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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心 今叙 40481 字 8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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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Freedom

车队的现场确认在下午两点,确认完谈靳要带江岁宜一起去老爷子的葬礼地址,在北郊。

听秦月茹的庆贺短信,葬礼是由中央台直播,能和谈靳一起出席老爷子的葬礼,基本等于说是得了谈家的认可。

这其中谈靳做出了多大努力,不得而知。

天空在下雨,骤烈的暴雨袭卷城市,湿漉漉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谈靳骗了岁宜。

很多年后,岁宜回想起他那句虚张声势的警告还是觉得好笑。

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下地狱?

这么多年过去,岁宜依旧好好的-

那次和嘉汇的会谈后,岁宜销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假期,假期很长,毕竟自打她进了周氏药业就没有歇过一天。

一下子有了那么长的闲暇时光,她竟有些不适应。

假期的第一天,岁宜带着买好的日用品去疗养院看了自己的母亲。

孟晚枝依旧漂亮,穿着浅色的毛线裙低眉垂目,温柔动人,正仔细地修建苗圃里的花枝。

岁宜在一旁候了她半天,孟晚枝才抬眼瞧见她,有些惊讶:“宜宜,你来看我啦?”她的眼尾有岁月赋予的纹路,语气却依旧像是小女生一样,疑惑,“今天不用上学吗?这么早就回来?”

孟晚枝的抑郁症并没有完全好转,记忆力减退、反应迟缓,偶尔还会出现幻听、幻视,不过好在自杀的倾向没有父亲刚走的时候明显。

医生建议岁宜让母亲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孟晚枝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插花。

父亲还在时,她就会隔三差五地让Heinare小姐在江清予的办公室摆放她摆出来的花束。

最常用的是玫瑰,粉色偏红的那类,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朵耀眼的玫瑰星云。

岁宜摇头,轻声告诉她:“不用,今天请假了。”

孟晚枝迟缓地点头,好像要好久才能消化“请假”这两个字,想要说的话在舌头转了一圈,刚准备吐出来,又忘记了。

只好将修剪的工具放到工具箱里,然后到角落里捧起她挑选出来的花,捧了满怀。

“给你,我的宝贝女儿。”

她夸她,“这是妈妈剪的玫瑰花,我的女儿也是最漂亮的玫瑰,妈妈送给你。”

岁宜失笑,看着艳红的花束,无奈:“妈,这是扶桑花。”

孟晚枝迟疑:“是吗?”

她也大约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没办法细究缘由,便笑话自己:“最近总是晕晕的,像是吃了迷魂药似的。”

岁宜帮她收了器具。

孟晚枝的用具都是特殊的,没有锋刃。

此刻静静躺在黄色的工具箱里,竟有点像儿童玩具。

岁宜闲聊:“妈,我给你买了新的裙子,你等会儿试试,过几天你可以穿着,我带你去市中心吃饭。”是哄人的语调。

孟晚枝“哦”了一声,呐呐地随口问:“那你父亲去吗?”

岁宜收东西的动作停住,没办法回答。

许久,岁宜笑着安慰她:“他不是一直都在你心里吗?”

岁宜提前预定的那家餐厅,以前孟晚枝常和江清予去。

他们有消费最高级别的贵宾卡,享有贵宾待遇,能到顶层最佳观位看星星。

不过以现在岁宜的工资水平没有这么高的能力,只能带她去普通座位。

Nébuleuserose.

黑白制服的服务生弯着腰用流畅的法语询问岁宜点餐信息。

岁宜要了份蛤蜊汤,还未细看,接收到明霞工作用的短号。

她让服务生稍等,跟母亲说了一声,去外间接了电话。

“岁宜,今天周总亲自来分公司了。”

那头,女人的声音有些急促。

明霞说话做事有分寸,正常情况不该休假的时候给岁宜打工作电话,既然拨了,那一定是重要的事。

女人犹豫着要不要告知,最后说:“他专程来看了你的工作记录,还召开了全公司的会议,当众盘问了办公室的人,问你最近有没有和嘉汇的人来往,有没有签特殊的文件。”

岁宜垂眼,明白:周总这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满。

如果他不信任,没必要让全公司的人知道。

他开这么个会,就是给她看的,在警告她。

外间冬夜寂静,风瑟瑟,纵然是最繁华的街道,温度低的时候车流变少,也会看起来沉寂。

岁宜的长卷发今日高束着,她裹在棕色的羊绒大衣里,俏丽的红唇轻抿。

“然后呢,”岁宜的语气不徐不疾,“最近是不是要举办什么活动,谈靳要参加,周玉笙想让我去?”

她漆黑的眼眸微抬,看着黑黢黢的天空,才觉察到天空飘下几丝雪。

带着微凉的气息,在空中颤动好久,才舍得掉下来。

明霞那头声音一顿。

“是的,”她惊讶于岁宜的透彻,缓声解释,“下个月,保利艺术中心有一个慈善晚宴,谈少要去,按照道理应该是小周总带您去,或是带……别的女伴。但是周总下了死命令,让你去找谈少,请求他,成为他的舞伴。”

岁宜细细听着。

她抱着手臂,掀了眼睫,明白了过来,“之前和嘉汇的单子,一直没有动静?”

声线里染上了雪天的寒凉。

明霞叹了口气:“嘉汇那边的夏秘书拒绝沟通,说不道歉,不合作。”

果然如此。

岁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抖落大衣上的雪花,挂断了电话,“行,我全明白了。”

岁宜翻查着手机,上次周起樾闹得那一出动静太大,私底下不少人议论,岁宜干脆不上班了,和嘉汇那头的事自然没再过问。

谈靳的态度很明确,她并不觉得,他会言而无信。

想来,只可能是谈靳要的道歉没要到,周家想要个迂回而更为体面的法子来和嘉汇合作。

想要两全其美。

周总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她。

用这样不体面的法子。

说是不信任,但还真是信任她岁宜不会背叛周氏药业。

岁宜快半个月没上班,故而一直没加谈靳的联系方式。

夏秘书递过来的金色名片上电话号码很眼熟,岁宜一眼就想起来了。

这个电话号码她以前拨打过很多次,现在在她的黑名单里躺着。

谈靳的微信头像还是很多年前的一片空白,昵称是字母缩写,FY。

看着就冷清。

其实,分开后他没有恶言恶语,也没有死缠烂打,甚至没给她发过消息,悄无声息地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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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岁宜自己的问题。

她的心还不够硬,所以选择眼不看为净。

岁宜回到了餐厅,因为电话太久,方才的服务生已经去忙的别的事宜。

女人玲珑的身线有一缕僵硬,她飞快地拎起自己的包,拉住服务生的手,语气焦急,用法语问:“方才在109号座位、和我一道的女士呢?你有没有看到她?”

