事出突然,但是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特别喜欢你的音乐,希望你的音乐能被更多人听见。所以我愿意为你做我能做的一切。”

我愿意为你做,我能做的一切。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风把窗帘吹得飞扬起来,纱帘上泛着金光。聂清舟拿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苹果,光从他背后照进来,他笑意盈盈。

夏仪眼眸颤了颤,这个人或许并不知道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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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的意思,只是信口开河。

但他看上去非常真诚,也已经做了很多。

她缓缓地问道:“你喜欢我的音乐?”

聂清舟笃定地点点头。

“你不懂音乐。”

“但我有耳朵,我会听,会欣赏,会感动啊。”

夏仪低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抬起眼睛看向聂清舟,提起了别的话题:“你跟张宇坤和赖宁说的谎,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圆。”

她刚说完,打扫表白战场的人们就浩浩荡荡地来了。郑佩琪走到夏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眼睛发亮:“夏仪夏仪,你真的会弹钢琴,还会写曲子吗?”

隔壁床的护士闻言探出头,一看见夏仪就笑了:“哎呦,这不是在楼下大厅弹琴的小姑娘吗?小姑娘钢琴弹得可好了,经常来我们医院弹琴。”

这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夏仪身上,张宇坤一拍脑袋,说:“怪不得你每次来一会儿就走了,原来大厅里弹钢琴的是你啊。我上次还跟赖宁说,这医院的精神文明建设不错。”

郑佩琪兴奋地摇晃她的胳膊:“夏仪能不能弹琴给我们听啊,我想听你弹琴。”

夏仪有点不自在地避开郑佩琪的手,此时病房里已经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在护士的极力夸赞下,连几个病人家属也说想听听。人们围着夏仪热切地怂恿着,她有些无措,乌黑的眼眸在所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滑向坐在床边的聂清舟。

聂清舟一直微笑着注视她,捕捉到她的目光,他就偏过头无声道:“去啊。”

夏仪收回目光,低下去再抬起来,说道:“好。”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夏仪离开病房,聂清舟指着也想跟着走的张宇坤和赖宁,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俩给我留下来。”

张宇坤和赖宁相看一眼,苦着脸坐在了聂清舟床边。

聂清舟看着他们,凉飕飕地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下次有这种惊喜,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说了舟哥你肯定要拒绝的。”赖宁小声说。

“知道我会拒绝还搞?你们这是要整我?”

张宇坤抬起头,诚恳道:“舟哥,我刚刚也反省了一下,确实咱利用人家的同情心趁虚而入,不算好汉!强扭的瓜不甜!”

聂清舟挑挑眉毛,没想到这小子的觉悟这么高。

“我问你们,抛开夏仪和我的关系,你们觉得夏仪这个人怎么样?”聂清舟正经道。

这个问题让前面两个人愣了愣,他们相看一眼,认真思考起来。

“我最近觉得她真挺酷的。”张宇坤竖起拇指,“不管学校里那些人怎么说她,她看都不看一眼,一点儿也不受影响。”

赖宁挠着头想了想,然后说:“我是觉得她挺内向的不爱说话,但是人挺好,很耐心,而且特别聪明。”

聂清舟点点头,微微一笑:“所以就算我和夏仪没有在一起,她仍然是非常值得交往的朋友,不是吗?以后你们就放平心态,把她当朋友看待就好。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先考完高考再说。”

赖宁认真地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宇坤惊叹地鼓掌:“妈耶,舟哥你是决定要等夏仪三年了?舟哥你真的,你真是条汉子!”

聂清舟掐掐眉心,心累道:“这不是重点。”

“我懂,我懂,就是平常相处嘛,就像我跟赖宁这样,以后夏仪就是我们新哥们儿了。”张宇坤兴奋地笑起来,然后说道:“舟哥,我和赖宁能去听新哥们儿弹琴不?”

聂清舟觉得,张宇坤总是有一套油盐不进非常稳固的逻辑,有时候错得离谱,有时候错得没那么离谱,能掰成现在这样也不能再有更高要求了。

他叹息一声,从床上坐起来推着吊水架子:“走走走,一起去吧。”

聂清舟、张宇坤和赖宁一起走出病房,下电梯又穿过长廊,来到医院大厅里。

夏仪就像几个月前他第一次看到她弹琴时那样,坐在棕色的钢琴之前,脱去了呢子外套,只穿一件白色毛衣,袖子挽到肘部,露出一截细长的小臂。午后的阳光懒懒地落在琴键上,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光明中轻盈地跳转。

夏延、郑佩琪和衤糀一群凑热闹的人坐在公共座椅的前排,一个个神情专注地听着。聂清舟一行人在他们身后那排坐下,聂清舟对夏延说:“嘿,怎么样啊?”

