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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听她胡说八道 且墨 45984 字 9个月前

这才缓和了僵局。焦侃云拿起整理好的密报,上面赫然写着的,竟是来自绝杀道死士的口供。她不知?虞斯怎么做到让死士开口的,却无端想到方才虞斯拿她毫无办法的模样,有点好笑,这人?……吃软不吃硬,吃文不吃武。

第36章撩也,窒也。

摒除杂念,让自己看进黑字里去,耳边是虞斯的盘述:

“太子出事前不久,绝杀道内部确然收到了一则挂单,有神秘人传信总坛,斥巨资要买太子的命,信是从樊京传去的,信纸瞧着便是出自一位显贵的主,但他们只知道这么多,不知道信纸来路,更不知神秘人来路。

“挂单后,一直没有人接。谁敢杀太子?一来,太子身?侧如铜墙铁壁,高手众多,许是有去无?回,二?来,此?事若教朝廷拿住把柄,怕是会?出兵血洗总坛。绝杀道内部长老看完信,迟迟没有下达指令,定金也分毫未动。几乎所有绝杀道总坛的人都知道,绝杀道并没有接这一单。

“离奇的是,不久之后,太子竟然死了,手法干净利落,和绝杀道的行事作风如出一辙。此?时,他们反而接到了上首的指令,要潜入樊京城,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一个名为楼思晏的女子。上首并未解释原因,不解释,也一贯是绝杀道的作风。

“我?猜测,是因为绝杀道确然接下了这一单,但因种种原因不可告人,与神秘人做了隐蔽的交易。而思晏,知道了这桩交易隐秘之处,她若是不死,便是绝杀道参与此?事的最有效证据,到那时,杀太子这样的理?由,绝对可以说服朝堂上那些主和之臣,成为圣上出兵的绝佳借口,整个绝杀道恐有灭顶之灾。”

刚退北阖,劳民伤财,双方止戈讲和,若是再起战事,百姓怨声载道,悠悠之口难堵,圣上要维护声誉,讲究礼法,轻易不得发难。但若是绝杀道挑衅天威,谋刺太子铁证如山,出兵绝杀道便顺理?成章,而借口灭绝杀道,即可撕毁合约,入北阖之境,攘外扩疆。

这就是天子,既然太子已经死了,无?法挽回,那便要死得有价值,且这个价值,要扩至最大。

可思晏究竟知道了什么隐秘之处?

焦侃云指出要点,“思晏要回狼漠镇,难道就是为了保住这条隐秘?她以为只要自己消失,像幼时不露于人前、不给?老侯爷添麻烦那般,就能平息此?事,她不想让你成为圣上开战的前锋。我?们一直揣测,她是不曾察觉到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才懵懂无?知,但其实,她只是装作不知。”

“所?以,你猜中了圣心,陛下的确有意拿校尉朝我?施压,他更想由我?亲自来揭开思晏这条线索,随后带兵剿匪。”虞斯目光如炬,细思过后,脱口的话如蛇吐信般轻涩危险,“若是他一早就知道这样能对我?施压,一早知道我?会?护着思晏,就意味着……”

焦侃云接过话,声色低沉,“意味着,圣上一早也知道,思晏是你的妹妹。寿王虽是闲散王爷,却也是会?献媚俯首的。”樊京城的一切都瞒不过帝王,而帝王可以利用这一切繁冗的长线,控制每一只傀儡。

“北门?那晚,思晏想过死,让线索消失,可没想过,你我?会?一起去救她,我?原以为她跟我?们回来,是已经想通了要告诉我?一切。”虞斯轻叹道:“我?问过她,也说过,就算再次出征,我?依旧会?活着回来,无?须顾虑我?。她仍是说,不知道什么隐秘。”

这么说,思晏不仅是为了隐瞒线索,保护虞斯,才要回狼漠镇。她还?有一个必须回去的理?由,也许狼漠镇那边,亦有她不为人知的隐秘急事。

神思一晃,焦侃云忽然想到,“我?的人在狼漠镇待了许久,为我?深入彻查思晏的身?世?,之前传回过一次消息,这么久了却没有再传信回来。”她微顿,“难道死了?”

狼漠镇本就因位居边陲,天高地?远,乱如草野,在那里要杀人,很容易。虞斯道:“一会?你将画像名字予我?,我?传心腹替你找一找。”

焦侃云谢过他,“既然思晏跟随你来樊京时还?是高高兴兴的,那你盘过她从说要回狼漠镇开始的所?有时间,都做了些什么吗?”

虞斯颔首,“盘过了。她第一次对我?说想回去,是我?明面上带领大队人马回樊京的那天,那时候我?并未对她严加看守,所?以她那段时间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我?不太清楚,也问过她的贴身?侍从,都只是说她大部分时间会?在王府闲坐或酣睡,无?聊的话就会?去金玉堂坐着听书。

“我?担心她心绪不佳,便借春尾宴去探望,她开始哀求,说想要回家。我?不是不能让她回,只是觉得她突然要回,太奇怪,让人担忧狼漠镇那边有什么危险的隐情,便答应等一段时间,我?陪她回去,她就哭了,非要立刻回,还?打了我?。

“我?找了几?个心腹守护并盘问,都没有下文,再后来太子出事,我?担心还?有刺客流窜于樊京,便又增派了人手保护她。自始至终,她都像极了大家闺秀,待在王府,偶尔出门?散心,闲了就去金玉堂听书,也去找过你一次,编了一箩筐的谎。再与我?相见时,就让我?别管她了,当没认过她这个妹妹。”

思晏独自在边域长大,已习惯了疏距于人,有什么事憋闷在心底,自己解决,沉默寡言是她的常态,编织谎言是她自保的手段。让她完全信任一个相识不足一年的兄长,将一切都说与他听,是不可能的。

焦侃云微叹,“金老板怎么说?”

虞斯与她默契地?相会?视线,“也问了。金老板说她的确常来此?处听书,自己会?让堂倌给?她开一间雅厢,好生?招待。每次来,她的神色都不大好,没见她高兴过。”

焦侃云思考一会?,徐徐问道:“如果是你,每日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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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难过的情况下,还?非要去一个地?方,原因是什么?”

虞斯垂眸一忖,抬眸时瞧着她,睫羽闪动,见她看了过来,执杯喝茶,慌乱地?避开视线,“有事,亦或是…喜欢。”尾字轻哑不可尽闻。

焦侃云点头,“彼时思晏来樊京不过几?月,真就爱上了金玉堂的乐子?我?初遇她时,并不觉得她对此?处有多少兴致,这里对她的吸引,甚至还?不如一颗石榴。

“倒是金玉堂口舌混杂,廊楼鳞次,一入雅厢便可屏蔽一切,很适合与人联络。她若是没有与人联络过,是不可能突然就知道狼漠镇有急事,要她回去的。”

虞斯微微勾唇,笑得意动深切,一瞬后恢复自然,双手抱臂偏头道:“我?知她常来金玉堂时着人纠察过一次,并无?异常。除非,此?事是有金老板从中促成。那是你的人,你来吧。”

“我?会?想办法。”焦侃云心神难安,这两年,她和金老板通力合作,虽各有所?图,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秘密的,只因她须得掌握金玉堂各方宾客的动向?,以便随时脱身?,金老板几?乎把一切暗动都告诉了她。

若是连金老板也有隐秘瞒着她…她心头隐约生?出几?分不安,好挑战,阿玉给?她留了一盘,几?乎没有气口的残局。

“关于思晏,我?实在无?法让她开口。”虞斯松开环臂,“但是我?们……”他有意拖长尾音,侧目看向?焦侃云。

“我?们反过来想。”焦侃云果然接了话:“阿玉要我?救思晏,说明他知道,思晏会?出事。也许一早就知道,可能这也是使他缠绵病榻好几?日的原因。”

虞斯一哂,抬手邀她,“要共作一画吗?”

焦侃云颔首,“拿纸笔来。”

素纸满桌铺开,焦侃云先下笔,朱墨落下,“二?月中旬,你秘携漠归女入樊京,于偏僻小院安置。不日,阿玉于雪院初遇漠归女,一见钟情。”

虞斯落笔,画下新的人物,“三月初,漠归女至寿王府,成为庶女楼思晏。同期,太子托你找寻漠归女下落。中旬,我?带队回京,因知思晏常至金玉堂,而择此?处落榻。”

焦侃云再添笔,“同日,我?去太子府见阿玉。他不知‘思晏’,却知神秘女名姓,恐怕知道的,是‘漠归女’之名。即是说,二?月中旬至三月初这段时间,阿玉已知偏僻小院的漠归女,因身?份悬殊,不敢对外声张,唯恐困扰。后对于她忽然失踪,无?所?适从,遂又向?我?提及找寻她的下落。”

虞斯拉了一根线到她画的地?方,“同日,太子命你筹备他赴春尾宴之事,之后不再出现,二?皇子到访,两人相谈后,太子缠绵病榻。”

“不,漏了一件事。同日,我?送了春尾宴的名单画册至太子府交予阿玉过目,阿玉观名册后,必然得知漠归女即楼思晏。”焦侃云怔忪,“堂亲血脉,不可结亲,身?心备受打击,之后二?皇子到访,阿玉缠绵病榻。”

虞斯画出楼庭柘的简易小像,“关键就是,二?皇子说了什么。但撇开二?皇子,此?时太子必然倾尽心力找人查探思晏的身?份,惊扰圣上,圣上得知后,必然问话寿王,寿王将思晏的身?世?和盘托出。”又将寿王府牵至皇宫。

焦侃云再牵连太子府与皇宫,“阿玉得知圣上已知晓此?事,不敢妄动,缠绵病榻。春尾宴后,阿玉邀我?上门?,说有要事相告,十分伤心,让我?为他寻些开心。他会?告诉我?什么呢?”

