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斐离开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派给约押的副官亚勒向他汇报了以法莲战役的情况,而约押惨死在埃斐手中,并且军队中大多数人都无动于衷的事,在年轻人口中被轻描淡写地概括为了“约押将军不幸在战争中牺牲”——当然,t是一种“光荣牺牲”,亚勒刻意强调道。
就像当初大卫率领雇佣军对抗扫罗一样,南部叛军也是一支因为领袖的个人魅力而聚集在一起的军队,押沙龙死后很快就作鸟兽散。拥王军仅仅用了不到一周,就顺利攻下卫城。
那一天,以色列的王都城门大开,他坐在黄金马车上,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他的宫殿。那天太阳很好,阳光照得他昏昏欲睡,周围士兵和百姓的欢呼声都没能把他从这种梦游似地状态中叫醒。
往日那些熟悉的景象,没能在他心里激起一丝波澜,他路过广袤葱郁的田野,路过为了遮盖血迹而刷了新漆的城门,路过那些脸色被晒得发红、蜕皮,怀里抱着婴儿的女人,只穿着裤子,拖着扁担,汗流浃背的男人,还有那些几乎要被烈阳晒晕,时不时有肉蝇在脸上停留的老人,路过那些在人群中跟着他的马车向前奔跑的孩子们。
他们脚下散开的尘土,让大卫想起,押沙龙年幼时也在这条路上奔跑过,他也有过调皮的年龄,大卫还记得他是怎么牵着男孩的手,在市井街头像马儿一样狂奔,留下埃斐抱着仍在襁褓中的塔玛。他没有回头,但在脑海中想象着她冲他们翻白眼的样子,他为此笑了起来……
队伍抵达王宫后,撒督过来请求他的指示——于是那幻梦中的场景破碎了,现实如潮水般倒灌,女人、男孩和婴儿都不在了,这座城市最终只剩下了一个病弱的老人。
×××
当埃斐回到蛾摩拉时,耶底底亚感到五味杂陈。
自对方离开后,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她……尽管那封信的出现,让他短暂地陷入了噩梦般的自我质疑中,可他还是觉得,只要能待在对方身边,忍耐这种酸涩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当他真正见到埃斐——后者的气色甚至比离开前更好,很显然,她已经恢复了健康,然而耶底底亚心里清楚,她的一部分已经被另一个人的死亡带走了。
埃斐平静地同他们依次打了招呼,没有提起她私自离开的事……当然,也没有人打算提起。
她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滑过,最后停留在塔玛身上。塔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马鞍上挂着的那个沉甸甸的袋子,脸色仓惶起来,但什么也没有说。
半晌,埃斐叹息一声:“跟我到红屋来,塔玛。”
她们在红屋里待了很久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17/31页)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坦诚说,这不关他的事,他和押沙龙之间根本不熟,更不用说后者还曾写信让埃斐杀死他了——然而,在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的驱使下,他坐在红屋不远处的台阶上等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也没有离开。
和他有类似的感觉的还有希兰和巴尔,他们和他一起坐在台阶上,惴惴不安地等候着某种未知的事情降临……其实巴尔出现在这里有点奇怪,不过耶底底亚已经习惯了对方擅自把自己划分到“他们的同伴”的范畴里(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他一直是他们之中最多愁善感的那个,经常在法庭上因为当事人的遭遇而难过得掉眼泪。
夜深了,骤降的气温让耶底底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冷酷地拒绝了巴尔所谓“挤在一起取暖”的建议。就在这时,一道影子越过了他们——是塔玛,她垂着眼睑,面色在月光下苍白如纸,耶底底亚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仿佛此刻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幽灵。
“猊下已经睡下了。”塔玛自然地坐在他身边,好像完全不奇怪他们为什么在这里吹冷风,“她累坏了。”
古怪的是,她并不如耶底底亚想象中那样泪眼模糊,声音喑哑,她的衣襟有点湿,但那显然不是她的眼泪(他很意外在屋子里哭泣的人不是她),除了没有血色的脸颊和失魂落魄的眼神,她脸上没什么情绪。
因由这种反常,即使是一贯最喜欢插科打诨的希兰,都罕见地保持着缄默,耶底底亚坐在台阶上吹着晚风,毫无预兆地感觉特别冷,牙齿忍不住想要打颤,他按捺着想要搓手取暖的冲动,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拒绝了巴尔的提议。
好一会儿过去,塔玛开口道:“我没有哥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晚风从雏蕊的花瓣上拂过。
然后是一阵细细的啜泣声——也很轻,像是被火烫着的小猫会发出的声音。耶底底亚看着希兰慢慢拍着她的后背,巴尔轻抚她的头发,终于放弃了抵抗,允许自己融入这种温情脉脉的氛围,和他们围拥在一起。
塔玛的手很冷,冷得发抖,可是他的手也不暖和,最后他们只是让彼此的手一起变冷了。
第192章
埃斐回来后,日子一如既往地继续了下去。
她依然勤于政务,很快就将她不在时堆积如山的工作处理完了,她照旧每天与其他大臣会面,抽空会见那些几乎被她溺爱着的画家和雕塑家,仔细核对学府和救济院的财务支出,确保没有任何人敢对这笔款项有贪婪的念头……唯一的变动是她取消了入夜前的工作安排,将时间花费在了和他们一起享用晚膳上。
耶底底亚很难违心地说对方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但他心里明白,这件事对埃斐的影响还没有过去,当她若无其事地问候他们,甚至带着微笑地同他们交谈时,他能感觉到,那张平静的面孔下有暗流涌动。
在餐桌上,他发现埃斐偶尔会走神,像是在刻意放空自己,以防一不小心落入怀旧之情的陷阱中——被青苔蛀了的木窗框,生锈的门锁,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房门,房梁角落纠缠在一起的白色蛛网……
这一切都与押沙龙无关,但仅仅是那么一点旧时光的氛围,似乎就足以勾起她内心的痛苦,当她的目光从塔玛身上滑过时,那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又加剧了。
耶底底亚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不清楚该怎么排解她的痛苦,甚至不清楚这种痛苦是否是可以被排解的。
他唯一清楚的,是内心深处对于押沙龙那愈发深刻的恨意——但到了这个时候,这种恨已经和那封信无关了,他只是单纯地恼恨对方把他重要的人都变成了这样,恼恨对方不负责任的做法居然能在千里之外毁掉了他的生活,他不知道押沙龙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做出这些事情的,但他的死让这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了。
无论如何,这种情况不能再持续了,活着的人不应该被一个死去之人的影子硬生生地毁掉……对埃斐和塔玛而言都是如此。
当耶底底亚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时,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勇气(大概吧),促使他没有去找两者之中更好解决的那个,就连从伞沿飘进来的雨水都没能浇灭他脑袋里的燥热,等他回过神,双脚已经停在了红屋前。
更糟糕的是,他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因为埃斐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待在红屋里,而是坐在屋檐下,仿佛罕见地对蛾摩拉的雨景有了兴趣——尽管在这之前的五年里,她从未在意过下雨,除非雨下得过多或过少。
她身上披着一条羊毛毯,不是什么漂亮花哨的款式,边缘发黄,甚至有可能是蛾摩拉刚刚建立时约纳松戒主送来的,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蛾摩拉的统治者(多半也不像任何一个国家的统治者)。
看到他来,埃斐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啊。”她的视线落到他湿漉漉的衣襟和鞋子上,“你这样会着凉的,耶底底亚。”
光是她的微笑,就几乎让耶底底亚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他顺从本能地走到她身边,也以一种(在他看来)不太体面的方式坐下,埃斐将羊毛毯分给了他一半,他能感觉到对方温暖的手臂从后颈滑过,这让他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可以很轻易地把他揽在怀里,而他依偎着她,就像小羊依偎着它的母亲——虽然埃斐没有老去,但他已经长大了。现在她只能堪堪搭到他另一边的肩膀,而他也早就过了可以对一个女人的气息和暖意毫不在意的年龄。
虽然是他主动来找她的,但t当他们像这样真正坐在一起时,耶底底亚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千言万语在他脑海中闪过……但当它们涌到咽喉时,要说出它们又是那么困难。
最后,先出声的反倒是埃斐:“抱歉……因为我的任性,前段时间你们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没关系。”他顿了一下,有些匆忙地补充道,“工作上的事情没关系。不过,请别再这样不说一声就离开了……”
“不会了。”她说,“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耶底底亚。”
耶底底亚不确定她口中的“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是指她不会再有这种任性的举动,还是指这世上不会再有能让她这么做的人了。
一方面,他觉得对一个死人产生这种嫉妒之情简直可笑至极,另一方面,他又无法真正摆脱这种可笑的想法——就像他知道,从各种意义上,埃斐都不是那种会因为他人的寥寥数语而杀死一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孩子的人,但在内心深处,他又相信“押沙龙”这个名字中蕴藏的力量,足以使埃斐做出她过去从未有过的出格行为。
“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分忧的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埃斐没有回答,但她低沉的叹息长久地在他耳边萦绕,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她只是用沉默将他拒绝于内心的门外了。
耶底底亚没有很难过——虽然也不是完全不难过——只是和她相比,那点难过是不值一提的,如果她认为沉默比倾诉更能平复内心的伤痛,那么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不禁回想起在宗教裁判所见到的审判。
那些审判之所以令他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不同寻常的氛围——认罪反而是其中让人感觉最轻松的一环,当被告坐在席上,开始向神明和裁判官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18/31页)
忏悔自己的过去,用言语将过去的自己活生生地肢解之后,痛苦才算是真正开始了。
这种静默持续了很久,好在还有雨声的点缀,让氛围不至于死寂得令人窒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就这样坐在屋檐下,彼此分享毛毯和温暖,以及避免分享除此以外的任何东西。
就当耶底底亚觉得这就是这次无疾而终的谈话所能有的最好收场时,埃斐开口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事。”
她的语气比想象中平静,但耶底底亚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一次轮到他陷入沉默。
“我没有很多和失败相关的记忆。”她说,“当然,这不代表着我过得一帆风顺,我打过的仗并不是每一场都赢得很漂亮,我提出的政策至少有一半被朝政会议驳回过,我的付出也不是总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连我最忠诚的部下,有时都难以理解我的想法……但在内心深处,无论别人用什么理由反对我,我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既然事情客观存在,那就让时间来评判我的功过吧。”
耶底底亚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些,但这倒是解释了一些事,比如她在以色列时为什么总能容忍一些人对她的冒犯,而且从不主动向大卫争取功劳(即使那本就是她应得的),以及她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作出了退让,但在许多与她关系敌对的大臣口中,她与“傲慢”一词总是紧密相连——她的退让并非源于认可,而是认为以当下的情况,她有必要屈就自己的同僚,因为他们的认知能力还无法理解她想要做的事情。
“一件事在刚刚发生的时候,我多半能猜到它的结果,如果我有意介入,基本都能得到我想要的效果,即使有一时的挫败,我也总有办法能把失去的部分千百倍地拿回来。”说到这里,她有些嘲弄地笑了一下,“虽然我总是不以为意,但人其实很难完美达到他们心中想象的样子,对我而言也是如此……这种顺遂的生活,终究还是把我宠坏了,也许是为了惩罚我的骄傲,每一次失败,我几乎都会失去一个重要的人。”
“起初,我完全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即使在回到蛾摩拉之后,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还留在以法莲森林。冥冥之中,我总觉得有许多种办法可以避免这样的结局,如果我当初坦诚地把一切都告诉他,如果归栖者的消息来得早一点,如果我没有去西顿,就不会患上重病,以至于在赶路时耗费那么多时间……可我似乎在每个分叉点都错过了,一个人到底怎么才能像这样完美地做错每个决定?”
闻言,耶底底亚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满腹忧虑,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但当她内心的洪流被宣泄出来后,那些话语都轻易被淹没了——怎么可能开得了口呢?遗憾就停留在那里,不是旁人用三言两语就可以驱散的,在这件事情上,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放过自己了。
“但那不过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她说,“希伯伦的新总督取缔了他生前推行过的所有政策,销毁了所有与他有关的文书记在,而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也温顺地接受了,一切都回到了他来之前的样子,仿佛他从未去过那里……过去我总是相信,虽然人的血肉之躯会湮灭,但信念是永恒不朽的——可是许多年后,有多少希伯伦人还会记得他?一个人曾经存在于世的痕迹全部被抹去,生前倾注了心血的一切瞬间不再有意义了。如果雅威真如它的宠民所说的那样心怀慈悲,又怎么会允许他迎来这样的结局呢?”