夏延一个激灵回过头来,他收起了沉迷的表情,不自在道:“自己听啊。”

郑佩琪也跟着转头,兴奋地说:“夏仪好厉害!她弹月光三还有冬风居然这么轻松!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夏仪是天才吧!”

聂清舟并不惊讶,甚至露出炫耀的笑容:“是吧是吧,那现在这是什么歌?”

“现在是她即兴演奏,刚刚开始。”郑佩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正经道:“别说话,认真听,好好感受。”

聂清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向后端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夏仪弹琴的时候,总是觉得她的音乐像是神迹。

她的十指在钢琴上飞快地跳跃,所有的音符节奏极快地从琴上掉落,像是一闪即逝的火星,捉也捉不住,剧烈地起伏激荡。

仿佛极地白雪皑皑的雪山突然爆发,炽烈的岩浆突破冰雪磅礴而出。最极致的热和最极致的冷碰撞,纠缠,彼此吞食消磨,火山灰与水蒸气交织,冷与热互不相让。

最终用这样的撕扯,再造出一块新的大陆。

她用她的音乐,扼住他们的呼吸,操纵他们的心跳,让音符在神经上跳舞。

在旋律渐弱的时候,郑佩琪才放松下来,她转头对旁边的夏延说:“你还说夏仪无情,你听她的曲子,这是多深沉的感情啊!”

夏延不无自嘲地一笑:“可能吧,看来她只爱她的音乐。”

聂清舟听见这对话皱了皱眉,伸手搭住前排的靠背,对夏延说:“你还记得夏仪胳膊上那道疤吗?”

“怎么了?”

“那是替你出头打架留的吧。如果那道伤是在她的手上,那她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弹琴了。”

顿了顿,聂清舟用下巴示意钢琴前的夏仪,说道:“你说她喜欢音乐,但在很早之前,她就做好了为你放弃音乐的准备。比起音乐,她爱你要多得多。”

夏延闻言有些茫然地望向夏仪。

聂清舟想,夏仪可能从没跟夏延说过这些。

从十年以后而来的他所认识的夏仪,比现在好懂许多。长大以后的夏仪会尝试着解释自己,接纳别人的靠近,她有很多很多的歌,很多很多的活动和采访,在那些细枝末节中,人们会明白夏仪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觉得夏仪绝不是无情,她有比他们都敏感的神经,她对痛苦的感知比他们都更深刻,唯有音乐是她的出口。

在发明天文望远镜之前,人们也不知道夜空中有这么多看不到光芒的星星,它们悄无声息地死亡、爆炸、变成星云、变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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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星星。他人就像是一片深黑的夜空,没有人知道别人的身体里,究竟在发生怎样剧烈的动荡和改变。

夏仪也是一片夜空,当她沉浸在音乐里时,人们才终于有机会拿过望远镜,看见这个宇宙里的星云。

夏仪的手抚过琴键,一曲终了。她回过头去就看见了坐在大厅第一排的夏延,夏延似乎有些怔忡,居然没有移开目光,和她对视了片刻。

这样的对视让夏仪有点意外,她知道夏延不喜欢她,平时连目光也不愿和她接触。夏延似乎也很快反应过来,尴尬地移开眼睛。

张宇坤站起来挥着手说道:“我要点歌!我要听曹操!”

郑佩琪跑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赖宁也兴奋扬手:“那我想听稻香!”

而聂清舟前倾身体,胳膊搭在前排的椅背上,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夏仪被众人簇拥着走向他,赖宁发自肺腑地说:“舟哥,夏仪真的好厉害,学校音乐节开场弹钢琴就该让夏仪去啊!”