虞斯提笔联结了思晏的小像:“思晏即神秘女子。”

“此?事还?不够紧急,不够重?要。”焦侃云摇头,在画卷上多添了一道叉:“以阿玉的性格来说,他若想告诉我?,知道的第一时间就会?告诉,没有告诉,就是不想告诉。他闭谢许久后突然找我?,一定?是有要用到我?的地?方。”

虞斯猜测:“此?时他已经知道,思晏或许有危险了。”

“对。”焦侃云汗毛倒竖,“此?时还?不是来自绝杀道的危险,而是来自于圣上。圣上要利用思晏,做一件事。”

虞斯画了自己的小像,“我?。”

两人对视一眼,焦侃云道:“没错,你。圣上要做什么呢?有什么事,他不能直接吩咐,必须逼迫你去做?”她轻笑一声,摇摇头,“总不可能在阿玉死前,圣上就想到要出兵剿灭绝杀道了吧?”

如此?,便推不下去了。画卷已无?下笔之处,密密麻麻的画像、建筑、红线,络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搅得人头疼。

而以思晏为中心,发散的数道长线,将她围困在了罗网中心。

“思晏被牵连进此?事,关键原因就是,她晓得了绝杀道与樊京神秘人交易的隐秘。这样的隐秘有几?个可能的方向?:”

焦侃云伸出手指,“一,她撞破了神秘人筹划一切时与人密谈的现场,她知道神秘人是谁,而神秘人也对她有些印象,因此?凶手在杀害阿玉并且看到思晏的画像后,立刻展开了对她的追杀行动。而阿玉写的‘救’字,与此?无?关,只意在让我?从陛下手中救她,而非从绝杀道手中。”

虞斯伸出两指,“二?,她直接撞破了绝杀道的刺客杀害太子的现场,她在狼漠镇,与我?一样,常常见识绝杀道的手段,一眼就能认出。于是绝杀道拿走她的画像,以便追杀,而太子写下‘救’字,是因为太子也在死前看到了她的身?影,知道她会?有危险,意在让你从绝杀道手中救她。”

最有可能的,就这两个方向?。若是第一点猜中,那么思晏迟迟不愿开口,怕是知道神秘人身?居高位,不可得罪。若是第二?点猜中,那她不开口,就是害怕立即会?成为陛下让虞斯出征绝杀道的把柄。

两人一默,抬眸相接视线,纷纷露出向?彼此?征求意见的神色。要以此?两点作局,让思晏开口。

虞斯勾唇,“不会?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吧?”

焦侃云挑眉,“那便一起为她布上一局吧。”

正事说罢,虞斯卸下端肃的神色,转了另个话题,“你带了这么大件包袱,离家出走了?”

“要我?直说吗?我?阿爹担忧我?日日和你这位杀神周旋,迟早会?被你抽筋扒皮。”焦侃云拎起墨印打量,“所?以不肯让我?再与你一起查太子案。”

“那你呢?”虞斯心头激跳,眼风频频流向?她,低声问,“你怎么想?”

焦侃云转眸看向?他,“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如今与我?结盟,事事倒先被我?给?拿捏了…说起来,你真在北阖把人杀得哭爹喊娘?思晏说你的银绯救过她,想来这些都是可以吹嘘的险事,你怎么没当作恐吓与威慑,同我?吹过?”

“那我?现在给?你吹……”低哑的声音,随着虞斯微微探身?的动作,似清风卷云一般,有不可言说的意澜悄然,方才为作画,两人皆坐于案几?之上,左右背侧,此?刻他一凑身?,大掌撑着案几?,偏头扭转,颈下锁骨绷出更为深邃的沟壑,窄腰一探,宽肩威逼,将她笼罩在了阴影中。

她目之所?及,是虞斯轻轻开合的嘴唇,和下方滑动的喉结。好明显的突起,硬硕的东西,瞧着便觉得滞涩阻阻。

一双璧人皆撑着案几?,侧身?扭头对视,指尖不慎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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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斯呼吸一屏,却不敢缩回,轻易教人晓得自己乱了阵脚。

“阿离着女装随我?身?侧数日,布局惑敌,故露破绽,教他被劫往敌营,以作威胁,实则伺机探查路线,火烧敌营,被识破真身?后,寇将恼羞成怒,此?时敌志乱萃,我?单枪匹马去救,故布深陷囹圄之相,然已设好天罗地?网,待反扑围剿。北阖冰天雪地?,我?却一枪挑了敌首,热血淌了五步,士气大振,此?一战,死于我?手中的骁勇之士成百上千,而我?,才是那里的王。”

他轻缓地?说着,目光却像是征求她的表彰认可一般,只说到最后一句时,微微张口勾唇,露出几?颗皓齿,极欲至色。

焦侃云眨眼笑,“王?”

虞斯却极为认真地?说,“没错,北域无?垠,却只会?杀出一只雪狼王。就是我?。也一定?是我?。”他神采飞扬,许是因两人距离太近,呼吸交织,焦侃云只觉得热气扑面,缭乱得看不清他的光彩,一时被震慑,盯着他幽深的双目。

“雪狼王也有失足的时候,”虞斯有些赧然,“我?也曾因矜傲大意,自负武功,仅带了一队人马企图暗刺,被数倍敌手伏击,远处箭光遮天,一行人被逼退,掉落冰崖,崖下有拖台斜置,我?们挂在峭壁间九死一生?,连累出来找我?的思晏,幸而我?轻功很好,撑过落石之后,便抱着受伤却还?活着的将士回到崖上。”

焦侃云微讶,“受伤但活着的,少说也有七八人吧?那样冷的地?方,热气损耗必定?很严重??你一个人怎么做到?”

他瞳眸一颤,颊红耳热,轻声道:“我?身?热,也…体力好。”

心念波动,莫名的悸然滋生?,橘色的灯火布下满室柔和旖旎的风情,连呼吸都是热气。

“我?将银绯插于冰峭之间,当作跳板,不等尽数救回,便遇十数敌手二?次伏击,好在他们只是前来探报的前锋,没办法,饶是我?方损兵折将也唯有一战,彼时我?体力损耗严重?,手无?寸铁,思晏便为我?去拿银绯,险些失足,最后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就揍得他们跪地?求饶,思晏握住银绯才没有掉下去,所?以她说银绯救过她。

“可待我?要去救她时,不得不先与她同握银绯,而后抱着她纵身?起跃,我?知道,救受伤将士时,银绯已受力太多,我?最后这借力一跃,银绯必然会?脱峭下坠,最后插在下方深崖石缝中,可若是万丈深崖,我?定?是取不回来了。

“当它的红缨最后一次拂过我?的脸颊时,我?亦十分不舍。我?的银绯是神兵,所?向?披靡,无?往不破……”虞斯温柔地?凝视着焦侃云的蜷尾眉,视线下滑,落在她的双眸,再落于唇畔,红着脸幽幽道:“令我?心悦矣。”脱口时他恍若惊醒,微微睁大了双目。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撩也,窒也。

焦侃云轻吸了一口气,二?人触碰的指尖此?刻滚烫,她终于感?受到了温度,反应过来这不知何时撞在一起的介物,率先缩回。

虞斯几?不可查地?垂下目光,看向?指尖,屈指摩挲,残存的温度和香气都是那么的明显。

他的听觉太过灵敏,听见了怦怦心跳的声音,一平一仄都在写画一个名字。

振聋发聩,盈满一室。

他想,他是明白了。

令他心悦的哪里是银绯那戳杆子,分明是……活生?生?的焦侃云。

完了啊,虞斯。

心如擂鼓,喜悦方破壳而出,便好像要溢出来了。他羞怯地?低下头,低低喘着气,泪意抑制不住,紧张得手也抖了起来,喉口一滞,心底将“焦侃云”三字唤得百转柔肠,不禁勾唇,吟哦轻喘,“哈啊……”

听见动静,焦侃云抬眸看向?他,他便以灼灼目光相对,羞红的眼鼻远不及他口舌湿润更醒目,莹润鲜红的光泽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他定?是含过唇了,或抿或舔,不敢叫人看见,唯恐腻滑。也许含住后,还?吞咽了下唾液,于是硬硕的喉结也会?跟随一动,扯着颈间的肌线。

他此?时一边张开朱唇喘息,一边流泪微缩舌尖望着她,显露了满目的贪婪,像盯着猎物的雪狼,泪水却又在绯红的脸颊上滑落至唇边,真叫人……缭乱。

两相对视许久,焦侃云蹭地?站起身?。不对,不对劲,十分便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他好像知道装毛头小子不管用……真改路子了。

她抱起包袱,先走为上。

却听虞斯在她身?后开口,“你爹昨日命人来还?我?墨印时,和我?说你要在斗文会?上择选夫婿,意在提点我?不要与你逾过分寸,若是你离家出走后与我?同住金玉堂,届时同进同出必招人闲话……要不然,我?帮你安排一个住处?”

“呃,两位,不得不插一句嘴了……”章丘笑意盈盈地?举手,“我?还?在场。”

几?乎是他出声的瞬间,虞斯敛起了泪眼朦胧的神色,起身?截住焦侃云,耳梢一热:“我?在靠近落雪院那片城区,有一处私宅,但那边没人晓得是我?的住处。你……用不用我?帮这个忙?”