那双盈盈的眼像是朦胧的被冷雾分散的灯光,睁大了,明灭着情绪。

“不好意思,没有看到。”服务生微微欠身,有些茫然,但还是语气良好地告知。

岁宜只觉得血一会凉、一会热,公司的事情瞬间抛到了脑后。

她有了不好的猜想,心无限制膨胀,慌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岁宜问:“你们这里可以广播寻人吗?方才那位女士是我的母亲,她目前还在看医生。”

服务生失笑,严肃回答:“小姐,我们这里是高档法餐厅,不能影响其他客人用餐,所以很抱歉。”

岁宜怔怔松开了拽住服务生衣袖的手,只能悬着心一层层找。

Nébuleuserose一共有四层,岁宜找了三层都没有看到孟晚枝的身影,如果顶层还是没有的话,那母亲应该就是出去了。

外间风雪交加,人海茫茫,得报警。

岁宜捏着自己的手,指甲戳进了掌心。

顶层的服务生比起楼下的要更正式,穿着体面的西装,脊背挺直,要求:“小姐,请出示您的贵宾卡。”

他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眼神温和中带着审视。

岁宜的包就是购物节打折的便宜款式,看起来并不像有钱人。

女人咬着唇,精致的面容有几分楚楚可怜,语速很快,但出乎意料得听起来不算着急,每一句都吐得清楚,告知他来龙去脉。

最后恳求:“我是来找人的,麻烦您让我进去,只看一眼,并不久留。”

“这不合规矩,”服务生为难,他也只是个打工的,没必要因为一个陌生人让自己违反了餐厅的规定,建议,“您认识这里的贵宾用户吗?小姐,如果您有认识的人,可以打电话给您朋友,让他过来代为出示。”

岁宜捏着包的手一顿,想到了很多人,但她还没想好向谁求助时,便听到前方一句高昂的男声。

“不用了。”

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提了提衣领,从内袋里抽出一张黑色镶金边的卡片,解释,“她是跟谈少一起的。”-

孙瑞齐是被人催着出来的。

他在门口观察了岁宜许久,这位高中时期的风云人物眼下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漂亮女人,连餐厅的贵宾卡都没办法掏出来。

她唯一的优点可能只剩下脸与身材,但在上流社会,美貌从来不是稀缺品。

孙瑞齐撩起眼,打了招呼,“江小姐你好,我是孙瑞齐,嘉汇的。”

他伸出了手,语气很客气。

岁宜有一瞬间的迟疑,她并没有见过眼前的男士。

“咱们以前是高中同学,江小姐,你还记得吗?”孙瑞齐挑眉,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单方面叙旧,“我以前是谈少的前桌,咱们见过。”

“哦,你好。”岁宜并没有想起来,但被他带了进来,不可能驳了对方,轻声细语,“方才谢谢你,我找了人就出去,希望没给你添麻烦。”

“谢我做什么?”孙瑞齐不明所以,交代,“谈少让我出来接你的。”

她带着岁宜往里头走。

岁宜第一眼就看到了孟晚枝。

她正一脸幸福地坐在顶层中央的观赏席,仰头看星星。

女人悬着的心定了定。

偏了头,就看到坐在雅座的男人不经意地抬眼,正把玩着打火机静静看她。

江岁宜心脏四分五裂,少女盯着谈靳那只被包扎的手,她没办法告诉朱珍找她的事,江岁宜也打从心眼里认可自己不该成为谈靳的拖累,犹豫:“我想过的,我以为我可以——”

“可以什么?”男人含着怒意的眼眸在那里。

江岁宜感觉自己眼睛又发酸,她镇定说:“我觉得我可以处理好,不成为你的累赘的。”

她存了录音,也下定了决心。

但是谁能想到孔媛会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心狠。

江岁宜劝他:“你别生气,医生说恢复期三十天不能生气。”

谈靳没理会什么狗屁医生的话,目光冷得吓人,问:“江岁宜,你是觉得还没骗够我,是吗!”

第62章Freedom

江岁宜坐在那里,被他问出这句话反而平静下来。

那群大汉被抓,但是孔媛没有。

刚刚在警局新发来的消息说:【下周六,我会把视频发出来。】

江岁宜看到了,这次她要五十个亿。

江岁宜不可能问谈靳要五十个亿。

周起樾一瞬间害怕,哪怕是在他的父亲面前也从未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他几乎是忘记呼吸,酒意醒了一半,却全然沉浸在被威慑的颤栗中。

直到他喜欢的那个小玩物有些着急地哭喊着叫他“周少”,才如梦初醒。

周起樾恼得脸色发白发绿,觉得丢了面子,明白谈靳是为了岁宜出头,扭动身体,拼命扬起头,恶狠狠地咒骂:“岁宜,你居然在外面有男人,要不要脸?你这个恶毒、没有……”

话还没说完,拳头就已经擦着他的脸颊打上鼻梁。

重重的一击。

周起樾眼前一黑,人懵了,只觉得鼻子酸麻,失去知觉,而后一热,温烫的鼻血淌了下来。

“我一定饶不了……”咬牙切齿的话是周起樾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起来含糊。

可下一秒,拳头再一次擦着他的脸颊打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砰。

周起樾看不到,却能够听到声音,感受到拼木地板轻微的震动。他咽了口口水,陷入了恐慌,离得那么近,无法抑制去带入自己:如果这一拳落在他身上会死的吧……

对于谈靳他终于有了完整的认知,哆嗦着,瞳孔放大,完全不敢反抗了。

“谈少!”

一旁的钟斌傻了,不知道如何收场,求助一般看向谈靳身后的岁宜。

岁宜受到了惊吓,但还算镇定。

她纤薄的脊背挺直,捏着装有文件的托特包,用力到指腹泛白。

太意外了,这个人竟然帮她出头了。

明明离开那天,她决绝地告诉他:“往后老死不往来。”

她想继续走她的阳关道,所以独留他拥挤在独木桥,走得头也不回,半点体面不给。

她以为他会恨她,会折辱她,会冷眼坐在角落里闲闲看她的笑话,可谈靳没有。

谈靳从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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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的手里接过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血,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岁宜走过来。

啪、啪、啪。

整个空间好像只余下谈靳的脚步声。

岁宜下意识想理头发,但没有动,咬紧了牙关,艰难地摆出了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让自己不露怯。

谈靳缓缓弯腰,与她平视,两个人隔得很近,就像是很多年前岁宜要求的那样,要谈靳如小猫那样贴近鼻尖与主人亲近。

他浅色的眼瞳像是浸满阳光的玻璃珠,没有了方才的狠戾与冷漠,带着茫然却无声的询问,很温柔的样子,让岁宜不受抑制地感受到委屈。

岁宜在注视下觉得难熬,嘴唇翕动,瞥开眼开口,语气寡淡:“好久不见,”一顿,紧跟称呼,“谈先生。”

这句“先生”极疏远。

四周静得凝滞,没有人敢去打搅他们。

谈靳听到称呼,鼻息中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在嘲讽岁宜的虚伪。

他站直了身体,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样子,高高在上,不落凡尘,同她说:“好久不见。”

“今天谢谢,”岁宜快速扫过出了洋相瘫坐在地上的周起樾,然后同谈靳客气地致谢,她露出疏离笑容,与之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岁宜错过身打算离开,倏然被谈靳拉住了手腕,男人凑了过来。极轻的呼吸扫在岁宜的耳垂,有些痒,她嗅到了烟草覆盖的高档古龙香水味。陪客户去巴黎时装周的时候岁宜有幸闻过,限量款的男香,全球只有十支。

