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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期待已久的死亡……要在今天由你给予么……”

他的眼神因期待闪闪发亮,呢喃如情人间的耳语,太宰治黑发凌乱地躺在雪白的床中央,一副全然任她妄为的姿态。

山吹律理俯下身,五指张开虚覆在太宰治脸上。

残留在她指缝的血滴落在太宰治脸上,溅起小小的花。

山吹律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冰凉的指尖落在太宰治眼尾,抹出一道猩亮的红。

那双空洞映不出人影的眼眸,逐渐染上一点儿熟悉的影子。

山吹律理缓缓合上眼,额头抵在太宰治心口,喃喃自语:

“……我的宝石。”

第一卷第56章

夜风拂起窗帘一角,哗啦抖起海浪般的弧度。

银白色的月光攀上褶皱的床单,温柔笼罩静默的房间。

太宰治小心地伸手去触蜷缩在他胸口的少女。她闭着眼,呼吸很轻地挨着他,方才尖锐冰冷的杀气温顺地收敛不见,像一只结束捕猎的黑猫,困倦地趴在主人身上休憩。

“律理酱?”太宰治小声唤她,“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太宰治动弹不得。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艰难地在怀里抱着人的情况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甚至看不了手机屏幕,纯盲打给森鸥外发消息,让他找人过来收尾。

“……我做了个梦。”

良久,在太宰治快保持现在的姿势睡着的时候,倚在他心口的少女突然出声道。

“梦见了什么?”太宰治含着困意问。

“梦见我抓到一只坏得流油的黑兔子,把他捆在烧烤架上撒孜然粉。”山吹律理手肘撑在太宰治胸口,双手托腮。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把身体的重量更加压在他身上。

“我该为不是下油锅炸而庆幸吗?”太宰治抬头和山吹律理对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掌心隔着睡裙扶住她的小腿。

“没有说是你。”山吹律理强调,“是一只眼睛绑着绷带的黑兔子。”

“嗯嗯。”太宰治敷衍地点点头,一脸我信了哦我真的信了哦的诚恳,“然后呢,吃得连骨头都嚼碎了吗?”

“然后,下雪了。”山吹律理看向太宰治眼尾那抹鲜红的血迹,“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我在雪中走了很久很久,天真冷啊。”

“兔子也没有了。”她低落地说,“一口都没有吃到。”

太宰治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安慰她,讲道理,明明是虎口逃生的他比较惨吧?

“你一直在雪里?”太宰治试探着问,“律理酱还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的指缝中残留着洗不掉的血。

“那种时候,没有记忆的。”山吹律理摩挲指尖,“我只知道每次醒来门都上了很多层锁,要拍很久的门,反复回答他们问的一些弱智问题,才会被放出来。新来的、原本用很喜欢的眼神看我的护士姐姐,再也没敢出现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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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到你了吗?”她笑了一下,“我控制不了,闻到麻醉气体的味道就会变成那样……咦,我是怎么醒的?”

她古怪地打量自己:“正常来讲要过两三天时间才对……”

两三天!太宰治在心里狠狠又记了老头子们一笔帐,各种刑讯手段在他脑海轮了个遍,第一次想要自愿加班去红叶大姐那儿干活。

“可能是因为我喂了你麻.醉.剂的解药?”太宰治猜测。

解药?不,市面上出现的已知药物几乎没有能对她产生作用的。

山吹律理很费劲地回忆着。

下雪了……她感到有一些不愉快,一些小虫子围着她嚷嚷,她很轻松地让他们闭了嘴。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手上,但温暖很快散去了,她本能地去追逐更多转瞬即逝的温度。

不够……还不够……

她漫无目的地徘徊着,她听到了一道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她发现了一只躲在门后的猎物!

迟来的愉悦驱散了焦虑,她很高兴,很快乐,她把漂亮的猎物堵死在房间里,愉快地想象他在她手心挣扎的模样,甚至露出了些许几不可察的笑意。

或许可以不必那么粗暴地对待他。

或许可以比以往更粗暴地对待他。

直到把他逼到绝路,要下杀手的那一刻,软软的、像布丁一样的触感在她唇角漫开。

她的猎物有一张骗人的好皮相,像这个吻一样,刚开始是轻柔的小心的,似是无措的初学者试探性地尝试,但随后而来的极为高超的技巧将假象砸得粉碎,她能感受到他的从容不迫,他的游刃有余,他嗓子含着的浅淡笑意。

明明是她在狩猎他,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却模糊不清。

原本犹豫着想要把猎物拖回巢穴再慢慢享用的心思散去,她感受到了威胁,这让她不再犹豫,杀气如有实质地缠绕在身侧。

她本以为会遭到反抗,身下的人却像是放弃似的仰躺在床上,每一个致命点都暴露在她眼底。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轻柔地说些什么,她理解不了具体意思,但能听出愉快,听出洒脱,听出早知如此的淡然。

早知如此……早知道自己会死吗?对死亡毫无惧意,擅自决定了自己的结局。

不是她即将杀死他,而是他选择被她杀死。

两者之间极微妙的差距本该被失去理智的山吹律理忽略。在过往的许多次应激反应中,她肆无忌惮地宣泄自己的力量,从不犹豫,从不在意清醒之后是否会后悔——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吗?难道会出现电影中误杀亲友痛哭流涕的场景吗?不,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杀死后会后悔的对象。

这一次,本该是一样的。

冥冥中有一根弦勒住了她的神经,潜意识在提醒她什么,却隔着一层雪雾听不分明。

“……我的……”空灵的声音在雪原上回响,雪地上茫然跋涉的少女停下漫无目的的脚步,顺着指引思考。

我的,什么?

山吹律理拥有的东西很少。她不是很在意物欲,实验室又几乎不允许实验品有自己的个人物品,她那时的爱好只有品酒,后来增加了诗歌,遇见安德烈·纪德之后被对方“人怎么可以没有爱好呢?你至少该有一个烧钱的爱好,我们Mimic又不是养不起”为由带去见识了许多奢侈品,渐渐喜欢上像眼睛一样美丽的宝石。

酒水吞进肚中,诗歌记在脑海,唯有宝石不那么好随身携带,珍藏在不同的安全屋。

唯有最喜欢的那颗,被小心地放在身边。

浅淡的鸢色,蒙着阴郁的水雾,死亡在河边若有若无地低吟,伴随轻轻的笑声。

她的宝石,她的珍宝。

怎么能毁在这里?

天上落下的雪花凝滞在空中,灰色的暴风席卷了整片雪原,粗暴地掀开地上的雪衣。

蒙住眼睛的白色搅碎在风暴中,山吹律理晃了晃神,消失许久的黑兔兔不知从哪儿跳出来,毛乎乎的脑袋搁在她手心上,小绒球尾巴打着颤卖萌。

山吹律理揉了揉黑兔兔的软耳朵,彻底清醒。

“……不是解药起的作用。”拼拼凑凑终于盘回些记忆的山吹律理回答太宰治的问题,她歪了歪头,“是好心的兔子先生提供了帮助。”

“什么?”太宰治眨了眨眼,他们不是在讨论她挣脱应激反应的原因么,为什么话题又绕回到兔子?她对已经撒上孜然粉却没吃到口的兔肉执念这么大的吗?

“兔子很可爱啊。”山吹律理认真地说,“有软趴趴的长耳朵,绒球一样短却好捏的尾巴,肚子和脸颊都肉乎乎的。我之前对你的想象一直是猫,现在觉得换成兔子也不错。”

“都很好,难以抉择。”山吹律理寻求当事人的意见,“你比较喜欢做猫还是做兔子?”

