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蛰是卫钊一直待在身边的亲卫,卫姌此刻只想到了他。
卫钊缓过一阵的疼,跨下床来。
卫姌正警醒着,回头一看,吓得一溜烟窜到屏风旁,心想着实在不行等会儿舀一瓢洗澡水泼他。
幸好蒋蛰来快,推门而入时看见卫钊正绕过屏风要捉人。
卫姌喊道:“还不抓住他。”
蒋蛰怔住,再仔细一看卫钊意态狂放,不同寻常,赶紧上前拦着。
卫钊挥开他的手。蒋蛰日常也习武操练,与卫钊也有交手,这一下接触立刻察觉到卫钊的力气比平时又大了几分。他低头一瞧卫姌躲到角落里,身躯瘦小让人生怜。
蒋蛰朝外喊了一声,两个侍卫进屋来,蒋蛰知道事情蹊跷,吩咐关上门。三人一起,拼命抓住卫钊的胳膊和腰,才算让他停了下来。
蒋蛰不断对着卫钊耳边大喊一声将军。
卫钊怔愣。
卫姌从桶后探出头,见卫钊堪堪被三人困住,赶紧走到门口,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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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让仆从立刻取银针来。
卫钊听到她的声音,又有躁动,蒋蛰和侍卫都不敢放,等银针拿来,卫姌稍稍擦拭过后,在侍卫帮助下,拉住卫钊的手,在他十宣穴上一扎,血珠立刻沁了出来。
卫姌抬头,对上卫钊痴迷凝视的目光,心下一抖,撇开脸去。随后银针飞快扎入他的大椎穴和耳尖。
血从穴道放出,卫钊身体晃了晃,灼热慢慢消退,眼神彻底变得清醒,他的头如炸裂般疼痛,眼前阵阵晕眩,在闭眼躺倒那一刻,他最后看见的,是卫姌苍白的脸。
蒋蛰和侍卫几个合力将卫钊送到床上,他目光一扫,看到床脚的鞋,尺寸大小一看就是小郎君的,他心中生疑,不知她的鞋为何会落在此处。
卫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到床边,若无其事拾鞋穿上,离开前道:“你们好好照看二哥。”
侍卫应诺,蒋蛰望着小郎君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卫姌走出屋外,黄芷音还心急等着,她方才惹恼了卫钊,不敢进去查看情况。卫姌强打起精神安慰她眼下已无事,又问她给卫钊奉茶的人是谁。
黄芷音道:“那婢子已经叫人看了起来,吕媪已去责问过,说她哭着喊冤,还说茶水给了令元后就走开了。”
她此时已经回过味来,面露愤色,“定是令元暗地动了手脚。”
卫姌皱眉,她刚才在屋里受了一回惊,只是知道卫钊受五石散药性催发才会如此,因此硬撑着精神为他放血释热,如今出来之后缓过气来,一股后怕的感觉涌上心来。
黄芷音见她脸色变差,不敢再与她继续抱怨,只道今日又劳烦小郎君。
卫姌微微颔首,头昏脑涨地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jj的尺度我服了,改成这样我已经尽力了,咱就只能在幼儿园的小车上继续行驶了看到有评论问卫姌为什么不把令元有秘密的事告诉卫钊,这可能牵涉到一个上帝视角。
卫姌对令元是否真的有惊天隐秘的事是无法确定的,可以回看前文另,士族与寒门有很深的沟壑,更别提婢女了,打个比方,公司里董事长不会对一个普通基层员工时刻关注,卫姌也不会对二哥后院的一个婢女时时刻刻警醒感谢在2022-12-1523:04:07~2022-12-1621: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56
第56章审问
婢女凝冬守着没睡,见卫姌回来了嘘寒问暖一阵,不过她倒是有分寸,没问卫钊院里的事。
卫姌笑地淡淡地说累了,凝冬要为她脱衣,卫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来,院里的婢女这些日子都已经习惯,很快掩上门离去。
房间里留着一盏灯,卫姌盯着火苗看了片刻,脸上的笑消失地无影无踪。她走到窗前,解开衣衫,手指不自觉有些发抖。刚才一路走来,她神思恍惚,佯作无事发生,直到此刻脱去外衫,她低头看到胸前的红印——刚才在正房里发生的事全都浮现出来,五石散,赤红的眼眸,灼热又急促的呼吸——包括那些肢、体、交缠。
卫姌头晕了一晕,脸上血色全无,缓缓坐到床上。她想梳洗一下,可再叫婢女又怕叫人看出不妥来,只好忍住。床边正好有块帕子,她拿着往胸上红色印痕上用力擦了擦,周围皮肤也被她蹭的泛红,微微刺痛,卫姌才扔开帕子,想到这个印痕不知是被卫钊亲出来的还是手捏的,她心中又惊又怕又羞又恼,身体都有些发颤。
她竟不知,卫钊冲动时竟如此骇人,失去理智后行为霸道不容人违背拒绝。
在卫姌心中,卫钊一直是个可靠兄长,纵观卫家的人才里,哪个如他年纪练得一身好本事,还敢于沙场搏命,于最凶险的地方博取富贵,能得到四品官职,家中与他并无助益,可以说如今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
卫姌心下对这个兄长既敬又佩,也知道未来卫家能到达何等高度,全看他的作为。
他们并非亲兄弟,但卫姌与伯父一家亲近,兄弟几个和亲的也差不了多少。但今晚的事,荒唐的匪夷所思,以至于她神思恍惚,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来。若说怪在卫钊身上,他却是受了五石散药性激发迷失本性,姌知道五石散惑人心智,食用者难辨幻境现实。若是卫钊醒来忘记发生过的事也是正常。