她的语气里甚至没有太多怒火,她只是陷入迷茫,自我质疑,或许还觉得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很可笑。从押沙龙身上,她或许窥见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这出悲剧可能只是这片土地的一个缩影,类似的事情可能还会不断上演,如果押沙龙的死亡令她痛苦,那么这种可能性的存在则令她感到悲哀。
“也许我真的老了,耶底底亚。”她露出惨淡的微笑,“至少比我看起来要老得多。”
耶底底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这样能给她一点被需要的感觉。
埃斐没有拒绝,她拥抱了他,声音很轻,犹如叹息:“保重好自己,耶底底亚……如果有朝一日,你不得不把自己放在命运的天平上,至少想一想我。”
片刻的迟疑后,耶底底亚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被她的气息所包围的感觉里。蛾摩拉仍在雨幕之中,可在他的世界里,周围是那么安静,一切的一切都离他那么远,唯独她的存在格外清晰。不久前如幽灵般缠绕着他的嫉意、猜疑和戾气,都在这个拥抱中消融了。
一种温暖而粘稠的想法在他心里滋生,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从这种温暖中离开。尽管他对自己的命运也没有多少支配权……可是在这一刻,在这里,“耶底底亚”是属于她的。
第193章
两年后——
“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雷纳可以婉拒其他人,但约纳松是极少数的例外。
事实上,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被这样拦住过多少次了——七次?还是八次?总之,整个提尔的上流阶层近来似乎都陷入了某种忧心忡忡的狂躁中,每天都过得像是世界末日。
虽然自蛾摩拉以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速度崛起后,他们就经常在一些出乎意料的地方显露出自己的神经质……雷纳是非利士人,但出生于西顿,自觉没什么资格评价别人是疯子,不过等阿比巴尔王的身体再糟糕一些,提尔人距离真正发疯大概也不远了。
“如果您指的是我与小斯特灵戒主的事情……”他耐心地回答,“我与他之间没有什么特殊的矛盾。以我个人一点浅薄的想法,他只是对于阿比巴尔陛下近年来不太乐观的健康问题,以及陛下迟迟没有对外宣告自己中意的王储的事感到焦虑而已。”
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雷纳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以色列王子押沙龙的结局。
放在两年前,不会有人相信押沙龙不会成为以色列的下一任国王。他出身高贵,容貌瑰丽,作为管理者的才能更是毫无疑问——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大卫王最宠爱的儿子,而且这种宠爱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偏心,和他相比,大卫王给予其他孩子的那点“爱”可谓是吝啬。
然t而人往往很难猜中命运的走向。
在这种所有人都觉得押沙龙只要在希伯伦静静守候,等待大卫王传位给他就可以成功登基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王子突然叛变,亲手摧毁了原本通向王座的康庄大道,平稳了二十年的以色列王储之位重新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希兰王子的情况和押沙龙有些相似,尽管在各方面都有着显著的优点,但奠定他们独一无二地位的基础仍是王的偏爱。然而,对许多国王来说,押沙龙的结局似乎成为了一种警示——即使是全心全意疼爱的孩子,终究也有可能因为野心而背叛自己。
在今年盛夏的末尾,老斯特灵离开了人世,年轻的斯特灵成为了新的戒主,他是老斯特林的长子,很早就知道希兰近几年来从未在提尔露面的原因。
一位王子能够被托付给王最信任的友人培养,这无疑是王的宠幸,但随着黎凡特的贤者变成了另一个国家的统治者,这种待遇对希兰而言已经不能算是完全的优势了,还使他远离他的亲父身边多年。阿比巴尔王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虽然从未表露过要确立王储的心思,却也迟迟没有把希兰从猊下身边接回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19/31页)
来。
为了那个位置,宫廷里每日都上演着明争暗斗,但一切都与希兰,以及他身后的斯特灵家族无关,小斯特灵会为此焦虑也不奇怪,以这位年轻人脱发的速度,也许再过几年,他就会和雷纳记忆中最早见到的老斯特林差不多了……只不过,没想到对方会在会议上这么毫不掩饰地攻讦他。
“年轻人大多如此。”雷纳评价,“很难沉得住气。”
“如果只是如此就好了。”约纳松摇了摇头,“九戒会目前的局势究竟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王室确实乐于看到戒主们两派对峙,但前提是平衡,而这种平衡恐怕很快就要维系不下去了……陛下的身体状况确实影响了许多事情,但仅仅是这个原因,还不足以让他们如此……警惕你。”
“如果您指的是蛾摩拉。”他说,“恕我直言,一个国家的昌盛与否并不受我个人意志的影响。”
“无论如何,它客观存在。”约纳松指出,“我私下和许多戒主交谈过……事实上,不只是小斯特灵,也包括一些名义上与你同阵营的戒主,他们都有类似的忧虑。”
雷纳对此不置可否:“如果是关于''绿眼家族是不是蛾摩拉安插在提尔的眼线''这个问题,我想您很早之前就该知道答案了。”
“别说我了,这件事谁不知道?”约纳松说,“我要讲的是另一件事,有传闻说索多瑪王向那位女王求婚了。你乃女王亲信,我不相信你这里一点消息也没有,雷纳,她究竟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闻言,雷纳花费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从恍惚中拉回来:“所以你们最近表现得那么神经……焦虑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能说''就是为了这个''?”约纳松很是不满,“这还不够可怕吗?那位女王虽然是迦南人,蛾摩拉却不完全是迦南人的国家,琐珥因为贸易早就沦为了蛾摩拉的禁脔,如果再和索多瑪王联姻,摩押人的势力就将从约旦河延续到迦南海岸,别说提尔了,就连以色列都为此战战兢兢,难道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情况?”
雷纳叹了口气:“我本以为是因为希兰王子的事……”
“那是小斯特灵该烦恼的问题。”约纳松耸了耸肩,“诚然,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希兰王子成为王储无疑是更有利的选择,不过那也得建立在国家还续存的前提下。索多瑪王是一个野蛮又好战的暴君,像我们这样的生意人,最怕的就是这种听不进人话王了……唉,让他去跟以色列玩吧。”
说罢,他又用手肘捅了捅雷纳:“最近有许多流言蜚语,听说索多瑪王在约旦战场上和押沙龙交手过,称他是值得敬佩的英雄,还许诺只要女王答应成为他的妻子,他便用大卫王的脑袋当聘礼,为她心爱的义子报仇,可是真的?”
“除了赚钱、八卦和制造谣言,提尔人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雷纳都快被气笑了,“索多瑪王算什么东西?怎敢觊觎猊下?如果猊下想要以色列偿血债,大卫王的脑袋早就被涂上焦油插在长矛上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为押沙龙殿下报仇?”
“别急着发火嘛,小伙子。”约纳松拍拍他的肩膀,“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只知道,如果哪一天猊下卧病在床,她的继承人也不在身边,我不会有任何精力去好奇隔壁国家的统治者会和谁联姻。”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约纳松说,“因为你属于一个强大的国家,而且它还在冉冉上升,你所侍奉的王权强健且稳固,所以不必在意其他国家在搞什么勾当……可提尔的鼎盛已经过去了,这个国家和它的国王一样在衰弱。有的一国之王或许只是叹了口气,但她的叹息可能会在这片土地上引起风暴。”
×××
作为迦南人的主神,阿娜特在这片土地上见识过许多国家的诞生,比布鲁斯、西顿、提尔……它们都曾是点缀着黎凡特的明珠,拥有过独属于自己的辉煌时刻,但极尽它们的光辉,依然不免在眼前的这座城市面前黯然失色。
她穿过形状古怪却气势非凡的高大城墙,城门为青铜筑造,浮雕上刻画着高居于王座的蛾摩拉女王,头戴用麦穗编织成的冠冕,两只立耳猎犬守候在王座两侧,嘴里各衔着锁链的一头,锁链中间坠着一枚太阳纹章,象征驻守此地的守护神巴尔。
士兵们在要塞上来回巡逻,背后的弓箭和铜制鳞甲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山鹰城墙上方盘旋,偶尔停留在悬挂着蓝色旗帜的桅杆上。
外城是蛾摩拉的贸易中心,随着国力的强盛,蛾摩拉已经逐渐取代了提尔作为黎凡特航运中心的地位,各种用帆布搭成的摊贩栉比鳞次,用本地产的颜料染了色,艳丽的玫红、海水似的湛蓝,青葱的浅绿,以及如梦似幻的浅紫(和螺骨紫不同,似乎是用某个岛屿上的鲜花染制的)。
一眼望去,整个市场就像一张巨大油画布上涂抹的色块,穿着亚麻布长袍,将自己收拾得干净体面的蛾摩拉人轻快地在斑斓的色块中穿行,铁卫队则骑着骆驼沿街巡视,除了骆驼粪便以及人们劳作时的汗水,空气中几乎闻不到任何不体面的气味。
在城门右侧,有一栋镶嵌在要塞里的房屋,上方挂着一块涂着金漆的牌匾,便是大名鼎鼎的黎凡特银行,即使没有离得很近,阿娜特都能听见房间里金币与银币相撞的声响,以及汇票摩擦时窸窣声。即使以最保守的想法揣测,整个地中海也有将近有一半的财富这里流通过,难怪大衮①称蛾摩拉为连接海洋与内陆的桥梁,半分不假。
“阿娜特?”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怎么来了?”
阿娜特几乎是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巴尔的呼唤依然令她烦躁不已,但她此时的心情已经不同于以往,这种烦躁并不是出于兄长的无能,而是出于某种更复杂的心情。
谁敢相信那个落魄的农场,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黎凡特的中心?自从巴尔做出了那个疯狂的决定,就连一向偏爱巴尔的沙帕什②都不相信他还有救……没想到七年过去,他竟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强盛国家唯一供奉的守护神。
虽然阿娜特知道,即使回到过去,她都不一定有胆量做出那样的抉择,但也不妨碍她对这个幸运的糊涂蛋发自肺腑地感到嫉妒。
或许是背后有靠山的关系,她的笨蛋兄长语气中并没有曾经的惧怕,甚至还敢拿她开玩笑:“所以这次你记得敲门了吗?”
阿娜特忍耐住了想要揍他或者朝他吐口水的冲动:“想死吗?”
“好嘛,开玩笑而已。t”巴尔说,“如果要找我,你应该来中环城的,我平常一直待在宗教审判所。”
“我对你平常待在哪里半点兴趣也没有。”其实事实并非如此,自从得知对方多了一项审判与正义的权能,阿娜特简直快嫉妒疯了,但她不会在对方面前表露出来,免得对方太过得意,“我只是代沙帕什转告你一句话,说完就走。”
“沙帕什?我好久没见到她了!她也会来找我玩吗?”
“……你刚才到底有没有用脑子听我说话?”阿娜特叹了口气,“她让我告诉你,小心从地底涌现的火焰。”
巴尔怔了一下——她刚才是在用原初的语言与他交流,人类是无法听到的,哪怕是侍奉神明多年的大祭司,也只有在极少数的特定祭典上才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0/31页)
能聆听神用其传达的教诲。而且不同于在神界的时候,在尘世间,用这种语言交流是会耗费神力的。
他迟疑了一会儿,也以原初之语回应:“这是……预言?”
“不错。”阿娜特说,“她的权能与你密切相关,除了我和摩特,她对你命运的感知是最强烈的,只要你还没被蛾摩拉女王溺爱成弱智,就不该轻视这句话。”
巴尔咕哝道:“我不喜欢预言,多半没什么好事发生……”
阿娜特过去就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扭捏的模样,一想到他竟然捡漏似地随随便便就得到了蛾摩拉,而自己在这里唯一的待遇是被捆起来丢进柴房里,平常进城前还得先敲门,就忍不住怒火中烧,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随便你喜不喜欢,记得告诉你的饲主就行了。”
第194章
希兰已经七年没有来过提尔王宫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提尔毗邻蛾摩拉,想要找到回去的机会并不难,事实上,他确实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而多次返回提尔,眺望过王宫华美的大殿尖顶和巴尔大神庙,但从未生出过想要回到那里的想法。
负责为他引路的宫仆里都是熟悉的面孔,只是比记忆中老了一些,不同于犹如民族熔炉的蛾摩拉,提尔虽然也是民风开放的城市,但王宫的仆从依然身着传统的迦南服饰……然而,尽管他置身于家乡气息的包围下,却不觉得提尔就比蛾摩拉更令他亲切。
如果是故人的老去只是唤起了他心中的惆怅,那么这种陌生感则提醒着他另一件事——流逝的岁月大概确实是无法回来了,而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段时光,并不是在这座城市里度过的。
不过,就连他心头的那一点怅意,在见到自己的父亲后也挥发得一干二净了。
“好小子。”阿比巴尔王一把抱住了他,希兰几乎听见自己的骨头咯咯作响,“你可真是变了不少。”
希兰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勉强按捺住那股被人戏耍了的恼火:“您也是。”
诚然,父亲与他印象中大不一样——他毫无疑问地老了,头发灰白,而且稀疏了许多,皮肤上布满了褐斑,他至少瘦了六石,但不像是出于勤恳的锻炼,更像是年纪渐长后慢慢失去胃口的结果,他的肚皮瘪了下去,像一个空了的酒囊,鼻子也不似以前那样因为肥胖和酗酒而红到发紫了。
不过,就像安赫卡常说的那样,肥胖和衰老都是健康的敌人,在体重恢复正常后,老了的阿比巴尔王看起来反倒比他中年时纵情享乐的模样好了许多,至少能让人稍微回想起他曾经也是一位姿容非凡的美男子了。
希兰不知道用“精神矍铄”来形容自己的父亲是否合适,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和信里“卧病在床,不久于人世”这行字没有半点关系。
他揉了揉刚才被父亲勒得生疼的手臂,虽然他已经长得比父亲还要高了,但被对方揽住臂膀时,他仍觉得自己是一只脆弱的鸡仔:“所以您是有意装病?”