太宰治:“如果可以,我想做个人。”

生而为人虽然抱歉,但生而为猫为兔难道又好到哪里去吗!

不,起码比生而为青花鱼好那么一丢丢。

太宰治: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呢:)

“有人来了。”山吹律理忽然偏了下头,“是你叫的人?”

“森先生派来的增援部队吧。”太宰治抱着山吹律理从床上坐起来,他瞥了眼双手搭在他肩上,人窝在他怀里的少女,自言自语:

“虽然维持这个姿势也没什么,但可以预见那帮表面认真工作私下水论坛八卦得风生水起的家伙们看到这一幕会兴奋成什么样……啧,我为他们的业余生活奉献了太多。”

是什么让令组织上下闻风丧胆的少年干部沦为谐星?又是什么给了人民群众冒着生命危险八卦的勇气?

是爱啊!是即使羽毛腐烂在土地里也要哑着嗓子嘶吼出“我嗑到了!”的不朽情怀啊!

快乐是他们的,太宰治什么也没有。那些八卦怪只会嚷嚷着嗑到了嗑到了,完全不关心差点被女朋友物理制裁的他。

甚至于,如果他们知道太宰治死里逃生的一系列细节还会大喊着“这不是更好吗?相爱相杀永远的神!我嗑到晕过去!”继续在论坛上狂舞。

太宰治已经看透了这帮人,他的心已经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冰冷了。

山吹律理奇怪地看了眼古里古怪的男朋友:“那,我下去?你倒是把放在我腰上的手拿开。”

“……”太宰治双手举起比了个投降的姿势,山吹律理从他腿上跳下去,准备走到门口给增援部队开门。

银色镶边的丝绸睡裙在太宰治眼前划过,他木然且不出所料地发现女朋友就打算这么出去开门。

他只能又把她拉回来,没好气地扯下衣架上的黑大衣兜头罩过去。

“你怎么老喜欢在奇怪的时候注意不必要的细节?”山吹律理勉勉强强地穿上这件对她过于宽大的风衣,“不觉得睡裙配风衣很怪吗?”

“不奇怪,今年时尚新潮流。”太宰治敷衍地说,“把鞋穿好。”

山吹律理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赤着脚,踩过不少灰尘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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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

“差点忘了。”她现在也不急着去给港口Mafia的人开门了,山吹律理双手抱臂看向太宰治,“我还没问你今晚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不知道山吹律理对麻.醉.剂有应激反应,但结果和他当初预料的一样:山吹律理解决掉了敌人,他没死,森鸥外抓住了谋逆者的把柄。

“……大概就是这样,我替森先生做了次诱饵,揪出了港口Mafia隐藏的叛徒。”太宰治简略地说了说森鸥外暗示意味十足的指令,“至于晋升干部,大概在我替他处理完这一系列事件之后,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更早。”

“也就是说,是他让那些人非杀你不可?”山吹律理关注的重点却和太宰治想的不一样。

“也不算。”太宰治无所谓地耸肩,“迟早的事。”

山吹律理不会被他轻易唬弄。

虽然Mimic是个格外团结的组织,有安德烈在,身为首领的山吹律理几乎不会遇到什么糟心事,但不意味着她什么都不懂。

时机非常重要,从来没有早一步晚一步都可以的说法。就像大鱼吃小鱼,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被大鱼吃的小鱼变成吃大鱼的大大鱼——在不同的时间点,敌人的强弱程度是不同的。

再比如这一次参与暗杀太宰治的人,他们对太宰治充满畏惧,思来想去无论如何都要杀了他扫除阻碍。

他们怕太宰治吗?怕,也不怕。如果真的怕到听见他的名字就会颤抖、看见他的影子就要逃跑的地步,怎么敢做出截杀的事?

假如森鸥外不这么早放出“晋升干部”的风声,在时间一点点推移的过程中,太宰治能逐渐成为那些人心中不可碰触的梦魇。会有一天,当他被任命为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时,所有人心中只有“早该如此”的念头,升不起半丝反抗的心思。

今天太宰治被暗杀这件事,让山吹律理感受到了久违的不悦。

在一年前,太宰治从她手上活命的那一天开始,他是她的猎物,只能是她的猎物。

“港口Mafia接下来是不是会有一次清扫行动?”山吹律理走进浴室,拧开上方的花洒,水流哗啦啦落下,冲掉她脚底的血污。

“嗯。”太宰治看了眼手机,森鸥外果不其然发来了“辛苦你了太宰君快回来让我们一起加班吧”的催命短信。

太宰治在心里恶毒地诅咒森鸥外迟早有一天发际线会退到耳后根。

“我猜,我不会收到这条短信。”山吹律理擦干净皮肤上的水,套上酒店房间提供的拖鞋,慢悠悠地说,“毕竟我只是个外聘成员,怎么好掺和你们的内政呢?”

迎着男朋友“亲爱的你一定会陪伴我度过加班的艰苦岁月对吗?我们可是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横滨最佳情侣啊!”的期待眼神,山吹律理对太宰治勾勾手指。

“帮我给森先生发条消息,说我的手机在战斗中毁掉了,如果他给我发了短信,麻烦他转发到你的号码上再让我看。”

“你确信他给你发了消息?”太宰治心里不祥的预感开始撞钟。

“确信。”这是一位组织首领对另一位首领行事作风的准确判断。清理叛乱者是绝对的内政,森鸥外不会让任何不安因素参与进来,其中当然包括忠诚度未知的山吹律理。

太宰治依言给森鸥外发了消息,不到三秒,森鸥外秒回。

【您收到了“迟早会秃的老狐狸”发来的一条消息。】

【那就麻烦太宰君转告律理:这次事件辛苦她帮忙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没有需要她出手的任务,让她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下吧。】

此时,森鸥外发给太宰治的那条短信正好和这条并列在一起:

【辛苦你了太宰君,快回来让我们一起加班吧!】

同一个世界,同一对情侣,一个要加班,一个去休假。

太宰治:???为什么啊!这不公平!

“这大概就是首领的器重吧。”山吹律理拍拍太宰治的肩膀,“想开点。”

太宰治的世界天崩地裂,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山吹律理给增援部队开门,为首的黑西装小弟先是下意识地鞠躬行了一礼,随即墨镜后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

太宰治能非常精准地数出小弟的视线落到了那些地方:

山吹律理穿着的不合身的黑风衣、风衣下摆露出的睡裙衣角、浴室里水迹未干的地面和床单褶皱到没眼看的双人床。

细节都对,推理全错。

今晚港口Mafia内部论坛又将有一个热帖冉冉升起,一路飙红如最激动人心的股票涨幅,荡漾在每一位吃瓜群众的心中。

连标题太宰治都帮小弟想好了:《显微镜集结!家人们不可错过的四大细节,教你一秒看透上司伪装》

看这西装革履墨镜庄严浓眉大眼的老实壮汉模样,如果不是太宰治有管理员权限能查账号IP,他都不知道小伙子私下里玩得这么开。

好家伙,上司竟是你的财富密码。

“辛苦了律理小姐,走廊上的尸体已经处理完毕,您和太宰先生是留在这里还是回总部?”西装小弟不知道恐怖的上司已经用X光般的视线把他里里外外彻底看透,他维持着老实人的假面恭恭敬敬地请示。

“去问你们太宰先生。”得到休假的山吹律理悠哉悠哉地摆摆手,“下面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工作加油。”

她对无偿替森鸥外打工没有一点儿兴趣,走得分外潇洒分外积极,完全不顾男朋友渴望的挽留目光,仿佛今晚把酒店搞得一片狼藉的人不是她一样。

博多杀手行为准则第二十七条——我们只负责杀,不负责埋。(加钱除外)

西装小弟瞅了瞅潇洒走人的律理小姐,又看了看房间内“被抛弃的”、“神情幽怨的”太宰先生,茅塞顿开。

他立刻删除之前在脑内为热帖拟好的《显微镜集结!家人们不可错过的四大细节,教你一秒看透上司伪装》标题,将之改为《震惊!某高层竟在被玩弄感情后惨遭抛弃!点我看现场最新情报,带你走进今夜无人生还的血腥酒店……》

集爱情、血腥、悬疑、反转、惊悚五大元素于一体的集大成者,他就是传说中的论坛之星、八卦之神、文学修养与艺术加工的主宰!