焦侃云有很多朋友,可若是每日出门?都要同朋友说是去金玉堂,亦或是虞斯找她时,来到朋友的府邸前,她免不得要解释许多,且她不想将朋友牵扯进太子案中。让虞斯帮这个忙其实很合适,但她不想再欠人情,而且,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婉拒道:“已将侯爷写得无?地?自容,就不敢再麻烦侯爷为我?操劳了,我?自行寻找住处。”一顿,她轻声说道:“关于侯爷与女子在北阖纠缠之事,我?会?澄清,下册么……等我?在你面前坐写时,重?整一番。”

虞斯却忽然挑眉,俯下身?来,饶有兴致地?说道:“不用重?整了。我?现在,很有兴趣看你如何在我?面前,坐写出我?那般……悍硕魁伟的面貌。”

第37章朝琅。

下册会写?他什么面貌?侮他体毛旺盛,欺他不敢脱衣自证;侮他啃木食铁,欺他拿不出神兵至宝;侮他有观瞻抱财之尸的?怪癖,欺他负有杀神之名,且笃定他暂且不敢将府院内藏着的?赃银外露。

重整下册话本,焦侃云可不是要放过这大贪官了,只是他拿出了结盟的?诚意,又将过往悉数摆出来解释,一来她心有权衡,二来她心有愧疚。

谁晓得他那么神秘,桩桩件件都赶了巧,隐情深得九曲连环。她分明着意查过一番,还是没能料到思?晏会是他要作局认回的妹妹,也想不到阿离在北阖那般境遇,竟能与弃留的?银绯搅在一起成了新传闻,更想不到自己手?中分明拿着虞斯滥杀的人证物证,他还会藏有冤屈。

且彼时思晏满口谎话,拿她当?刀子使,她担忧思?晏落入狼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才避开贪污,反把虞斯往浪子的方向塑造。

她明白虞斯解释的?意图,虞斯不想孤独终老。于?是她打算为他在下册添些澄清,将他在上册中的?情场浪名纠正,譬如始乱终弃,譬如窃玉偷香,譬如滥杀无辜。可……

虞斯分明晓得,她说的?重整,是为他澄清上册之名,而?非将下册纲要大修,却说不必重整了,那他方才急慌慌地解释,只说明——

他只是想解释给她焦侃云听罢了。

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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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想看她接着坐写?他“悍硕魁伟”的?面貌,只说明——

若她真那么有需要,他愿意不管顾自己的?自尊,扒开上衣给她看一下令他自己感到自卑的?胸膛,以便她作图。

焦侃云双耳赤红,故作淡定地抬眼?与他对?视,在他的?清亮熠熠的?瞳眸中,看到了自己朦胧的?倒影,视线稍偏,落在他同样赤红的?双耳上。

动辄脸红羞涩的?少年郎君,真的?会上青楼寻欢吗?功法不许的?理由或许牵强,但若是真的?呢?或许他这般神秘的?人,真有更深的?隐情?她有一瞬的?恍惚,但想到方才他拿一双落泪的?招子攥着她勾.引的?模样,又立刻摒除了繁乱思?绪,捏紧包袱,别开了眼?。

别忘了他聪慧机警,城府颇深,能从北域那样吃人的?地方活着回来,更别忘了他的?府院后还藏着数十?万两。焦侃云,你清醒一点,你见过无数美男,理应不吃勾.引这套了。

“你说不重整,就不重整了?”焦侃云缓缓绽开一个淡笑,“下册里你体毛如何,吃不吃铁,或是有何怪癖,写?出去了倒是都跟我没关系,但你若留有上册的?情场污名,我与你查案,少不得要并肩站于?人前?,一旦有人看见,我也要被置喙。我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一定要给你澄清。”

她换了个说法,想教虞斯接受自己为他澄清这件事,也让他明白,这事不是他说了算。更是委婉地告诉他,自己方才可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勾了心魂,甘愿附庸情场污名。

虞斯狭了狭眸,好半晌后,眨了下眼?,自始至终凝视着她,最后自鼻腔中轻轻出声,愉悦地把尾音上扬:“嗯。”

嗯什?么嗯?焦侃云心底倒嘶了一口气,虞斯有点不按常理走了,她好像有点拿捏不到他了。

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无端生出些无措,好半晌找到言语,“若要澄清,便要推翻说法。最快的?法子是,用新的?形象覆盖原有的?形象。我会在下册给你安排一位模糊的?情史对?象,你与她情投意合,一世一双,万般恩爱,上册所述,大有隐情,实则桩桩件件,皆是为了她一人。”

倘若她没有看错,虞斯的?嘴角确然勾起了些微的?弧度吧?他轻挑了下眉,同样愉悦的?尾音上扬,“嗯。”

他的?大掌忽然缓缓地举了起来,焦侃云平移视线,见他略颤的?手?克制地落在她眼?前?半空,最后握住了一旁的?门框,她再平移视线,只见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手?腕与指节处清骨硕然硬兀。好大的?手?掌,散发着热意,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她挪回目光,投放在虞斯的?脸上,他抿着唇,维持原貌,但这般抬手?的?动作,像是在门框留下他的?痕迹,且将她圈在了身前?的?领地。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焦侃云滞然开口,说完后半句,“…等侯爷的?情场风评好起来,自择良人,单独与她澄清原委,佳偶一成,再传出去时,话本中模糊的?对?象便落到了实处。但若是侯爷期间再上青楼,或是猛浪之心乍起,招蜂引蝶,勾惹旁人,就怨不得我了。”

她意有所指,想让虞斯放弃在她面前?作出这般勾惹的?神态。

虞斯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深,依旧是郑重且愉悦地说:“嗯。”

“侯爷要不换个词儿?”焦侃云忍不住了,“听得我有些……鬼火冒。”实则是心慌,虞斯这招沉默寡言可谓是攻守兼备,让习惯于?见招拆招的?她,招架不住。

“我觉得,你安排得很好。”虞斯果然换了个词,眼?神款款,真诚地问?,“唯有一点教我疑惑,你在下册纲要里把我拟得不像个人,饶是澄清了情场浪名,一个通身体毛、啃木食铁的?狼妖,该如何寻觅良缘啊?”

想做贪官当?然要有所付出,否则轻易就将心仪女子娶进门,来日东窗事发,被抄家查赃,害了新妇,岂不是她澄清的?过错?焦侃云亦真诚地说道:“那是侯爷自己的?事了,您也看见了,不少权贵都在期待下册,若是向?金老板施压,我这么两年立起来的?口碑就散了,再者我们有约在先,若是不写?,我既吃了亏,又认了怂,很不好做。”

虞斯直起身,双手?环胸,神情和语气却颇有些服软的?意味,“小焦大人就不能帮我的?终生大事想想办法吗?”话落时他满脸通红,眼?尾又沁出些湿意。

焦侃云还当?真帮他想了想,别有深意地提点道:“为她倾尽家财,改邪归正……赴汤蹈火,穷追猛打,总能触动芳心一二。”

“怎么叫‘穷追猛打’?没追过,没打过。”虞斯看着她水光澜澜的?眼?眸,心口一热,轻声说,“教一教。”

他还没追过?都明晃晃地勾.引她了。再说,难道她又追过了?焦侃云有意给他上点难度,略思?忖后模棱两可道:“含蓄,但热烈;委婉,但真诚;克制,但疯狂;自持,但直白。拿捏好分寸,多一分是惹嫌,少一寸是寂灭。侯爷结合我说的?‘倾尽家财’这一主旨,慢慢领悟吧。”

她自己都觉得是废话一通,意在点他自首贪赃,抬眼?却见他认真地思?索起来,琢磨得面红耳赤。

下一刻,他缓缓挪动指尖,轻触至她手?里的?墨印,羞怯却果断地说:

“‘朝琅’送你了。”

学?得真快。

焦侃云凤目微睁,心念一动,呼吸都屏住了,抬眸看他,他维持着伸指的?姿势,颔着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嘴角微弯,眸中湿意潋滟。他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领悟废话都那么快。

“天色不早了…”焦侃云想拿出平日装傻充愣的?作风,抬眼?一看窗外,好像还很早,遂又低头垂眸,“咳,天色还挺早,我乔装改扮一番,去寻住处。”

虞斯有些错愕,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学?得有些差错,是印字的?“朝琅”不够含蓄?还是“送你”不够热烈?送私印兵权什?么的?,应该是挺疯狂的?吧?一语双关,也应该足够克制了吧?指尖相触,是直白的?,唯触介物,是自持的?。

可焦侃云还是走了。他困惑地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了摸鼻尖,这算自己惹她嫌了吗?

章丘上前?一步,竖起拇指,笑叹道:“侯爷,以您的?聪明才智,只作武将委实可惜。”

虞斯挑眉,羞怯一瞬,正待要开口问?,又听他接着说:

“但是,以您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此时追出去帮忙找住处,方是上策。”

虞斯喉结一滑,在原地等了片刻,没有动。

章丘狐疑,“不去吗?”

虞斯瞥他一眼?,深邃的?眸子又落转回前?方倩影,他忽然低声说,“章丘,我好像有点心热了。”

章丘的?视线迅速下移,落在禁物处,倒嘶一声,“这个年纪很正常啊。心动,就会心热。克己复礼,方为仁。侯爷明白了心意就好,不过,这次可别倒立了。”话落,他一笑,“真的?不考虑用……”

“闭嘴。”虞斯轻喃,“我怕…她觉得我龌龊。”

“也不会教她知?道吧?”章丘贼贼地说,“这事儿还能让人知?道?自己大被一蒙,想怎么着怎么着,没碍着谁。”

虞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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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可我心底知?道……再面对?面,便把握不好她口中的?分寸了。”

“她随口胡说,刚夸您聪明,您还真信啊?”章丘笑道:“不过是为难侯爷而?已,真叫你找到了分寸,焦姑娘反而?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虞斯慢悠悠地勾唇,俊容颇有些狂妄与自得,随后一敛神情,拂摆进房,把章丘关在门外。

章丘揉着被撞得通红的?鼻尖,“做什?么?”