谈靳低下头在她耳畔呢喃,嗓音磁性而叫人心颤,轻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岁宜,你可以跟我,我帮你撑腰。”

岁宜猛然抬头与谈靳对视,觉得不可思议,又倏然觉得情理之中。

她太狼狈了,岁宜看到谈靳眼中自己的倒影,眼眸宜着泪雾,仪容散乱,像是失去庇佑的幼鸟。

这些年,岁宜期盼过很多人对她说这句话,甚至梦过父亲死而复生让江氏没有轰然倒塌。可独独没有考虑过谈靳的援手。

谁都可以,他不行。

岁宜没有回答,只是拨开谈靳的手,转身离开了。

……

冬日的深夜因为积雪显得些微明亮。甫一踏进,第一阵冷风就把人吹拂得颤抖,不同于七年前的夏天,那是两个人的第一照面。

七年前。

京城罕见地下了暴雨,横扫一般,让深陷其中的人透不过气。放学后,岁宜将手中的书包递交给接送的司机,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声响,夹杂着金属的磕碰还有零星的嬉笑声,在繁密的雨声中显得突兀。

岁宜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太清楚,”司机看起来五十岁出头,纵然周遭被雨水弄得潮湿狼狈,他还是穿着规矩的西装,头发被发胶固定,形容体面,用白手套为岁宜打开车门,耐心询问,“小姐,需要我去看看吗?”

岁宜闲闲收回目光,提起裙摆上了车,冷声:“没必要。”

下了雨之后的地面变得湿泞,明嘉中学虽然建得气派庄严,但毕竟在老城区里,附近都是曲折的小巷,加上骤雨阻挠,车子行驶得很慢。

司机同岁宜汇报了她父亲江清予的今日行程,又问了岁宜近日的安排。

“周六有个拍卖会,”岁宜轻描淡写,撩起眼时似乎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有拍父亲喜欢的一款限量天文望远镜。”

司机从车内后视镜与岁宜对视,大小姐没有穿校服,而是一袭黑裙,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岁宜:“孙叔,到时候你送我去吧。”

“好的……”司机有轻微愣神,话语戛然,猛然踩了刹车。

只见小路中央突然冒出来几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挡住了去路。

打扮匪气,像是社会上混的,正拳打脚踢地咒骂着什么。

这群小年轻的大雨天不好好呆在家里,在外面干什么?

司机皱眉,留意了自家小姐的反应,解开了安全带,轻声:“小姐,我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黄毛是受人所托来教训人的,他咬着一根廉价的烟草翘二郎腿,坐在铁皮的垃圾桶上,有些烦躁地用打火机点了几次,零星的火焰刚出来就被骤雨浇灭,根本燃不起来。

“妈.的,”黄毛撸了一把湿漉漉的脑袋,将电竞主题酒店赠送的打火机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双手插兜从垃圾桶上跳下来,佝偻着腰叼着烟细品零星的烟味,走到拐角处问:“这小子认错了吗?”

雨声愈发的大,像是躁动的山脉,几近撕裂耳鼓,远处有几道青色的闪电,让昏暗阴沉的小巷更为诡谲。

“还没。”手底下的小混混有点怕自家老大,低着声,有些为难地汇报。

黄毛听不见,大声吼:“你他妈说啥?”

“哥,”小混混抖了一下,立马挺直腰板儿,扬声,“还没有。”

黄毛一脚狠踹在小混混的屁股上,把他踢得摔在泥潭里,又瞥过眼看向一旁,冷哼一声:“这小子还挺倔,”将烟草吐了出来,使唤手下的混混,“接着打。”

说不出的蛮横。

岁宜下车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个混混围着一个少年拳脚相加。

他被一群人围着,手脚牢牢控制住。

岁宜只能看到一抹简约的白色衣角,是明嘉的校服。

“你们在干什么?”

少女的声音不大,音色清甜,只是吐字有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几个小混混回头了看一眼都晃了神。

很漂亮的女孩。

黑裙黑发,肌肤却白得透明发光,身侧站着位帮她撑伞的西装男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人家。

少女靠近他们一步,西装男人就微微弯腰托举着伞前进一步。

他们与周遭的潮湿截然,尤其是那个漂亮的少女,一尘不染,像是传说里书写帝国命运的高贵神女。

“关你什么事?”小混混回了嘴,露出凶狠的表情,“小丫头片子,我劝你别来沾边儿。”

“就是,你知不知道我们老大是谁?”一旁,小混混们都似乎找到了能够仰仗的底气,纷纷附和。

岁宜走近了,垂眼便能看见那个被打的少年。

校服已经脏了,碎发散乱,沾了雨水便粘连在额头上。周身有多处青紫淤痕,眉毛上破了条纤长的口子,正混杂着雨水和泥泞,流下肮脏的血水。

岁宜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眼睛,云淡风轻地询问:“哦,你们老大是谁?”

黄毛本想发作,可看到岁宜伞下的面容时凶狠的表情僵住了,心脏骤停。

几乎是一瞬间,他猛地一巴掌拍在嚣张吹嘘他的小混混后脑勺上,恶狠狠地责骂:“你他妈说什么屁话呢?这是江家的大小姐!岁宜!”

黄毛自然是认识岁宜,在明嘉中学附近一带混的,谁不认识岁宜?那可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的江家大小姐。学校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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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出生名门的富家子弟都不敢得罪她,黄毛巴结的那些大人物做了梦地想和岁宜成为朋友,他一个替人办事儿的敢和江大小姐叫板?笑话。

黄毛将自己的手在湿唧唧的裤腿上来回蹭,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体面干净点,弯着腰上前要握岁宜的手,“江大小姐,不好意思,我手底下的小弟不懂事,居然敢在您面前大放厥词?”他讨好的笑容挂在脸上,露出一排被烟草熏黄的牙齿,歪过头看向自己小弟时眼刀毒得像是能杀人。

而岁宜只是清冷地垂眼看了一眼黄毛的手,没有搭理。

黄毛咳嗽一声,有些尴尬,“江小姐您看……”

岁宜轻睨,打断了黄毛要说的话:“雨这么大,散了吧,”她的声音隔着雨声有些模糊,黄毛却不敢错过半个字,凑近了耐心地听,“你们挡着道了。”

“是是是。”黄毛连忙点头应下,心里怕的要死,然后扯过几个手底下的小混混交代,“听见没,江大小姐让你们赶紧滚,别挡着碍眼,挡着人家车了,听见没?”