你永远可以相信吃瓜群众!在这纷纷扰扰喧嚣浮躁的世界,只有吃瓜群众永远八卦,永远热诚,永远初心不变!

太宰治几乎可以预见,当他处理完今晚的一地狼藉的现场,于明早踏入港口Mafia大门的那一刻,多少双熬夜刷论坛熬得通红的眼睛会盯上他。

他们的眼神包含三分同情三分惋惜三分幸灾乐祸和一分看热闹不嫌事大,宛如扇形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砸在太宰治脸上。

甚至他大概率还会收到来自森鸥外假惺惺的问候,明明用加班和休假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就是他!装模作样的虚伪大人!

“我好惨。”太宰治想,“我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惨。在短短一天内经历了被内鬼截杀、被女朋友抛弃、被上司要求加班、被下属编排八卦等一系列常人无法忍受的折磨,依然顽强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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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很想一头从四楼跃下去,一跳解千愁。

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现在跳楼自鲨,无论西装小弟先前给今夜热帖起了多少个备用名字,此刻都会千言万语统统化为疯言疯语——《人间惨剧!某高层被女友玩弄感情后抛弃竟选择用这种方式挽回恋情!》、《一念之差竟生死相隔,八一八这段BE的旷世奇恋,快点进来哭》、《论失恋与当代青年心理承受能力之间的关联性,呼吁青少年心态积极拥抱阳光,不要走极端行为》……

太宰治并不想成为别人教导后辈正确恋爱观时的反面例子,他不要面子的吗?

既然被挂在论坛首页示众已成定局,太宰治决定转化思路,利用自己“受害者”的身份祸水东引,再拉一个人下水!

对不起律理酱,是你抛弃我在先!

太宰治幽幽叹了口气,单薄的白衬衫显得他愈发消瘦,在凉意袭来的夜色中被孤独包围,疲惫染上他的眉眼,连声音都平淡了许多:“汇报现场情况吧。”

“太宰先生,您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吗?”西装小弟察觉到太宰治眉眼间的倦怠,“您整夜都没睡。”

“律理酱不在,留在这里并不安全,线索随时可能被毁掉。”太宰治低头看了眼自己孤零零的影子,用“恰好”能被西装小弟听见的小声自语,“她都走了,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果然!西装小弟精神一振,太宰先生真的被律理小姐残忍抛弃了!太让人惊讶了,她竟然是个渣女人设!这、这——这和太宰先生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道好轮回,总算有人能收了这个妖孽!

好不容易汇报完今晚的战况,西装小弟在太宰治有意无意地放水下借着肚子疼为借口偷偷溜进厕所发帖,他掏出手机运指如飞,噼里啪啦宣泄自己激动了一整晚的心情。

与此同时,太宰治熟练地登上港口Mafia内部论坛,一条刚发布就被标红的热帖落入他眼底。

《想要挽回的我该怎么把话说出口?点我看某高层被女友抛弃详细过程,渣男恶女双恶人组合好嗑到上头!入股爽爆!快给我满仓!》

第一卷第57章

“深夜酒店,组织某高层被女友玩弄感情后惨遭抛弃……倔强的神情掩不住眼底的疲惫,这无疑是个受了情伤的男人……前方记者为您带来直击人心的第一手情报,渣男恶女双恶人组合迎来情感大危机!午夜酒店房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欲知后事如何,请点赞收藏转发本帖,点赞过万笔者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找当事人问个究竟……”

“我什么时候和太宰分手了?他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分手呢?”

食指划过屏幕,山吹律理一目十行地浏览满眼都是感叹号的回帖,不太理解帖子里呜呜哀嚎不要BE不要BE的吃瓜群众的心态。

太宰治还活着,这难道不是他们情比金坚的有力信号?

“渣男恶女。”山吹律理咀嚼这两个词,怀疑是太宰治亲自上阵引导舆论。

以她对男朋友岌岌可危的良心的估算,很有可能。

山吹律理盯着帖子中“点赞过万就作大死”的条件看了两秒,手指一点,闪亮的大拇指图标闪闪亮起,默默奉献了一个赞。

以现在的点赞数来看,今晚这位“记者”朋友就能兑现诺言,山吹律理很好奇他是否真的有胆量冲到太宰治面前问他“被抛弃”的全过程。

记者朋友只能找太宰治问,因为另一位当事人此时并不在横滨。

“您要的果汁。”空姐弯下腰温声问,“需要毛毯眼罩之类的物品吗?”

“不,谢谢。”山吹律理接过果汁,她俯瞰云层间广阔无边的森林,摊开的俄罗斯原文书内页朝下盖在腿上。

航班还有两小时到达俄罗斯。

机翼在蔚蓝天空中留下长长的白色划痕,太宰治收回投向落地窗的目光,继续苦大仇深地应付办公桌上的文件。

通宵加班,女朋友还跑了,他好恨。

山吹律理说走就走,离开酒店后立刻补办了新手机,临近天亮的时候给太宰治发了一条去度假的短信,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港口Mafia的大家原本对论坛上《震惊!某高层惨遭女友抛弃……》的帖子将信将疑,觉得不会吧不会吧居然连律理小姐都抛弃了太宰先生,她终于看穿他罪恶的真面目了吗?

有点点不信,又有点点希望太宰治翻车。

结果,眼睛雪亮的吃瓜群众发现来加班的人真的只有太宰先生!律理小姐人都不见了!显然是对男朋友忍无可忍,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什么什么,我嗑的CP要BE了吗?不要哇不要哇!”

“听说他们是在酒店里分开的……难道说,太宰先生他是不是不行……”

“草你小点声不要命了?不过……我觉得很有可能!投你一票!”

“救大命,我们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我好怕啊妈妈。”

“可是渣男恶女真的很好嗑,BE也好嗑!CP粉不会轻言放弃!”

“律理小姐还会回来吗?”

“会吧,她上个月工资还没结,不会走的。”

“有道理,安心了。凭太宰先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们的CP还没有BE!此等花言巧语的男人不会让我们失望!”

太宰治: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

给他爬。

不知道自己和太宰治在港口Mafia群众心中已经演完了分分合合三生三世破镜重圆强取豪夺等一系列三流狗血偶像剧情节的山吹律理从机场转火车再转大巴,一路来到位于边境的某个偏僻小镇。

她两手空空,只带了手机和一本俄文书,不像远道而来的游客,反而像是离开许久后归乡的旅人。

“我没有在镇上见过你。”小镇人少,学校休假回来无所事事在街边游荡的青年凑近搭话。

眼前的少女在偏冷的天气依然是衬衫短裙的打扮,衬衫外套着一件男款的黑风衣,风衣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肩头。

她连一只手拎包都没有带,只带着一本硬壳的俄文书,掌心握着书脊服帖地靠在腿侧,书封印着烫金的花纹。

她漂亮得像一只人偶!上帝要花多少心思雕琢才能得到这样的美丽?好吧,虽然她看起来很冷淡很不好接近,但只有主动就有可能!我是连俄罗斯的冬天都忍受过的强者,强者不畏惧任何困难!