“倒立一会。”

那方乔装改扮成男子模样的?焦侃云出了金玉堂,骑着黑鱼往城南的?方向?去。樊京南边是富饶之地,许多权贵或富豪都会住在那头,若是找到赁屋的?牙人,即可签下租个几月。

她离家时拿了不少珠宝首饰,要赁屋不难,只是心绪被扰乱,还没想好择个什?么尺寸的?院子最好,遂择了一片草地栓好黑鱼,找了个牙人陪着慢慢逛城南的?屋院。

她有些烦闷,想到虞斯的?神情与话语,总静不下心。他怎么忽然开窍一般,原本被她处处拿捏了的?人,突然把她拿捏了。他究竟想作甚呢?是勾惹……还是喜欢?是为降服,还是为求娶?无论哪一个,都教她避之不及。

现在她也很想知?道,虞斯究竟上青楼做什?么了。也十?分好奇,他的?功法是不是真的?不允许?更想冷眼?观着,他究竟会做到哪一步,是把贪污的?家财上缴,改邪归正?还是与她迂回一阵,行?不通,得了经验,便好另求他人?

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谜啊。

焦侃云想着,浑然没听见身旁的?牙人的?介绍,“公子?公子?”她回过神,牙人堆满笑,“这边是最后一院了,公子可有钟意的??”

焦侃云摇摇头,“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

牙人笑说没有,“不知?道公子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小的?这边也好为您留意着。”

喜欢什?么样子的??她没有离家出走过,自幼也从不缺吃穿住行?之物,没有经验。

只能现成地考虑,焦侃云思?索道:“要幽静,但不能居于?偏僻之所,以免疏于?防护。要宽阔,但不能太大,因为我打算独居。要简洁,但最好也有些精致意趣供人赏玩。还要便利,周围须得有购置日用之物的?店铺,但不能哄哄闹闹,吵得人不能办公……”

她尚未说完,牙人已经露出了“真难伺候”的?神情,强撑着笑,硬着头皮打断她,“贵人、贵人请等一等……”焦侃云看过来,他接着说道:“不知?您是否发现,您每一个‘但是’之后的?形容,都与前?面的?要求相悖呢?这,让小人很难办呀!”

焦侃云一怔。好像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即明白她模棱两可的?需求。她心底一潋,想哪里去了,回过神扯出一个歉疚的?笑,“抱歉,难为你了。那我明日再找别人看看吧。”

与牙人告别,她牵着黑鱼独自在湖畔走了一会,见天色不早,这才翻身上马一路奔回金玉堂。

因之前?金玉堂被砸,这些时日并未开张,主闭门修缮。

思?晏站在楼廊处发呆,陡然见到她回来,“是不是没有找到合意的?宅院?”声量抬高,有意说给人听。

焦侃云点点头,上三?楼走到她身旁,“今晚要和你一样,留宿金玉堂了。”

思?晏探究地看着她,“不啊,有人说,你若是没有找到住处,他晚上就会带你去个地方。”

焦侃云搬出同牙人那套说辞,“…我很麻烦的?。嘶,你听完,觉得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思?晏撑着下颌,眸中透出淡淡的?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焦侃云欣然,“好啊,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彼此交换?”

思?晏敛起神色,“那我没有问?题了。”

焦侃云一幅料到的?模样,“问?吧。”

“若是真有人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你会去住吗?”思?晏偏头看向?她。

焦侃云心念一动,“看情况吧。”

“嗳。”思?晏忽然凑近她,缓缓说道:“你知?道,虞斯有多少宅院吗?”

焦侃云挑眉,“多少?”

思?晏神秘一笑,“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38章牵手,准备牵,还没牵。

两?人在内廊窗槛边耷着手闲聊,七八步远的地?方是虞斯的谈室,厢门响动,焦侃云回眸看去,鲜亮的孔雀蓝色的衣摆,与一双织金皂靴一道夺入眼帘。

勾勒出劲瘦腰身的玉带蹀躞,钩挂着?琳琅饰物:金纹精美的匕首,绯红色的香囊,白玉质地?的环佩。临近腰带处绣着大片穿山彩云,精湛的绣工使其栩栩如?生?,杳霭流玉,袅袅漫漫而上,彩色云丝延伸至腋下,教人不得不去在意,自腰至肩,他由窄拓宽的身材。

而彩色的云和过于炫目的孔雀蓝,也使得他简单的高束成尾的墨发?,像平衡这一切的点睛之笔。让人必须看向他的脸,以免被身姿炫到。

郎君卓绝,她心底轻赞。从未见虞斯穿过这件衣裳,更不知颜色是那?样相衬,他玉骨俊挺,像一件精致的彩釉瓷器,耳畔是思晏的低语,“他说,想带你去最好的地?方,但你好像不赏脸。所以换了件衣服打算再来?问一次,你需不需要让他帮这个忙。”

焦侃云抿住唇,看向朝她踱步而来?的虞斯。当真是毫无技巧,就硬生?生?地?拿容貌勾啊。

他佯装从容地?看了一会?窗外,颇有种故意留时间,请她肆意打量他的意思,在离她还有几步远时,才把视线落到她的双眸上,说出了在春尾宴上,她听过的那?句话:

“要…一起走走吗?”

焦侃云的视线穿过内廊,看向外廊的窗,华灯初上,窗纸透过淡淡的黄色,“可是,很晚了。”

虞斯挑了下眉,一眼不挪,“你很夺目,我看得见。”

焦侃云一讷。

虞斯的眼尾略红,是他敏疹发?作的表现?,思晏说他情?绪起伏过大时,双目便要泛红落泪,此刻一双漾着?波纹的眸子攥住她,故意放缓声音,轻问道:“难道,小焦大人看不见本侯吗?”

那?种失去掌控的感觉瞬间攫取了思绪高地?,焦侃云随着?他的话语,下意识便将所有视线放在他的脸上,惊艳之色满溢,看得见,很夺目。好厉害的对手。她心中惊叹。

不由得狭了狭眸,“那?就走吧,侯爷。”

黑鱼和红雨并行,虞斯带她一路奔至落雪院旁不远的一片风水宝地?。

举目望去,精美画舫寥寥,稀疏地?散在湖上,花灯倒映水中,被惊动的涟漪与明月频频咬惹,岸边无数宅院,并不栉抱,反倒错落有致,每一座宅邸皆立如?水墨映画,行云流水的顺畅笔法,牵出翘角飞檐,丹垩粉黛。围绕着?宅院向外看,疏木密竹葱葱,杏风桃雨洒落半壁,更有花枝藤蔓攀过高墙,跃向长街。隐约可见宅院之间,街道横亘纵贯,有精细商户。

不过是眼前之景,已教人心生?倾许,可宅院无数,修占巨亩之地?,一眼,难以览全,更远处藏何景致,教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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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略抬了抬手指,横向,轻巧一滑,“这片,都是我的。”

焦侃云睁大了双眼,缓缓回头望向他,“什么?”

这片?

她再次看向虞斯的指尖遥遥一划的地?方,空中半拉大的一截,落在远处,是那?么的显贵,她狠狠吸了一口气。是不是天太?黑,她没看清楚?她微虚着?眼眸,认真辨识对岸群抱的宅院,界限在哪里?天理又在哪里?

虞斯缓缓开口,“不过,这是母亲给的,想教我以后当作聘礼。所以,我觉得也不算是我的。只是你若住在这边,随意择选一处,很合适。”

焦侃云只知楼庭柘私产之巨,不知虞斯也是富甲一方。

细想一番,虞斯的母亲司若锦,出身于历阳皇商,当初带着?庞大的嫁妆入京,之后与虞季楚和离,聪慧颖悟的她并未平分嫁妆,反倒从侯府挖了一笔出来?,全身而退。

很长一段时间,司若锦都独居樊京城,闲暇无聊时,当然会?发?挥家族特长,置办房产田产商户,用钱生?钱,于是坐拥巨额财款,实属正常。将一部分送给孩子把玩,也属正常。

她可算明白,为何阿娘说,有钱人从不嫌钱多,虞斯是觉得这里不尽算为他的资产,所以才贪的吗?

圣上放任他贪,却又将此事告知父亲这个吏部尚书?,父亲必然领悟深意,暗中提点一些近臣与虞斯保持距离,摆明了,圣上想将他孤立,只为己用。

他太?有钱,军财皆在手,待剿灭绝杀道后,圣上若想杀他……也是合情?合理。

她要不要提点虞斯,圣上已知晓他贪赃之事?他实在应该想法子,把那?笔赃银不动声色地?充公,向陛下服软。

可是该如?何提点呢?虞斯又会?不会?听她的,舍弃数万家财?

她写虞斯的话本,当初既是为帮思晏,也是因?为选中他这个贪官污吏,有心教高门贵女避开,使其独处,无法结党。虞斯若是看过她写的《辛官》,应该晓得她写的都是贪官,那?么她继续写下册,他是否有一日会?反应过来?,她已经晓得他贪污了?

以他的聪慧,必能猜到她为何晓得此事,抿出此事是从她父亲口中泄露,继而知道是圣上泄露。

思及此,焦侃云忽然说道:“侯爷,我想同你道歉。”

似是太?过突兀,虞斯一怔,木然转头看向她,“为何?”

焦侃云认真说道:“之前误解了侯爷窃玉偷香,始乱终弃,还四处宣扬,是我不好。你不计前嫌,还帮我寻找住处,气量胸襟令我感到羞愧。我主动帮你澄清,是本分,也是为赎罪。可是,我依旧没有放弃写下册,侯爷知道为什么吗?”

虞斯挑眉,“被各方权贵势力裹挟,如?今这话本,已经不是简单的闲暇玩意,茶余谈资,而是朝廷势力孤立我的一大借由。”

焦侃云一愣,“什么?”

两?人俱是一愣,虞斯偏头,“不是想说这个吗?”

不是,但也是。她确实是想说这个,但顺序搞反了。

她想说的是,自己依旧要写他的话本,是因?为知道他贪污,而自己写话本的意图,原本是想让权贵们都孤立他。她现?在想让虞斯知道,她知道他贪污,是因?为圣上知道他贪污。

可虞斯的意思反而提点了她。难道,是圣上先为了孤立他,才有了她的这个话本?