卫姌思索许久,头一时昏沉一时清醒,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棂上已经有浅白光影透入,她头胀得厉害,躺下休息一阵,心想最好的法子还是忘记这夜,与她,与卫钊,都是最好的法子,更叫她于这驳杂难辨的思绪中感到一丝庆幸的是,卫钊并未察觉到她真实身份。
卫姌苦笑,实在疲惫不堪,闭上眼这才入睡。
卫钊在家时清晨起床有练武的习惯,这日仆从在门外等得日上三竿了,房里还没有丝毫动静,心下不由着慌,有心要敲门问情况,但卫钊脾气大,说一不二,仆从不敢惊扰,正在门口急的不行的时候,正房里传来卫钊的声音,此时午时都已经过了。
卫钊起来时觉得身上乏力,夜里混乱的记忆蜂拥而来,全是如电闪般支离破碎,他揉了揉额角,面无表情的叫人进来梳洗穿衣。低头正洗着脸,忽然间脑海里就闪过一张嫣红的小嘴,叫他浑身一紧。
卫钊低头看了眼手指,上面有放血留下的针孔。他将帕子朝水盆一扔,砸起的水花叫旁边的仆从噤若寒蝉。
“叫蒋蛰来。”
没一会儿蒋蛰就到了,卫钊正在用食,叫他把昨晚后面发生的事说来听。
蒋蛰将自己看见的原原本本说了,“听小郎君说,这是服了过量的五石散,虽然放了血,但进肚就有残留,必须叫医师再来看看,开几贴药化解体内药性。”这全是昨天卫姌说的,他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卫钊皱眉,不知为何,听到卫姌时他眼皮一跳,心也鼓噪得厉害。
蒋蛰见他沉了脸,道:“幸好有小郎君在,郎君昨日行状若癫狂。”
卫钊抬头扫了他一眼,“就按玉度说的办,先找个医师来。”
蒋蛰领命立刻出去找豫章城内医术高明的医师。
卫钊用完饭,有心要去看看卫姌,但来回踱了两圈,反而有些迟疑,他招手叫仆从前来,叫他去问卫姌在做什么。仆从很快回复道,“小郎君似昨日累着了,今天起的晚,正要用饭。”
卫钊听见了,心里莫名一松,心想昨日他中药发作的时候肯定极难安抚,他这个弟弟看着就柔弱,昨日定是累坏了,今日就让她好好休息。他也不去细究为何今日提起卫姌心里就有些乱,而是将杂念抛开。等蒋蛰将医师请来,把脉之后医师道:“郎君身体健壮,何须服用此等激发行血的散方”
卫钊道是误服。
医师点头道:“此类散用多了便叫人轻易离不开,幸而这是第一次服用,我写一贴药方,照单抓药,每日一帖服用七日,残留的药性就可以去除了,用药的这段时日郎君还需注意,严禁房事。”
卫钊都答应下来,蒋蛰带着医师去写方抓药。等药材买回来,令仆从看着熬药。
等第一碗药煎服下去,卫钊已恢复平日从容,靠在榻上,神态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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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下发寒。
“去将令元带过来。”
侍卫听命而去,蒋蛰守在一旁,心想卫钊处理后院之事,是不是该躲避一二,正要开口。却听卫钊道:“你等会儿留下来听命。”蒋蛰应诺。
片刻之后,令元就被侍卫带了过来,她一夜未睡,脸色颓败,见到卫钊,扑通跪在地上,膝行近前,想要去拉卫钊的裤腿,却又不敢,只垂头凄凄惨惨地哭,“郎君,昨夜之事与妾无关。”
她惊忧整夜,嗓子都哑了,看着尤为可怜。
卫钊冷冷朝她看了一眼,道:“是不是无关,过会儿就知道了。”
院外又有声响,侍卫押着个两个婢女进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左顾右盼,满脸惊慌,见到居于正中的卫钊,头也不敢抬,两人跪在地上磕头。
卫钊认出略微圆脸的那个正是平日端茶送水的婢女,指着她道:“你先说。”
圆脸婢女立刻将昨日令元在庭院里跟着来正房,她去端茶来了之后,令元接了手,又指示她去催解酒汤。她哆哆嗦嗦,吓得不轻,但好歹把话全说了出来。
令元昨天已经想了一夜,只恨当时洒多了叫卫钊察觉出来,如今为了活命,只能咬死不认,见婢女说完,她立刻哭诉道:“妾昨夜只是在院中赏月,哪里想到就碰上郎君,茶水是她端来,妾只是侍候郎君饮下,连房门都没出,如何能做得手脚,郎君明察,这些日子家中买了不少婢子仆从,许是有些心思不良的混了进来。”
端茶的婢女正是新买,到卫家才不到三个月,顿时脸上失了血色,连连摇头。
卫钊道,“没让你说话。”
令元住了嘴,哀泣不已,心中却像被紧紧攥住,几乎透不过气来。
卫钊又让服侍令元的婢女说话,那婢女见令元彻夜未归已是极害怕,但她是来服侍令元的,若令元遭殃她也讨不了好,婢女将令元平时做些什么如实告知,自从来到豫章,令元小产养了一场病,几乎就没离开过屋子,后来身体好了也很少出门,黄芷音并不喜欢这几个美婢,尤其令元,她怎么会主动凑上去。
“令元娘子日常除了弹几曲琵琶,便是为郎君祈福,连院子都不出。”婢女最后说了一句。
令元听了心下稍稍一松。
卫钊并不看地上跪着的三人,问侍卫,“去搜过了”
侍卫回禀道:“都翻找过了,什么都没有。”原来刚才卫钊已经令人去将令元和两个婢女所住之处搜一遍。
卫钊微微皱眉,让蒋蛰找两个仆妇来,很快吕媪和另一个中年仆妇进来。
卫钊道:“搜身。”
吕媪和仆妇上前,对令元和两个婢女搜身,头发发簪和隐秘之处都没放过,却也没有找到什么奇怪的事物,吕媪将令元随身的香囊打开,翻个底朝天,把里面的干花香料全抖落出来,也没瞧出什么异常。
卫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眉宇间已有些不耐烦。这些后院的事不该他来过问,原以为最多不过一些争奇斗艳拈酸吃醋,但昨日五石散已经下到他的头上,这就决不能容。
卫钊目光森冷,道:“既然找不到什么佐证,三个都处置了吧。”
令元与两个婢女闻言大惊,立刻痛哭哀求。
一旁的仆从见了也是心惊。