小伙子自我鼓劲,露出笑容搭话:“你是从外地回来探亲的学生?嘿,其实我也在放假。”

“我不住在这里。”他听见她平淡地答了一句,越过他向前走,“劳驾,老彭斯家的酒馆还开着吗?”

“呃,我就是老彭斯家的儿子。”小伙子挠了挠翘起的头发,连忙跟上山吹律理,“你是我家熟客介绍来的人?这里真的很偏僻,甚至没有提供给游客的宾馆。我的意思是,你今晚住在哪里?”

山吹律理偏头看他,眼底带着些许疑惑,不懂这个自来熟的陌生人为什么要管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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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问问!绝对没有恶意!”被那双暗金色的猫瞳盯着,老彭斯家的儿子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寒意,仿佛回到壁炉熄灭的暴风雪天,致死的寒冷缠绕着四肢,毛靴上结晶一朵又一朵雪白的冰凌,他被美吸引,却清晰明白自己将被美杀死的命运。

“我在度假。”或许是看出陌生人的害怕,山吹律理简单解释一句。

放在博多,人人都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杀手也是有假期的!放假了不接单了!接单报酬三倍往上涨。

“哦哦。”虽然不懂上下文有何逻辑,小伙子立刻顺着台阶滚下来,不敢再提对方的身份问题。离到酒馆还有些距离,他绞尽脑汁想找些话题,又不知道和身边格外冷淡的少女说什么。

“你,呃,穿这么少不冷吗?幸好冬天已经过了,这里冬天非常非常冷,风衣根本不御寒。但是风衣很好看啊!我一直很想要一件,家里人老说不实用,让我买件棉袄。”他絮絮叨叨地抱怨。

山吹律理在最冷的冬天也可以短袖短裙走天下,她扯了扯肩上太宰治的风衣,点头道:“穿风衣是好看。”

反正太宰治穿着很好看。

“对吧!”小伙子得到认同,非常高兴,“我改天一定要拥有一件。啊,我家的酒馆到了,来点暖身体的伏特加怎么样?”

小镇人少,现下是白天,酒馆中几乎没有客人。老酒保握着玻璃杯慢吞吞地擦,听见门口风铃摇晃的声音和自己儿子咋咋呼呼的吆喝声,掀了掀眼皮:“摘点薄荷叶回来,再切点柠檬泡进冰桶。”

“知道!我得去干活了。”小伙子侧着身体让门外的人进来,他极力推荐,“我家的伏特加真的很不错,绝对不掺水,喝过都说好,你一定要试试。”

“那就来一杯。”山吹律理走进陈旧的酒馆,对吧台后身体紧绷的酒保点点头,“好久不见,老彭斯。”

“好久不见,山吹小姐。”老彭斯低下头,拿起一个擦得锃亮的酒杯,“伏特加是吗?您稍等。”

“老头,你们认识啊?”小伙子兴奋起来,“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和你没关系。”老彭斯瞪了儿子一眼,“回你的房间去,敢偷听小心你的皮!”

“刚才还说要我去后厨干活……”小伙子嘟嘟囔囔,不敢抱怨地走了。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安静的酒馆中,山吹律理坐在木椅上,手肘撑着吧台,继续看带来的俄文书。

盛满伏特加的酒杯轻轻放在她手边,老彭斯拧开收音机,古老的俄文民谣流淌在酒馆内。

接着歌声的掩盖,老彭斯嘴唇蠕动:“您这次回来,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借一下你的车。”山吹律理喝了一口伏特加,“我回实验室看看。”

“我一直看着这儿呢,没有陌生人来。”老彭斯拿出一串钥匙递过去,“您要吃点东西吗?我妻子烤了热乎的苹果派……抱歉,我忘了,葡萄糖在仓库里,我一直有为您准备。”

“我现在可以吃苹果派。”山吹律理支着下巴,“你以前一直炫耀家里的蜂蜜松饼,有那么好吃?”

“当然,当然。”老彭斯重复两遍,喃喃道,“很好吃,我一直希望您能尝尝。您愿意吃些别的东西,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请稍等。”

他用和年龄不相称的速度拿回一盘淋浇蜂蜜的松饼和一盘甜香扑鼻的苹果派。

山吹律理咬了一口松饼,浓稠的蜂蜜甜味混着热乎的麦香,软绵好似云朵。

老彭斯看着她一点点吃完松饼,眼底浮现欣慰的暖意,仿佛又想到很久之前的往事。

他之前是实验室外聘的人员,从小出生在这座偏僻的小镇,这里是距离实验室最近的中转点,老彭斯干些运送物资的活儿,送酒和黑糖饼干到基地。

酒水是山吹律理仅有的饮品,她喜欢品酒,久而久之和负责运酒的老彭斯混了眼熟。

老彭斯曾有个早夭的女儿,是个像雪娃娃一样可爱的孩子,他克制不住地对与女儿同龄的小姑娘怀有同情和保护欲。在山吹律理清洗实验室当天,老彭斯做了一生中最冒险也最值得的决定——他接到实验室向外求援的电话后,狠狠割断了电话线。

他或许只为山吹律理争取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可这已经够了。

“我记得您离开的那天,您的馈赠帮了我大忙,我从不后悔帮助您。”老彭斯慢慢地说,“您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还不错。”山吹律理想了想,说:“离开实验室不久就遇到了新的监护人,是个很喜欢操心的家伙,带着很多需要操心的人。我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虽然还是干杀人的活,但工资高了很多,很自由,有很多同伴。”

“成为首领之后也有很多麻烦。”山吹律理皱眉,“我不理解,总部在横滨的组织为什么要把手伸到欧洲来?不偏不倚,正好是我们最重要的宝石生意,我怀疑森鸥外在故意针对我。”

他个糟心老狐狸坏得很。(指指点点.jpg)

“生意场,不闹个你死我活不得安宁。”山吹律理懒散地说,“我们人少,硬碰硬不划算。我本来打算去横滨,杀港口Mafia一个高层。”

“您亲自出手,想必他已经死了。”老彭斯说。

“不。”山吹律理点了点沾上蜂蜜的唇瓣,“我临时改了主意。”

“现在我们在谈恋爱。”她坦然地说,“和敌对组织的高层。很刺激,也很有趣,太宰各方面都对我的口味——他是个谨慎多疑又非常聪明的人,性格阴郁、难搞、很难看透,灵魂犹如深潭,陷入不见底的渊崖。我好奇他被毁灭的样子,也期待他给我的惊喜。”

“听起来不是个合适的恋爱对象。”老彭斯拿起一只酒杯慢慢地擦,“我与我的妻子相爱很多年,如果说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您,只有一条:好奇心是一切爱情的开始。”

“如果有人一直引动您的好奇心,要小心他。”他微微笑着说,“小心被他牵动心神,再升不起离开的念头。”

山吹律理拢了拢肩头的黑风衣,轻轻点头:“我会记住你的忠告。”

她喝完酒杯里的伏特加,合拢吧台上的书递给老彭斯:“《俄罗斯爱情诗歌精选》,念给你的妻子听。”