“人一旦老了,年轻时留下的伤病就像蚊虫一样惹人厌烦,只是病重与否的区别罢了。”阿比巴尔王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然而,如果真要等到人都快不行了,才决意去处理那些麻烦事,迟早会陷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窘境……很多时候,朋友的教训也是你的教训,你要记住这一点,希兰。”
对方没有点名,但希兰知道他在暗指大卫王。
据说他已经重病到几乎无法处理政事了。押沙龙死后,以色列未来的继承人成为了一个谜,不少王子都蠢蠢欲动,其中四王子亚多尼雅献少女亚比煞,以美色蛊惑国王,近两年在宫廷中风头无两。
阿比巴尔王拍了拍他的手:“这几年,你在她身边过得如何?”
虽然至今为止,父亲的形象是希兰见到和记忆中相差最远的,但仅仅是这个动作,那种分别多年带来的生疏便烟消云散。
“那就要看您想听哪种回答了。”希兰说,“礼貌的说法是,猊下是一位好老师,蛾摩拉是一个很不错的国家,我过得很开心。”
“那肺腑之语呢?”
“肺腑之语就是——被黎凡特最有权势的女人圈养真是爽翻了。”
“那可真是够丢人的。”话虽如此,阿比巴尔王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儿子会被自己的挚友教成这样,对于他这种毫无志气的说法也不感到介意,“不过,岁月确实变幻莫测。许多年前,谁能想到过去比布鲁斯的旧址会再一次辉煌起来呢?蛾摩拉,文明的泉眼——如果不是为了隐匿你的行踪,真想去亲眼见识一下啊。”
“虽然我总觉得罗丹的记载有点夸张,什么''见识过蛾摩拉后,日后任何城市在我眼中都将显得丑陋''之类的……”他说,“但这辈子如果不亲自去一次的话,您一定会抱憾终身。”
闻言,阿比巴尔王笑了起来:“是吗?那就赶快滚回来接替你父亲的工作,把被圈养的位置让出来吧。”
这几乎称得上明示了。
希兰感到五味杂陈,“意外”反而是这种心情中最稀薄的,毕竟他仍是金发,说明父王没有让其他王子接受恩赐。一方面,他为父王对自己的宠爱仍未动摇而高兴,另一方面,他心里似乎没有为自己即将继承并统治一个国家感到多么激动。
对他而言,那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尽管他已经比猊下高出近两胫,即使让他去睡那张孩提时代的双层床,大抵也要把腿缩到胸口才能把自己塞进去,但在内心深处,他好像从来没长大一样,在卸去外交大臣的工作后,他还是觉得待在猊下身边,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您为什么会那么看重我呢?仅仅是因为母妃吗?”
尽管他的生母备受宠爱,但她不是唯一受到过这种宠爱的女人,若要论血统,他也不是最高贵的。以他对巴尔的了解,对方不像是会主动干涉王室继承权的那类神明——事实上,由于巴尔过分随遇而安的性格,希兰很难想象他会去主动干涉任何事,所以对外无论如何解释,立他为王储应该是阿比巴尔王单方面的决断。
希兰注意到他的父亲喉结耸动,但一言不发,仿佛有话要对他说,最后又咽了回去,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或许对方原本只是想找个理由把这一时刻敷衍过去,但最后放弃了,或许他只是厌倦了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也满口谎言。
老人的吐息里有一种苦味,可能是咀嚼过某种用来止咳的药草,他知道父亲的身体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差,但也没有他表现出的那么好。
“你还记得自己的十二岁生日吗?”
“记得。”他说,“您把我赶出王宫一天,美其名曰''自由的礼物''。”
“你的每一个兄弟姐妹都有过同样的经历。”阿比巴尔王说,“十二岁生日时,我让你们离开王宫,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一看真正的提尔——这座养育了你们的城市,回来后再将你们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讲给我听。大多数时候,我会听到无尽的赞美,提尔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在我的统治下欣欣向荣,百姓们生活富足……也有些经由他人授意,会含蓄地向我暗示自己的母族将商会t和家族土地管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1/31页)
理得很好。”
说到这里,阿比巴尔王看了他一眼,似是意有所指:“希兰,你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希兰回想了一下,突然感觉有点不妙——但说出口的话已经覆水难收,他只好干巴巴地说道:“''人住的地方怎么到处都是脏水?到底是谁修得烂排水渠,真该拉出去吊死。''”说完,希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原来我曾经离绞刑架那么近。”
“听完你的回答后,我几乎立刻想起了那一天……”阿比巴尔王复而叹息,神情因陷进了回忆的深潭而恍惚起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十几年?几十年?当时我还是王储,大卫则因为扫罗的猜疑而整天往提尔跑,我们都那么年轻,正是轻狂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埃斐看起来反倒比我们年长一些。在相识的当天,我就带着他们逛遍了提尔的大街小巷,想要向他们炫耀自己的国家,教他们知道世界的中心究竟是何模样。”
“他们都看出了我的心思,大卫表现得很配合——他一贯很会适应气氛,惊叹和赞美如亚嫩河般滔滔不绝,也令我很满意,但当时我更想听到的是埃斐的评价,尽管认识不久,我也能嗅到她身上深藏不露的傲慢,知道她是那种难以被取悦的女人。”
“是这样吗?”希兰面露疑惑,“可是只要蛾摩拉这一年的收成很好,猊下就会很开心……有时看到孩子们在街头玩棋子游戏,她也开心。”
“是啊……可惜我当初年轻又愚蠢,总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而等我真正了解她,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阿比巴尔王苦笑一声,“直到我们分别时,埃斐才说了那天的第一句话。她告诉我,提尔城内的污水长期淤积在贫民居住的区域,使得虫鼠大量聚集,而贫民本就是最容易患病的群体,如果不考虑治理,提尔迟早有一天会爆发瘟疫……她还说西顿也是一样,证明了迦南人根本不会设计地下排水系统。”
“……很有猊下的风格。”
“我当时很不高兴,觉得她是世上最刻薄的女人——很漂亮,但是刻薄。”阿比巴尔王说,“再然后,西顿爆发了鼠疫。”
见希兰没有回答,阿比巴尔王便自顾自地继续道:“自那之后,我便很少在沉溺在那些溢美之辞里了。”
半晌过去,希兰依然缄默不语,直至阿比巴尔王用眼神询问,他才抓了抓头发:“没什么,我只是……第一次被别人和猊下放在一起评价,所以有点……”
“不高兴?”
“也不是,只是……感觉很奇怪。”他说,“即使在群星璀璨的时代,也注定了会有几颗星星是最耀眼的,就像猊下,还有塔玛和耶底底亚……但我不是那样的存在。”
“我年轻时也有过类似的想法。”阿比巴尔王说,“有的君王注定将成为整个国家不可磨灭的历史,有的君王不过是王朝更叠的匆匆过客……我自认为是后者,提尔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国家,可我从未做出超过我父辈和祖辈的伟绩,因为这种想法,我对命运做了许多退让。”
“可提尔还是黎凡特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与国家无关,她……”阿比巴尔王摇了摇头,“不,我已经过了该谈论那种事的年龄。时间只逝不返,无论我是否后悔,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只可惜……曾经的我总以为失去点什么也无妨,反正除了那些,我还能拥有许多别的东西。可等我累了,老了,终于有空闲为年轻时的那点遗憾而不甘时,却已经耗尽了曾经想要追寻美好之物的勇气。”
父王握住了他的手:“和我不同,你还很年轻,希兰。”他看着他,像是在看曾经的自己,“别重蹈我的覆辙。”
×××
希兰已经离开蛾摩拉好几天了。
耶底底亚已经多少猜到了他离开的原因。阿比巴尔王身体抱恙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希兰今年十九岁,作为一个国家的王都绰绰有余,更不用说被正式公布为提尔的王储了。在这期间,他也含蓄地问过埃斐,得到了一些隐晦的消息,希兰此行只是暂时离开,但他最终作为未来统治者返回提尔应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不知何时会提上日程罢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不代表耶底底亚对于自己要承担对方的一部分工作毫无抱怨。
相对于塔玛和巴尔,希兰的工作是他最不乐意接手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喜欢和其他国家的使者打交道——他不喜欢跟任何笨蛋打交道——另一方面则是那群喜欢往油布上涂颜料和在石头上磕磕凿凿的家伙(美名其曰“艺术家”),他和他们一直相性极差,觉得他们是一群沉溺于幻想且没有底线的疯子,不知道猊下和希兰平常是怎么容忍他们的。
好在他找机会把与艺术殿堂有关的工作都丢给了巴尔……唔,反正他们长得那么像,那么一方的工作另一方应该也能处理妥当吧?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耶底底亚照旧去红屋向埃斐汇报这周的进度,以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自从他熟悉并上手各项公务之后,这已经是一个例行公事的环节了,但这一次的汇报结束后,埃斐罕见地留住了他。
“有一封来自以色列的信,是今天下午寄到的,内容……与你有关。”埃斐的语气有些迟疑,“虽然你或多或少应该都听说了,你父亲大卫王身体状况很不乐观,并已决意要确立自己的继承人,那个人就是你。”
她拿出放在抽屉里的信,向前推了推:“虽然我猜很少有人会拒绝统治一个国家,但这件事还是要由你本人定夺。”
他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记忆都是断片式的——耶底底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告别埃斐,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红屋走出来,好像只是一晃神,眼前的景象就从红屋变成了自己的房间。
那封信被他放在桌上,没有再动过。
希兰……当他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他们是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这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可是……神啊,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会是我呢……
夕阳如烈火般照亮了昏黄的天空,整个世界都仿佛在燃烧。
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直到落日的最后一线光亮消失在遥远的海岸线下,照进房间里暖红的色调变成了泼洒的血色。
他感觉有点饿,但对任何食物都没有胃口,有点困,但等他躺在床上时,并没有闭眼,只是看着床帏出神。
他躺在这么多年来一直用于放松和休憩的房间里,却没有一点倦鸟归巢的实感。
他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虫鸣,晚风拂过时树林摇曳婆娑的声响,褐色的窗框、深蓝色的床帏、织有植物纹样的桌布、米色的被褥……全部被浸透成了血与火的颜色,一切都显得很古怪,很不真实。
或许他还清醒着,又或许他只是清醒着做了一个梦。
不知不觉中,周围渐渐暗了下去,是他睡着了吗?还是单纯从这个世界上被剥离了?
「你的父亲大卫将不久于人世。」朦胧之中,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久违的声音,平静但不容违抗,「而你将作为我的人间代行者,回到你的国家,完成你神圣的使命,使犹太人的圣殿在耶路撒冷落成。」
“为什么您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2/31页)
会选中我呢?”他听见自己这么问道,“难道不是有很多比我更好的人选吗”
「一切在你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与你的父亲不同,你乃神之礼物,神之恩赐,是生而为王的人,命运钦定你将成为以色列最伟大的君主,带领你的子民走向富饶与辉煌。」
不知为何,他却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埃斐决定登基为王时的那些忧虑。
“我会失去什么?”他问。
「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只会得到更多,王权、力量、财富,以及无穷的智慧。」
“……那''耶底底亚''会失去什么?”
「一切。」
他想了想:“我还t有多少时间?”
「明天开始,自日出之际,至日落之时,你可尽你所能,享受自由的时光。」他的神回答,「当太阳彻底西沉,耶底底亚就会死去,所罗门将作为王权与神权的继承人,君临他的国家。」
第195章
“猊下……”有人轻轻摇晃她的肩膀,“猊下,该起来了。”
埃斐在睡意朦胧中睁开了眼睛,窗外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明亮。起初,埃斐以为今日又将是一个令人郁郁寡欢的阴雨天,等旁边的人撩起床帏,她才意识到现在仅是日出时分——距离她上床休息只过去了三个小时。
“耶底底亚……”埃斐疲惫地开口,“现在还不到该起床的时候。”
“可是太阳出来了。”对方背着光,她只能勉强看清他被晨光勾勒出的面庞轮廓,和他微笑时的酒窝,“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一定得是现在?”