正在侍卫要动手的时候,令元猛地抬起头来,两行泪挂在脸上,“郎君怎能如此不讲理,便是忘了往日恩爱,也该看在桓家的面子上,不能这样冤屈了妾。”
卫钊冷笑道:“冤屈”
令元已无路可走,只能硬撑到底,“妾一生安稳全系郎君身上,如何会来毒害郎君,与妾并无半分好处,定是有人借此机会陷害妾,郎君若是如此处置,妾冤屈难言,郎君身边隐患未除,也叫人不安。”
她哭得梨花带雨,却挺直脊背,语气十分坚定。
蒋蛰见了也不由怀疑,心想这样柔弱的小娘子,别是真被人给害了。
卫钊不语。
这时有仆从上前,道:“小郎君来了。”
作者有话说:
57
第57章处置
卫钊朝门外看去,卫姌缓缓从外面进来,脸色微白,看着是休息不足的模样。
“二哥。”卫姌见卫钊大马金刀地居于正位,过了一晚她已决定将前事忘记,但见了卫钊心底不自禁有点儿怵,目光只落在他下巴位置,没有对视。
卫钊道:“你怎么来了,不好好歇歇”
卫姌见他说话态度仍是平常样子,猜到是五石散效用过了,记忆会有所错乱真幻难辨,她心下又放松了些,道:“听说二哥要审昨夜之事,我来看看。”
刚才卫姌听到婢女议论此事,言谈间都是害怕,她突然想到当日令元曾来寻求托庇时说过的话。那件事原先已经被卫姌忘到脑后,如今又重翻出来,疑惑更深,若是昨夜令元真存了歹念,是否与她说过的卫家隐秘有关。
卫姌想起这一茬,倒有些后悔当初轻易放了过去,她以为如令元诸般作为不过是些后院争宠的手段,哪知竟连五石散都进了府中。这散方如今才刚刚开始流传,寒门庶民等闲弄不到,一些士族手中才有,卫姌不由替卫钊担心,这事背后的水可能还有更深的一层。
于是她便跑了这一趟,目光一转,看到令元和两个婢女跪着求饶。婢女哭得几乎晕死过去,令元却是直着背,涕泪交零,嘴里却喊着冤,院子里侍卫和仆从伫立,气氛格外肃杀。
卫姌问道:“二哥打算如何处置”
卫钊淡淡道:“拔了舌发卖吧。”
那端茶的圆脸婢女听到吓得晕了过去,令元也面头大汗,眼看卫钊如此冷酷无情,她眼前一阵发花,转而向卫姌求救,“小郎君,妾是冤枉的……”
仆从皆露出不忍之色。
卫姌没有理会令元,问道:“三人都发卖二哥可找出祸首”
卫钊目光在令元身上扫过,刺得她浑身发冷,抖若筛糠。卫钊又看向已经晕倒的那个婢女,“经手的只有这两个,既是嘴硬不肯认,就一起处置了。”
他微微侧过脸,看到卫姌蹙了一下眉,以为她是荏弱不忍见血,“你若是害怕就别理会了,回去歇着。”
卫姌道:“二哥,处置前不如让我先来问一问。”
卫钊不耐烦理会后宅这些阴私事,刚才没搜着证据,就想着快刀斩乱麻,但听卫姌这么说,他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卫姌一直在卫府那种清净后宅环境中长大,哪里会懂后院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卫钊看了卫姌一眼,忽然注意到她的唇粉嫩嫩的,和记忆中某个片段完全重合起来,卫钊心口仿佛被猛然一撞,不由愣了愣。
“二哥”
卫钊咳嗽一声,“你要问就问。”
令元和婢女见卫姌要管这事,立刻又生了希望,刚才卫钊搜屋搜身都未曾找着什么,只是卫钊手段狠辣,既找不着也不同她们说道理,如果换了这年幼的小郎君,说不定就有一线转机。令元正要向卫姌哭求,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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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姌转头与蒋蛰说了两句什么,蒋蛰得到卫钊点头,立刻带着人出去了。
令元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极不妙的感觉。
卫钊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放血解散的法子你是从何处学来”
卫姌不慌不忙道:“去道观偶然听真人提过,觉得有趣就记下来,没想到这次倒用上了。”
卫钊知道乐氏信奉天师道,偶尔也会带携家带眷去道观,并不奇怪。
他朝卫姌看去,视线在她唇上转了转,“昨夜……”
这时蒋蛰带了人回来,卫姌注意力立刻转了过去,问找着没有。
蒋蛰进屋来,手里拿着一团事物。婢女不明所以,令元见了却仿佛头上打了个焦雷,神色骤变,她立刻意识过来,又掩面哭泣,只是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让卫钊和卫姌全看在眼里。
卫钊冷笑一声。
蒋蛰将手里的丝帕展开放到卫姌的面前,“在关押她的那个院子里找到的,许是被风吹远了些。”
卫姌仔细查看丝帕,上面沾了些泥屑,除此之外,只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乍一眼看着像沾染了唇脂,但卫姌对女人的脂粉妆物极熟悉,手轻轻在上面擦拭一下,立刻了然于心。她又问蒋蛰,“只找着这一件人呢”
蒋蛰手指夹着半颗珍珠放到帕子上,“人已经侯在院外,对了,还有此物。”
卫钊眼利,已经看到这空心的半颗珠子,一眼就知道这物原先装着什么,脸色沉了下来,“在哪找到的”
蒋蛰道:“郎君的寝屋。”
卫钊立刻明白,是有人用珠子中空放五石散,用了之后怕人发觉,干脆将珍珠丢在他的寝屋。他方才命人搜屋也只想到令元及婢女屋子,没想到却给他玩了一招灯下黑。
“好呀,府里还有这等的人才。”卫钊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笑着说了一句。