小混混面面相觑,也都跟着黄毛赔礼道歉式地哈着腰鞠躬,态度卑微极了。

岁宜扭头回到了车上,“砰”,车门一关,暴雨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又仿若被隔绝。

转瞬安静。

岁宜指挥司机驱车离开,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闲闲看向方才的地方,小混混们都已经散了,漫长的小路又出现在眼前。整条道上只留下那个不知名姓的少年,狼狈得像是一条丧家野犬,浑身脏兮兮的。

好似无事发生一样缓缓地站起身,然后向岁宜的方向看了过来。

那双浅淡冷寥的眼眸抬了起来,猛然撞进岁宜的眼帘。

像是一块冻人的冰。

真的和那些可怜的流浪狗一样,也许上前摸两下还会冲上来红着眼撕下一块好肉。

岁宜一怔,嘴角一弯,突然改变了主意,撑着下颌,“孙叔等等。”

她纤细苍白的手指弯曲,轻敲单向的车窗,眯着眼交代司机:“走之前,去给那个人送把伞吧。”

【卧槽,那个玩F1的谈靳真的有病!】

【上次不是澄清了吗?】

【那只是证明赛时没病啊!!!】

【手伤成这样,应该是又复发了。】

【我靠,真可惜啊,谈老的孙子。】

【老爷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第63章七宗罪暴怒第三

已经是半夜,扶棺前谈家人汇聚在休息室,门一关上,一道黑色身影上前拎住了谈舟崇,猛然一拳砸得人撞在墙壁。

白色纱布包裹的手捏成拳砸在人脸上,破风的力度,不一会儿就有了血渗出来。

“阿靳!”朱珍心疼,却只是皱眉制止,“外面还有媒体。”

谈靳眼底蓄满怒意,在那群媒体面前他已经忍了很久,冷感的男人熬红了眼眶,散碎的黑发垂在眼前,抿唇时胸膛起伏,赛车手的手居然会抖。

他根本没再搭理朱珍,而是厉声问谈舟崇:“为什么这么做?”

“谈先生,我去处理一下?”

角落里,橘黄的灯光被剪碎,钟斌有些许不安。

他今日请谈靳来是为了下次的工程竞标,都说京城谈家现下全由这位谈公子做主,谁得了他的青眼便是一步登天。他四处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约到,没想到发生了这等事故。

钟斌托着酒杯挂着笑,笑容凝固,心下一片凄凉。

“不用。”

谈靳手里把玩着一块镜面方形打火机,散漫抬眼,无声看着闹事的一堆。

那个被羞辱的女人妆容都花了,头发一缕一缕,不大好看。

钟斌觉之眼熟,但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捏着想详细阐述的文件,手心全是汗,兀自攀近乎:“谈先生,说起来咱俩还是同学。”

钟斌干笑,“之前做同学时,我就听人说您喜欢玫瑰花,恰好我和君晤的管理有些交情,就让他们多摆了几束,今早从法国运回来的。”耐心询问,“你看可还喜欢?”

整个A厅都沉静在切花月季的桃杏果香中,馥郁的甜香像是羞怯美丽的少女,欲拒还休。

闻之,谈靳还是冷淡的,但好在有了兴致,眼帘微垂,久久凝望不远处,开口询问:“你也在加州念书?”

钟斌刚准备松口气,听到这句话喉咙口发紧,笑也不是,一时语塞,尴尬极了,解释:“不是,我以前也是明嘉的学生。”

明嘉中学,远近最好的私立高中,却恐怕是谈靳这一生最落魄失意、不想提及的地方。

八年前的钟斌虽不是叱咤风云,但肯定比谈靳好上一千万倍。那时的他自认为天之骄子,大抵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学校那个生父不详、任人欺负的特优生未来会成为京城谈家的继承人……

十七岁的谈靳穿洗得发白的校服,拿满贫困生补贴,吃不起食堂的馒头,因为年级第一却沉默寡言、长着一张冷淡厌世的臭脸,叫人生不出好感,被混不吝的富家子弟捉弄,被名门的大小姐看上玩弄,大小姐家势力太大,谈靳没法子从了,等大小姐腻了才脱身。

在当时,算是明嘉最轰动最好笑的新闻。

钟斌半是慌张半是奉承,指甲盖扣着玻璃杯,只得硬生生挤出笑容。

谈靳轻轻笑出了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垂眼,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微微低头,从剪裁良好的西装里露出半截后颈,翻开银色的机盖,摩挲点火砂轮。

钟斌讪笑,迟疑了只几秒钟,立即半蹲着身子上前,殷勤地用手掌帮他拢了火。

万分小心谨慎的作态。

细小的火苗落寞,在烟草的纸边留下纤薄的火光。

轻微的暖意,浅淡的烟草香味。

谈靳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爬着清晰凹凸的青筋,指腹夹着烟,他饶有兴致地询问:“钟先生,我一直挺好奇的。”他的嘴里吐的是尊称“钟先生”,却是俯视的视角。

谈靳停顿半晌,钟斌的笑容越发谄媚,微欠着身子,耐心:“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谈靳微挑着眉,语气三分审视、七分薄凉,意有所指:“你们这次的工程项目已经被否决,这种已经丢掉的方案,谁给的自信觉得还能有机会重新纳入选择?”

他闲凉的目光有些绵长,又无比清冷,像是一柄开膛剖腹的冷刃。

话说得有些冷淡,甚至刻薄。

钟斌听得冷汗直滴,汗毛竖立,勉强笑着劝说:“谈少,您这说的,回头草也不一定都是不好吃的,我们公司虽然不是国际化做得最好的,但却是厂区规模最齐整全面的,算是国内最稳定的供应商。”钟斌打量着谈靳冷淡的神色,试探着补充,“再说如今您口中的回头草已经做了整改,今不复昔,如何相提并论?”

这话似乎是说对了,谈靳气息中发出一声笑,“今不复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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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自嘲,似是意有所指。

钟斌疯狂地想着话术,却见谈靳没再回答,而是闲闲地撑着下颌看向不远处。

钟斌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着混乱的闹剧中央,那个狼狈的女人自己理了妆发,将湿漉漉的碎发别在耳后。

细弯的眉毛,明亮却脆弱的眼眸,红而艳丽的唇色。

如此有攻击性的美,乍一露出,哪怕是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能想起来。

岁宜。岁宜在飞驰的迈巴赫后座抬眼看这个男人,像是掠过七年的光阴在窥视曾经抬眼仰望自己的少年。

她记得那年谈靳母亲病重,岁宜给他掏医药费的时候,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她当时要的是什么呢?

岁宜深深吸了一口,猛然觉得罪孽深重。

她要他在亲人危难的时候想着她,让他成为自己的笼中物。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想要回报必须付出,这是岁宜的父亲江清予时时挂在嘴边的,岁宜将之奉为真理。

少女时期的岁宜养尊处优,被众星捧月,就算是遇见喜欢的人也是睥睨般的垂怜。

她的前十七年和母亲一样,被江清予庇佑,没吃过半点苦。所以,她坐拥一切,面对丧家犬一样的谈靳,心动之余,更多的是摆布。

像是对待玩具一样,他要她成为称心如意的样子。

那时,岁宜从来是等着别人来她这儿付出,然后由她施舍零星好处。

可事到如今,倘若论付出,岁宜时常在思考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

对于周家她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是个忠诚的打工人。但是,对于谈靳呢?

岁宜不自觉地想舔舐下唇,觉得干渴,换了一个问法:“谈靳,你要什么?”

她的语气软和了几分,只是垂了眼。

她老早就学会了“低头”,虽然有些羞辱与不甘,但折了尊严这事,岁宜早已习惯。

人生在世,谁人不低头。

“岁宜,”谈靳的目光像是透过纤薄乌云的寒月,追随着她的视线,让岁宜避无可避,语气轻而冷,“你父亲不是说过,做生意要摸清楚对方的心思吗?”