“对,现在。”他低低的笑声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说不出的孩子气,“就在蛾摩拉,我们要玩上一整天。”
诚然,他已经完全过了能被称作“男孩”的年龄,可不知为何,埃斐总觉得他的语调里有一种孩子似的、纯粹的快乐,即使在他还年幼的时候,也从未表现得像这样无忧无虑过。
再冷酷的心也会被这笑声融化吧……她有点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掀开了被子:“给我一点梳洗的时间。”
虽然身体已经离开了床铺,但她后续的一系列行为都像是梦游,直到用冷水洗脸时才真正清醒过来,当她坐到梳妆台前时,已经彻底缓过神,想起他们各自都有一堆工作要处理。
不过,承诺这种东西总是覆水难收的,何况她心里明白,耶底底亚不会在蛾摩拉待太久,很快他就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对于他反常的行为,埃斐并没有感到太奇怪,反而为他还愿意花费时间来弥补自己童年缺失的任性而高兴……等他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当她走出房门时,耶底底亚正坐在台阶上,观察一只停在花蕊上的蝴蝶,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的发顶停留了一会儿:“您盘着头发。”
埃斐不太明白他为何会在意这个,因为她素来如此,盘发有便于她批阅公文,但她也没有多问:“我们今天要出门,这样方便一些。”
耶底底亚没有继续追问,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她,蝴蝶已经去追逐其他鲜花了,但他仍在意着她的发髻。
虽然对方冒然提出了邀请,而她也冒然答应了,但他们似乎都对接下来的行程毫无头绪——这一点是埃斐走出王宫大门时才察觉到的,因为她发现耶底底亚的脚步停了下来,似是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有点不负责任地提议道:“我们去集市吧。”
蛾摩拉生活着一群勤劳善良的人,可即便对于他们,这个时间点也过于早了。埃斐很怀疑他们能在集市看到多少开张了的摊铺,但她也没有否决——和耶底底亚一样,他们都很少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花费心思,所以埃斐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国家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游玩的。不过在这个时候去,至少不会导致市场的秩序陷入混乱。
不出她所料,蛾摩拉的集市此时还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个负责大宗货物的搬运工在忙碌着。他们路过了从塞浦路斯来的青铜、伊比利亚的铁、铅矿和艾尔瓦德的雪松木,停留在了几个装着香料和干花卉的木箱前,上面用墨水写了几个西奈字母。
一个黑皮肤的年轻人蹲在火炉边,用一个破旧的火炉烧着没药和甘松,闻起来醇厚又苦涩,铜壶渗出的水蒸气里则有着莲花纯露的气味。
“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耶底底亚说,“很久以前,您曾在提尔的集市里给我买过一瓶花露,也是莲花气味的。”
“你在摊铺前站了那么久,还问我能不能用这个赚钱,好像对这方面很感兴趣的样子。”她打趣道,“结果等我们有了蒸馏房,你却把这些工作全部丢给希兰了。”
耶底底亚吃吃笑了:“其实我原本不喜欢花卉纯露,会让我头晕……但自那之后,我发现浓郁一点的花香也不错。”他的目光轻盈地从她脸上滑过,最终落在那几个西奈文字,但他的微笑有一种奇妙的力量,让埃斐感觉他仍在冲着她笑,“以后我闻到这股香气时,会想起您。”
她的心跳停了一拍——某种类似直觉的东西告诉她,耶底底亚今天的一切表现都是别有深意的,他此刻展现的感情,绝非她记忆中所熟悉的那种,但另一方面,对方表现得如此坦诚,没有丝毫忸怩,又让她觉得没必要胡思乱想,甚至觉得自己此刻的动摇是一种有点羞耻的想法。
当她说服自己脱离这种情绪的泥沼时,耶底底亚已经和那个烧香料的年轻人说完了话,从他那里买了一束甘菊。期间,年轻人一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尽管没认出他们的身份,但肯定很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一清早就到集市来。
耶底底亚将甘菊递给她:“您现在一定头很痛……很抱歉那么匆忙地叫您出来,请先用甘菊的气味缓解一下吧。”
埃斐接过花,此刻她的内心已经平复了:“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们坐着骆驼出发。”耶底底亚语气轻快地回答,“经过西顿、艾尔瓦德和提尔,然后沿着海岸线,从亚嫩河流浪到摩押平原,如果途中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就停下来看,如果哪户人家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在他们的干草堆上过夜,走进大城市后,我们可以去酒馆,和那里的人玩棋子游戏,赢一点钱回来。我们先去琐珥——听说他们有一种咸馕饼,是用烧烫的盐岩石烤制出来的,最后去索多瑪,偷偷潜入他们的王宫,朝索多瑪王的脸上狠狠地打一拳。”
“如果雅雷俄珥金在这里,肯定会给你一个热情的吻。”她说,“所以……认真的?”
“当然不是。”耶底底亚笑了,“摩押平原太远了,一天根本到不了那里,我只是感觉如果这么做的话,一定会很有趣……”说到这里时,他看起来有些落寞,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所以,我们还是去学府吧。”
于是他们来到了学府,这时的天色已经不像他们刚出门的时候那样暗淡了,学府里有稀疏的人影在走廊里穿行,他们大多负责保养一些古老且破损了的书卷,或者将它们誊抄下来,会申请这些工作的大多是还在就读中的学生,可用来换取他们在校期间的杂费。
其中有一个正面撞上了他们,并且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3/31页)
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十三、四岁的年龄,他急促地喘着气,好像随时会犯哮喘病,好在四周静谧的氛围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尖叫。
埃斐食指抵唇,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嘴,或者说,更像是要把拳头塞进自己嘴里。
埃斐先是询问他的身份,得知他是实习古书绘图员,正在做一些书页装饰贴补家用,能够做这类工作,说明他有相当的绘画功底。她翻看了几份重制本,有亚萨的《草药百谱》和安赫卡的《健康的律法》,都是草药类的书籍。
她又问了他老师的名字,发现他是亚萨的门徒——并有幸担任对方助教的一部分工作,男孩是这么说的。
以他的年龄来看,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导师助教只有毕业后的学生能够担任,但埃斐的目光从他瘦小的肩头和突出的颧骨上掠过,知道这是亚萨对这个家境贫穷的男孩的一点优待。她和耶底底亚在沉默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把这束花带给你的老师吧。”她将手中的甘菊递给他,“不必告诉他是我给的。”
男孩像啄米的小鸡一样点头,待他离开后,耶底底亚感慨道:“能用求取知识的途径养活自己,他是一个幸运的孩子。”
“知识在哪里都能换取财富。”她说,“理应如此。”
“那可不一定。”耶底底亚说,“您做了一件伟大的事,应该表现得更自豪一些才对。”
埃斐身居高位几十年,早已练就了不轻t易为任何赞美取悦的铁石心肠,她本想寻常地回以一个微笑,然而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真诚,和他的笑容一样,有一种纯粹而庞然的力量,让她不受控制地陷入某种可怕的动摇中。
有一股陌生的感情在她心头萦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离开学府后,他们又去了黎凡特银行,刚好撞见了一名职员用289张汇票的记录,打破了银行之前的最速数票记录,按照规矩,她将获得一笔和汇票数量相同的奖金,埃斐亲自为她颁奖,女孩高兴得几乎落下眼泪。
然后是救济院,他们遇上了刚醒的安赫卡,后者以为他们是来巡视工作的,为自己不得不加写报告而哀嚎,但在得知他们只是路过这里之后,又喜笑颜开起来。
她带他们参观了新生儿的观察室——除非实在不方便挪动,否则蛾摩拉的孕妇都应该在救济院分娩,防止婴儿因为细菌感染而夭折。其中有一个孩子是被遗弃在救济院门口的,安赫卡已经决定抚养他,希望埃斐能给他起一个名字。
“就叫哈米德①吧。”
“听起来不错。”安赫卡说,“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说不上来。”她回答,“只是觉得有这个名字的人日后会很擅长经商,而且身手矫健。”
接着,埃斐和耶底底亚穿过集市。这次他们走得万分小心,和她的子民们玩了一场单方面的潜入游戏。但在中途,她忍不住指点了一个正在玩九子棋并陷入僵局的小男孩——即使是耶底底亚,大概也会为这种情况叹气——并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那是一个本地人,很快就认出了她的脸。
最终,他们艰难地从水泄不通的巷道挤出了外环城,期间至少和一百多个人握过手,回应了几百次问候,走在田野间的小路上时,他们头晕又狼狈,像是两个刚刚结束一场流浪的可怜人。
“至少我的念想实现了一半。”耶底底亚拍掉了身上残留的骆驼毛和草屑,“现在就差干草堆,咸馕饼和打索多瑪王一拳了。”
他们沿着农田间交错的小径一路向前,漫无目的,每遇到一个分叉口就猜拳,谁赢了就朝谁站着的方向走。
也许是今天耶底底亚身上孩子般的气质感染了她,也许光是这样单纯地走在一片丰沃的土地上就令她高兴,她把路上遇到的所有昆虫的名字都说了一遍,有些是益虫,有些是害虫,有些只生存于本土,有些在其他国家代表着特殊的含义。
其中大部分是耶底底亚早就知道的,但她每一次开口,他就表现得兴致勃勃,好像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这些知识一样。
他们最终没能吃到咸馕饼,但一户饲养蜜蜂的人家送给了他们两块涂了蜂蜜的面包,他们谁也没有带钱,虽然对方也没有要,但埃斐还是抱着严谨治学的态度参观了对方的养蜂房,并且给了一些建议。
养蜂的老人紧紧捏着他的帽子,表情肃穆,像是一名授予了勋章的将军:“我和我的后代都会铭记这一天的,猊下。”
“我很高兴。”她回答,“不过客观来说,铭记我所说的内容比铭记这一天更重要。”
当他们走出农田的范围,太阳已经西斜,云雾犹如玫瑰色的海浪,在天幕中缓慢流淌,袅袅炊烟沿着每家每户的烟囱向上升腾,一眼望去,像是林立着一片灰色的海市蜃楼。
耶底底亚走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脑袋:“啊,忘记去宗教裁判所了。”
埃斐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他,于是耶底底亚又笑了起来:“好吧,其实我是故意忘记的,今天我们不去做这些让人伤感的事情,我们要尽情地开心。”
他们绕路到了铁卫队,问他们要了两匹骆驼,耶底底亚本来想去蛾摩拉港观看工人们装卸货物,但又担心会引发下午那样的惨剧,妨碍港口的正常运作,最终放弃了。
到最后,他们居然真的如耶底底亚之前所说的那样,沿着海岸线走到了一处偏僻的沙滩,距离蛾摩拉港不远,但人烟稀少。为了防止在天黑前赶不及回到王宫,他们没有继续前行,这场似乎还未开始的公路旅行就这样匆忙地结束了。
在大海的彼端,太阳已经有一半沉入了地平线——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白昼很长,但消失得很快,好像不久前天还亮着,但一眨眼,太阳就从天空中溜走了。
或许是因为夕阳总给人一种凋零感,耶底底亚身上那种轻快的气息也被驱散了些许。他静静地眺望落日,没有说话,但那种寂寥的感觉就像是雾气,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渗出来,像是一支即将熄灭的蜡烛散发的烟雾。
“这一天过得真好。”他低声道,“猊下,您高兴吗?”
“还不错。”不需要工作的日子总是很不错,“可惜只是去了一些平常工作时就能去的地方,没有你想要的干草垛、咸馕饼和索多瑪王。”
耶底底亚先是笑了,然后笑声轻了下去:“关于今天该怎么过,我想了很久……好吧,其实也没那么久,但也足够让我苦恼了。”
他停了一下,神情中有一种哀愁的快乐,“我还有好多事想做,猊下,我想把您喜欢的书都看一遍,然后用一整晚的时间向您讲述我的心得,我想乘船渡过爱琴海,亲眼见识一下那个水草丰美的伊比利亚,我想骑着骆驼去摩押,看一看死海是不是真的如您所说,能让所有东西漂浮起来,我想把您提过的事情都做一遍,把您去过的地方都去一遍……我想和您一起这么做,可惜我拥有的时间太少了。”
“没必要那么着急。”他的表情让她感到难过,“以色列那边确实在催促,但没必要拘泥这么一两天……何况,虽然蛾摩拉和以色列离得不近,但我们总有机会再见面的。”
“或许是吧。”耶底底亚说,“但有些话必须由我亲自来说。”
说罢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4/31页)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埃斐的心头一阵颤栗,再度体会到了那种陌生的情绪——她在黎明的集市里体会过,在清晨的学府里体会过,在他们悄悄穿过蛾摩拉的大街小巷,双手交握时体会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本能地感到不安和惊惶,像是隐约感觉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她已经无处可逃了。
“我苦恼了很久,想象着我此生能有的最快乐的时光是怎样度过的——然后我发现,其实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干草堆、咸馕饼、伊比利亚、死海……那些都可以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你,还有蛾摩拉。”他说,“我人生中最快乐,最荣耀的时光,就是能在你身边,在这座属于你的城市里长大,无论以后我得了什么,都不能与这七年相媲美。”
他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几乎要哭了,他握住她的手:“能把你的头发放下来吗?”
埃斐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我的……头发?”
“对。”他看着她,那么热忱、真挚,好像已经决意把自己毫无遗漏地展示在她面前了,“拜托了,把这看作是我的请求吧。”
埃斐被这种眼神击中了,几近被击溃,仿佛他身体散发出光和热也点燃了自己。她拆下发梳,捋了捋肩头的长发,莫名有点紧张:“好了……看起来怎么样?”
“很美……只要是你在场的时候,我从不把目光分给其他人。”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手指没入她的鬓发,“我爱你,埃斐。”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一瞬间,埃斐感觉自己的肺腑绞在一起,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同时美好的感觉在她体内流淌,感觉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都被这炙热的感情浸透,痛苦与喜悦在她的胸口/交错、融汇,让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已经燃尽了——而现实中只是过去了短短数秒,可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如此刻这般毫无保留地去回应一个人的盛情了。
“埃斐。”她听见他说,“我可以吻你吗?”