正房内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令元看到被扔到长榻角落的珍珠都被找到,心彻底凉了半截,只留着最后一丝侥幸,硬撑着身体没有软倒。她在在心中道:便是全找到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
卫姌此时叫蒋蛰将东西放到令元的面前,语气淡淡地问:“是你的吗”
令元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全身都被虚汗湿透了,硬着头皮道:“妾不知道这些东西。”
卫姌道:“何必嘴硬,这样料子的帕子府里有几人用一对就知道是谁的,这颗珍珠,好巧的用心,虽然只有半颗,看着和你香囊上串的珠子倒是一样大小。”
令元双眼变红,神情亦变得有几分凄厉,“别人若是存心要算计我,这些自然都是备好的。”
卫钊皱起眉,正要发火。
卫姌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二哥,我还要问。”
卫钊脸上火气消了,让她继续问。
卫姌道:“我知道就是铁证摆在你的面前,你也定会咬死不认,你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争一线希望,对吗”
令元已经直不起身子,歪在地上只是垂头哭。
可这时周围的仆从已经明白过来,再没有刚才怜悯的心情。
卫姌道:“把人叫进来吧。”
侍卫出去很快带着肖蕴子和婢女前来,如今卫钊身边四个美婢还没有名分,各自身边都有一个贴身婢女。肖蕴子进来后,见到快要瘫软的令元和地上晕厥的婢女,暗暗吃了一惊,但仍是镇定地向卫钊卫姌行礼。
卫钊问道:“叫她来作什么”
卫姌朝肖蕴子点头,示意她自己回答。
肖蕴子声音平稳清淡,如清泉一般,“方才小郎君命人到院中问有谁知道令元屋里人的异常,妾就来了。”
卫钊没想到卫姌用的是这个方法,一挑眉道:“你知道什么,如实说来。”
肖蕴子道:“郎君明鉴,令元妹妹深居简出,连院子也极出,但她的婢子时常与外院联系,时常能捎些东西回来,妾的婢子曾对妾言十分羡慕,令元妹妹的婢子近些日子手里宽松,经常买些贵价的东西。妾就觉得奇怪,留意几分,令元妹妹叫婢子联系的地方,是城东的一家铺子,贩卖些北面的杂货。”
肖蕴子说完,垂手站于一旁。
卫钊转向她身边的婢女。
那婢女不等问,跪倒在地道:“肖娘子说的都是真的,婢曾与人闲聊得知那家铺子的所在。”
卫钊听到这里,脸上不见喜怒,对着令元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令元嘴唇抖动,脸色煞白,她目光怔愣地扫过正房所有人,最后落到肖蕴子身上,咬牙道:“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对不对,你想要我死。”
肖蕴子看了她一眼,脸色出奇地平静,“我只是将所知的告诉郎君与小郎君,何来要你死。”
令元牙齿咬的格格响,声音尖利,“你就是记恨我,当日去罗浮山,本该你去,却换做了我,你从那个时候起就盯着我,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候,肖蕴子,你可真是女中士子,忍得住气。”
肖蕴子没有接这个话,而是后退两步,道:“诸般因果,都由自己种,你做的事自己清楚。”
令元还要再说什么。
卫钊厌烦道:“拖她下去,拔了舌卖出去。”
令元尖叫一声,猛地朝前扑了一下,叫喊着:“郎君,我知晓一个秘密,可换大富贵……”
卫姌刚才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搜罗到的证据和肖蕴子来了之后她就干脆甩手交回给卫钊处理。此时听到令元如此喊,她立刻坐直了身体,“二哥,她前些日子来找过我,说有一个关于你关于卫家的秘密。”
卫钊双目如深潭般,冷哼一声道:“区区一个婢子,能知晓什么,不过言辞夸大搏一线生机而已。”
令元骇然,知道这时再不说就要迟了,“是关于郎君你的身……”
蒋蛰突然勒住她的脖子,将刚才那块丝帕绑在她的嘴上,然后将人反剪一捆,交给侍卫拖了出去。
卫姌疑惑地看了眼蒋蛰,又转向卫钊,“二哥”
就算要处置,也不急于一句话的功夫,她看刚才蒋蛰动作之急促,似乎是怕令元再多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58
第58章计较
蒋蛰将令元捆着一直拖到府里练武场的角落,侍卫上前要帮着处置,被蒋蛰拒绝,找了借口将两人遣开。
令元到了绝境反倒生出一股力,被扔到地上的时候她用力一蹬,将蒋蛰绊倒,嘴里蒙着的帕子也被她乱蹭移开一截,含糊着喊:“郎君他并非……”
蒋蛰从地上爬起来,面露怒色,重新捂上她的嘴,贴着的耳边说,“贱婢,你当什么稀罕事,郎君早就知道了。”
令元蓦地瞪大眼。
只见蒋蛰脸上一股嘲弄和阴狠,“想借占先机怀孕生子,再卖个好告诉郎君乃是临贺郡公之子,若是能回到桓家,你也就算得上半个主了,是不是”
令元脸色灰败,双目无光,心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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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全被揭了出来,原以为奇货可居的隐秘,原来卫钊已经知道,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身体软了下来,抬眼看见蒋蛰大手将她下巴掰开,刹那之间嘴里一阵剧痛,她朝后栽了下去,剧痛昏厥之前听到蒋蛰啧啧一声“长得挺美,怎么生了个猪脑子,行事也太急了,也不知识不识字,恐怕手也是保不住的。”
令元惊惧之中意识昏迷过去。