聂清舟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赞同:“是啊。我刚刚听夏仪弹琴的时候,就想起北欧的创世神话。冰雪与火焰交融,从中诞生巨人,后来巨人的身体化为了世界。”

张宇坤闻言立刻双眼发亮,凑到聂清舟身边:“舟哥,你又有什么作文灵感了,快说来听听。”

“美得你!”聂清舟站起身道:“没有没有,这次自己想啊,想好了我可以帮着改改。”

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与病痛和死亡相伴的医院里,他们这一群少年兀自鲜活着,生机勃勃,在从屋顶玻璃落下的阳光与阴影里走着,像是永远也不会凋零的花簇,不可抵挡的生命。

很多年以后夏仪仍然常常回想起这一天,她弹完钢琴转过头去,看见底下坐着的聂清舟、夏延、张宇坤、赖宁和郑佩琪,他们有着年轻又热切的眼睛,欢喜地注视着她。他们挥舞着手臂走向她,而聂清舟撑着下巴,神采奕奕地笑着。

这是她最初的观众们,她的朋友们。还有一个,永远会用华丽的辞藻和恢弘的画面,来描述她的音乐的人。

他说这首曲子让他想起了北欧的创世神话。

其实这首曲子是他受伤时,她脑子里响起的旋律。按他所说就是,在她脑海中栖息的那群海鸥为他所唱的歌。

在这个时刻她突然觉得,为这些满怀期待与爱的目光演奏音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第30章、期末

聂清舟在期末考试前一周回到了班上,不期然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黑板上挂着彩带气球,上面大笔写着工整的“欢迎聂清舟归班!”,他桌子上更是堆着小山似的零食。聂清舟单肩背着书包,愣在门口。张宇坤一看见他,就做手势:“1、2、3!”

“欢迎回班!”同学们欢呼着,平时活跃的人吹着口哨,文静的就小声跟着说,看起来是早有安排。

这一声出来,其他班的同学都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十三班发生了什么事。

聂清舟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快速地进行判断——没有粉白气球,没有LOVE横幅,没有礼花筒,看起来是个正常的欢迎仪式。

他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谢谢……”

然后张宇坤就笑着奔过来拿过他的书包,把他推到了他单人单座的位置上。聂清舟望向对面的一班,那里有许多人在张望,夏仪似乎也在看着这边,隔得太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聂清舟莫名觉得不好意思,张宇坤大惊小怪道:“哎呦怎么回事,舟哥你感动得都脸红了。”

“……”

“你也不用太感动,这些零食其实是元旦晚会班里剩下来的,正好都给你。”

聂清舟揉揉眉心,看来彩带和气球也是元旦剩的。

这盛大的欢迎仪式当然是张宇坤和赖宁架着班长,去找班主任老李要求的,并得到了这天早读的拥有者——语文老师张自华的支持。

张宇坤理直气壮,他说这班上谁没借过舟哥的笔记本或错题本看?能有哪个大学霸像舟哥这么慷慨?慷慨的大学霸要回来了,要给他像家人一般的温暖。

于是聂清舟就见证了这颇有气势的欢迎仪式。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是这个班上的问题学生,大部分同学都对他敬而远之,如今这待遇却天翻地覆,倒让他有点不适应。即便在他自己的高中时代,他也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聂清舟把桌子上的零食都收进抽屉里,看着语文课代表走到黑板前擦去粉笔字,庆祝活动十分短暂,早读掐点开始,他又重新投入高中日常了。

高中的生活被填塞得满满当当,所有行动精确到分钟,这是聂清舟在步入社会后再也没有过的体会。

按理说高中这样的日子仿佛是机械地重复,每日如同西西弗斯推石头一般上上下下。但是现在他回忆起来时,却觉得高中是人生最漫长的时间,之后的日子过得飞快,仿佛一股脑地翻过去厚厚一沓子日历,八年如同一日。

在高中时期的他虽然没有工作后那些日报,月报和下一季度目标,但却比任何时候都目标清晰,并且确信无疑自己走在一条正确的路上,只要努力往前走就能走到正确的终点。那时他相信自己能成为任何人,能做任何事情,仿佛是生物书上说的全能干细胞一样,急待分化为世界的任何一部分。

可是那时他还没有想好要分化为什么,他只是对这可能性抱有极大的期待,而不是真的有什么理想。

于是他稀里糊涂地选了专业,毕业进了一家国企。就这样分化成了一个肺叶细胞或口腔上皮细胞——在来不及挣扎的时候失去了可能性。

他大概就要这样作为这个细胞,日复一日地工作下去,任时间流逝消磨所有的可能性。小时候大人们常说生活不易,咬牙坚持坚持,高考完了就好,又说工作了就好,结婚了就好,有孩子了就好,孩子长大了就好。

于是他发觉,如果不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如何生活,生活是永远不会好起来的。

所有的贪心不足,究其根本,都是在于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一生直到坟墓都在咬着牙,胡乱地去抓人们口中的“好东西”,心里想着——是不是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呢?