她的嘴唇嚅动着,想要回答,但所有话语都在喉咙里蒸发了,只能点头。他靠近她,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以及呼吸中散发出的热,他亲吻她的嘴唇,于是那热就涌入她的t唇齿间,天色已经暗了,但这个绵长的吻让她头晕目眩,眼前泛出白光。
恍惚间,她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脸颊上滑过,好一会儿过去,她才意识到那是耶底底亚的眼泪。
吻结束了,他缓慢地离开了她,温暖的气息也离她远去。他朝她微笑着,一种温煦的、合乎礼节的笑容,在晚霞的映照下,在这张漂亮的脸上,这也是一个美的微笑……但不知怎么,埃斐的心冷却了下来,再也没有之前不能自已的感觉,只有余烬的苦涩在无声蔓延。
“怎么了,埃斐”对方轻声问道。
埃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片刻后才将目光落到远方的地平线上,那也是耶底底亚之前一直凝望的方向。
太阳已经沉下去了。
第196章
得知耶底底亚已经离开了蛾摩拉,希兰差点气得把行李摔在地上。
“他就这么走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脚都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仿佛上面长着耶底底亚的脸,“他都没有和我道别!”
“耶底底亚也没有和我道别。”塔玛安抚道,“他天亮前就离开了,可能只是不想让气氛太伤感吧……而且,据说父——大卫王病得很重,耶底底亚应该是想在局势发生变动前尽快回去。”
“谁管他是为了什么?”希兰依然忿忿不平,但也不想迁怒塔玛,只好冲着空气吐舌头,“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要狠狠地骂他一顿。”
塔玛勉强地笑了笑,但眼神中仍流露出哀愁,使她不得不避开与希兰对视:“阿比巴尔王身体还好吗?”
“健康得要命。”希兰翻了个白眼,“他要是认真打我一拳,我当场就会把血喷到耶底底亚脸上。”
巴尔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虽然他和提尔的联系减弱了,但还是能感知被他赐福过的对象的状况。希兰的描述当然有夸张的成分,不过阿比巴尔在同龄人中也算得上是精力充沛了,至少没有窘迫到像大卫王这样不得不即刻召回继承人的程度。
抱怨归抱怨,希兰还有一大堆累积下来的工作需要处理,只好把对耶底底亚的怨气化作动力,板着脸去枢密院加班了。
经过多年的培养,曾经就读于学府的年轻人在毕业后有不少成为了蛾摩拉朝政体制的一员,部门也相对完善,为他们减轻了不小的负担——即便如此,希兰也要连续加班好几天才能把那些堆积的公务处理完,外交本就是所有工作中最着重于繁文缛节的,有些信件即使不用他亲自起草,至少也要从头到尾检阅一遍后才能寄出。
巴尔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法律同样是一项程序多余内容的工作,唯一的区别是他无需自己写卷宗和审判书。
处理完工作后,他便去了红屋——许多年过去,女王的居所终于不再只有围墙是宏伟的了。虽然相比其他富裕的国家,蛾摩拉的王宫或许只能说是落魄(有些家具甚至是从艺术殿堂那里淘汰下来的),但比起它起初几年的模样,至少不再让人见之伤心了。
但正当他想要敲门时,一股令人战栗的气息从门缝中渗出,让他的双脚冻结在了原地。
有记忆以来,他只有过一次这样的感觉,但神力耗尽和濒临死亡的痛苦在他的身体里常驻不散……
塔尼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该在西顿吗?不,自从埃斐扶持摄政王主宰政权后,西顿人对塔尼特的狂热就骤降了不少(尽管依然存在),她来找猊下做什么?她想对猊下不利吗?还是说……
“你可真是一只报灾鸟。”他听见了猊下的声音,“除了交代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自缚手脚之外,你和你的创造者还有什么用?”
“''它''很危险。”塔尼特回答,“让''它''获得任何机会,都有可能成为你的致命伤。”
“真有趣,说得就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一样,可如果你的创造者现在居于上风,你就不会来这里找我了。”他很少听到猊下这样毫不掩饰的讥讽,“何况,你与我之间尚有恩怨未结——塔尼特,当时你在我身体里种下恶种,害我重病不起……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本不会错过以法莲之战,也不会……”
猊下的声音在这里就停住了,但巴尔能感受到她缄默之下痛苦的余韵。
“你本就不该离开。”塔尼特说,“你的执拗使你错过了重要的消息。”
他甚至听到了猊下用食指点击桌面的声音——很响,让他想起了希兰脚跟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所以你承认自己当初是故意这么做,为了让我留在蛾摩拉?”
“是。”
“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太晚了。”她说,“机会已如月光般从你指缝间流走。”
“既然你觉得现在太晚了……”猊下压抑着恼火,“为什么不在你认为''还有机会''的时候来告诉我这些?”
“我曾与你说过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5/31页)
,现在我的创造者力量弱于''它'',若它不先动,我的创造者就不能轻易有动作。”塔尼特平静地回答,“事实上,若非''它''这次操之过急,我们原本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所以耶底底亚……所罗门的变化是出于''它''的意志吗?”
“是。”塔尼特回答,“强行清除人间代行者作为人的感情,这与''它''不轻易干涉人类命运的原则相悖……宁可冒着露出破绽的风险也要如此行事,说明''它''认为他对你的感情很危险。”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吗?”
“尽管外在没有任何变化,但在那具身躯之下,只是一个有记忆而无感情的陌生人。”
猊下沉默片刻:“你刚刚说,今天你来这里见我的目的,是要允诺我一个愿望。”
“是,这是''它''贸然行动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你的机会。”
“你能够修复耶底底亚的感情吗?”
“不能。”塔尼特说,“我的力量对比我更高等的存在无效。”
“你曾说过,若杯中之物满盈,无论灌入的是清水还是美酒都无所谓。”猊下警惕道,“反过来理解,得先灌满水杯,才能实现愿望,也就是必须先奉上与愿望相等的代价。”
“是。”
“即使是你主动提出要满足我的愿望,我也必须偿付代价?”
“是。”
“你的创造者是不是想得太理所当然了?”猊下冷笑一声,“这基本是在用我的钱,还我放的债。”
“迟早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抓住可以保留一丝希望的可能性。”塔尼特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将这希望的火种托付于你。”
又是一阵漫长的死寂。
“除却你刚才所说的不可逾越的界限,这个愿望的上限是什么?”
“若代价足够,便可穷极你的想象。”
“我能将许愿的权限转给其他人吗?”
“可以,虽然它不赞成你这么做。”
“它可以有很多想法——如果它只是想一想。”猊下说,“目前来看,你和你的创造者除了给我添麻烦之外,没有起到任何用处。”
塔尼特难得陷入了沉默。
“我决定将这个愿望转移给塔玛。”
塔尼特叹息一声:“她有你的影子,但不足以代替你。”
“她是我的孩子,不需要你来评判。”猊下说,“现在你该离开了,不要妨碍蛾摩拉真正的守护神来见我。”
闻言,巴尔心里激灵了一下,迟疑片刻后,才轻声问道:“猊下?”
“进来吧。”对方回答,“她已经走了。”
他硬着头皮推开了门,塔尼特的气息确实消失了,但这没能打消他的心虚和尴尬:“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外面的……?”
“从你的影子映在门窗上的时候。”
那就是打一开始就知道了……巴尔感觉头皮发麻,必须费尽全力才能勉强不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感觉到了塔尼特的存在,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无妨。”猊下说,“如果我想要隐瞒,就不会放任你偷听我们的对话了。”
他踌躇了一会儿:“您真的打算将愿望转赠给塔玛吗?”
“没错。”她苦笑了一下,“随手把麻烦事丢给了自己的孩子t——很不负责任的家长,对不对?”
“我没有想忤逆您的意思,也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他吞吞吐吐道,“但塔尼特的有些话可能是对的,由您保留希望的火种会更加合适。”
猊下搁下笔,仍是很温和的表情,难以想象这位女王不久前还在和一个诡秘的神明争锋相对——假以时日,塔玛会继承并传承她的意志,或许她最终能达到猊下在以色列时担任宰相时的水平——但她的抚养者早已更进一步,哪怕容貌未变,她也已经超越了曾经的自己,多年来的执政生涯,使她成为了比过去更超然的存在。
“近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她说,“曾经这件事还没有令我如此烦恼,但随着记忆中那些熟悉的面貌逐渐老去,甚至褪色、消失……让我很难再忽略它。巴尔,如果人们崇拜的对象是一名某种意义上接近全知全能的个体,足以为他们解决一切难题,使他们避开前方道路上的所有错误,同时这名个体还是永恒不朽的,几乎没有任何普通人常见的困扰——例如衰老引发的病痛和精神不济。”
她的食指轻轻点击桌面,不如之前那么响,但很清晰,让人难以忽视:“供奉着这样的存在,和供奉一位神明又有何区别呢?”
巴尔搔了搔脸颊:“我……我不是很擅长哲学方面的事情……”
“是吗?我却认为这是一件相当现实的事,巴尔。”猊下说,“我拒绝神,并不是单纯因为你们有违反常理的力量,而是人们应该明白,权力不能被永恒掌握在某个伟大的个体手中。一个人因践行正确之事而获得权力——说起来不难,但实际又如何呢?哪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一个拥有辨明是非能力的人,也不能指望那个人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符合道义的,我也不例外。如果人们追逐的只是一个崇高且不会腐朽的躯壳,那么躯壳之下的是谁又有何区别?”
“可目前至少也没有人比您做得更好。”巴尔说,“即使您信赖塔玛,那么塔玛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呢?与其将希望托付给一个不知是否会成为明君的孩子,不如由一个更值得信赖的对象去主导命运的发展。”
“谁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呢?”她笑了笑,“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已经不需要王了。”
巴尔嚅嗫道:“请别开这样可怕的玩笑……”
“别太担心。”猊下收起了笑声,但语气仍是温和的,“蛾摩拉本来就是一个没有受过任何天命的国家,而我是一个没有任何天命加身的女王——这个国家之所以诞生,是为了给那些良善却命运多舛的人们一处栖身之所,是为了让文明更多的可能性在这里孕育,仅此而已……还是说,你要赋予我们什么历史的使命吗?巴尔?”
“不、不是的……”巴尔脸颊发烫,“我只是……只是生活在这里,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明白,巴尔,我明白。”猊下叹息一声,“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之外,也有我私人方面的因素……虽然我很不喜欢塔尼特和她的创造者,但我能感受到他们没有对我托付全部的信任。最初我不以为然,直到押沙龙……那孩子的死亡令我惊醒,而耶底底亚……也是如此。”
“事实是,我并非什么全能全知的个体,而且远远弗如,在个人感情的干扰下,我也会做出有欠考虑的决定。在我再度变得傲慢,认为自身的智慧、信念与权力足以战胜世间的一切未知之前,我需要把这个国家交给一个更加年轻鲜活的生命。等蛾摩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6/31页)
拉的体制和法律更加完善后,我就会把王位交给塔玛。”
巴尔怔了一会儿:“那您要去哪儿呢?”
“谁知道?”猊下用轻快的口吻回答,“也许是乘船穿过爱琴海直达伊比利亚,也许会沿着亚嫩河去往摩押平原,看一看那里的死海,往南也不错,我对红海周围的国家一直很感兴趣,听说那里的人们经常使用一种黑色的火油……对了,你知道琐珥有一种用盐岩石烘烤出来的咸馕饼吗?”
“是吗?真让人期待。”他本来就笑得很勉强,后来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一定会很想念您的。”
“没必要那么急着伤感,离那天还有一段时间呢。”猊下低声道,“安赫卡告诉我,世界上存在能够遍览过去与未来的眼睛……”
“千里眼?”巴尔想了一下,“高阶位的千里眼确实能窥视命运的轨迹……”
“所以的确存在过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巴尔点头:“在远古时期的美索不达米亚,建造了至高之塔的乌鲁克王吉尔伽美什就拥有这样的能力,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未来。”
“真是乏味的能力。”猊下说,“不过坦诚说,在塔尼特答应为我实现一个愿望时,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如果将世上的所有信息全部纳入掌中,是否就能一直做出正确的决定?但仔细想想,那样的命运该是何等无趣啊,与其如此,还不如寄希望于人类自身的可能性……你看过蛾摩拉新造的舰船吗?西伦说他要开着它去大海的尽头冒险,虽然我跟他说过很多遍,这个世界并不像神话中说的那样像个棋盘……可是想一想,谁知道几千年后,人们会用他们的双脚抵达怎样遥不可及的地方呢?”