正房中,卫姌喊了一声卫钊后才觉得有些莽撞,还有肖蕴子婢女仆从等在一侧。
卫钊没有在意,叫仆从将两个婢女带出去,交由黄芷音处置。
至于肖蕴子,卫钊瞥了她一眼,脸色淡淡地摆手让她回去。
肖蕴子缓步离开,走到门前时忍不住回头朝卫钊望了一眼,目光温柔缱绻,十分的深情。
卫钊并未察觉,对卫姌道:“既来了就留下一起用饭。”
此时天色昏黄,已是傍晚时分,卫姌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仆从进屋来,将青瓷烛台的蜡烛点上,送上饭菜。因是夏天用的饭食,都不太热,还有两盆凉菜。吃过之后卫姌擦手漱口,想起司马邳邀约的事,开口对卫钊说了。
他正拿着帕子擦手,闻言皱了下眉头,心道:司马邳留在豫章不走,与本地士族深交,莫非也是有意掌控江州。
卫姌见他沉思,正要开口告辞,卫钊道:“跟我到书房来。”
卫姌跟着他来到书房,书案上堆着几卷书帛,还有纸笺文书,略有些凌乱,可见公务繁忙。卫钊看见她打量的目光,说了一句,“已经找了两个幕僚,很快这堆杂事就有人料理了,我也可以得闲一些。”
卫姌笑笑,知道他如今的官位排场,必然需要更多的帮手,她想了一下,道:“幕僚接触文书机密,能力尚是其次,忠心最为重要。二哥千万要仔细甄别人选。”
卫钊不由讶然,仔细看了她一眼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若只是书本上的学问知道也不出奇,但这些实务不是自己摸索出经验,就是有人指点,以卫姌的出身和年纪,当然是后者更有可能。
卫姌道:“赵师博学识渊博,除了书上那些,便是为官之道也会传授一些。”
卫钊半眯着眼道:“倒是个良师。”
卫姌颔首,其实刚才说的是上一辈子在谢家耳濡目染所见,只不过眼下自己还年幼,只好找个地方推脱。赵霖的确也有教授一些为官实务,不过大多都是对寒门子弟说的,士族子弟这方面都有家族长辈教导,也不需要外人置喙。
卫钊忽然又问道:“刚才审令元的想法,也是赵博士教的”
卫姌连忙摇头,“那当然不是,我是自己想到的。”
卫钊更觉得奇怪,江夏两个卫府的后院都很简单,与那些高门大阀完全不同,但看卫姌刚才一来就直击要点,让他有些好奇,“玉度对后院之事也了解”
卫姌道:“一理通,百理通,这后院其实和天下其他事也没有什么区别。二哥只道官场有应酬往来,尔虞我诈。后院若是人多了,那便是个花中之国,实则上也差不了多少。天下熙攘,利来利往,都是一样的道理。令元所做也是图个利字,我不过歪打正着,猜中几分。”
卫钊闻言嗤地一笑,“什么花中之国,都是些闲极无聊的女子无事生非而已。”
卫姌见他神情轻慢,显然对后院众多女子都不以为然,心下叹了口气,道:“男子争权夺利,若是有人设计陷害仇敌,旁人提起,还要道一声足智多谋,女子使了手段,叫人知道了,却是蛇蝎心肠,要叫人唾骂。区别甚大不过是因为男子主事,掌天下大权,才华有处施展,女子所困不过一宅一院,智慧聪明就只能用在眼前。”
卫钊诧异地看她两眼,“听你口气,倒真个儿懂怜香惜玉。”
卫姌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指望卫钊认同,只看他对令元处置地如此果断,丝毫不念旧情,就知这位二哥是个真正的风流种子,后院这些女人,是他闲暇时的调剂取乐,不曾真正用心。
“二哥,”卫姌沉吟了一下,还是劝了句,“伯父常说,治家治身治心,这三者都不是易事。家中安定,方得安稳,能成为你的助力,反之则要是非不断,徒惹祸端。”
卫钊摆手道:“你这都要成老学究了,日后等你娶妻纳妾,再好好试试这套治家之学。”
卫姌知道他听不进,短叹一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着,”卫钊道,“我有事要问你。”
卫姌看过来,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心紧了一下,马上微微垂了视线。
“站那么远干什么,靠近点。”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卫钊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卫姌离着三步远,不近不远,像是面对师长考校功课似的。
卫姌走近稍许,“二哥有什么事要问”
卫钊问道:“昨天你来时发生了什么,详细说来听。”
卫姌心蹦跶了两下,有点心慌,脸上却镇定,不露分毫异状,“二哥已经失了神智,力大无穷,叫了三个人来才拉住你,我找着机会给你放血,这才让你睡过去。”
卫钊摸了摸下巴,觉得哪里有缺失,但看卫姌一脸认真乖巧,也不似会撒谎的,他便放过这个问题,心中却对五石散越发忌惮,如他这般喜欢事事掌握的性子,对这类让人失控甚至扰乱神智的东西最为厌恶。
“以后家中严禁五石散,若有人违背,直接打杀。”卫钊冷冷地道。
卫姌表示赞同,又提醒道:“二哥,五石散并非民间方子,只有一些士族家中才有,令元能弄来你不觉得奇怪吗听说她在桓家本家长大,在豫章并无认识之人,如何能与城东的铺子勾连,其中必有问题。”
卫钊淡淡道,“这家铺子,若没有意外,应该是桓家的。”
“桓家”卫姌蹙眉,“临贺郡公对二哥有提携之恩,为何他家的铺子会将五石散交给令元”
卫钊早已经知道背后真正主使是谁,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卫姌,一则南康公主来头甚大,他怕吓着卫姌。二则这里头牵涉到他的身世隐秘,如果要说个明白,他与卫家无半丝血缘关系,两人兄弟关系只怕立刻就要断了。
卫钊心中并不愿这般。
“便是你刚才说的治家了,桓家那么大,或许是有人对我不满想害我。”卫钊漫不经心道,“明日我就叫人去拿了那铺子,就知道究竟了。”