焦侃云脸色惨白。也就是说,从圣上将虞斯贪污之事告诉父亲开始,自己就被圣上利用了,圣上不仅知道她与太?子借舆论,剥剪贪腐之臣,还利用了这一点,利用她的话本,剥剪虞斯。

不是她误会?了虞斯,而是圣上有心促成。

难怪父亲再如?何担忧她与虞斯周旋,也没有让她停下写话本,更没有停止告诉母亲朝堂隐秘。因?为此令来?自圣上,所有隐秘,都是圣上授意,借她之手铲除奸腐,父亲不敢让她停。

眨巴两?眼,她的背部渗出冷汗,提点虞斯?算了吧。若是她真猜对了,陛下一早就在利用隐笑剥剪虞斯,那?她现?在对虞斯的提点,就会?变成圣上弄权失败的证明,怪罪到她,和她家人的头上。

遂又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对……所以,我不能停。”这下,是真的不能停了。

虞斯深凝了她片刻,知道她有心隐瞒,不愿再讲,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反倒说起她的道歉,“你说向我道歉,是真心的吗?”

焦侃云点头,摆出了自己的诚恳:“人有局限,我调查你的事迹,不知其曲折弯绕之深,竟只窥见一面。误会?了你,让你夜夜辗转落泪,是我的错。”虽然这个误会?,是圣上的手笔。“不过,偏见非一日可除尽,你总是蓄意勾惹,在我眼中,时不时的,依旧是个浪子形象……”

“我没有夜夜都掉…!”虞斯咬牙脸红,随即又抿了抿红唇,倒是并不在意她说自己有错,更不在意她点他蓄意勾惹的事,反而戏谑道:“既然你做错了,那?我能不能,向你提一个要求作为补偿?”

这人很会?顺杆子往上啊,焦侃云睨过去,微叹一声,“嗯,请便。”话落时她心口又猛然一紧,等等,这人不会?提那?种很过分的要求吧?

虞斯握拳抵住唇,轻咳一声,酝酿道:“我想……”尚未说完,眸中泪光无端澜起,焦侃云紧盯着?他,十?分紧张。思晏说他情?绪异常激动时才会?有泪意,究竟是什么令他情?绪波动至此的大事?

焦侃云咬住了拇指:抱她?亲她?不,不够大。娶她?!不会?吧,他勾惹她的法子过于花哨,应该没有那?么谨重,再说了,现?下他还这么年?轻,风光无限,应该不着?急这个啊。睡一觉?不不,那?她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想要她以死谢罪?还不至于。或是自侮、自残谢罪?然后将她囚禁?虽然他是杀神,但结合她的身份来?说,也不会?……她好像是话本写多了,此刻思维过于发?散。

到底还有什么可能呢?会?是什么呢?焦侃云闭上眼,揪紧了缰绳。

却听虞斯缓缓地?,故作从容地?说道:“我想…牵一下焦侃云的手。”

焦侃云迷茫地?睁眼,发?自肺腑地?说,“啊?”

画舫抵岸,怦的一声,撞醒了沉默中的两?人。深吸气,鼻息间皆是湖水与青草混合的怡然味道,夜风缱入怀中,灯光绻上眉间,心间盈盈荡漾,飘忽而上。

好像有些唐突了,虞斯侧目觑她一眼,意在揭过这茬,“走吧,带你看看有没有钟意的宅院。”

焦侃云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马后,等过了湖桥,两?人栓好马,尴尬的气氛才稍微缓过来?一些。

虞斯径直带她来?到一处宅邸,推开门,便开始同她讲述,“这里倚靠水岸,大半时间都十?分幽静,但因?为不乏有贵人的画舫船只停落湖上,所以并不缺护卫驻守,且整片地?域都属司家,自有差人巡逻,不会?疏于防护。

“这座宅院坐北朝南,通透敞亮,但占地?不算很大,一进一院,东西两?厢,有溪道连贯,水源是这口井泉,很干净,随手揽水即可用作盥洗,东厢后有一方不算很大的浴池,管道连通外边的炉房,常有汤泉,用热水也很方便,十?分适合独居。

“一应用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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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简洁,院中却有精致意趣可以观赏,譬如?这棵杏树,结满果子,偶尔落下两?颗,你若从那?边探窗而观,可觉生?动,也不必收拾,因?为果子只会?砸进这一池鲤荷塘,清澈的水中鲤尾探莲,偶尔跃起,也是一番意趣。

“嗯…宅院外,你方才也看到了,街道横贯,有许多商户,无比便利,他们平时不会?大声叫卖,只会?招呼入门的客人,所以吵不到你,大可放心。”

一口气说完,虞斯回眸看向她,“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听他悉数盘来?,焦侃云才惊觉自己竟然和牙人提了这么多要求,一时惭然,“没有要求了。挺好的。”

虞斯深凝着?她,微俯身挽唇,轻缓道:“那?你喜欢吗?”依旧是颔首,贪婪的眼神,仿佛别有深意。

不知他问的,还是不是这座宅邸。焦侃云仿佛被堵住了喉口,“喜欢”两?字,说出来?,就有些暧昧的意思了,她可不愿这般顺从,遂定睛,与他对视良久,顾左右而言他:“离开家我才知道,我还真是很难伺候。”

捏掌握紧,遮住唇口,虞斯眸光一荡,在拳头的掩饰下轻舔了下干涩的唇角,压低声音,试探着?说了一句:

“我伺候。”

焦侃云倒吸气,更不知说什么好。她装作没听见,抬眼去看池央高大的杏树,意在点他猛浪,“也不知这果子酸不酸,正不正经?”

便又见他把手撑在栏杆上,故作游刃有余,却微微别过眼偷觑她,轻抬下颚道:“正经伺候。”

焦侃云耳梢通红,捏住栏杆,好半晌没说出话。这个天,黑得真是快啊,她好像有点在梦里了,脑子浆糊一般迷迷糊糊的。

他两?只手撑得很开,一只几乎是放在她身前的栏杆,快要与她的手触碰在一起,侧目见她耳梢羞红,慢悠悠地?牵起一抹笑,在她眼前的那?只手便愉悦地?轻轻屈起,敲打着?栏杆。

焦侃云将视线放在他的手上,很快便想到在湖边,他说:

“我想…牵一下焦侃云的手。”

认真打量他的手掌,指骨如?竹,颜色像羊脂一般,却很大,想象他握住银绯时,血管会?盘错突起,手腕的薄肌和筋脉也会?张开。

要食言吗?牵一下……是怎么牵?十?指相扣?亦或是他合掌握住?要牵多久?一下是指一回,还是迅速?

不对啊,这贪官,焦侃云别过眼,拿捏她守诺,占便宜?

犹豫许久,她蹙了蹙眉,缓缓抬起手,伸到他面前,“只这一次。”

虞斯一窒,视线紧攫着?探入自己眼帘的手,目光逐渐深沈,皓腕纤掌犹似美玉,若是搓揉捻拢,便会?如?面团一般,稍稍用力,还会?起红印。

他气血有些翻涌,心头激跳,有意转过身,面向焦侃云,灼灼目光好像要将人给吃了。焦侃云的余光窥见,不得不同样转过身与他相对。

虞斯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教她有些脸热,他抬起手,尚未触碰之时,忽然问道:

“焦侃云,你说,我们现?在…在干什么?”

焦侃云一怔,反应了下,知道他是得逞了,狂妄了起来?,便不甘示弱地?狠狠道:

“牵手,准备牵,还没牵。满意了吗侯爷?”

虞斯面红耳赤,泪光盈盈,他张口轻喘,粉嫩的舌尖可窥见一点,竟是勾唇笑了。焦侃云望着?他,只觉得,色令智昏,诚不欺也。下一刻,又听他哑声道:

“焦侃云,我是谁?”

焦侃云微缩了下指尖,不解地?垂眸:

“虞斯。”

他抬起两?根手指,快要触及时,又放软了语气道:

“看着?我。不行吗?”

焦侃云抬眸,愈发?不解。

他再次说道:

“我是谁?叫我的名字,行吗?”

焦侃云心跳如?鼓,被搞得不知所措,只得跟着?他的思绪走:

“虞斯。”

指尖传来?极烫的热度。

“对,我是虞斯。”他却仅用两?指,拽住焦侃云的一根指尖,将她往前一拉,几乎是把人挪到了面前,四目相对,他红着?脸,低声笑道:“我是……第一个和你牵手的男人。”

第39章男人。

风动满庭芳草,怒把萤火弹,旋围周身的廊灯轻晃挂,池水翻漾金波,一霎,犹如?身陷于盛满美酒的镶宝金瓯之中,眩醉漫过头顶,满是男子的浓烈气息。

他是虞斯。承袭爵位,封号忠勇,姓虞名?斯,字朝琅,朝阳朝,琅嬛琅,今年十?八岁,战退北阖,满身功勋。敏疹,所以情绪起伏时眉眼猩红,泪水满溢。身热,所以手指滚烫。体力?好?,所以仅捏着她一根手指,就将她拽至咫尺之距。

无疑,他得逞了,强调两遍名?姓,让焦侃云将他自述过的所有信息,都翻出来过了一次。

“我是第一个和你牵手的男人。”

他是男人。

是少年郎君,更是男人。她不可仅将他看作盟友,也?不可仅将他看作权贵,他不是话本里的浪荡子虞斯,也?不是被北阖奉为杀神的忠勇侯,而是站在她面前,脸红耳热、手指滚烫的男人。

他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意味,眸底翻滚着“性?与欲”,被他锁住视线看得久了,一个念头钻袭脑海:焦侃云,我是男人,把我当男人看。

现在,焦侃云真要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了。她游走?朝堂,周旋权贵,戏耍高官,从来没有剥离过这些?人的身份,因为她是詹事府的焦侃云,也?是吏部尚书之女焦侃云,更是金玉堂的隐笑,她带着虚伪的面具久了,看谁都是戴着面具,剥离不了。

但虞斯做到了,这一瞬间,硬生生让她剥离掉他所有的身份,光环也?好?,污名?也?罢,只许她把他当男人来看。

这个人若不是聪明到可怕,领悟她模糊的说辞,学得太快,那就是太过赤诚,毫无技巧,只是“性?”意强烈,教她顷刻意识男女有别?。

焦侃云纳罕。

第一个与她牵手。与阿玉的触碰,与楼庭柘的触碰,分明有更能称之为“牵”与“握”的画面浮现脑海,可唯有和虞斯,仅仅两根手指尖的一星半点的触碰,是她也?承认的“牵手”,是男人和女人的牵手。

他确实是第一个。

一颗杏子掉落池塘,噗咚的一声,让焦侃云心中?微微一澜,想要缩回手指,硬拽了下,分毫未动。她微偏头,眉心挑起,意在询问:够了吧?