七年前的话他还记得这般清楚。

岁宜的眉头一颤,听到对方继续吐字,“那么你现在求着我办事,是不是该拿出一点求人的态度?”

平缓的语气可半点不饶人,似乎是生气了。

岁宜不熟悉这个七年后的谈靳,但隐约还是能够辨析这人不喜于形不怒于色的细微之处。

他的意思是要她求他?

女人似是微怔,明媚的长相因为眼角的红生出了几分被凌虐的美感,眼睛水灵灵的,闪着光亮,红唇轻启。

“求你。”

她吐得清晰珍重,像是一头低眉顺目被豢养的绵羊,叫谈靳一点办法都没有。

谈靳垂着眼看她,觉得有股无名火。

他俯视着岁宜,居高临下,许久都没讲话。

冰冷的雪夜除了空调的呼声,几无杂声。

前排的司机连半分眼神都不敢分给后头。

气氛凝滞得像是一滩风干掉的墨,危险而可怖。

“真有你的。”谈靳评价,语气无波无澜。

他没有要羞辱她的意思。

谈靳只是觉得岁宜太倔,为了工作和周家这么卑微,却拒绝他的照拂果断地好似不用思考。

“呵。”

他冷笑一声,有些嘲弄意味,坐直了身体,看向前方的路,没再管她。

十一点五十八分,车辆顺利抵达周氏药业分公司的写字楼。

岁宜看着那个定格的时间,不免激动地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赶上了。

太好了。

她抱着合同急匆匆地下了车,恍然意识到他好像还是帮她了。

岁宜回了头想说几句最没有意义的“谢谢”,可黑色的迈巴赫已经调转了车头,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算了,应该也不会见面了。

雪夜里,女人眼中噙着泪雾,因为今日的遭遇,妆容像是被水洗过的水粉调料盘,偶有几处,宜着沉淀的青绿杂色。

她搂紧了黑色的羊绒大衣,深深看了一眼迈巴赫后排男人,转身进了大楼-

顶楼。

一位西装革履的三十岁男人正站在座椅旁,他长得英俊,打扮商务,看着像极了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副要走的样子,但被宿以炀他们拉了下来。

“陈经理。”岁宜快步上前,拦住了陈建武的去向,动作迅疾地从托特包里把合同拿了出来,塞进了他怀里。

陈建武本想拒绝,可一抬眼看见岁宜的样子又愣住了。

周氏药业的江特助,雷厉风行,手段高明,在合作时他就见识过岁宜的厉害,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隐隐知道缘由。

无它,岁宜太漂亮了。职场对于女性总是挑剔的,美貌是加分项亦是减分项,当一个姑娘漂亮得过分时,她的其他闪光点都显得不重要了。“花瓶”这个词不仅可以给那些不够有能力的美人,同样可以给漂亮的竞争对手亦或者打压对象。

可往日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岁宜。

江特助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毕竟这代表着周氏药业。

而此时,她半湿着黑色羊绒大衣,沾了外间的风霜和肆虐的酒味,鸦羽般的长发随意地挽在一旁,像是一株被骤雨打残的落魄玫瑰,虽美但脆弱,没有了往日的坚韧。

陈建武给了她面子,回了一句:“江特助。”

会客厅的一众职员都静了下来,似乎找着了主心骨。

岁宜的眼睛掠过周遭。她没在意自己的样子,勾唇浅笑,打商量的语气:“陈经理,合同我给您带到了,合作可以继续了吧?”她抬起手机,亮了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

这是带着胜利的语气,但是由岁宜说出来又有些动人。

她做到了。

“合作愉快,陈经理。”

岁宜伸手,浅笑依然-

“终于搞定了。”宿以炀疲累地跌坐在座椅上,像是被狐狸吸干了精气,他本就生得高瘦,细长的胳膊像是营养不良的树木延展开来,伸了个懒腰。

他跟同事们叨叨着难搞的陈经理,叫来的隔壁部门小姑娘被他逗乐了,手捏成拳头贴在唇鼻间忍俊不禁。

“陈经理脸黑的跟煤炭一样了,我真的怀疑如果陈经理十二生肖属河豚是不是就已经炸了?还好岁宜姐厉害把他拿下了,我还以为咱们玩完了。”

“还要给陈经理送礼物,白天再去后勤那里开发票给陈经理买手表吧,也不知道能不能上班时间去?搞定了还要赔礼道歉,岁宜姐也真是。”

“还有啊,这种善后的事情为什么每回都是我,如果下班之后去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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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加班啊?”

“周副总两天没来上班又错过文件签字了,这已经是今年第六回了……”

宿以炀像是一只重获自由的小苍蝇,喋喋不休,话说到一半,倏然被一旁的咳嗽声给制止。

他自知失言,不该议论领导的不是,惺惺闭上了嘴。

安静了一会,宿以炀又惊诧地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抬起头问正在调时钟的纪凯:“凯哥,岁宜姐人呢?”

踩在凳子上的青年从板凳上跳下来,已经把时间调回正确时间,他将咬在嘴里的螺丝刀扔回工具箱,闲聊:“和你霞姐去厕所了吧?”

卫生间里,岁宜正用清水洗脸。

女人已经脱下了半湿的羊绒大衣,露出里面的白色毛线裙,隐约可以看出软糯材质下诱人的曲线,像是一株黎明前破土的冷欲玫瑰。

“怎么弄成这样?”明霞小声地询问。

她今年三十出头,刚刚成家不久,是个干练而细心的漂亮女人,任总裁助理。往日里她同岁宜的关系不错,方才看到岁宜狼狈的样子又是震惊又是不解,但因着工作上的事情,也没多言。

“周起樾弄的。”岁宜没做掩饰,坦言。

明霞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小周总他……”

“喝醉了,又想解除婚约,冲我发脾气。”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第一次了,周起樾对于岁宜的不满分公司上下都清楚,但平日里,周起樾有求于岁宜,要她全权帮忙处理本该是他的事务,两个人之间建立了微妙的平衡。虽然不给岁宜太多的面子,但绝不会做得这么过分。

这次……居然闹成这样。

本就是他们周家家族企业的事务,不尊重也就罢了,还这样作贱人。

明霞叹了口气,她来总经办七年了,自然清楚,有些无奈:“小周总还真是……”

“窝囊。”岁宜冷笑了一声,轻轻吐了字。

如此重的评价,还是头一回从岁宜口中说出来。

明霞一顿,没有否认。

她为好友忿忿:“怎么可能解除婚约?周总的决定他这个当儿子的都反抗不了,你怎么去反抗?”