卫姌听得眼皮猛地一跳,事先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令元背后的人是来自桓家。她只要想到前世,就忧心忡忡,“二哥,你千万小心,五石散有瘾,多用几次就离不开了,先是毁人心智,不消几年,身体也会彻底垮掉。若真是有人算计着要用五石散害你,此心甚毒。”
卫钊沉了脸,很快又舒展开,伸手要拍卫姌的肩,“原她在暗我在明,如今我已知晓,没那么容易让她算计。”
卫姌肩膀一缩,往旁让了半步。
卫钊一怔。
卫姌刚才动作全是出于本能,脑子还未转过来,赶紧朝外看了一眼,道:“既二哥心中有数,我就放心了,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今天字还没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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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钊深深地盯了她一眼,道:“去吧。”
卫姌离开书房,在院子前被夏日微凉的夜风一吹,长长吐了口气,刚才面对卫钊仍觉得压力重重,希望过些日子彻底淡忘昨夜之事,就能像从前一般了。她想到卫钊所说的桓家,又是一阵头疼,刚才卫钊虽没有明说,但似乎对桓家恶意的来源很清楚,卫姌稍稍放心。
世间最怕不知何处射来的暗箭,若是知道,便要好防范的多了。
没过两日,卫姌就听说城东有家铺子失火烧光了,成了豫章那几日发生的大事。
又过得十余天,夏日炎炎,暑气正盛,卫姌有些精神不济,连着几日都没有去赵府,罗焕几个闻讯后结伴上门来看她。
卫姌只好在花厅招待他们。
罗焕看着她,外面太阳烈,四周雕花木窗全打开了,里面也亮堂,感觉此时卫姌看起来格外白皙剔透。
“玉度,你可知,新刺史来了。”
作者有话说:
59
第59章朋友
卫姌看过来,好奇道:“是谁”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好奇,士族也有等级之分,并非所有人都有这般灵通的消息。罗焕摇头晃脑,一脸得意,“鹰扬将军,西阳太守桓冲,如今迁江州刺史。”
卫姌眨了眨眼,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临贺郡公桓温之弟桓冲,听说茂才高拔,有将帅之能,是桓氏门阀中流砥柱。
在座几人议论纷纷,都是本地士族之后,虽然年纪都不大,都对局势变化也都有所了解。
当即有人感叹桓氏如今强势,已压过谢王两家,至于庾氏,失了江州就更显衰微,已是四姓之末。
也有人道:“想江左江右士族众多,也有陆顾朱张四姓,不输北方,如今在朝堂上却压了下去,可见这群北伧行事蛮横,实在恼人。”
北伧是南方士族给北方士族取的外号,伧同碜,意思就是北方来的穷鬼。
有人撞了他腰眼一下,那人回头,看见邓甲对他挤眉弄眼,又朝卫姌示意。
罗焕道:“玉度,他一向口没遮拦,别去理他。”
卫姌刚才听他提及地域之别,南北两方的士族一向背地里互相看不起,卫家是从河东安邑迁来,也是北方士族之列。刚才那人如此说,却是连卫姌也一起骂进去。
卫姌对这些小郎君的口角之争并不在意,笑了笑道无妨。
刚才喊出北伧的那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对着卫姌敬茶示意。
众人在花厅闲聊,怀绿凝冬送来糕饼果品,又添了茶水。罗焕看了婢女两眼,有人笑他,“怎看着玉度的婢女不放,莫不是起了什么心思。”
罗焕没好气地回道:“说什么胡话,我是看这两个婢女相貌平平,为玉度可惜罢了。”
真是三句话就显了纨绔原形,卫姌失笑。
众人也是打趣调笑。
罗焕对卫姌道:“再过三个月我就十六了,可以从家中分到一份产业,到时候专挑两个绝色的婢子送你。如此红袖在侧,读书也有乐趣不是”
他们这样的士族小郎君,成年了家族会下放一些田产和钱财,算得上是一种独立。
卫姌忙摇了摇头,“你可别害我,罗家在江右根基深厚,日后你轻松就可以在中正雅集上获得高品,我家如今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稍有懈怠就辜负了家中雅望,绝不能分心,绝色婢子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坐在卫姌右侧的邓甲咧嘴露出一对虎牙道:“他就要议亲了,别说绝色婢子,如今稍长得齐整些的婢子都轮不到他。”
众小郎君轰然大笑。
卫姌翘着嘴角问道:“议的哪家”
“吴郡陆家。”邓甲道。
卫姌了然,原来是吴郡四姓之一的陆家,那可是江东豪门高阀,这桩亲以罗家的家世来看可以说是高攀了。
“恭喜罗兄。”卫姌道。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罗焕有这样一门亲也是颇为自得,有炫耀之心,可瞧见卫姌笑着一同道喜,心里的欢喜却回落了,反倒无端生出一股惆怅之意。
众人说说笑笑一阵,聊过朝政时局又将豫章城内趣事拿出来说。正值夏日,骄阳似火,天气炎热,花厅里虽是避着日头,小郎君们依然感觉热气难耐。卫姌叫怀绿去拿些冰盏来。
有个本地冯姓的小郎君道:“玉度家中可有乐伎,叫出来给我们唱个曲摇个扇,岂不快意”
士族中豢养伎子不在少数,用来宴客娱宾极为常见。卫姌从怀绿手中接过一把蒲扇,轻扇两下道:“我家搬来豫章,连下人都是最近才买齐的,哪来的乐伎。”
有人忽然道:“玉度不是蒙我们的吧,你兄长可是个风流阵里闯荡的人物,家中怎会没些个伎子美婢”
卫姌两手一摊道:“真没有,寻常乐伎不入你们的眼,模样好些又有一手好技艺的,哪个不是高门里从小教养到大,便是我家江夏的祖宅里也是没有的,你们若要找才艺双绝的乐伎,该去问罗兄邓兄才是。”