虞斯却?只是捏着指尖,虽不得寸进尺,却?依旧盯着她,喃然?请求:“记住我的温度,焦侃云。”

红晕未褪,喘息依旧。

“摆这一出,累得够呛啊侯爷?”她目露些?许戏谑,“就这样?”

可这戏谑反倒又挑起了虞斯的兴味。

他倾身凑近,嘴角微扬起,几若无声地对她说道:“对,我累得够呛,就这样,这是我累的温度,从未示于人前。”他认真地说着,指尖轻压了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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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点燃了尖端星火,烫得焦侃云不禁瑟缩了下。

是累的温度,还?是为她摆这一出倾心的温度,难以言喻。

指尖被摁得发麻。焦侃云问他,“这回天色是真的不早了,你不用休息的吗?”

领悟她的意思,虞斯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指尖,又突然?抬眸盯了她好?几眼,“我不想休息。你若想,我守着你,给?你关窗。”

焦侃云一噎,迅速侧过身扶住栏杆。

两人便默然?伫立原地半晌,也?不知如?何挪动一步,任由一丝尴尬和一缕燥意在周身扩开。焦侃云摩挲着指尖,上面确然?残留着他的温度,缱绻的,温柔的,可也?是强硬的,总之是留了点什么给?她,任她如?何磋磨,也?挥之不去。

虞斯抬起牵过她的那只手,微握,抵在唇畔,问她,“你会记住今晚的我,是不是?”

她不能再被动地处于下风了,日后少不了接触,再这么让他发挥下去,该要如?何相处。焦侃云看向稍远的一点,“不会。”

虞斯却?欣然?地挑眉,斩钉截铁地说:“那你可要好?好?记住了,你不会记住今晚的我。”

焦侃云耳梢发热,咬牙切齿,“你确实是个有点智力?的对手。”

虞斯睨她一眼,抿了抿唇,使?其染上嫣红的色泽,“对手?”不等?她回答,他的神色略带了些?对‘对手’的轻蔑,“你的对手里,有谁比得上本侯吗?本侯比他们,一骑绝尘。”

像是在点她,怎么把追求她的男人,都称之为对手。焦侃云还?当真思考了片刻,“比不上的居多,但你和他们,在我眼中?,没什么区别?,都只是需要周旋的过客。

若硬要说有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侯爷或许更难缠一些?,需要周旋得久一点。”

她的声音冷静自持,仿佛一点都不为今夜所动。话音落下许久,身旁的人都没有说话。

待她再疑惑地看过去时,只见虞斯垂着通红的眼眸,下颚连着脖颈都紧紧地绷住微颤,眼眉与鼻梢猩红一片,她略微凑近,恰好?看见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她呼吸一窒,怔住了。

只是拒绝而已,不至于吧?

是情绪激动而诱发的敏疹之泪,还?是被拒绝的悲痛伤心之泪?焦侃云一时有些?摸不清。不是,他怎么这么小气?也?没怎么他吧!不喜欢他,拒绝两句,成她的错了?刚才自信勾惹的架势哪去了?

虞斯故作矜傲,抬起下颚,冷眼平视前方,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还?悄悄张口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有点可怜,但也?有些?好?笑。

这让一向不会教人太过丢失颜面的焦侃云十?分为难,她圆滑惯了,张口就要哄,“我只是说……”想着又觉得没有必要哄,不如?趁此时机让他死了这条心,遂又闭嘴。

就见虞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略带哽咽地追问:“只是说什么?小焦大人多一句安慰都不肯施舍本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起伏的胸膛夺人注目,他见她视线下垂盯着那看,便抬手扣住交错的衣领,狠心往下拉了拉,露出些?微锁骨和一点肌山,“想说很丑?让你看个够,画个够,侮辱个够。”

好?好?,还?真给?虞斯找到了一整条拿捏她的法子。

焦侃云莫名?抬起手臂遮住脸,笑了。

羞耻蔓延,但见她笑,虞斯又有些?脸热涩然?,盯着她的笑思考了一瞬,挑眉道:“很好?笑吗?哪里好?笑了?”

焦侃云终于找到机会扳回一城,抬手指着他的胸,“露出来,我告诉你哪里好?笑。”她赌他不敢,也?赌他自卑,没有那个心气,或许会赧然?羞恼到转身就走?,就像从前一样。

可没想到虞斯像是铁了心想知道哪里好?笑,轻描淡写地拿指背朝上抹掉泪痕,并不管顾依旧失控下落的泪,揭开上衣,交错搂于半臂,胸肩皆半露,然?后倾身,双手大开将她框在撑住的栏杆里,失落地低问:“哪里?”

武堂赤膊者多,观瞻者亦众,且那日也?大大方方地看过,可焦侃云还?是浑身都抖了一下,面红耳赤,想去推他,无处下手。稍掀眼就能看见他胸前的棱山,和两点浅粉色的石子,鼻尖萦满他的气味,干净清爽的气味,却?透着热意。她只好?抬眸,刻意避开,去看他的脸。

可他目含幽怨委屈,泪水斑驳的模样,让她更为无措。

她故作淡定,两指捻起衣襟上提,“侯爷,穿起来吧,夜间挺冷的。”

虞斯却?不肯,“哪里好?笑?告诉我。是我的身体很丑,露出来就会叫你发笑,还?是我长得很丑,哭起来会叫你发笑?”

焦侃云也?不知道,真恨啊,刚才自己怎么就没忍住笑了?迷茫片刻,再抬眼时,却?看到了虞斯眸底的一味蛊惑。

他压低身体,迟疑地试探,“亦或是,你觉得我生得俊美,身材很好?,所以看见我哭,看见我误以为你觉得我丑,便心生欢喜,认为本侯有几分……”他缓缓地,期待地问:“可爱?”

焦侃云错愕地望着他,好?半晌没说出话。

他又接着引导:“不一样。”

焦侃云偏头,“什么不一样?”

虞斯笃定地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哭,你会笑。”

焦侃云点头,“那是因为侯爷本身与旁人不一样,旁人也?不会在我面前哭。若是他们哭,我也?会笑。”

虞斯就凝视着她,一动不动,“在你眼里,本侯与他们也?不一样。”

焦侃云疑惑,“哪里?”

仿若引诱,虞斯缓缓吐出几字:“你看我的身体,会脸红。”他有意倾身,声音低哑,“前几日还?不会的。”

肌肉被孔雀蓝的衣衫半裹着,沟壑山峭,洁白如?玉,他强悍到战胜回来,连会留下疤痕的致命伤都没有,此刻却?流着泪,心浮气躁地喘着。

焦侃云思绪混沌,“因为……”她很确信,自己并不喜欢虞斯,写那样多的话本,若是分不清一瞬的波澜和心动喜欢,那也?白写了,但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她也?想不通。

她更不觉得眼前人开始完全自信于身材,认为她馋到这种地步了,虞斯是个会对她自卑的人,他不会这么想。那到底为何?

眼前的人突然?开口:

“承认吧,焦侃云。”虞斯勾唇一笑,仿佛终于发现了天大的隐秘,从而撕掉伤痛,“因为你现在,把我当男人。你的众多对手里,或者说,我的众多对手里,你焦侃云,只……把我虞斯当成男人。无关美丑,你看的不仅仅是虞斯的身体,你看的,是一个十?八岁的男人的身体。”

焦侃云凤目微睁,恍然?大悟。

“本侯,一骑绝尘。”

他的声音忽然?拖得绵长,听起来像撒娇,又像在向她求证。

最后他只是搂起臂膀间的衣衫套回肩上,微微露着交领处一点胸膛,红着脸说,“看来,你确实已经记住今晚的我了。周旋我,我亦周旋你,现在我确实累得够呛,”他反应了下,抬起手指看了看,见她立即明白的神情,欣喜若狂,哑声道:“看来,你也?记住我累的温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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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恐教她觉得不公平,或是被冒犯,他又轻声解释:

“我也?都记住了。从今晚一开始,我就记住了。我如?此周旋,才叫你记得两分,你却?无须做什么,你看,你又赢了我。”

狂妄自得,聪慧英明,却?又自卑细腻。这是虞斯。这就是虞斯。一个男人。一个令她大为震撼的男人。

浑噩多舛,焦侃云都不晓得自己怎么到房间睡觉的,也?不晓得包袱是怎么出现在房里的。半夜做了个要嫁人成亲的噩梦,被惊醒,还?隐约听见外边有风在敲打窗户,甫一吹开,分明发出了些?声响,她迷糊间抬眼看去,窗户却?又是严严实实关好?的。

翌日早起梳洗,画彩不在,她便自己简单地拢了个长尾,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桌上有热腾腾的早点,她顺手拿走?,路上边慢悠悠地骑马,边啃着。

捋清今日要做的事,她才快马加鞭赶去金玉堂。

远远瞧见大批侍卫,不禁疑惑,没想到几步就与这些?侍卫同时停在了金玉堂门口。金玉堂尚未开张,应当没有权贵来听书。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就看见居首的轿子停下,重?明从后方绕于前,轿帘一掀,熟悉的面孔侧颜对着她,却?依旧缓缓勾起一个笑容,仿佛找好?了角度,抬起眼眸看她。