她拿起车钥匙,走向酒馆后的车库。

老彭斯洗干净杯子,慢慢翻开诗歌选集。

在诗集的最后一页,一张大额支票和一张手写纸条一起掉出书页。

【为你的蜂蜜松饼。——律理】

淋了蜂蜜的松饼不好外带,山吹律理就着伏特加吃完了。她打包了苹果派,一手咬着酥松的派饼一手掌方向盘,行驶在树木枝杈间。

绕是距离实验室最近的小镇,离那座隐藏在风雪中的建筑物也还是太远太远,不认识路的人会被越来越茂密阴森的树林困死在迷境中。

山吹律理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条路怎么走,她越过树林,越过平原,来到终年积雪不化的地方。

一处恢弘的乱石残骸,凭遗迹能想象出当年建筑物的辉煌,而今只剩凌乱的粉尘和不成形的骸骨,连乌鸦和秃鹫都不再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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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滋吱擦在地面,山吹律理踩着碎石向里走,衣角卷起猎猎风声。

她所在的实验室是最靠内最偏僻的一栋建筑,因建筑材料的原因,保存得相对较为完好。

山吹律理踩着细沙簌簌落下的楼梯向上,时不时滚落的小石子彰示这栋楼随时有彻底坍塌的可能,完全是栋危楼。

她熟门熟路地走出安全通道,纯白色的墙面洒满干枯成深褐色的血迹。山吹律理穿行在走廊中,停留在一间囚房门口。

这是她的房间。

实验品居住的房间都有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充当墙面,研究员们时不时会站在玻璃外观察自己的实验品,就像笼子外看小白鼠的人。

隔着破碎的玻璃,山吹律理与年幼的自己在时间的两岸对视。

穿着小白裙的女孩赤脚站在玻璃后,黑发上别着一朵嫩黄色的棣棠花,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大后的自己。

两双相似不相同的暗金色眼眸安静地互相望着。

“外面好吗?”小律理问,“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没有很大的不同。”山吹律理说,“我其实挺喜欢‘别人给予任务,我完全并获得报酬’的工作形式,欧洲和博多都有很多事可干,雇佣兵、杀手……我适合这些职业。”

“所以我还干着和现在一样的事情?”小律理总结。

“有一点点不同。”山吹律理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的距离,“我有加班费,可以自己选择工作时间、选择工作内容。如果我牺牲圣诞节,在别人吃火鸡的时候冒着寒风蹲守目标,那么只因为我选择这么做,因为我想这么做,而不是因为我不被允许过圣诞节。”

小律理似懂非懂。

“我可以选择在新年参拜的时候扭断目标的脖子,也可以情人节三倍酬金的市场下停止接单。只要我乐意,我能决定我每一天的生活,我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是我的决定。”山吹律理对年幼的自己说,“我曾经不被允许自己决定任何事。”

“听起来不错。”小律理点点头,“那么,我有遇到特别的人吗?”

“很多。”山吹律理回忆,“啰嗦的新监护人,喜欢女装的杀手,把自动贩卖机当铅球的酒保服爱好者,经常作死就是不死的情报贩子,在袖子里藏小鱼干却只会被心仪猫猫哈气的银发爷爷,眼睛漂亮但说话太直白的名侦探,横滨第一黑心资本家和他手下的矮个子劳模……很多人。”

“外面的怪人比实验室更多。”小律理点评,“听起来我似乎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群同样是普通人的朋友。”

“没错。”山吹律理认可道,“我一直致力于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并在去年达到了一个成就性的目标。”

小律理:“是什么?”

面对过去一无所有的自己,山吹律理自认这些年的进步足够耀眼,她很高兴也很骄傲地与自己分享:“我体验到了普通人的恋爱!”

小律理波澜不惊的表情第一次有所变化,她惊讶地问:“真的吗?我恋爱了?恋爱对象还活着?”

山吹律理肯定地说:“活蹦乱跳。”

“噢,真不错。”小律理赞叹地说,“我很好奇,普通人的恋爱是什么感觉?”

“和我恋爱的是敌对组织的高层。”山吹律理对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说的很详细,“我第一次见他是为了杀他,但他邀请我殉情。”

小律理立刻说:“答应他,反正我也不会死。”

“对啊,我当然会答应他。”山吹律理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比我见过的所有宝石都美。而且脾气很差,才认识几天就举着枪对准我、威胁我、试探我,用窃听器替换我的耳钉。”

“这就是普通人的恋爱吗?”小律理沉思,“还怪有意思的,我也有点喜欢那个人了。”

“你是为了他特意回来看我的吗?”小律理问,“被你埋葬在过去的我,没有自由可言的我,连反抗的念头都不存在的我。”

山吹律理又向破碎的玻璃走近一步,她与过往的自己只有一指的距离。

“在遇见太宰之前,我依然靠注射葡萄糖维持生命。”山吹律理轻轻地说,“而就在昨天,我因为吸入麻醉气体陷入严重的应激反应,差一点把他掐死在床上。”

“你瞧,虽然离开实验室这么久,我身上却还残存着它留下的痕迹。”山吹律理静静地说,“偶尔,只是偶尔,我会觉得自己并没有离开这里。”

“我记得通往这里的路,知道这栋建筑物的每个秘密。我来到这里时不带行李,有人问我今晚住在哪里,我下意识地想:我会住在这里。这里有我的房间,我的衣服,我的床。”

山吹律理沉默了一会儿:“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我毁了它,也并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日子。”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想通了,我来这里,是因为我还有东西没有带走。”

她伸手,指尖触碰冰冷的玻璃:“和我走,去你我都认可的未来。”

小律理仰着脑袋看着比自己高的人。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些,五官长开后更加精致,神情间的冷漠与过去倒是并无区别,但小律理知道她有时会笑,在她感到愉快的时候、被男朋友逗笑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并不太少,至少比在实验室多一亿倍。

“如果没有‘恋爱’那部分,我才不会被轻易勾起兴趣。”小律理踮起脚,碰了碰山吹律理的指尖,“带我一起去看看吧,他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因为不想只有自己被挂上论坛,硬要拖女朋友下水的人。”山吹律理小声说,“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他。”

等她回到港口Mafia总部,还不知道要迎接吃瓜群众脑补到哪种程度的热切眼神,想想就杀心渐起。

女孩浅浅的笑声消散在空气中。

山吹律理站在破碎的玻璃后,年幼的女孩已经看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双金色的笑眼。

阔别数年,依然鲜活的颜色。

一道不属于她的呼吸声魔术般出现在山吹律理身后,白色的披风遮住他脚下的影子,那人呼吸间满带愉悦的笑意。

果戈里摘下礼帽,嬉笑着鞠躬:

“好久不见,飞出笼子的小鸟。”

第一卷第58章

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

一别数年,山吹律理还是没背下他的全名。

不能怪她,你们俄罗斯人的名字真的很离谱,试卷上填名字那一栏得留出多大空位才能写满?有好好考虑小孩子认字的痛苦吗?

“你也来故地重游?”山吹律理跃下岌岌可危的建筑物,她熟悉这里像熟悉她自己,在果戈里表示想找个更愉快的位置聊天时主动带了路。

“NONONO,这里没有观众,不是小丑的舞台。”白发的小丑嬉笑着说,他刻意踩过一根人的大腿骨,风化的骨头在他足尖碾成灰白的粉,混入满地尘埃。

“那就是故意来蹲我的。”山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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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理偏头看他,“谁给你的消息?一个和你名字一样长的好心俄罗斯人?”

果戈里诡异地沉默了一秒,在心里数了一下费奥多尔和他名字的长短——还真是一样长。

所以山吹律理一个都没记住是合理的。

合理个鬼哦!这是赤.裸.裸的敷衍!你看太宰治改名为太宰兔斯拉基夫斯基之后她记不记得住!