聂清舟漫无目的地想着,撑着下巴转头望向对面教室的夏仪,她正低着头看书。

他有时候很羡慕夏仪的坚决,她总是无视他人的目光,步履坚定。

所有的流言都有其时效性,再轰动的话题不出一个月就会淡出人们的视野。

聂清舟回到学校的时候,关于夏仪的话题已经被期末考试紧张的氛围所掩盖,若有若无的敌视也被庞大的队伍抵御在外。

他们占着食堂的一整个四人桌,还搬了个板凳坐第五个人。夏仪旁边分别坐着聂清舟和郑佩琪,张宇坤和赖宁坐在对面,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他们自成一派,聊得有声有色。

“上次物理随堂测验我考了80分!我拿回去给我妈,她开心坏了,说期末我能进步一百名的话,就奖励我500!”赖宁兴奋地说着,激动之情溢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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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表。

聂清舟坐在他对面,他穿了黑红格子衬衫,外面套着黑色毛衣,然后就是厚厚的冬季校服。即便穿得这样层层叠叠,他看起来仍然潇洒而慵懒。

聂清舟手肘撑着桌子,垂着筷子笑道:“我觉得你可以再跟她加个码。进步两百名,奖励1000块,然后请我们吃个饭怎么样?”

赖宁有点不可置信,犹豫道:“两百名啊,也太难了吧……”

“上次你做的那份卷子我看了,这周我再帮你拎一遍重点,两百名还是保守估计,我认真研究过排名的。”说完聂清舟望向正埋头干饭的张宇坤,道:“你也可以给家里立个目标,我觉得你能进步一百五左右,拿到奖励请吃饭啊。”

张宇坤一听就郁闷了:“我这个月都没打篮球,也没打游戏,学得可卖力了,怎么进步还比赖宁少啊?”

“那是因为赖宁上次考得太差了!你成绩本来就比赖宁好,成绩越好进步越难,所以这是你们要奖励最好的时候,以后就只能慢慢进步了。”聂清舟语重心长。

郑佩琪在旁边扒拉着饭,越听他们聊脸色越愁苦,她说:“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老提考试,好伤胃口。”

张宇坤奇道:“哎呦,好学生还愁考试呢?”

“怎么不愁,退步了我爸要骂我的。”郑佩琪摇着脑袋,她脑袋后的蓝色蝴蝶结跟两个耳朵似的摆来摆去,她转头看向夏仪,说道:“夏仪,今天数学最后一题,我没听明白老师讲的,你回去给我讲一遍吧。”

夏仪的筷子顿了顿,她说:“好。”

聂清舟就笑起来,他碰碰夏仪的手肘,这么冷的天气里她还是会把袖子挽起来,那一截皮肤暴露在空气里,看着怪冷的。夏仪回头看向聂清舟,聂清舟不再谈考试,而是说:“奶奶最近生意是不是不太好?”

夏仪点点头,之前杨凤来闹多少还是有影响的。

“你让奶奶放心,店里生意的事情,我们来想办法。”聂清舟往后一靠,抱着胳膊道:“等期末之后很快就要春节,各家都会买年货,要不要奶奶趁着这个机会也搞个优惠活动?我们去进点好的烟酒,然后稍微打个折,把客流量带起来。大家都有从众心理,顾客多了自然就忘了之前的风波。”

张宇坤一听就来劲儿了,眉飞色舞道:“哎哎哎,这事儿你们可得让我加入啊,我家就是开餐馆的,我知道哪里的烟酒好,绝对帮你们砍到跳楼价!”

“我家有电动三轮车!我可以开出来一起拉货!”赖宁也跃跃欲试。

夏仪刚想说什么,张宇坤就提前说:“夏老师,你给我和赖宁讲了那么多题,咱也算朋友了不是?千万别拒绝我们啊。”

聂清舟看向夏仪。她略微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那好,谢谢。”

“客气!嫂……呸,仪姐太客气了!”

郑佩琪看看张宇坤再看看赖宁,急忙说道:“我呢?我能做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就别干这些粗活儿了,到时候去夏仪家的店捧捧场就好。”张宇坤摆摆手。

郑佩琪鼓起脸颊,似乎觉得自己被排除在了团队活动之外,有点不开心。聂清舟见了就拿起手边的塑料袋,递给夏仪。

“同学庆祝我回班准备了点零食,我吃不完,你们拿回去吃吧。”

“你不是喜欢吃零食吗?”夏仪没有接。

聂清舟小声说:“我自己留了一部分,够吃了,你们分了吧。”

夏仪这才接过塑料袋,拿给郑佩琪,郑佩琪看了看小声哇了一下,袋子里薯片、糖、甚至辣条应有尽有。郑佩琪说:“夏仪,你喜欢吃什么?”