“好?久不见啊大小姐。”楼庭柘手中?的折扇翻如?叠浪,“在这里遇见我,很意外吧?实则,遇见你,我也?很意外。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会来找我呢,好?伤心。”

焦侃云翻身下马,扯出一抹笑,“二殿下出行还?未从简啊?”这八抬大轿,瞧着一点不像刚被抄过一次家的人。

楼庭柘走?出轿子,“我奉命前来,将功折罪,要一点排场的。”他微微倾身凑近她,低声说道:“给?我留点面子吧,我可是被你坑惨了。好?一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八风不动却?教本殿的心都在滴血。”

“你现在像滴血的样子?”焦侃云打量他,“穿得还?是一表人才。”

楼庭柘指了指心口,忽地黯然?,“要我挖出来给?你看吗?我说的滴血,可不是那些?财物。”是她的离开,以及她的离开,是和别?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的?”焦侃云赶忙转移视线,审视他周身的侍卫,不是官差,却?说奉命,“不像是抓人呢。”

“不可声张。”楼庭柘朝她神秘一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她无奈地附耳过去,他贴近,许久后才低声道:“你今天的打扮很特?别?。”

焦侃云气笑了,她就知道不该信他这些?小动作,她确实拢了个不怎么好?看的头发,“看来二殿下不痛不痒啊。”

楼庭柘牵唇,“我很痛,痛到你走?的那夜,喝了一整壶迷魂汤也?没睡着,我咬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流了下来,心底才爽了些?。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谁说痛就要表现那么明显了。

“我又不是虞斯,兴师动众地把樊京城都给?翻过来,就因为被话本说了两句。听闻他那日拜访了不少权贵府邸,最后还?去了你那里……你还?和他走?这么近?”

他握住焦侃云的手腕,目光灼灼,“就为了对付我?”

焦侃云微虚眸,想从他的神色中?抿出一些?对阿玉的愧疚,可是没有。也?不等?她再抿出些?什么,忽然?有人拽住她被握的那只手,猛地将她从楼庭柘的桎梏中?拉了出来。

“二殿下,有事,可以找本侯,单独谈。”

第40章修罗场2

熟悉的温度传至手?心,她的手并拢搭在一只大掌中,手?腕像是被抽出来?的,焦侃云迅速瞥了一眼?,竟不?知何时虞斯来?到的身前,此刻正沉眸,用招子剜住了楼庭柘,唇线紧抿,俊容紧绷。

掌心柔软的触感猛地落空,恍若心坠,楼庭柘一挑眉,不?悦地偏头?斜睨虞斯,下颚顷刻锋似银月弯刀。须臾静默,他?缓缓抬手?,复又握住焦侃云那只被牵在虞斯掌中的,滞空的手?,依旧覆盖原处,回拽,咬牙切齿,“这事,可单独不了!”

虞斯铁了心要救她这手?,拉回来?,“单独不?了,那?就敞开说。本侯有的是时间奉陪。”

楼庭柘并不?肯放,“侯爷事务繁重,真那?么有时间奉陪?北门之变后,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吧?”

虞斯阴冷地笑,“真的烧掉的,不?是二殿下的眉毛吗?”

两人握的力?度不?大,唯恐弄疼了她,但来?回掰动,暗施巧劲,把她的手?当什么了?回合制博弈杆?焦侃云便蹙眉啧了一声,两人自知理亏,立刻心虚地松开了。

松开,但一双眼?睛还落在彼此身上,恨不?得剜下对?方一块肉。

论时机,楼庭柘这种花花肠子多的抢先一步,开口就是倒打一耙式的污蔑,“侯爷好不?识趣,什么身份就在这抢握姑娘家的手?,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给人弄痛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牵过了?”可算逮着机会炫耀一番,虞斯一哂,抬起自己的手?,温柔地看向焦侃云,“昨晚,对?吗?”焦侃云无奈地别开眼?,好幼稚的人。

楼庭柘闻之色变,一霎的失神,扯起一抹冷笑,慌乱地看向焦侃云,后者没有?否认,但神色也不?是那?么作好,他?眸中瞬间掀起腥风血雨,沉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强逼她?”

“你怎知不?是两厢情愿?”虞斯并不?解释,牵着嘴角,将?手?握拳,优雅地抵在唇畔轻嗅,因这个动作虚虚遮住的半张脸,得意狂妄之色尽显,他?兴奋得眉眼?都染上红色,抬眼?看向楼庭柘,反唇相?讥,“况且,你管我?我没有?资格,难道?你有??”

楼庭柘缓缓抬起手?指,示意身后林立的人待命发势,他?直勾勾盯着虞斯,语气却有?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平静,“父皇叮嘱,务必护得思晏姑娘周全,不?可再发生北门之变那?般险事,唯恐忠勇营军众人手?不?够,亦或是疲于奔命,特命本殿前来?,给侯爷送数十名贴身侍卫。忠勇侯要不?要……验收一下?”

焦侃云惴惴不?安,圣上一向喜欢敲山震虎,恩威并施,可安插这么多眼?线,具体的目的是什么?

那?方,精锐侍卫已将?手?搭在腰间,一双炬眼?直逼向虞斯,手?中慢慢抽刀,蓄势待发。锋锐的冷月轻磨过刀鞘,嘶刮声听起来?如银蛇吐信一般。

虞斯却好整以暇,“凡俗侍卫,自然不?必来?我面前丢人现眼?,须得试一试手?脚,才好笑纳。”话落时,潜伏于金玉堂暗处的忠勇营众亦浮身而出,刀光映在侍卫的脸庞,略闪寒意,同样蓄势待发。

“侯爷会喜欢的,这批精锐,是本殿亲自为你精挑细选的高手?。”楼庭柘大手?轻挥,吩咐重明,“清场。”

忠勇营与侍卫持械对?立。焦侃云倒吸一口气,想阻止,但很明显,两人谁也不?肯相?让,她不?管阻止哪一方,都是在火上浇油。打吧,她也想要探一探,这批侍卫的能耐。

“站在我身边。”虞斯倾身,将?焦侃云笼罩在身下,“我护你。”

楼庭柘幽幽开口,“绰绰,劝你还是先站在我这边,你我毕竟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可忠勇侯值不?值得你结盟,待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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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后再说吧。”

焦侃云嘴角抽搐,“老实说,你们?两人站这么近,我站哪边都是一样。”她点破事实,两人讷然了一瞬,紧接着又针锋相?对?起来?:

“我真的很不?喜欢听你喊她绰绰,她不?愿意,你没看出来?吗?”

“彼此,我更不?喜欢你这幅势在必得的狂妄模样!”

虞斯阴鸷的眸子盯着他?,“二殿下如此自信,这些人能与本侯的军众抗衡?”

楼庭柘狠狠咬字,“不?打得头?破血流,决不?罢休。”

“好!”话音落下,两人皆上前一步,靠近焦侃云欲相?护,又因过于默契的动作而对?接视线,两相?对?立,身后精锐闻风而动,酣战一触即发。

兵戈相?接,浴血厮杀,倏忽之间,整条偃甲街都沉浸在黑云倾轧的氛围之下,偃甲止戈怕是不?能了,今日不?杀得两败俱伤,不?会停手?。耳畔铿声迭起,眼?前致命手?段,鼻息血味涌现,杀意如潮席卷而来?,包裹住焦侃云的五感。

彼此确然都是制衡之才,竟打得不?分上下!

刀光剑影之中,楼庭柘与虞斯两人身处于械斗中心,视线交锋,却都不?退让,分毫未动。

楼庭柘用力?摩挲着指间银械,别有?深意地说道?:“上次与侯爷的正式见面,侯爷对?本殿还只是敌意,如今,却像是杀意啊。”

虞斯掰动手?腕握拳:“怎敢,二殿下金尊玉贵,本侯若是大不?敬,岂非变成?乱臣贼子。只是觉得殿下眼?光很好,先发于人,有?些嫉妒。”

楼庭柘窥破他?的心意,不?禁笑了起来?:“看得出,侯爷也是个眼?光极好的人,但和本殿走一样的路,是很容易自讨没趣的。劝你尽早放弃,否则,本殿不?介意,与你抗衡到底。本殿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死都不?会放手?!”

虞斯得意地说,“本侯比你,可要讨趣多了!巧的是,本侯也绝不?放手?……因为牵过,尝过,想要,遂倾尽所有?,就这么简单!”

楼庭柘用手?缠上了银戒中的丝线,目露杀意,“你要跟我争?”他?本想说“上一个和我争的人,已经死了”,但看了一眼?焦侃云,咽下了这句狠话。

在窥破他?拇指上的银戒竟都是暗器的下一瞬,虞斯拔出了腰间匕首,“准确的说,我已经一骑绝尘,是二殿下只可观望项背了!”

要打起来?了?!焦侃云心底一个声音在说:讲两句吧当事人,两个人都快把彼此揭穿,怼到她脸上了,这个傻,她实在是装不?下去。

论生死搏命,养尊处优的楼庭柘不?会敌得过浴血战场的虞斯,可论诡道?奇门,楼庭柘拇指银戒中藏有?淬毒暗器,轻易也能要了虞斯的性命。

两人不?会将?彼此置之死地,可若因此像风来?那?般,内伤吐血在床,或是像被楼庭柘虐待的囚徒那?般,忍受钻指蚀肉之苦,不?仅不?好受,丢面子,彼此还会背上罪名。

一个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一个是皇帝要重用依靠的权贵武将?,谁伤了,另一个都要有?被问罪的准备,她更要做好被皇帝问罪的准备。焦侃云不?得不?阻止。她必须得想一个立时有?效阻止两人头?昏脑热打起来?的说辞。

几乎就在两人拨动武器,拳风腿劲骤然发出,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焦侃云一板一眼?地说了一句:

“你们?俩都挺令我讨厌的,非常,十分。”

素来?顾全他?人颜面的她,第一次这么直白,确实是令人惊讶,很有?效果。只听匕首落地,银线崩断,两人木然看向她,满眼?都是委屈与不?甘。

虞斯无法相?信,那?昨晚他?们?第一次牵手?算什么?她脸红算什么?