见色忘友,狠狠谴责。

果戈里在实验室住了很多年,对这里却不算熟悉。他饶有兴趣地四下张望,某些引起他童年回忆的物品出现在视野中,引来小丑夸张的笑容,唇角裂开到诡异的弧度。

山吹律理带着果戈里,在实验室大楼后一个残破的花园停下脚步:“就这里吧。”

满园的棣棠花早已枯萎得不成样子,失去人类精心的打理后只余枯枝败叶在寒冷的边境残喘。花园中央是一座天使雕像的圆形喷泉,天使的翅膀掉落在池底,身上金漆斑驳。

果戈里扬起披风,喷泉池边的灰尘被一阵无形的风卷走,他轻轻巧巧地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

“园子里的花都枯了呢。”这样说着,他脸上却带着快活的笑容,“棣棠花,山吹花,是特意为你种的吗?”

“山吹本来也不是能在冬天生存的花。”山吹律理折断一根枯枝捏在手里,平静地说,“说明我和这里缘分已尽。”

“好无情。”果戈里笑嘻嘻地说,“阿陀有告诉我哦,他差一点点就被你杀了,结果报了我的名字后真的被放过了。我都有些不敢信呢,我以为你最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买副漂亮棺材。”

山吹律理奇怪地反问:“我在你的印象中是很抠门的人?除了棺材,墓地和葬仪队我也会给他安排好的。”

“欸——真的吗?你会请人在阿陀的葬礼上哭吗?”果戈里很感兴趣地问。

“普通人的葬礼似乎都有这一项目。”山吹律理想了想,肯定点头,“会请好的哭灵人,一路从头哭到尾。他的朋友可能撑不起一场葬礼,我会考虑把魔人的敌人邀请过来凑数,这样一来献花的时候会很有排场,非常体面。”

“死在横滨的阿陀,拿钱办事的陌生人为他悲伤的哭泣,他的敌人握着白玫瑰扔进葬坑,为他刻墓碑的人甚至写不全他的名字——荒诞剧的灵感!我知道下一个小丑魔术要表演什么了!”

果戈里伸手在披风里掏掏掏,掏出一个马戏团主题的小本子。他捏着铅笔特别兴奋地大写特写,时不时发出桀桀桀的快乐笑声,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丑事业即将迎来新突破!他一定会表演出让天人五衰大吃一惊的好魔术!

谢谢你阿陀,他的灵感源泉!

费奥多尔:不客气,尼古莱真是我的好、朋、友:)

果戈里记录魔术灵感的小本子写得满满当当,他显然非常热爱的自己小丑事业,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灵感寻找表演机会,敬业程度足以在任何一个马戏团应聘到一份高薪酬的工作。

好卷,这年头小丑都这么卷,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指指点点.jpg)

“实验室外面的就业环境是蛮严峻的。”博多杀手界内卷第一人山吹律理很赞赏果戈里的卷王自我修养,“你这些年在哪个马戏团高就?”

“嗯?是天人五衰马戏团哦~”果戈里笔尖不停,露出大大的笑脸,“未来会在横滨免费演出,可爱的小鸟会去看吗?”

免费的一般是最贵的,山吹律理没有立刻回答,她担心遇上传.销。先前在猫咖遇见的好心俄罗斯人真的很有做人贩子的潜质,还不是一般的人贩子,是空手套白狼的神棍型人贩子,一不小心会被骗净家财。

山吹律理谨慎地问:“你的好朋友魔人君,他是个神棍吗?”

“是的吧。”果戈里没有犹豫地回答,“是阿陀说小鸟最近会飞回笼子,我才来这里等你的。”

破案了,上次在猫咖遇见的是一个拥有神棍技能的人贩子,又会忽悠又会预言,绝绝对对的社会祸害。

她错过了日行一善把他捉进局子的机会!

不仅如此,还让男朋友吃了好大一场醋。坏脾气猫猫可难哄了,尾巴小鞭子似的呼呼直甩,软乎乎的毛毛炸起,不给挠下巴也不给摸肚皮,浑身写满“莫挨老子”四个大字。

“魔人君现在住哪里?给我个坐标。”山吹律理和善地说,“我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履行给他买漂亮棺材的承诺,我愿意为他花钱。”

一个男人在人际关系上的最高成就是有女人心甘情愿为他花钱,费奥多尔向人生巅峰狠狠迈进一步。

“如果阿陀敢亲自来见你,就不会使唤我跑腿了~”果戈里笑嘻嘻,“我还没有问你呢,Mimic的首领当的好好的,怎么跑去给港口Mafia打工?下凡体验生活?”

山吹律理和果戈里的关系比较微妙,算是共同拥有一段秘密记忆的奇怪朋友。他们并不亲密,也不合拍,只是彼此信任。

就像果戈里会隐晦地告诉费奥多尔他的名字是免死金牌,他也会向山吹律理承诺,无论她与费奥多尔为敌还是为友,魔人不会拿她与Mimic的关系做文章。

恶人偶尔也讲友谊和信任,不会把事情做绝。

“你将是第三个听我讲横滨爱情故事的人。”山吹律理的性格决定了她即使把同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讲也不会不耐烦,况且听众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与老彭斯的祝福和小律理的好奇不同,听见太宰治嘴瓢邀请山吹律理殉情的时候果戈里在“哈哈哈”,听见太宰治作死挑衅山吹律理被制裁时果戈里在“哈哈哈”,听见山吹律理转述的港口Mafia内部论坛的讨论贴时果戈里还是在“哈哈哈”。

山吹律理怀疑果戈里是不是吸入了某个在哥谭的小丑的笑气,他看起来快要笑厥过去了!

“小鸟,你才是真正的喜剧之王。”笑到在地上瘫成一团液体的果戈里费劲地把自己撑起来,他揉了揉酸疼的笑肌,甚至担心明早自己会面瘫。

果戈里决定回去后立刻逼迫费奥多尔用他超神的黑客技术入侵港口Mafia内部论坛,他要和吃瓜群众们一起感受快乐!

“港口Mafia的首领给了你多少天假期?”果戈里笑够了,终于想起费奥多尔托付给他的正事。

“那要看他们什么时候平息内乱。”山吹律理坐在喷泉池边伸了个懒腰,“毕竟是前代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使证据充足,要在让下属们完全信服的情况下清扫叛徒……怎么也得通宵加班个十来天。”

太惨了,她没有人权的男朋友真的太惨了,赶紧熬过这份工作拿着“辉煌”履历去找下家吧。

“港口Mafia内乱,他们对欧洲形势的影响会减小不少,安德烈可以松口气了。”山吹律理本身对内乱乐见其成,她怜爱辛苦加班的男朋友,但更在意自家组织的生意——近百口人的吃喝呢,阻碍人赚钱天打雷劈。

“港口Mafia迟早要开拓市场去抢Mimic的蛋糕。你们这段时间发展的越好,森鸥外越视你们为眼中钉。很巧,他们不止挡了你一个人的路。”

果戈里五指捏合又张开,一朵鲜艳欲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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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玫瑰开放在他掌心。

他笑眯眯地把玫瑰递向山吹律理:“阿陀让我问你,要和死屋之鼠合作吗?”

“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费奥多尔竖起食指抵在唇间。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灼眼的白昼变为幽紫色的柔光,大提琴的音乐回荡在教堂的穹顶之下,无端增添几分圣洁。

山吹律理再次加深对费奥多尔的印象:他就是个神棍。

“把教堂当作安全屋……是自称神明吗?”山吹律理坐在祈祷椅上,扬头看向纯白的天使雕像。

“你相信天堂或者地狱的存在?”费奥多尔放下琴弓,琴弦振动的嗡鸣似乎还未散去。

“不信。”山吹律理轻飘飘地说,“连你都能在人间好好活,叫人怎么相信有地狱?”