“是呀。”岁宜从包里抽出口红,在卫生间暖色的灯光下将膏体均匀涂抹,红唇俏丽,眸波潋滟。

岁宜对于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我只是个当下属的。”

纵然她对周起樾诸多不满,周玉笙对她江家有恩,她就不能和周总对着干。

她不可能当那个提出解除婚约的人,也必须恪尽职守地做好这个体面而能干的“周少未婚妻”。

周起樾再闹、再烂、再怎么羞辱,只要她还是他的未婚妻一天,岁宜都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从六年前答应周玉笙开始。

管好周氏药业的分公司,也管好自己。

对所有人,包括谈靳。

钟斌几乎是一瞬间想起来这个名字,震惊得忘记呼吸。

岁宜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在圈子里一度如艳阳高升,后来又陨落无人问津,偏生又和他身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有不得不说的禁忌关系。

这不就是当初那个掠夺谈靳的大小姐吗?

钟斌思绪百转千回。

却见一个有些痞气的醉酒青年,训责般骂着岁宜。

周起樾带着鄙夷的目光好似一柄锐剑,满载厌恶地扎向岁宜。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岁宜,要不是我们周家,你那个痨病鬼爹早就死在最狼狈的时候了,被人追着债等死,根本看不起病,还能体面地在抢救室死掉吗?”

他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齿,眼下的乌青让他添了几丝阴郁和丑陋。

他哈哈大笑:“明明签了卖身契给我家当牛做马,只不过我爹妈给了你体面一点的身份,还真以主人自居?笑死个人了。”

这话一出,钟斌也理顺了前后关系,他听人说江家破产后岁宜便从他们这个圈子消失匿迹,原来是去了小小的周家。

依周起樾的意思,岁宜竟然做了他的未婚妻。

真是可笑。

曾经江家风头正盛时,谁敢与之较量。

江大小姐是那般的众星捧月、风头无二,纵然她肆意妄为,但看在江家的面子上没人敢说个“不”字。

江大小姐为了和朋友的赌约,说是把谈靳追到手便可以拿到一个限量版的天文望远镜。

钟斌当时还戏谑地和同学议论:“谈靳住的那种贫民窟,就算是把家里房子卖了都凑不够那个望远镜的零头,他也就这点价值了。”

值钱的买卖。

但如今,当真是今非昔比、物是人非。

如果他是谈靳,今天这场面一定十分快意。

钟斌偏头小心打量谈靳的神色,似是没有变化,眼底却有暗流涌动。

钟斌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立马得了主意,心说自己的生意恐怕有了转机,陪笑:“谈少,这场面还真是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女人如此不懂知恩图报。”后半句的“知恩图报”吐得极重。

见谈靳没搭理,钟斌趁热打铁,继续补充:“我们公司就不会这样,您是知道的,谁给了我们钟氏一口饭吃,我一定会铭记一辈子,绝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之徒。”

谈靳终于闲闲扫了他一眼,先是审视,转为冷漠,最后变成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寡淡笑容,叫人捉摸不出是什么意思。他施施然站起身,快步走入闹剧。

钟斌立马明白过来:得!谈少这是打算给岁宜一点颜色瞧瞧了。

周起樾不认识谈靳,便没多在意其他人的靠近。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窘迫不已的未婚妻。

他冷笑着要拿出周家大少爷的气派,扬起手掌准备打人,还没落下,霎时,天旋地转。

周遭静了。

只余下周起樾吃痛的吸气声。

钟斌直接傻眼了。

周起樾更是懵得不说话,只有那个喜欢她的小姑娘一下子急了,骂:“你谁啊,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就敢这样!”又骂同行的几个兄弟,“愣着干啥啊!赶紧让这个男的滚出去啊!他居然敢打周少!”

同行的几位也不全是空把式,虽然不是豪门嫡系,但有眼力见的都认出来这是谁了,就算是没认出来,也觉察出谈靳绝非常人的气质,一个个不敢上前。

西装革履的男人长着一张冷淡惑人的脸,应该是自持的,可却像是个暴徒,力气大得吓人。

谈靳几乎是一瞬间踹了周起樾的膝盖骨,单手降住他的双臂,屈膝将周起樾制服在地。

他压着周起樾的后脑勺,蛮狠得没风度。

周起樾狼狈地跌跪在地上,这才反应过来,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转过头,他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侧脸贴着地面质问:“草,是不是想死,你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我家是干什么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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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一声短促的冷笑。

谈靳涨满青筋的手上残留着高档烟草的清香,垂着眼,对身下平平无奇的男人说:

“知道。”

“周氏集团的独子,父亲叫周玉笙,干仿制药起家。”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

他轻声重复,手下的力气没松半点,更没有看站在他身后的岁宜,只是凑到周起樾的耳边,眼神阴鸷,像是一只蛰伏而凶狠的狮子,低沉着声音问:

“但是姓周的,你知不知道自己作弄的是谁?”

江岁宜打断:“你解决不了!”她抬眸冷冷注视眼前人,“就算你处理得了,事情也已经发生、已经对我造成伤害了!”她一字一顿,“谈靳,我求你了,不要再找我了,你找我我就会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别让我对你的那些崇拜和回忆变成恨意与恶心!”

男人身型僵住,表情消失了,眼眶却一瞬间红了,他心如刀绞,低声问:“你是养不熟吗?”

江岁宜听到他涵盖厌恶的质问,没有反驳。

到暗恋的人身边最大的孤勇,是用谣言打败谣言,自揭伤疤,深陷地狱,代价却是永远离开他。

江岁宜上午九点约了教授见面面试,时间紧迫,也不想多做耽搁,说:“我走了,你手伤不好,就不要抽烟了。”

谈靳怒意和心疼混杂,说不上是个什么表情,根本无从发泄了,最后只能混杂泪光,自嘲失笑,说她:“你比我心狠。”

第64章烧心

忙着家业和比赛,谈靳根本没有多少空余时间,只零零碎碎在剑桥市呆了两个月。

他总是会来找江岁宜。

但后来发现这会给她带来麻烦。

有不少人试图通过江岁宜巴结他,又或者重新揭开江岁宜的伤疤。

谈靳没办法只能默默地陪她。

江岁宜换上了伴娘裙。

那是一条华美的珠粉色长裙,手工拉褶,缀满珠钻,泛着粼粼波光。她在镜子面前转了半个圈儿,整个房间都变得亮堂起来。

新娘谈隽怡正在房间里化妆,江岁宜在客厅无所事事地闲逛,不一会儿又撒起了娇:“全世界手最巧的谈妈妈,快来帮帮忙。”

谈妈妈正坐在沙发上黯然神伤,被她央着起了身来帮她重新系腰带,系着系着就想落下泪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感觉你们刚刚才高中毕业,还是两个蹦蹦哒哒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怎么一眨眼就要嫁出去了呢?”

“阿姨——什么叫嫁出去呀?”江岁宜皱皱鼻子,她回身拥抱谈妈妈,“您这么跟得上潮流的人,可不能有这种过时的观点。这是结婚,隽怡可没有嫁给谁,她只是选择了一个人生伴侣而已。再说了,结婚难道就不是蹦蹦哒哒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吗?如果结了婚就不是了的话,那她应该趁早……”

谈妈妈太了解江岁宜这张嘴,眼看着越听越跑偏,她当机立断,一把拧在江岁宜腰间的痒痒肉上,逗得江岁宜咯咯笑起来。

刚刚的眼泪早被这张巧嘴说没了,谈妈妈阴森森地警告她:“小兔崽子,大喜之日,你给我安安生生的,别作妖。”

江岁宜胡乱点头:“放心放心,我的律师朋友一大堆,小怡稳稳飞,我们永相随……”

话还没说完,腰上又挨了一下子,谈妈妈眯起一双危险的笑眼,盛气凌人地逼近她,江岁宜受伤退后,大喊:“你拧疼我了我伤心了,下次你要给我烧一大盘糖醋小排才能和好——你不要过来——”

谈妈妈:“我把你烧成糖醋小排你看怎么样?”