第197章
城门开启后,所罗门感觉一阵暑气夹杂着尘埃扑面而来——这大概是这辆黄金马车唯一不好的地方,难以为乘客抵御那些恶劣环境带来的困扰。
受大卫嘱托,先知拿单和祭司撒督将亲自护送他前往神圣的基训泉,并为他施以膏油礼。
有关他将继承王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以色列,卫城的所有百姓几乎都围聚在城门口,马车每往前一寸,那一处的人群便向两边退去,好似船首劈开黑色的海面。
许多年前,摩西带领他的族人们穿过分开的红海,也许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们之中从未有人见过他——事实上,在大卫宣布自己定下的继承人之前,他们甚至不曾与闻他的名字,但此刻他们聚集在这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就是他们天命所归的新王,是因为大卫得到了神谕——在以色列,哪怕造物主只是叹息一声,也足以与世上最严厉的律法相媲美。
“虽然您的正统性毋庸置疑,但在宫廷内行动时请务必小心。”撒督低声道,“亚多尼雅王子对您的威胁很大……约押死后,洗鲁雅公主几乎将他视若亲子,祭司亚比亚他也是亚多尼雅的密友,哪怕您顺利登上王位,短期内都请不要放松警惕。”
“我知道。”所罗门回答,“我还知道他献了一名少女给父王,如今是父王最宠爱的妃子。”
闻言,撒督陷入了沉默,神情中罕见地有了点尴尬,拿单倒很直接,他从不是一个讲话留情的人:“不必担心亚比煞,她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有能量。”说到这里时,他恍惚了一下,仿佛往日的景象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等您见到就明白了。”
所罗门仍微笑着,没有告诉他们,其实这双眼睛已经见过了。
大卫已经在基训泉等候多时,尽管所罗门早就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可实际见到时依然有一种陌生感。七年前,大卫把他扔给乌利亚,让他离开王宫去找埃斐时已经年纪不小,但举手投足间仍能窥见年轻时的风采,如今的王座上却只剩下了一个郁郁寡欢的老人,饱受痛风和脓疮的困扰。
他们抵达的时候,大卫正在酣睡,撒督不得不走到王座前,轻声提醒:“陛下,所罗门殿下已经到了。”
大卫花了一点时间才醒过来,也许是阳光的关系,他的眼珠看起来有点发灰,嘴唇却是惨淡的白色,直到他缓过神,脸上再度浮现出令人熟悉的轻快笑容,看起来才不那么死气沉沉。
他不是近几年才老的,但这种老迈化为实感仿佛是一刹那的事情,早年曾驰骋过战场的国王多是如此——年轻时光荣的印记在年老后成为了病痛的根源。
以他的身体状况而言,全程见证膏油礼无疑是一项艰难的工作。每过几分钟,他就会让仆从在他的太阳穴上涂抹一种绿色的油膏,并且服用一种气味清凉的药水t(不是很有益于他的健康),才能防止自己因精神不振而昏睡。
仪式一结束,大卫就在医师的看护下坐着辇车回去了,而所罗门还得坐着那个没有遮挡物的黄金马车绕城一周才能返回王宫。比他更惨的是撒督和拿单,因为他们只能在马车两侧步行,所幸几匹马都训练得很好,没有发生以色列大祭司和先知在马车后苦苦追赶,最后昏死在大街上的惨剧。
回到王宫后,所罗门终于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少女亚比煞,大卫最年轻的妃子,大概也是最后一位妃子。
他和她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大多是礼节性的招呼,但仍能看出她是一个被王娇惯着的小女孩,很活泼,精灵古怪,但不讨人厌,而且……看起来很眼熟。
在许多传闻中,她似乎是用容貌蛊惑了国王的绝世美人——过于夸张的说法,亚比煞无疑是美丽的,但还远远不到仅凭相貌就能使他人神魂颠倒的地步。大卫也没有为她“神魂颠倒”,他从不像男人对待女人那样碰她,一方面是因为他老了,耗尽了年轻时放荡的情热,内心像是一个饱食的人那样平静,另一方面,则是他对亚比煞有一种并非男女之爱的深厚感情,这种感情更像是长辈对待孩子的那种慈爱,而这种慈爱是他曾经吝啬于分给任何孩子,唯独押沙龙和塔玛享受过的。
也难怪撒督和拿单提起这名少女时总是表情复杂……不过他们误解了一件事,大卫并没有从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故人旧影的想法(否则后宫里早该挤满一群大大小小的“埃斐”了),只是大卫对于宠爱的孩子向来有一套固定不变的标准:身上有他和埃斐的一部分。
押沙龙和塔玛长得像他,但性格像埃斐,而亚比煞长得像埃斐,但性格像他。
这种标准是毫无道理且压倒一切的,甚至无关乎血缘,纯粹建立在一种难以捉摸的感性上。
下午,大卫略微恢复精力之后,便召见了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他的气色仿佛好了许多,神情中又有了一些光彩,但所罗门知道,这种情况不过是回光返照,他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大卫打量他,语气有些感慨,“哈,年轻人。”见所罗门没有回答,只是回以微笑,他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小子,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父王。”
“你当然会过得很好。”大卫不以为意,哪怕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他本人,“蛾摩拉呢?你觉得那座城市怎么样?”
“蛾摩拉很好,父王。”
这个问题之后,大卫很久没有再说话,如果不是有千里眼,所罗门或许会以为这场谈话已经结束了。直到房间里的水瓮从半满滴到了三分之二,大卫才开口: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7/31页)
“她怎么样?”
“猊下也很好,父王。”他回答,“一如既往。”
“所以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听到这里,所罗门愣了一下,但还是如是回答:“我吻了她的嘴唇。”
“是嘛……”大卫有些出神,但片刻便将情绪收了起来,“你知道吗?所罗门,你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他的语气又快活起来,仿佛他们是相识已久的平辈人,真要要用拳头捶一下他的肩膀,但他太虚弱了,哪怕手指微微收拢也会颤抖个不停,“当然了,你们也结不了婚……即便如此,你也已经得到太多太多了。”
他并不否认:“您说的没错。”
“我太累了,没办法指导你什么,不过该懂的东西,你应该都从她身上学会了,撒督和拿单也会从旁辅佐。至于亚多尼雅……要说威胁,肯定轮不到他,不过洗鲁雅确实是一个隐患,要杀要留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我会谨慎斟酌的。”
“哼,这就是聪明人的回答?你倒不如撒个谎好了。”大卫阖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什么重负,“在我走了之后,对她好点。”
如果他心里还残存着哪怕一点感情,此时此刻都会感到悲悯——这个男人,与自己的神明默默抗争了大半辈子,为此几乎失去了他所在乎的一切,最后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消极地期盼这七年的感情深厚到足以让他违逆神为她安排的命运,就像他自己为她做的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不过,大卫没必要知道这些——虽然对方万念俱灰的模样,并不会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但让对方在平静与满足中走完剩余的人生,是一件客观上符合道义的事,也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麻烦。
他没办法满足大卫的遗愿,但他可以满足对方的其他要求。
“我会的,父王。”
如对方所愿,他撒了个谎。
离开大卫的寝宫后,所罗门在心中问道:“为何我还是无法看见埃斐的命运?”
“现在还不是时候。”神回答,“你须完成神圣的使命,建造圣殿,使你的子民与神真正联结在一起,如此方能穿过混沌,看见命运真正的轨迹。”
×××
“您一定得说服猊下。”
“我会试着……”
“光''试着''是不够的,大殿下!”耶米玛来回踱步,像是一只失去了尾巴的小狗,“这将是前所未有的杰作,所有人都会震惊,并为之臣服!如果猊下没有同意,就意味着您没有很好地向猊下阐明这一点。”
“耶米玛。”希兰不得不打断她,“虽然你的确是猊下最宠爱的画家……”
“确实如此,猊下亲口说过,我将会在永恒的艺术殿堂里占据一席之地。”
“好吧,将会在永恒的艺术殿堂里占据一席之地的画家小姐。”希兰说,“我能体会你创意中的美妙之处,将蛾摩拉的发展史用壁画的形式展现出来……”
“不错,等他们见识到真正的文明诞生之墙,就会明白提尔那些粗糙的浮雕不过是艺术中最最粗鄙的东西。”耶米玛说,“记得强调我会为乌利亚阁下留一大块位置。”
希兰知道她是在暗示乌利亚的健康问题——近来,这位追随猊下多年的老将军身体状况一直不太乐观,如果能看到自己在画作上的英勇姿态,也许能带给他一些慰藉。
“……拜托了,耶米玛,让我说完。”希兰叹息一声,“不管想法是好是坏,既然你说要征用永恒之殿的所有墙壁,我就得先请示猊下的意见,如果猊下最后没有批准,即使你杀了我也没用。”
耶米玛很响亮地哼了一声:“猊下会明白的,你们这群家伙根本什么也不懂。”
所幸与耶底底亚朝夕相处的这七年,已经让希兰宽容到基本不会为任何刻薄的言语而发脾气了,他耐心地安抚了耶米玛,然后在对方希冀的目送下踏上了前往红屋的路。
“猊下。”经过对方的允许后,他推门而入,“我有一件事要向您请示……”
“你来得刚好,希兰。”猊下看向他,“我也有事找你。”
看来他今天很难不受打断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希兰的目光落到在场的第三人身上:“这是谁?我不认识。”
“您太会说笑了,希兰殿下。”雷纳说,“我们不久前才在提尔见过。”
“是吗?我忘了。”
“这样太失礼了,希兰。”猊下说,“他从你父亲那里带来了重要的消息——继续吧,雷纳。”
“不行。”他莫名感到恐慌,“我的事情更重要,我要先说。”
“别担心,殿下,您不必再做这些事了。”雷纳说,“阿比巴尔陛下决定提前退位,您很快就要成为提尔的新王了。”
第198章
“……大殿下。”雷纳长长地叹了口气,出于习惯,他仍用着在蛾摩拉时对希兰的称呼,“您能不能别再摆出这副表情了?”
“又怎么了?”希兰抱怨道,“我只是眉头皱了点,眼角垂了点,嘴角耷拉了点,背驼了点,所以看起来有点不精神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是因为您不用整天看着自己的脸,殿下。”雷纳说,“坦诚说,我本以为您会很高兴的。”
“为什么?有人会为了自己要连续闻几天骆驼的臭味而高兴吗?”
“因为您马上要成为提尔的王了。”雷纳说,“虽然提尔在黎凡特的地位……咳咳,相较以往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依然是一个强大的国家,而您是这t个国家的掌舵者,是王座的主人,财富无数,大权在握,所有人都渴求您的垂帘……”
他用梦游似的语气回答:“对对对,你说的没错。”
“可是您不开心。”雷纳指出,“恕我直言,您的心还在蛾摩拉呢。”
“为什么谁都要为这种事情而奇怪?我在蛾摩拉生活了七年——再过几个月就八年了。”
“真是出人意料……大殿下,您能允许我袒露几句肺腑之言吗?”
“啊哈,说得像是你前面还不够冒犯我一样。”
“起初,我以为最容易离开蛾摩拉的会是您,而最艰难的是小殿下……我什至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小殿下真的会离开。”雷纳说,“当然,现实已经多次告诉我,人的感性认知往往很不准确。耶底底亚殿下走的时候就像一阵风,离开后便了无痕迹……反倒是对外一直表现得没心没肺的您,似乎并不觉得离开蛾摩拉回去继承王位是一件值得雀跃的事。”
“这么直接地说别人没心没肺也太过分了吧?”希兰搔了搔脸颊,但也没有很生气,“其实我也没有料到耶底底亚会离开,他看上去就是那种要一辈子死缠烂打地待在猊下身边,用棍子打他都不会走的家伙。至于我嘛……”
他试图朝他挤眉弄眼,作出戏谑的模样,但最后很不幸地失败了。因为自己表现得有点滑稽,希兰反倒先笑了起来:“我刚刚看起来是不是怪傻的?”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8/31页)
“……您想听不冒犯的回答,还是实话?”
“有没有不冒犯的实话?”
“恐怕很难。”
“那我就不听了。”说罢,希兰又噗嗤一声笑了,“所以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就干脆不去在乎——至少表现得像是我不在乎。有些人命中注定了要在自己的时代大放异彩,而有些人只能沦为他们的陪衬……我不是幸运的那个,雷纳。”
“何必如此悲观呢?”雷纳说,“在我看来,您得到的东西并不比耶底底亚殿下逊色。”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从见到耶底底亚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最后会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我怎么努力,也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而已。”希兰说,“我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在最后用''至少我努力过''之类的话来安慰自己吧?”
“听起来确实很像您会做的事。”
“哈哈,错了,巴尔才会那么做——虽然大家经常因为我们长得很像而产生一种我们各方面都很像的错觉,但巴尔是一个可爱的乐观失败主义学家,而我心里实则功利得要命。”希兰耸了耸肩,“输了就是输了,输了的人什么都不会得到,与其不顾一切地去打一场根本不会有结果的仗,还不如在最开始就体面地退场。”
雷纳缄默不语,似乎短暂陷入了某段回忆中,片刻后才回过神:“不会不甘心吗?”