“不过你胆子真是大,不怕我是来找茬的?”

果戈里带来合作的讯息,山吹律理没说答不答应,只说不喜欢通过传信鸟的交流方式,果戈里便大大方方把她带来了费奥多尔的安全屋。

费奥多尔沉默了一会儿。按道理,明明是单刀赴会的山吹律理更应该小心这次邀请是不是陷阱,结果人家反手把“受害人”的帽子往他头上一盖,自己嚣张地站上被告席。

“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费奥多尔指尖搭在一起,轻柔地说,“港口Mafia更值得忌惮。”

“太宰君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吧。”瘦弱的俄罗斯青年微笑,“港口Mafia近一半利益的奉献者,何等辉煌的业绩,其中有多少是从Mimic手上抢来的?”

“宝石生意交由重力操纵使中原中也之后更麻烦了吧?这是你们最赚钱也最在乎的生意,劲敌虎视眈眈想把你们吞没。”

“诚然你留在太宰君身边很大一部分是私人原因,但据我所知,律理小姐是个负责的首领,你很爱护手下人,或者说,你肩负着替‘一心寻求死亡的灰色鬼魂’存活的意义。”

“而作为业内最优秀的杀手,你显然并不在乎太宰君之外的港口Mafia的死活。实际上,我不太确定太宰君的死亡对你意味着什么。是悲伤、痛苦、绝望,还是……所有物被外人夺走的不满?”

山吹律理抬眸,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费奥多尔从容地转移话题:“但这不重要,港口Mafia遭受损失与太宰君有什么关系呢?一份工作而已,我想他不会和森鸥外共情。”

打工人才不关心黑心资本家心有多痛,永远不要同情老板,会变得不幸。

“我们可以只进行有限的合作。”

费奥多尔是最优秀的演说家,他的口才能让鳄鱼留下真挚的泪水,让魔鬼出卖自己的灵魂。他循循善诱,礼貌又体贴,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透露着为你着想的好心,像最亲密的朋友。

山吹律理屈指敲了敲膝盖,直指核心地问:“你想要什么?”

“一份资料。”他说,“一份关于港口Mafia全部异能力者的资料。”

“作为交换,你也能拿到你需要的。比如……港口Mafia的军火库。”

一个无论从那种角度看都对山吹律理有利无害的交易。

她感觉自己和费奥多尔像两个拿着长剪刀站在羊圈外的剪毛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栏杆后毛又多又厚的黑绵羊森鸥外,小声商量着怎么把羊身上的毛薅干净,薅完后又怎么分赃。

费奥多尔实在是个被好运眷顾的人。通常来讲山吹律理是独狼主义者,热爱单干,对小组作业深痛恶绝,让她和人合作不亚于逼迫肉食主义者吃苦瓜全宴,惨无人道,惨绝人寰。

然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费奥多尔这边,山吹律理正处于对森鸥外极其不爽的时间段。

她有充足的理由不高兴:森鸥外引蛇出洞抓住了内鬼的把柄,好处全收,此时正美滋滋地在总部加班——还不是一个人加班,她男朋友陪着呢。

反观她自己这边,免费替森鸥外解决了好大的麻烦,四舍五入相当于被白嫖。被白嫖的过程中不仅因为麻醉气体勾起了极其不愉快的回忆,还差点物理失恋——在物理层面上失去恋人。

完全笑不出来,只想把幕后黑狐狸的尾巴拎起来暴打一顿,剃光全身的毛做件软乎围脖。

“全部异能者的资料,不是很好搞。”良久,山吹律理慢慢地说,“我认识一个情报人员,是太宰的朋友。”

坂口安吾的异能蛮好用的,但想收集全部异能者的资料,他怕不是要像狗仔队一样去偷同僚家垃圾桶的垃圾,再从垃圾上读取残留的记忆,以期望于小垃圾恰好记录了该同僚使用异能的场景——如果这团垃圾没记录到,他还得继续去偷,直到翻空人家的垃圾桶。

仔细想想也挺惨的,好端端一个情报员混成狗仔。虽然两者的工作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怎么想怎么可悲。

“社畜不为难社畜。”山吹律理的良心隐隐作痛,“我听说坂口君曾创下过连续工作一个月不下班的全勤记录,让这么辛苦的他牺牲自己本就没有的休息时间去同僚家中偷垃圾……即使是我,也觉得太昧良心。”

“不过我会考虑给坂口君寄一箱霸王洗发水,维持他岌岌可危的发际线。”山吹律理的良心只痛了一秒,她很快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良心,“他应该能拿到你想要的资料。”

“……我准备利用的人不是坂口安吾。”费奥多尔沉默了半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良心还没有到最下限,和山吹律理相比,他竟然如此善良、如此体贴、如此高尚!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古人诚不欺他。

“不管怎么说翻垃圾的效率也太低了,但是个好思路,我下次会借鉴。”

费奥多尔把学到的新知识记下来,优秀的反派从不重蹈覆辙,时刻与时俱进,他一直致力于成为优秀的魔鬼,任何向前辈学习的机会都不放过。

“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中,有一个画风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家伙,叫做A,他手里有我需要的资料。”费奥多尔说,“你应该见过他。”

山吹律理记忆力虽然好,但很不乐意记些她认为没必要的事情,比如果戈里和费奥多尔的全名,太绕口令了。

同理,她对干部A的记忆也很稀薄,只依稀记得他刘海很丑,人缘很差,武力很渣,为人很废。

“我一直以为他能成为干部是走后门潜规则的产物。”山吹律理若有所思,“A竟然能被你看中,难道是我看走眼了?他其实是港口Mafia的扫地僧,拿了莫欺少年穷的龙傲天剧本?”

费奥多尔:“不,铁废物一个。”

“啧。”山吹律理失望地删掉了脑海中三年斗王五年斗帝的斗气化马大电影,更加坚定自己的观点,“所以,A和森鸥外之间肯定有什么,他是森鸥外的大侄子?私生子?外孙子?”

“我现在相信你对森鸥外是真的很有意见……”费奥多尔不承认自己顺着山吹律理的思维三选一选了半天险些被带进沟里——顺带一提,他比较支持“大侄子”的选项。

为了让话题回归正轨,费奥多尔主动分享情报:“有钱能使鬼推磨,A负责港口Mafia的赌场生意,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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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钱砸上了干部的位置。”

这……这不是偶像节目的出道位打投吗?谁家肯为自家推花钱,自家推就能出道成为Superstar,站上C位走向舞台巅峰。

非常现实,金光闪闪。

“我也可以为太宰砸钱啊。”山吹律理一下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不就是一个干部的位置,既然明码标价,当谁买不起吗?”

一想到别人家的铁废物靠砸钱坐上干部职位,她男朋友还苦兮兮地在办公室加班,山吹律理顿时觉得自己女友失职。

她明明是个富婆,却没有意识到小男友真正的需求,这让她在小白脸界声名赫赫的男朋友情何以堪!

森鸥外更是偏心!口口声声说太宰治是他的好大儿,暗中却让砸钱的私生子A上位,心都偏到下水沟里去了!