楼庭柘倒是舒服了,反正他?一直不?讨焦侃云欢心,这他?知道?。木然一瞬后立刻领悟,虞斯不?过也就是稍稍有?点自恋,误以为博取焦侃云的芳心很容易。

神清气爽了,思绪也更明晰,楼庭柘迅速低身捡起虞斯的匕首,抬手?归还,不?待虞斯拿到,他?手?一别,将?自己的上臂划伤,“啊…!呵,侯爷当真如此气愤,我不?过稍微失神片刻,你倒是会眼?疾手?快、顺水推舟啊?嘶…好痛!”说着,他?的额间渗出些许汗水。

虞斯微微瞪目:好一朵阴毒的盛世妖莲!

方才焦侃云所言,确实让楼庭柘心中更为平衡,所以不?管任谁看来?,虞斯趁机划伤报复,合情合理。再结合虞斯方才上头?的架势一琢磨,焦侃云姑且不?疑。

“二殿下先进来?包扎吧。”伤势不?重,迅速扎治,能息事宁人最?好,焦侃云顺势叫停,“外边的也别打了。”

楼庭柘衔着一抹笑,“遵命,大小姐,哦不?,绰绰。”回身招呼重明,“叫我们?的人先收手?吧。”说完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虞斯,挺扩了下肩膀的肌肉,撑起颈线,满脸得意,跟着焦侃云往金玉堂内走去。

虞斯冷笑,他?承认,自己方才确实想趁机划伤佯装不?小心,焦侃云没看出,大概也是抿到了他?本就会如此。但他?们?都没想到,楼庭柘这厮先把自己划了,硬要他?吃闷亏。

“阿离,叫停,收拾残局。”他?甩下一句命令,而后大步跟住两人同进金玉堂。

有?意避开三楼虞斯的住处,焦侃云将?人带到二楼一间雅厢,吩咐堂倌准备包扎的用物送来?。

“这些侍卫真是你说的那?么回事?”焦侃云坐在楼庭柘面前,“此举无异于安插眼?线,可若只是安插眼?线,派出能与忠勇营的军卫相?匹敌的精锐,未免兴师动众。且忠勇营千人之数,哪里?又缺这数十个了?”

楼庭柘摩挲着银戒,“我奉命行事,怎会晓得父皇心思?”他?蹙眉倒嘶了一声,“比起这些事,我还在往外冒血的伤势更紧要一点吧?不?是要与我周旋对?付吗?表面功夫不?做了?”

焦侃云睨着他?的手?臂,“等伤药来?了,我教?专人给你包,我下手?没轻重,恐怕你吃不?消。”

“不?给我吃,怎么知道?我吃不?消?”楼庭柘佯装疼痛,翻开袖子,去探伤口,只见血水顺着手?臂留下来?,哪怕浸透了衣物,也汩汩冒着,是不?浅,他?扬眉,“你看。”

适逢堂倌端着摆满伤药扎带的陈案进来?,放在桌上,楼庭柘使了个眼?色,前者便毫不?停留地出了门,顺便带上,焦侃云想开口叫住都未得。

只好走过去,谁知刚撩起他?的袖子,就听见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她一顿,抬眸见他?双目滞然,汗水顺着侧颊滑下,遂有?些惭愧,“我还是出去给你叫人……”

“不?用。”楼庭柘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咬牙道?:“很好,我就喜欢这么别致的手?法。来?,继续,我能忍住。”这女人手?劲确实不?小,掀个袖子像要把他?这截手?臂给活活撕了。看起来?,也确实很恨他?。

他?抬眸,深凝着焦侃云。她这些时日,倒是和他?截然相?反,丰腴了一些,白皙而柔嫩,只是眸底对?他?的疏距不?曾改变。

感觉到窥视,焦侃云撩起眼?皮,他?便轻眨了下眸子,与她对?上视线,目光中隐约透出笑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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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夜想的人,终于见到了。

下一刻,房门大开,发出巨响,楼庭柘敛起笑意,就知道?是虞斯进门,他?径直走到两人座位中间,阻隔了视线,慢悠悠将?手?中握着的银瓶杵在桌上,刚好的力?道?,银瓶龟裂,却并未破碎。

“殿下,这么深的划痕,留疤了可别又赖在本侯身上。”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楼庭柘略垂眸打量,“好东西,多谢侯爷上心了。”

焦侃云瞧准时机,“正好,侯爷伤的人,那?侯爷来?包扎吧。”

楼庭柘欲言又止,虞斯已将?焦侃云连着椅凳一起端开,用脚勾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了他?面前,冷笑道?:“本侯并非有?意,十足歉疚,自然要亲力?亲为。”

“侯爷这番神情,确实是要亲力?亲为,而不?是公?报私仇吧?”楼庭柘自己将?袖子翻至肩膀,露出位于臂弯处的伤口。

他?当真心狠手?辣,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划破的竟然是肘腕,血水涌发之地。虞斯一哂,顷刻便学会了这招,看着焦侃云,缓缓说道?:“放心,本侯行军时,诸如此类伤势多如牛毛,有?时抽不?开人手?,皆是由自己包扎,敷抹此药,疤都不?会留。很是谙熟此道?。”

焦侃云看了他?一眼?。想起昨晚他?光裸的臂膀,洁白无瑕的胸膛,一时有?点不?自在,只好把目光落回楼庭柘的伤处。

他?肘腕之下,有?数道?结痂的齿痕,伴随着还没消散殆尽的青斑淤迹。可以想见,齿咬此处之人使了多大的力?。

“我很痛,痛到你走的那?夜,喝了一整壶迷魂汤也没睡着,我咬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流了下来?,心底才爽了些。”

焦侃云立时想到方才楼庭柘随口玩笑似的话语。

楼庭柘缓抬起眸,打量她的神色,企图找到一丝一毫的心疼或是怜爱,直到肘腕汹涌的痛意传来?,他?猛地回眸瞪向虞斯,“侯爷当真谙熟包扎吗?”

“不?好意思。”虞斯面无表情盯着他?手?臂上的牙印,将?绷带用力?一拉,凉凉道?:“手?滑了。”

楼庭柘咬着牙忍痛,“绰绰,你看到了吧?这伤怕是好不?了了,还想教?我息事宁人吗?”

“怎么?二殿下还想去陛下那?里?告状吗?本侯在此恭候。”虞斯起身,将?手?放于盆中洗净鲜血,“只不?过,二殿下奉命前来?赠送侍卫,本欲和和气气地办好差事将?功折罪,却于偃甲街与本侯大打出手?,本侯不?知内情,一时不?慎防卫过当,恐怕无伤大雅。况且,你会自己划一刀,本侯就不?会?”

焦侃云脑子都大了,这两人针锋相?对?,比她与楼庭柘这些年更胜,她捏着鼻梁,“小打小闹,不?要上升。二殿下若为一时之气,将?此事捅出去,面子是一回事,陛下盘问你二人动手?因由,你也逃不?脱罪责。”

“哼。”楼庭柘这才被安抚,不?情不?愿地别过眼?。她倒是做起好人来?了,是为了他?不?受责罚,还是为了虞斯?

虞斯翘起唇角,自得于焦侃云必然是为了他?。

焦侃云端着水盆起身,“我去倒水,你俩先谈正事。”

虞斯帮她打开门,目送她走后,才回过身。

沉默良久。

空气中都弥漫着血意,绷带缠绕之处,肌山紧绷了下,楼庭柘先开口:“侯爷突然杀出来?,倒真叫我吃了一惊,头?昏脑热,只想杀了你。”

“就算没有?我,你也无须吃惊。”虞斯一哂,眉眼?染红,“你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楼庭柘挑起眸中星火,“怎么,侯爷很有?把握?这么有?把握,还不?是坐在这里?跟我一样想尽法子讨人欢心?”

虞斯朝他?走近一步,眸光潋滟,“我有?把握,因为,我压根看不?见对?手?。我可与她周旋一生,但你们?的立场,似乎不?行。”

“没有?对?手??”楼庭柘仿佛听到了笑话,起身与他?对?立,“她若有?心仪之人,你怎么办?”

“怎么办?”虞斯轻嘲,“她会有?心仪之人,可这个人,绝不?会是你。那?你怎么办?”

楼庭柘亦上前一步,“要本殿直说?”虞斯的步步紧逼,让他?危机感十足,这份爱意他?从未于人前直言过,此刻,却双目血红,掷地有?声,“别说她有?心仪之人,就算她若干年后嫁人生子,七老八十儿孙满堂,本殿不?放手?,绝不?放手?!你给我听好了,我就是要爱她爱到死!爱进棺材!爱进地狱!她不?爱也好,恨我也罢,根本动摇不?了!”

他?发了狂一般低吼,似又觉得说得太多,敛起神色,端起下颚恢复平日矜贵的模样,轻舒了一口气,“大辛历四十三年盛夏,六月初一,小暑正午,我与她泛舟莲湖,那?年她十二岁……她十二岁!我就喜欢了,你这短短几日之情,如何比我?问我怎么办?哈。这么多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对?自己这份情意的深重,十分自信,而对?旁人的情意,又十分轻蔑。着实刺眼?。

虞斯却如狼寇般盯着他?,用极低的声音,掀唇说:“很好,楼庭柘你就疯起来?吧……本侯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像些样子的对?手?了。你也给本侯记住,本侯会比你这几年所做的努力?加在一起还要倾尽心血地,求她!我怎么办?我这就告诉你怎么办,求到她,我才是那?个她的心仪之人,这就是我的办法。”

“本殿会杀了你。”

“杀了她将?来?的心仪之人?好啊,谢你的认可。尽管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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