“我都要走了,还能有什么不甘心的呢?”他笑了笑,“何况,都这样度过那么多年了——所以勉强再忍受几天我的苦瓜脸吧,雷纳,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自己振作起来的。”
经过数个小时的骑行后,雷纳勒住了骆驼,先是抬头打量天色,随后又四处张望,仿佛从空气中嗅到了不妙的气味。
“暴雨要来了。”他说,“若您同意,我们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休息一晚,等明天早晨再出发。”
其实希兰也察觉到了,今天温度不热,甚至称得上凉快,但湿气吸附在他的皮肤上,仿佛他一直在流汗。他本来就不急着回去,要在哪里赖一晚上也无所谓。
雷纳轻车熟路地领着他来到一个驿站,位置有点偏,里面除了灰尘和沙子之外,最多的是从房梁上抖下来的木屑,但是——嘿,想开点,至少不是雨天会漏水的草棚屋。
希兰挑了一个离火炉最近的位置,原本是想把衣服上的湿气烤干,结果被烟尘呛得止不住咳嗽。
外面还没有下雨,但已经肉眼可见地阴沉起来,木柱、横梁、矮桌、地毯……所有东西上都结起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气温变得比之前更低了,微风拂过湿漉漉的衣服时,竟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许是因为这家驿站距离主道有点太偏了,视野中的景象显得格外苍凉,除了满地的白色沙土、在棚子里吃干草的骆驼和几簇稀疏的灌木丛,就没有其他东西可看了。
很难形容他此时的感受——耶底底亚离开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那个残忍的混蛋,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走了……他不该那样离开的,叫人伤心。
虽然过去七年里,他总嘲弄对方是一个小心眼的刻薄鬼,但如果是耶底底亚,肯定会不惜一切地留下来,哪怕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和他不同,那是一个从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家伙。
……本该是这样的。
而猊下——一如既往的冷静,假设她心里也有不舍,至少没有让别人看出来,对耶底底亚和他都是如此。但希兰还是隐约感觉到,她似乎变得比以往更豁达了,在工作之余,也很少再掩饰自己温情脉脉的一面,至于原因是耶底底亚的离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的视线游移着,最后落到了屋檐。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雨势起初还不大,但雨水绵绵不断地从瓦片上滴下来,希兰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难过得要命。
“希兰阁下。”为了掩人耳目,雷纳换了个称呼,“您可以去房间休息了,店主人答应提供澡盆和热水。”
希兰没有回答——当他回过神时,已经被雨从头浇到了脚,但他决定不去计较这件事,就像他不去计较身后雷纳发了疯似地叫喊一样。他骑上一匹灰褐色的牡马,它显然很不乐意沾水,但当他挥动缰绳时还是顺从地跑了出去,多好的小伙子。
他就这样在雨幕中疾驰着,把雷纳、提尔和王位都抛之脑后——以及那个被他偷了马的倒霉蛋,雷纳是个好人(大概),他相信对方会代为赔偿的。
雨势很快就变大了,呼啸的狂风和连绵的雨声交织在一起,连往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都显得稀薄起来。他能感觉到被打湿后的发丝紧贴着前额,冰凉雨水沿着发梢流到他的眼睛里,马蹄踩过水坑时,泥水溅在他的靴子和裤脚上,不过也无所谓,他已经足够狼狈了,不介意变得更糟糕一些。
巴尔在上,他连主道在哪儿都看不清,更别说认路了。不知道是怎样神奇的运气,竟然让他顺利抵达了目的地。蛾摩拉此时是宵禁时间,城门已经锁上了,然而负责守夜的铁卫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脸,就打开了侧门。
他同样顺利地穿过了王宫的正门,铁卫长官帕提还和他打了招呼,仿佛他从未真正离开过这个城市一样。
希兰就这么一路来到了红屋,屋里的灯火还亮着,他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开了门,雨水和泥渍就这么留在了红屋破旧——在蛾摩拉声名鹊起后,有了一种更好听的说法,叫“古朴”——但本质上还是破旧的老地毯上。
这幅场景下,希兰觉得猊下即使当场把他赶出去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只是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有时她会这样小憩片刻,为了给后半夜的通宵工作补充精力:“怎么淋着雨回来了?”
希兰一声不吭,虽然平常他总是有一肚子的话可说,此刻却忽然领会到了语言是多余的道理。他看着她,内心有一股强烈的陌生感,从她蓬松乌黑的长发,被烛光照亮的蜜色皮肤,以及那张笼罩在光晕中的脸庞,忽然感觉头晕目眩,心跳加速,仿佛被这种前所未有的美好氛围击中,不受控制地为她的美所震撼。
他们住在一起七年,天天见面,可他好像直到今天才真正知道她长什么样。
“希兰?”
他缓过神,沉默地走到躺椅边,跪坐下来,感觉胸口沉重得吓人,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当他将脑袋搁在她的膝盖上时,猊下的手指穿过他湿漉漉的头发,她只穿着普通的亚麻布,但不知为何,这种布料在她的皮肤上好像变得格外柔软,他能清晰感觉到她皮肤的温暖隔着轻薄的衣物传递过来。
“我会让他们把炉子点起来。”猊下说,“在t有热水之前,你得先去把湿了的衣服换掉。”
“您不奇怪我为什么回来吗?”
“有许多理由……虽然你我都知道结局会是怎样。”她说,“但你还很年轻——偶尔逃避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她的回答,希兰莫名感到生气,不知道是为她此刻的平静,还是因为她说了实话,然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实话——可当她轻抚他的面颊,她的微笑,温热的气息,和那令人神魂颠倒又使人敬畏的美貌,浇灭了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29/31页)
他心头无端的怒火。
希兰将手搭在躺椅边缘,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膝盖——那个瞬间,对方脸上罕见的表情已经让这次狼狈的旅程变得物超所值了,他又将袍子的下摆往上推了一点,吻了吻她另一侧的膝盖。
在长袍被推到它平常不该到达的高度前,猊下倏地抓住了他的手,仿佛才后知后觉地从这震惊的一幕中回过神。
他笑了起来,感到从未有过的得意:“您也猜到这一幕了吗?”
猊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喉咙又涩又痛,舌头又肿又胀,不知道现在他是怎么把话说得那么清晰的,“您来教我,好不好?”
“希兰——”
“难道要全怪我吗?是您说我可以逃避一次的。”他用指甲去刮她的皮肤,“只是这一晚……只要这样就好了。”
“……不是以这种方式。”她叹了口气,几乎是以一种爱怜的表情在看他,“何况,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已经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了……希兰,我的心已经被另一份感情燃尽,如今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灰烬。”
痛苦在他胸口蔓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没关系。”他亲吻她的手指,同样湿漉漉的,有着从他发丝上沾到的湿气,“这已经比我起初希望得到的更多了。”
第199章
三年后——
“虽然商会领袖在议会中的席位很少,但他们的财富足以……塔玛?”埃斐轻轻咳嗽了几声,“该回神了,我的好姑娘。”
塔玛眨了眨眼睛,像是一只被水浇湿了脑袋的小猫:“我——非、非常抱歉!我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
“走神了。”她打趣地笑了笑,“坠入爱河的感觉真是让人醺醉,是不是?”
“猊下……”她的女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但遮挡不住脸上的红晕,“对、对不起,我只是偶尔会……我不会让私事影响到工作的。”
“你总得要有自己的继承人。”埃斐收敛了笑意,“何况,女性在这方面确实先天劣势,如果不想影响你在登基后的统治,最好在你登上王位前就完成这一步。”
塔玛叹了口气:“您这样只是让我更紧张了……”
“登基,还是怀孕?”
“两者都是——尤其是前者。”塔玛说,“就不能让我作为您的副手,为您效力一辈子吗?”
“这个问题我们很久以前就讨论过了,塔玛,答案是''不''。”埃斐拍了拍她的手背,“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不比希兰和所罗门差什么,既然他们能成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那么你一定也可以。”
“希兰和耶底底亚……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塔玛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他们那边最近有传回什么消息吗?”
“锡安已经落成了。”看见塔玛迷茫的神情,埃斐只好提醒道,“以色列的新圣殿。”
“噢,那个。”塔玛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的孩提时代几乎都是在这个信仰雅威的国家中度过的,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似乎是一件过于久远的事情了,“我记得希兰在这件事里出了不少力。”
虽然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蛾摩拉无关,但埃斐还是通过某些“渠道”与闻了有关锡安的消息,比如为了建造圣殿,提尔提供了大量的原材料,以及各种雕刻金银饰品的手工匠人,比如所罗门要求上帝之家时刻保持静默,所有香柏木和金银铜的雕饰制作都是在提尔完成,随后才被运往以色列。
圣殿建造完毕后,所罗门就把约柜从卫城转移到了那里,放在两座黄金智天使的雕塑之间,不过据希兰所说,那其实是铜像,只是在外面镀了一层金箔——所罗门要求所有无法用黄金打造的建筑部分都这么做,以保证整个圣殿看起来都金碧辉煌,犹如天堂莅临人间。
埃斐对于这种奢侈的需求无法理解,但从事后看来,至少以色列的百姓们是满意的,他们认为这样使他们的灵魂更容易与雅威联结在一起。
“确实如此。”她回答,“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所罗门答应割让二十座城给希兰……”
“二十座城?”塔玛睁大了眼睛,“不是两座?二十座?他是不是疯了?”
“至少从希兰信里的内容来看,这些条款都明确写在契约书上了。”埃斐说,“不过,如果归栖者从以色列传来的消息属实,这笔买卖并没有希兰想象中那么划算。虽然名义上是二十座城池,实际上基本都是一些偏僻的村镇,地处边缘位置,没有什么战略意义,农业和商贸也很贫乏,经营一番后或许可以发展起来,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最重要的是,虽然那里隶属于以色列,但居民大多是被卖作奴隶的迦南人,以及从努比亚和柏柏尔来的外奴,并没有多少犹太民。”
“所以希兰算是……吃亏了?”
“不算太亏。”埃斐回答,“但也仅仅是如此了,这还没算上提尔为了帮助以色列建造锡安而推掉其他国家订单的损失。”
“希兰肯定又要在信里说什么下次见面要请耶底底亚吃拳头了。”塔玛喃喃道,虽然对方每次都这么发誓,但从来没付出过实践,“希兰当时难道不会觉得奇怪吗?不管怎么说,耶底底亚都不是那种会让他轻易占到便宜的人……虽然耶底底亚在这件事里的做法也让人不舒服。”
“虽然客观上是以色列更受益,但这种受益是以一国之王的名誉换来的,很难说是好是坏。”埃斐用食指点了点桌面,“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塔玛,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塔玛叹了口气,“耶底底亚……那个位置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我感觉自己像是从来没认识过他一样。”
她沉默片刻:“他现在是所罗门了。”
“……是啊,都过去三年了,我也该习惯这么称呼他了。”塔玛苦笑一声,“自他离开后,我总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他重逢……现在却只感觉到害怕。”
送走塔玛后,埃斐在红屋坐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做,很难说是怎样的情绪在困扰着她——因为塔玛?她把什么事都办得很好,若无意外,她登基后必将以聪慧贤明的名声流芳百世;因为希兰?他最近确实对西顿兴致勃勃,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提尔的历代统治者都以自封西顿王为荣……
因为所罗门?
光是想起这个名字,就让她有一种想要叹息的冲动。
埃斐收拾了心情,沿着内环城的侧门,也就是归栖者们经常出入的通道离开了王宫。
所罗门离开后,她改变了地下甬道的入口——尽管在内心深处,她不愿相信对方真的会做什么对蛾摩拉有害的事情,但理智告诉她,这位所罗门王绝非她能全然托付信赖的对象,希兰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子。
通道的尽头是蛾摩拉的墓园,出口设置在了祈祷间的一口位置隐蔽的石棺里。祈祷间的设计特殊,即使是白天,房间里依然昏暗而静谧,几支黯淡的羊油蜡烛是唯一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而腐朽的气息,闻起来像是下雨后长在缝隙里的苔藓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30/31页)
。
当她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有另一个人等在那里了。
“哈兰。”
“猊下。”对方先是微笑,随即又流露出一丝愁苦,“居然要等您同我打招呼,我才能发现您在我身后,看来岁月待我比我想象中更无情。”
埃斐不知该如何回答,光是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就让她感到难过。她想起两年前的乌利亚——气若游丝地躺t在床上,瘦得要命,只剩下一层松弛的、布满褐斑的皮挂在骨头上,好像逐渐从人褪为了影子。
生过一场大病后,他的眼睛上蒙着一层雾似的白翳,看不清周围人的模样,过得浑浑噩噩,有时连早晚都分辨不清,但还是凭借着脚步声就能认出她。
很多年前,这个英勇的赫梯战士曾数次从绝境中挣扎着活了下来,却在荏苒的光阴下渐渐枯朽了。
有天晚上,乌利亚请求她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气色罕见地好转了一些,她为此很高兴。
他说:“猊下,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骑着马,举着长矛。长矛在我手里是冷的,血流到我手上是烫的,真好啊。”
对她说完这些话后,他就在那个晚上辞世了,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痛苦,在梦里骑着战马离开了。
哈兰和乌利亚年纪相仿,近年来身体状况也越来越不乐观,很早就退居二线,不再参与归栖者的任务。他并不将此视作安享晚年——“这不过是慢性死亡”,他这样评价,尽管无需工作也生活富足,依然很少让自己闲下来。
“真不敢相信他已经离开整整两年了。”哈兰低声道,“有时我路过校场,看见帕提训练新兵,总觉得看见了他。可他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而且乌利亚十六岁的时候,就比现在的帕提高一胫了……猊下啊,是他们真的那么像,还是我已经老到了某种地步,只能从一些毫无干系的人和物上寻找对往日的慰藉了?”