两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房间门终于打开,谈隽怡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江岁宜和谈妈妈一起“哇塞”起来。

“美吧?”谈隽怡睡眼惺忪地拨了拨长发,“不用夸了,我知道。困死了,你俩在外面嚎嚎什么呢?”

“这都还没上台呢,阿姨已经悲从中来,以泪洗面。”江岁宜又挨了谈妈妈一个爆栗,但丝毫不影响她翘起新做的粉红冰透美甲对谈隽怡指指点点,“你可不要学她。做新娘的,千万别在婚礼上哭得稀里哗啦的,你还搞这平台直播,那么多人看着呢,别显得结个婚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很不宜易一样。”

“我哭呀?开什么玩笑?”谈隽怡眉梢微挑,略带嫌弃地望向江岁宜,“你才是,一会儿不要哭得梨花带靳才好。”

江岁宜翻个大大的白眼:“我怎么可能?”

谈靳已经不是第一次当伴郎。

公子哥儿自小出手就阔气,人缘好,朋友多,去年一个好兄弟结婚,他还专程从伦敦打了飞的回来,为他挡了一晚的酒,本来说待一周,结果没两天便说有急事又飞了回去,朋友很是感动,正好今天也来参加了婚礼,在桌上大肆宣扬他的事迹。

新郎成臻是外地仔,大学才来云城,谈隽怡怕他在酒桌上吃不消,才专程问了谈靳有没有空,本意是想请他到时多照顾照顾,没想到对方主动应承下来了“伴郎”一事。

如今他端着酒杯带着笑,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圆桌之间,向成臻介绍了不少云城本地有头有脸的年轻人,将气氛烘得好不热闹。

他陪着新郎打点过了一遍,话说得多,口也渴,白酒当水咽下不少。好不宜易回到伴郎伴娘这一桌,菜还没来得及吃上,就有不太熟的长辈主动上前来与他攀关系,“好久不见啊,谈靳。”

谈靳指节抵了抵微微昏沉的脑袋,发现身旁摆着“伴娘”台牌的座位处空无一人,声音有些哑,“好久不见,叔叔。”

谈靳掀开单薄眼皮,笑了笑。

暴力庸俗的世界,多少人被世俗裹挟着前行,又有多少人丧失自我,因种种艰辛苦楚面目全非。

那些狂躁无礼、焦灼无助足够摧毁自我。

但他最喜欢、最爱的人始终如一着。

男人对着镜头温柔评价,就好像透过时空在与少女对视。

他说:

“处于桎梏,来去从心。”

岁岁,世事庸扰,而你有自由的灵魂。

第65章烧心

分手时江岁宜出国仓促,只办理了国外的号码,又因为旧微信太多人问她不堪的过往,干脆弃用。

她与过去算是真正的一刀两断。

江岁宜在剑桥市就读药学与数学双学位,毕业后跟随本科导师读博。

她在研学期间多次获奖,研究方向与成果在躁郁症领域算是小有名气。

在博士生二年级时就被京大药研所预约聘请,提前签署了就业协议。

“哈哈,”江岁宜干笑一声,“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哪里有宜易的?”她眼珠一转,锅立刻甩了出去,“都怪你爸爸,他先哭哭的,可怨不得我哦。”

“我爸那是眼含热泪,是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是什么,你是哇呜哇嗷嗷……”

江岁宜可不想和一个脱口秀演员杠上,她做了个鬼脸,拎起裙子一路小跑去化妆间补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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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里面谈隽怡是第一个步入婚姻殿堂的,她还是第一次当伴娘,没想到见证身边人幸福的感觉竟然是这么奇妙,她的眼泪忍了又忍,终于在看到谈爸爸把隽怡的手交给男方的那一瞬间彻底崩盘,哗哗流出后余留神清气爽。

背景音乐放到了五月天的《拥抱》。

江岁宜对着镜子整理好发型,陶醉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之中,补妆的粉扑拍打起来都带着节奏:

“爱,爱,爱,爱——别走。”对方酒杯与他轻碰,杯沿压得挺低,仰头就端了一个,咽下苦辣的酒,露出甜腻的笑,“哎呀,你刚喝不少了吧?随意就行。听谈总说,你还是决定回国内发展了?”

“对,”他抬杯跟着抿了一口,笑道,“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那是,优秀的人才去到哪里都优秀,您能回来也是云城的福气……”对方说着,又自顾自地添满酒杯,这次没再碰,独自饮了,“有机会约谈总和您一起吃饭。”

谈靳视线虚虚掠过他往后望,凝视几秒,又收回来,跟着便仰头灌了下去,声音平静,“您太客气了。”

背景音乐突然换成了慷慨激昂的调子,谈隽怡相当有穿透力的声音从舞台中心响起:“现在开始本次婚礼的重头戏——告白环节。”

典礼正常的流程走完,谈隽怡又开始整活了。

她换掉繁复华丽的婚纱,穿上定制的拖地鱼尾礼服,在耀眼的舞台上熠熠生辉:“再盛大热烈的爱情也曾是萌芽,是秘密,是说不出口的怦然心动。萌芽没有勇气冲出土壤,就会错过独一无二的阳光和风靳。”

谈隽怡带着神秘的微笑,目光在台下逡巡,终于落在了伴郎那桌:“——将那些秘而不宣的感情说出来吧,就在今天,就在现在,就在这里。”

“不要沉默,沉默会让未来的自己后悔。”她声音压低,灼灼望着那伴郎桌的某处,带着几丝蛊惑人心的意味,“给爱情一个机会——只要你有勇气。”

参加婚礼的年轻人很多,此刻乱哄哄笑闹着互相推搡起来,谈隽怡立刻加起码来:“今日告白成功的前三对情侣,我们会送出品牌同款定情对戒;没有成功,我们也会送出安慰大礼……”

对戒是HW家的,重金之下必有勇士,麦克风第一个被带着圆圆眼镜的年轻男人抢到,他脸极红,腼腆地几乎不敢正视摄像机:“……你现在在看这场直播么?”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坚定,声音却发颤:“从高中到现在,我们已经认识八年了。我知道你的所有喜好,也包括曾经喜欢过的人。”

“可惜从来没有一个,是我这样的类型。”

“你那天说我们是最坚挺的革/命友谊,我扯开了话题,因为我对你从来都不是友谊。”

场上尖叫起来,乱糟糟之中男人的脸更红了,声音也被音浪推着加大了几分:“……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秒就喜欢你。”

“你呢,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考虑一下我?”

场上沸腾了:“谁呀?”……怎么不可能呢就是说?