罗焕和邓甲的家中确实养着这样的乐伎,两人都道下次家中举宴让大家见识。
罗焕听着众人侃侃而谈,轻声对卫姌道:“虽说如今奢华之风已禁,但士族攀比之风从不曾断绝,旁人都喜夸耀,怎么玉度还自陈短处了,不怕让别人小瞧了吗”
卫姌含笑道:“这怎就是短处了,罗兄莫非因为我家没有豢养伎子不够排场,就不当我是朋友了”
罗焕立刻摇头,“当然不是,我们一见如故,乃是挚友。”
卫姌反倒怔了下,心道不过一起吃喝的朋友,如何成了挚友。不过脸上笑地更深了些,“朋友之间讲究一个诚字,我也不想在你们面前虚言摆阔。”
一众郎君听了都觉得卫姌赤诚。她勤勉用功,却不清高自傲。平时交谈,她从不因门第高低有所区别,便是下等士族,也未曾流露过轻视,他人言谈她认真倾听从不打断,卫姌脾气温和有礼,不会为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出口常有真知灼见。
最重要的一点,卫姌容貌太过出众,她便是高傲无礼些大家也觉得正常,但她偏偏性格极好,让人如沐春风。所以就算卫家在豫章毫无根基,这群士族小郎君却是立刻接纳了她,视她为伙伴。
罗焕看着卫姌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上各处仿佛都被抚平了,舒坦无比。
一行人留到日头偏西,这才告辞离去,走时回头看了看花厅里的糕饼茶水,心中还觉得纳闷,今天没有饮酒,也没有找乐子,居然都觉得十分畅意。
卫姌送众人到院外,邓甲落后两步,和她并肩而走,忽然道:“玉度,今日叨扰你了,上次听说你受惊,我这里有个小玩意,有镇定凝神之用,送给你。”
他说着就将一物递到卫姌面前。
这是一个五彩编绳系着的兔子玉挂件,玉质润泽,尤其中间部位,细腻柔和,仿佛藏着一抹宝光,那是玉里生髓的表现。卫姌一眼就瞧出此玉贵重,道:“邓兄不是已经叫人送了药材来,怎么还添礼,我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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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大好,这份心意就心领了。”
邓甲却不由分说将玉塞给她。
此玉到了手中,一股凉意沁入皮肤,于夏日仿佛饮了冰盏般凉爽。玉坠本身雕工精致,十分难得。卫姌仍是觉得不妥,要将玉还回。罗焕见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已经转头过来,狐疑打量两人,“你们说什么呢”
他眼尖,看见卫姌手掌垂下的丝穗,直接走过来,拉住卫姌的手道:“这是何物”
邓甲道:“这是我给玉度的礼,小心着些。”他担心罗焕粗手粗脚将玉砸坏,露出心疼的表情。
罗焕也识货,见了却哼一声道:“不就是凉玉,此物夏日倒是适合,只是这块个头也小了些,握在手里尚不足,如何能纳凉。”
卫姌听他这么说,再拒绝倒显得看不上这份礼似的,只好合了掌握着玉道:“凉爽自得,是极难得的珍品,谢谢邓兄了。”
邓甲爽朗一笑。
罗焕却有些不乐意,瞧了眼邓甲,又看向卫姌,道:“我那里也有个玉螭虎印,最适合赏玩,下次给你带来。”
卫姌头都大了,道:“我知你们好意,但如此重礼我可不敢收,你们送的豪阔,我受之有愧,若是回礼又拿不出好东西来,岂不是招人笑话。”
罗焕与邓甲两人忙道不需你回礼。
卫姌婉拒再三,才绝了罗焕要送礼的想法,她心里想着收了邓甲的玉兔,日后定要找个机会回他一份相当的重礼才行。
卫钊今日去了军营,推了其他所有应酬,料理完军务回来得早,日头刚西落就到了家门口。他在军中繁忙,又骑马回来,流了一身汗,大步朝门内走来,进得庭院,听见里面有说笑的声音,与往常清净不同。仆从道:“小郎君在家待客,刚要走。”
卫钊点了点头,知道卫姌在赵霖门下人缘颇好,名声也响,他回正房的路上,转头朝另一边小径瞥去。
正好看见一群十五六岁的郎君往外走,卫姌走在最后头,也是最显眼的。旁的小郎君衣襟都敞着,本朝讲究飘移自在,行为不羁,正是夏日,所有人都略敞着前襟。只有卫姌依旧穿戴整整齐齐,她在人群中,一身青白的衣裳,皮肤越发白皙,仿佛是玉雕的人儿,在炎热之中叫人见了心尖就有些发痒。
卫钊忽然停住脚,他看见先是有个小郎君悄悄塞了什么给卫姌,随后惹来另一个小郎君注意,两人在卫姌面前争论起来,卫姌说了什么才叫两人歇停,随后两人一左一右走在卫姌身边。
卫钊的面色略有些古怪——他不欲多想,可目光却不由自主跟了他们在院子里的一路,这些小郎君们在卫姌身旁,不用听声音,只看他们身体姿态,就知道是围绕着卫姌。虽说在这里是主客关系,但这般众星拱月看着自然而然。
能让士族子弟围绕,不是地位极崇高,便是有其他原因。
卫钊皱起眉头,面色微沉。
作者有话说:
说了万人迷,就是万人迷哦
卫姌这样的,算是古代优质偶像了吧感谢在2022-12-1923:10:56~2022-12-2022:4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60
第60章心思
亲卫见他伫立不动,提醒道:“将军”
卫钊回过神,眼见那群小郎君说笑着离开院子,背影都瞧不见了,他微微皱了眉往正房去,在浴房洗过之后换了一身细葛的宽袖长袍出来。
天色渐暗,暮色低垂,仆从问是否摆饭。
卫钊看了眼外面,道:“去叫小郎君过来用饭。”
卫姌回来歇了一会儿,婢女正要去拿饭菜,这时仆从过来请她去正房。自卫钊回来应酬往来不断,卫姌极少与他一起用饭,听到卫钊喊她还略有些意外。
到了正房,卫钊懒洋洋坐在榻上,看着手里的几页青纸。卫姌称呼一声“二哥”,卫钊喊人摆饭。