“像也不像。”埃斐说,“帕提永远不会长成乌利亚的样子,但她确实是乌利亚的好学生。”
乌利亚去世后,帕提就成为了新的铁卫队队长——很难想象曾经那个脾气暴躁,还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小女孩能成长到这般模样。
埃斐还记得,在授予对方铁卫队长勋章的那天,她的表情很沉静,至少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意气风发,就在乌利亚去世前不久,她的母亲玛西亚也离开了她,无论她获得了多少荣耀,她最希望看到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埃斐开口道,“我有一项工作想要委托给你。”
“若您足够信任我。”哈兰回答得很快,“老狗也还有几颗牙齿。”
这句话是乌利亚常说的……她恍惚了片刻,不知为何感觉心里难以平静:“你应该也知道,最近摩押人那边很不太平。”
“我听说索多瑪王又向您递交求婚书了。”哈兰说。
“时隔多年才旧事重提,可不像是出于痴心的样子。”埃斐说,“他施行暴/政,穷奢极欲,还放任自己的心腹大臣放高利贷,连子民的最后一滴血汗都要榨干,政权被推翻也是迟早的事——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恐吓和酷刑都不管用了,索多瑪王多半是打算把矛盾转移到对外。若我答应,以蛾摩拉的富裕,能让王室的情况缓解不少,若我不答应……他多半会借此机会挑起战争。”
哈兰冷笑一声:“要不平稳地得到财富,要不用战争略劫掠财富,他的算盘倒是打得精。”
“虽说以蛾摩拉的兵力,没必要畏惧索多瑪的军队,但能不通过战争解决是最好的。”埃斐轻声道,“我已将雅雷俄珥金派去琐珥,他会在那里接应你,琐珥有一位亲王正对老邻居的土地虎视眈眈……归栖者这几年有了不少新血,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还不足以让我托付信任,你和雅雷俄珥金在这方面都经验丰富,计划该如何执行,你们心里应该都有数……有必要的话,让索多瑪的王座换一个主人也无妨。”
第200章
当撒布德受到传唤时,第一反应不是感到荣耀,而是冷汗直流。
作为先王在任时有幸受到信赖的几位大臣之一,撒布德并没有如他的同僚亚撒利雅那样,在新王登基后平步青云,虽然没有被降职,但也逐渐被挤出了权力的中心。
不过他也没有过于沮丧,年幼时,猊下——以色列的前宰相曾评价过他,“像是一个在出生前就吃饱了的人,很容易满足现状。”撒布德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让他在席间品尝珍馐佳酿时,他心满意足,让他去馬廄给战马清理铁蹄,他也觉得马儿的身体暖烘烘的,让人舒服。
照理说,这种随遇而安的性格,应该早就让他养成了以不变应万变的习惯,可在面对所罗门时,撒布德总是紧张得要命。
新王既不冷酷,也不严苛,更不会像先王那样总是开一些让人接不了话的玩笑(虽然他还挺喜欢那些玩笑的),性格温和,举止得体,但他是撒布德最不擅长应付的那类人——那种仿佛知悉一切,但把话都藏在心里的人。
当他抵达谒见室时,所罗门正在摆弄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物件,有点像秤,但造型要精巧得多,看起来像是某种工艺品。
“这就是秤。”仿佛读出了他心中所想,所罗门回答道,“当然,工艺上比一般的双盘秤精细得多,这是药理魔女安赫卡改进过的,专门用于称量草药的药秤。”说着,他笑了一下,是那种没什么情绪的笑(撒布德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笑容),但总给人意味深长的感觉,“《健康的律法》是一本好书,她在这方面的造诣,确实值得被世人奉为先师。奇妙的是,相同的草药用不同的方式处理,或萃取的浓度不同,都有可能从良药变为毒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吧。”
撒布德不明白所罗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些,但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提起这些是毫无缘由的:“有使者说您传唤我来,不知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分忧的。”
“你多少应该知道了。”所罗门微笑道,“蛾摩拉成立了一个新的朝政机构,名为议会下院,有权每年向上提交政策意见与草案,为不同的群体设置了席位,其中乡绅最多,学府和宗教裁判所的代表其次,商人领袖最少。”
“这不算什么新奇的制度。”撒布德回答,“其他国家也有类似的机构,只是席位是由贵族与有资历的长老担任的罢了。”
只是蛾摩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贵族——除了王女,女王没有别的血亲,与这个身份最接近的是商会的领袖和宗教裁判所的大法官。所以除了席位的数量分配外,这件事没有什么值得外人惊奇的。
“显然,那位女王不想重蹈九戒会的覆辙。”所罗门说,“虽然在席位的数量上遏制了商人的势力,但乡绅和学者这两席,其实很容易在商人的蛊惑下产生动摇……真是可惜,她太想在王女继位前将这个国家打造成型,但即使是蛾摩拉,这一步也走得太快了。”
蛾摩拉都已经如此耀眼了,难道还不算是成型的国家吗?
“作为国家而言,蛾摩拉还很年轻,这个国家的蓬勃生机,大多仰仗于统治者的个人魅力。”所罗门微笑着回答,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而且他的形容还让撒布德想起了大卫,“不过她会意识到这点的,很快就会有新的监管机构应运而生,在
<font color=red>-->>(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font>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您现在阅读的是<a href="http://www.cz4g.com">才子书库网<a/>www.cz4g.com提供的《人类皆伟大》 180-200(第31/31页)
此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委付给你,撒布德。”
“我……”他感觉口舌干燥,从未如此紧张过,“请您相信,我将竭诚为您效劳,但是……出于忠诚之心,我不得不劝谏您,如果事关蛾摩拉,我也许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撒布德。”所罗门打断了他,像是在对一个笨笨的孩子说话,“我知道你曾是那位女王的学生。”
他脸色苍白,虽然他原本也没奢望能隐瞒这一点。
“撒布德。”对方耐心地与他说话,“你是否坚信造物主是引领以色列走向光明的唯一可能性。”
闻言,撒布德的气息平复了些许:“当然。”
“你是否坚信,虽然我主极少流露言语,但从未停止用它独特的方式向世人揭示真理?”
“当然。”
“世间有神圣的形象存在,自然也有邪恶形象的化身。它们通过畸形的姿态,借助恐怖与肉/欲,以便扭曲和掩盖真理的面目,同时欣然揭示恶魔可怖的本性,以其恐怖为乐,并从中得到愉悦,于是人们就只能通过那些恐怖的形象中窥见事物的真相。①”
听到这里时,撒布德不免心生迟疑,总t觉得所罗门是在隐喻蛾摩拉的永恒之殿,因为那里一直以其放荡的艺术风格闻名,匠人的私生活也一直备受质疑。
传闻在永恒之殿,男人可以爱男人,女人可以爱女人,男男女女可以赤身裸体,且面对他人审视的目光,从不以为羞耻,这是多么可怕的景象啊……撒布德在心里对埃斐总是保持着一份敬重,唯独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如此轻视。
所罗门拿出一张羊皮纸,朝他的方向推了一下:“这是一份名单,我命你即刻前往蛾摩拉,将它交给本地最大商会的领袖亚勒腓。告诉他,蛾摩拉的女王日后将在枢密院下成立一个新的监察机构,具体成员就是名单上的这些人,至于该如何利用这份名单,他可自行斟酌。”
撒布德很好奇所罗门是怎么知道这些名字的,毕竟按照之前的说法,埃斐甚至还没开始考虑成立监察院的事呢——不过,哪怕他再傻,也不至于真的开口询问。
他谨慎地收下这份名单,简单地整理行囊后,踏上了前往蛾摩拉的路。
离开前,所罗门特意叮嘱让他亲自去一趟永恒之殿,言语间没有表露任何喜恶,只是让他“让这双眼睛去评判”。
抵达蛾摩拉后,撒布德就遵循王的指示,前往位于外环城的商会聚集地。他本以为这次见面会很顺利,既然所罗门特意挑中了亚勒腓,也许之前就派人与对方接洽过,已经确定彼此会私下合作了。
但现实与他料想的完全相反,亚勒腓的副手先是以他没有预约见面时间为由拒绝了他,而且无视他的多番恳求,直到他愿意掏出几枚银币以示诚意后,才勉强同意向亚勒腓报告。或许是那句“是以色列王派他来的”仍保有一些魔力,亚勒腓最终同意让他进屋,但实际会面后表现得并不热切,对于那张名单,也显得很冷淡。
撒布德再一次确定,他是第一个被所罗门派来同亚勒腓接触的人,如果不是他低声下气地请求对方别弄丢那张名单,也许等他走出屋子,对方就会把这张羊皮纸叠起来垫桌脚。
离开商会的地盘后,撒布德满腔怒火,感觉自己被耍了,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也许会冲到红屋,把所罗门的计划向埃斐全盘托出。
情绪稍稍平复后,他想起所罗门还叮嘱他必要去一次永恒之殿,虽然他这时已经对那位王信任全无,但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完成对方交代的事情。
永恒之殿——撒布德对这个名字毫无好感,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座殿堂的华美,丝毫不逊于他见过的任何国家的王宫,不知道女王的宫殿又该是何等宏伟呢?
永恒之殿的主厅没有火炬和蜡烛,唯一的光源从穹顶的巨大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此时已临近黄昏,光线昏黄而黯淡,厅堂里的气氛比他想象中肃穆得多,许多游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当然,都穿着衣服,人们脚步缓慢,悄然无声,仿佛是在此处徘徊的幽灵。
撒布德抬头凝视墙上的壁画,由于光线昏暗,他无法看清画作上的一些细节——即便如此,他的心神也已经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攫住。
壁画上依次描绘了蛾摩拉的建国史:第一幅画中,女王埃斐戴着用麦穗和鲜花编织成的桂冠,解开了奴隶的枷锁,选中了命定之地,重获自由的人们簇拥着女王,犹如孩子围绕着他们的母亲;第二幅画中,女王使荒芜的大地重新焕发生机,丰收之神巴尔有感于她的功绩,赐予她代表太阳的黄金冠冕,但被女王拒绝,于是第三幅画中,巴尔将太阳冠冕留在了公义的天秤上,于是女王建立宗教裁判所,使正义与律法的光辉长留于这片土地上……
两侧的墙壁上,壁画的顺序依次交错,直到厅堂的尽头,女王高居于王座,一手持权杖,一手持天秤,膝上横着一把长剑——那是蛾摩拉独特的百炼钢剑,灰毛猎犬守卫在王座两侧。女王双眼紧闭,好似在休憩,但她的心脏透过了皮肤和衣服,在胸口散发出光芒,金色的颜料即使在昏暗的光照下依然熠熠生辉,犹如神迹降临。
撒布德先是不受控制地沉浸在这神圣的氛围中,他对画作一窍不通,但仍能感受到隐藏在这笔触下的美是超乎尘世的,能感受到这壁画中千姿百态的人们身上焕发出的生机之美,感受到女王那宛如黎明穿透混沌雾霭般的庄严之美,感受到这座城市自建立以来众生百态却又彼此协调的秩序之美……
然而,当他从那种微醺般的沉醉中找回自我时,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埃斐离开以色列多年,他心中从未少过对她的敬重之情——但那与他对造物主发自肺腑的憧憬与感恩是无法比拟的。
即使在埃斐麾下学习,他也从未懈怠过每日祷告,定期前往圣殿将头发献给神,当所罗门王举办献殿礼,使主的恩泽溢满锡安时,他喜悦至极,与有荣焉,认为此后尘世不会再有任何时刻能堪比那奇迹的一幕……可他身处这距离锡安千里之外的厅堂,却再一次体会到了当初献殿礼时的心情。
撒布德几乎是惊慌失措地从永恒之殿离开了。
主的恩泽是短暂的,会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褪色,蛾摩拉的纪元史却是长久的,也许正如宫殿的名讳那样,是永恒的。现在闭上眼睛,他脑海中仍残留着厅堂中的画面,在那至高的、神圣的位置上,只有女王的形象,而没有神的踪迹——多么大胆啊,尘世的统治者怎能凌驾于不朽的神明之上呢?
可这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已经令他再也无法回想起那发生在锡安的那一幕……想到他曾一时不察,被邪道的艺术所蛊惑,以至于忘记了奇迹真正的模样,他就感到一阵恐惧。在起初的几幅画作中,男人和女人在摘下镣铐时衣衫褴褛,裸露身体,当时的他不以为然,此刻却让他羞耻得几乎要落下眼泪。
逃离永恒之殿后,撒布德凄冷地站在街头,第一次萌生出了要立刻从这个国家逃走的念头。他望着满天星斗,双手紧握,默默祈祷起来,恳求主原谅他的过错。
过去,他总是为索多瑪那样君主残暴,民不聊生的国家距离以色列太近而苦恼,但现在他知道,对以色列而言,没有什么比蛾摩拉这样的国家更可怕了。
【请收藏才子书库网,www.cz4g.com 努力为您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