夏仪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五支棒棒糖。

“棒棒糖?我喜欢荔枝味儿的真知棒。你喜欢什么味道啊?”郑佩琪也拿了两支出来。

夏仪举起那支棕色的棒棒糖:“阿尔卑斯,可乐味。”

说罢她把手里那支草莓味棒棒糖递给聂清舟,聂清舟接过她手里的棒棒糖,满含笑意地低头对夏仪小声说什么,夏仪就点点头,嘴唇轻轻地弯了弯。

郑佩琪总觉得夏仪在聂清舟面前不太一样,整个人都松下来了,刚刚聂清舟碰夏仪的胳膊,夏仪也没有躲避。他们之间仿佛有独特的磁场,但是又不像是谈恋爱。

郑佩琪羡慕地想,她什么时候能和夏仪这么亲近啊?

聂清舟缺了半个月的课,但是晚自习找他问题目的人还是排起长队,张宇坤甚至帮他做了辅导号,一堂晚自习只放五个号——当然张宇坤和赖宁有什么问题,都是可以插队去问的。

夏仪晚自习上着课,偶尔瞥一眼对面,经常能看见聂清舟的座位前站着人,他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零食一边摇晃着椅子,时而低头看题目,时而抬头对旁边的人说话,手在空中比划着,极富耐心。

就像是个坐堂的老中医,面对挂了专家号来看病的病人。

夏仪看了一小会儿,好像这样持续运转的脑子就得到了片刻松懈,然后再转过头继续听老师上课。

如果聂清舟来上课的话,应该会是更好的老师吧。

夏仪突然这样想。

缺了半个月的课没有影响聂清舟的学习能力和进度,但是影响了他的控分能力。

他又一不小心考了年级第一。

放榜的时候所有人闹哄哄地挤在公示栏下面,这一次聂清舟已经能堂而皇之地站在夏仪身边了,他们五个人心情各异地等待着,在寒冷的风里呼出白气,活像五个炭火上烧水的水壶。

随着榜单贴好,他们纷纷烧开了水,吱吱叫起来。

“我靠!舟哥又是第一!夏仪第二!大鹅才第三,哈哈哈哈,人高材生还比不过我们半个月没上课的舟哥呢!”张宇坤一嗓子喊出来。

聂清舟和夏仪并没有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人群中的闻钟,而闻钟脸色就像他的衬衫领子一样白,捏紧拳头瞥了聂清舟和夏仪一眼,即刻扬长而去。

聂清舟担忧地低头,小声问夏仪:“闻钟期中期末都没有考第一,他爸妈不会打他吧?”

夏仪抬眼看他:“可能会。”

“……”

闻钟家真的这么可怕?聂清舟心里正嘀咕着,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大叫。

“妈呀我五百三十七!舟哥我五百三十七!我真的进步了一百五十还多!我可真是太牛逼了!”张宇坤跳起来,兴奋地欢呼。

赖宁兴奋地看着榜:“我,我六百二十一,舟哥我六百二十一!真的进步两百多,我我我,我……我妈得高兴坏了。”

“好险啊,我三十二名,比上次还进步两名。我爸应该不会说我了……”郑佩琪放下心来,拉住夏仪的袖子摇晃。

张宇坤跳到大家面前,挥舞着手臂说:“今天中午我和赖宁请客啊!谢谢舟哥和夏老师!郑仙女也一起来!”

郑佩琪恼道:“闭嘴,你叫谁仙女啊!”

张宇坤捏尖了嗓音,说:“当然谁答应谁就是仙女啦!”

郑佩琪蹿起来:“我才没有这么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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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张宇坤以赖宁为圆心你追我赶,张宇坤一推赖宁,笑着往前跑:“快快快,去后街吃饭!”

赖宁跟着跑,郑佩琪在后面追,从教学楼的阴影里一路跑进阳光里去。路两边的梧桐树已经落尽了叶子,聂清舟和夏仪并肩在铺着落叶的路上慢悠悠地跟着。在周围人群吵闹的声音里,聂清舟靠近夏仪低声说:“郑佩琪好像没那么介意别人说她的嗓音了?”

“你没来的时候,张宇坤天天说她,说完再哄。”夏仪淡淡地说:“她应该已经麻木了。”

“……”

聂清舟想,合着这是脱敏治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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