此刻的婚礼现场,礼花和掌声一同响起,轻松欢快的BGM融在旖旎美妙的夜晚,花香馥郁,心中甘甜,一切都完美的恰到好处。

谈隽怡咬牙切齿地盯着不远处梨花带靳的江岁宜。

女孩哭得双颊连带着鼻尖都透着粉,手指还捻着伴娘裙摆深呼吸试图平复着情绪,可惜用处不大,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滚落下,像谁给了她天大的委屈受似的。

那双漂亮的猫眼通红着,水汪汪地和谈隽怡对了上,便抽抽噎噎地咧开嘴笑了,紧接着嘴一瘪,却是又要继续哭了。自个儿哭就算了,还带着谈隽怡的心跟着狠狠一酸,差点功亏一篑破了防,也要跟着当众落下泪来。

她心里暗骂了句“这死丫头”,连忙转过头别开视线,却正好看到跟拍老师的直播摄像头向江岁宜的方向扫了过来。她一个激灵,刚想开口提醒之时,不远处的男人微微上前一步,站定在她身旁,西装革履的挺拔身姿恰好挡在了江岁宜与镜头之间,还递过去了几张云柔巾供她擦泪。

是谈靳。

谈隽怡稍稍松下口气来。那是一张极为娇柔美丽的脸。

好似也受了些惊吓,带着润泽红意的唇瓣微张,娇娇怯怯地小声“啊”了下,男人便像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也不再动了。

“谢、谢谢哥哥……”江岁宜眼波流转地望了他,又很快低下头去,脸颊泛上些红晕,“扶了我一下。”-

直播间弹幕也沸腾了:“告白怎么不说名字?不说名字视为作弊!”

年轻男人声音再次变低:“……性感扭扭鱿鱼花小姐。”

直播间弹幕跳出来。

“性感扭扭鱿鱼花小姐:鲨了你!”

年轻男人捕捉到了,他尴尬地挠着脸:“如果你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反正除了你我之外,也没有人知道你的冲浪ID……”

说着,他的动作突然定住,因为又弹出来了一条新的。

“性感扭扭鱿鱼花小姐:别再说了!拿对戒回来在我家楼下烧烤摊见!”

欢呼声达到顶峰,男人昏头转向地被推上台,从谈隽怡手中接过画着HW对戒的可爱泡沫牌,向镜头鞠了个90度的躬道谢,激动地连说了三遍“谢谢”。

“恭喜恭喜,您挑好对戒之后拿这个牌子找我们的工作人员报销就好。祝你们幸福!”谈隽怡也很激动,现场效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这妥妥能登上平台首页了,她语气加重了一些,“看!成功的例子就在眼前,只要勇敢告白,幸福说不定就在眼前!”

这下子,准备的几支麦克风瞬间变得紧俏。不止男生,女生们也跃跃欲试,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为了争抢剩下的两对对戒,各桌甚至开始同时告白,有的现场打电话公放,有的隔桌喊人,谈隽怡紧着热闹处去凑,余光频频往伴郎桌望。

那边还真的挺热闹。

“谈靳!”远处桌有个大胆的女生调戏谈靳,“我喜欢你!你快同意了吧,对戒咱俩卖了对半分。”

工作人员递上了备用的麦,谈靳接过笑起来:“梁大小姐,您差这点儿钱吗?”

“世界上哪有不差钱的人,”两人都是在伦敦留的学,互相之间熟的很,女生真真假假地问道:“怎么了,不方便?你有喜欢的人吗?”

谈靳双手合十抵在额上笑着作求饶状,女孩也跟着笑:“那就是没有咯?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咱俩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行。”

“我……”谈靳刚开口,麦克风恰巧没电,声音断在了嘈杂之中。他拍了拍话筒示意给她看,耸了耸肩,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那桌突然热闹起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来是一个国字脸的男人勇夺桂冠,拿到了麦克风。

他比起之前戴圆圆眼镜的男人看起来自得许多,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笑着问:“大家更相信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很多人都挺捧场地大声回答“一见钟情”或者“日久生情”,更有甚者直接喊起来:“许总今天是不是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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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郎这桌都在看热闹,旁边的男人“呦”了一声,有些唏嘘:“许昌立要告白了?”

谈靳挑了挑眉,挺感兴趣似的重复:“谁?”

“哦,许昌立,花城许氏的公子,这两年刚来云城发展,你不认识也正常。”对方解释道,“做家具生意的,长相家世都不错,很多小姑娘喜欢呢。”

许昌立垂头看向正双手托腮,歪头望着他的江岁宜,声音突然就带上了些宠溺的意味:“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今天,我遇到一个女孩,第一次让我相信了一见钟情。”

江岁宜仍带着那甜美的笑宜,纤长的手指捂上唇瓣,眼睛像星星一样闪闪眨巴着望他,好像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可置信。

“缘分有的时候真的是天注定的,而我,不想错过。”许昌立目光中多了些笃定,他笑宜得体,甚至有几分优雅,“江岁宜小姐,很开心认识你——你不用急于回答,或许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我不需要别人赠送的对戒,如果我们有未来,一切都任由你来挑选。你愿意吗?”

工作人员将话筒递到了江岁宜身前,好戏终于要开演,她带着盈盈笑意伸手去接,没想到却突然被人截了胡。

“谈靳!”旁边的谈隽怡终于来了精神,“你是要告白吗?”

谈靳攥紧了手中冰凉话筒,另一只手跟着握紧,指甲嵌入手心之中,痛意驱散了正上头的昏昏酒意,他微微皱了下眉,没说话。

她欣慰地望着西装革履的谈靳。几年不见,他比高中时看起来成熟沉稳许多,也更加英俊养眼了。

特别是他胸口的“伴郎”胸花和江岁宜胸口的“伴娘”,遥遥望去,像极了“新郎”和“新娘”,怎么看怎么舒坦。

可惜该女主角好像没有这点自觉,只接过了纸巾匆匆按在眼下,带着鼻音轻声道了句谢,甚至都没有抬头仔细看看旁边的男人是谁。

谈靳余光落在她微微抖动着的茸茸发顶,几秒便转了过去,没有说话。

婚礼即将进入大合照阶段时,江岁宜的情绪总算强行平稳了下来,她手做碗状捂着脸,小声问谈隽怡,“快快快,看看我眼妆花了没?”

谈隽怡狠狠剜她一眼,“你觉得呢?衬得我结个婚很不宜易一样。”

男声长长地“哦——”了声,一个音被拿捏的有起有伏,纯熟老练,“一万?我给工厂工人发工资也不止一万呢。”

沉默不过两秒,他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头,“嗨,现在就业这么环境是差……”

江岁宜收好化妆包转过身,走到门口时好像不小心被门槛绊了跌,人差点扑进男人怀里,手中CL萝卜丁的尖头稳准狠地直插在他胸口,疼得他“嗷”了一嗓子,口红也跟着飞了出去。

“你……”男人有着一张标准国字脸,五官端正,精心打扮后倒还有几分帅气,只是眉毛倒竖起来时有些凶狠迫人。

他疼得狠了,捂着胸口,嘴唇都气得哆嗦,话音却在望向对面的女人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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