夏日菜色颇为清淡,不见油腻,卫姌吃了些汤饼和半块糕点就饱了,卫钊吃得多,两人静静吃完,擦手漱口。卫钊瞧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问道:“下午家里来不少人。”
卫姌道:“都是赵师门下的同窗。”
卫钊笑了一下,又道:“江右子弟自视甚高,心中又有南北之别,可有人为难你”
卫姌心想,自视甚高是真,少年意气也是真,若是无法在这群十五六岁的士族子弟中立足,她真是枉活两世。
“二哥不必担忧,我们相处甚欢,并无龃龉。”卫姌道。
卫钊有心要问刚才院中那个郎君赠予她什么,抬眼见她面上含笑,脸蛋雪□□嫩,一派天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事暂时压在心里,卫钊料理完军务,洗漱躺下,合上双眼,半梦半醒之间,忽然陷入一片旖旎之中,身前仿佛有一具柔软的身躯。脑海里慢慢勾勒出陌生又熟悉的模样。
雪白的肌肤,圆润的肩膀,他的手摩挲上去,掌心粗粝的地方碰到的是一片柔滑细腻,被他揉搓过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红,她发出低哑的惊呼。只是那个声音含糊地听不清。
卫钊为想象而口干舌燥,身体都热了起来。
可是眼前一片昏暗,看不清对方的脸。
他紧贴着她的皮肤,柔软微凉还透着一脉幽香。
卫钊用手捏着对方下颌,强硬地朝她的唇吻去。
第二日,卫钊醒来心中烦躁,这些日子还照药方吃着药,他听了医师的话,一直素着不曾进过后院,算算还有几日光景。卫钊自少年时初涉风流,这些年来倒还没尝过这般滋味。他在家中单劈的练武场练了一回身手,直到耗尽多余精力才停止,这时陪练的亲卫已经东倒西歪爬不起来了。卫钊对着他们笑骂一声回屋洗澡,路上碰到卫姌正要外出。
隔着两丈远的距离,卫姌笑着唤了一声“二哥”。
这一声仿佛与脑海中含糊的声音重合,卫钊蓦然停住脚,脸色渐渐铁青。
他加快脚步回去,一时间心烦意乱。
他知道这个弟弟长得粉雕玉琢,从头到脚没一处长得不好,便是个郎君,也不由让人要生出些异样的心思。
卫钊叫来黄芷音,问她卫姌屋里的情况,知道他房里近身只放了两个样貌身段极普通的婢女。
他沉吟片刻道:“给他找个温柔妥帖的婢子。”
黄芷音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是要找个人教小郎君领会人事,她面露犹豫道:“离家前夫人曾嘱咐过我,只安排些老实不生事的给小郎君,他才十四岁,夫人说过两年安排也不迟。”黄芷音说的婉转,实则上乐氏说的,是千万别早早让他开窍知晓人事,日后学了卫钊的样子。
卫钊皱眉摆手让她离开。
这日夜里卫钊与罗家熊家几个郎君饮酒,席间罗弘笑道:“我听闻殷浩北伐受阻,此人无甚大才,又失了敬道你这样的大才,日后必会后悔。”说着连连敬了卫钊两杯,搡开身旁俏婢,拍着卫钊的肩道:“昨日我家四弟回来,来问我要个贵重摆件,说要送给你家的玉度。啧啧,好个美丰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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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郎,令人心折,可没见过我那个四弟为谁费过这样的心思。”
斟酒的俏婢听了掩嘴而笑。
罗弘再要说什么,忽见卫钊虎着脸,眼里已经有了冷意,不敢再调笑,立刻转换了话题。
卫钊心里却越发烦躁,吃完了酒,分别之时,罗弘瞅着他的脸色,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罗家家风清正,可不好那一口,再说我家焕郎君和你家玉度是意气相投,如你我这般,他年纪小,哪懂得那回事。”
卫钊瞥他一眼,心道整日流连花丛的人,他的兄弟又岂会完全懵懂不知。再说就是玉度,未必也是不懂。记得在罗浮山脚,她就说过自己还小,不想那些事。
卫钊回家半醉半醒,脑中浮浮沉沉还想了许久,玉度这小孩儿,是因为身体先天受限,所以对女子还没有生出想法,或是其他另有想法。若是玉度一直不曾对女子生出心思,会不会被那些心存歪念的士族子弟引到邪路上去。
卫钊思来想去,辗转反侧,竟大半夜都没有入睡。
直到天色微亮,淡淡的曦光映在窗棱上,卫钊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蓦地悚然一惊——他为何要想那么多。
便是兄弟之间,也没道理为他思虑到这一步。
卫钊越发烦躁,心底仿佛有什么念头要破头而出,却叫他死死摁住。
很快到了七月初,夏日炎炎,暑气如蒸,琅琊王府光发邀帖,请了不少士族子弟赴宴。
天色刚暗,大地仿佛陷入惺忪将睡时刻,银月如勾,豫章城内渐渐点上了灯火。
豫章有一座行宫,琅琊王就居住在此。此时灯火通明,内外皆有侍卫把守,不断有牛车行来,停在府前。
卫姌推开厢门,看到行宫前人来人往,知道大半个豫章的权贵都已聚集在此。
卫钊是骑马前来,出发前卫姌招呼他一起坐马车,当时卫钊的眼神叫她一凛。如此夏日虽然傍晚有了些凉风,但一路骑行颠簸,卫钊身上还是起了层汗,卫姌则是一身清爽。
卫氏两兄弟的出现,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脑子一片浆糊,我短小了
明天补上肥章,一定是肥的!感谢在2022-12-2022:48:01~2022-12-2123:0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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