“你说A手上有港口Mafia全部异能者的资料,是他利用私生子的身份从森鸥外那儿旁敲侧击来的?哄堂大孝了带孝子。”这就是不宠好大儿的后果,山吹律理一点也不同情森鸥外。

费奥多尔:“……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解,也行。”

逐渐放弃鸡同鸭讲.jpg

山吹律理和费奥多尔大致敲定了合作内容,她替魔人去A那里抢资料,魔人配合Mimic的行动,劫下港口Mafia至少一个军火库。

“具体的行动方案等回到横滨我再联系你。”费奥多尔谈完了正事,感觉自己的精力飞速消耗,犹如参加公司团建的社恐,每分每秒都在榨干生命力。

从未如此心累过,想他过往谈笑间玩弄人心嘲弄人性何其潇洒,现下终是得到了报应。

费奥多尔和太宰治你来我往诸多回合,有输有赢有平局,他认可棋逢对手,但不觉得自己不如太宰治。

直到今天,费奥多尔第一次对太宰治产生了浓浓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输得心服口服。

他和山吹律理聊天不过两小时,已经第222次思考我真的需要那份资料吗,第444次思考我真的需要这条生命吗,第888次思考自己为什么还没崩溃还在听她控诉森鸥外不宠好大儿宠私生子的罪行。

他现在已经被洗脑到对”A是森鸥外私生子“这么扯淡的谣言深信不疑,甚至在想临时改计划用森鸥外的私生活威胁他有几成概率成功的问题。

精神污染,恐怖如斯。

“能和你交往的太宰君,真是个坚强的人。”费奥多尔由衷感叹,“我现在一点都不意外你和果戈里的友谊。”

纵览天地间,竟然只有他一个正常人。难道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考验?他悟了。

“合作愉快。”费奥多尔微笑。

他笑得怪怪的,与圣母像的慈爱笑容不能说一模一样起码是复制粘贴,配合费奥多尔自带的神棍气场和教堂的buff加成,山吹律理怀疑耳畔隐约响起的圣歌是他手动给自己加了BGM。

很讲究排场啊小伙子。

“合作愉快。”她点点头,“横滨见。”

第一卷第59章

被女朋友抛弃的第五天,想死。

太宰治脸朝下趴在桌子上,握在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歪着头,脸蛋贴在冰冷的桌面上,把手机凑到眼前。

【狠心人:在非洲大峡谷[图],尝试了当地的手磨咖啡,好喝。】

【狠心人:会给你带。】

呵,太宰治冷笑,他差这一口咖啡吗?在加班的五个日夜里,咖.啡.因已经侵染了他四肢百骸,呼吸间都弥漫着打工人的苦。

太宰治滑动短信界面,上一条是山吹律理在澳大利亚和拳王袋鼠的合影,满眼睥睨不可一世的大袋鼠温顺地靠在她腿边,显然是在一场较量间被狠狠教做鼠。

再往上翻,巴黎广场天晴云朗,展翅的白鸽低头叼走少女掌心的面包,她轻轻地笑。

因为时差,山吹律理发来短信的时间很随机,太宰治不愿再回忆自己在审讯室忙了一天饥肠辘辘等外卖的时候突然收到她发来的滋滋冒油的小羊排照片时悲愤的心情。

“好想辞职。”猫猫失去了生活的希望。

“太宰先生,”办公室的门被小心翼翼敲了两下,下属以硬抗枪林弹雨的大无畏心态冒出半颗脑袋,“BOSS让您去一趟首领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气压肉眼可见低了两度,太宰治面无表情站起身,脑海涌动篡位的108种可行性方针。

“太宰君,你……”首领办公室内,森鸥外一抬头,正对太宰治杀心渐起的目光。

他的好大儿正处于爆发边缘,理智岌岌可危。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巧,正是森鸥外本人。

是他批了山吹律理的假期,让恶役鸳鸯天涯相隔。

森鸥外将原本要说的话吞回喉咙,他余光扫过办公桌上摊开的文书,从中挑出一份:“你带着人去清扫这座赌场,后续工作交给A。”

五大干部之一的A,港口Mafia最没排场的干部,人菜还瘾大,让太宰治和他合作无疑是对双方的极大折磨——太宰治担心自己的智商被A吸走,A在不吸氧的情况下见到太宰治可能会厥过去。

所以说森鸥外就是故意在折磨他吧?嫉妒他年轻英俊,有漂亮又能打的富婆姐姐宠,不像老狐狸只能和异能力过家家,每次加班回家都得用霸王洗头维持男性尊严。

太宰治瞥了两眼森鸥外的发际线,某种奇异的怜悯心抵消了他的杀意,他接过文件扫了两眼,随手把机密文书塞进口袋,揉成一团腌菜。

森鸥外目送自己的得力部下走远,爱丽丝凑过来,好奇地眨巴眼:“林太郎,你叫太宰过来,不是想告诉他律理今天回横滨的消息吗?”

“是啊爱丽丝酱,我难得想做一次报喜鸟,可是太宰君看我的眼神好凶,不小心就忘记这件事了呢。”森鸥外假惺惺做出哭泣脸,在爱丽丝露出嫌弃表情前又恢复了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

“不过,”他慢悠悠地说,“只要有缘,总会遇见。”

在港口Mafia,干部级别的高层拥有一整层楼作为自己的办公区,干部之下,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也是一样。

过高的优待彰显过于出色的能力,相较而言,身为干部的A显得尤为没用,德不配位,组织内怀疑他是走后门潜规则上位的人不是少数。

但A不觉得自己很菜!他觉得自己牛逼大发了,下一个港口Mafia首领就是他自己!

“我,一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男子,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要钱有钱,极富人格魅力,连刘海都剪得那么风流倜傥。这么完美的人设,做个组织首领不过分吧?”

A很自信。虽然拿放大镜也难在他身上找到一丢丢优点,但这份自信值得每个人学习。

连A都觉得自己能篡森鸥外的位,你有什么理由怀疑自己不行?相信自己,你就是最棒的!

虽然A很自信,自信自己早晚能把森鸥外挑下马,坐在首领办公室搅动风云,但他必须尊重客观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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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矮太宰治一头的事实。

是的,他是干部太宰治是干部候补,论年龄论资历论职位都是A更高,但,他就是矮太宰治一头,就是要在联合行动中交出指挥位,就是得老老实实按太宰治的作战计划走,从头到尾安静如鸡做个乖巧工具人。

A可以反抗,但他作的每个死都会成为刑讯记录上的呈堂证供。

干部A的楼层人员来往,脖颈上卡着诡异项圈的人是A的亲信,太宰治随便喊住一个,让他把办公室里的A叫出来。

越靠近A的办公室越会被他吸走智商,太宰治对此深信不疑,他甚至想临时用绷带充作口罩把脸蒙住,减少呼吸降智空气的表面积。

A怨恨太宰治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逗狗态度,又打不过他,脸上写满忍耐地走出办公室:“……有事?”

太宰治掏出口袋里揉成腌菜的机密文件,隔空扔过去,用行动表示自己与智商黑洞污染源隔离的决心。

A想到自己每次都是整整齐齐把资料熨烫服帖才交给森鸥外,而太宰治不仅任务报告敷衍得要死,甚至经常用重要文件裹奶酪火腿三明治,森鸥外却像瞎了一样无视,心间涌出一股不甘心。

可恶,只有太宰治才是森鸥外的好大儿,其他人都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人来人往的楼层间,好大儿和私生子彼此对视,都认为对方与森鸥外之间存在不可告人的亲子关系。

“既然BOSS要我配合你做收尾工作。”A咬文嚼字,“那么,我就等太宰君的好消息了。”

言下之意,事情没搞定前休想让他加班。

四舍五入等于使唤太宰治干活顺带白嫖一座新赌场,A的心情阳光灿烂。

“是这样。”太宰治懒洋洋地说,“只要你把赌金给足,随便。”

A身体一僵:“清扫任务不是带人砸场子吗?你要赌金干嘛?”

“你在说什么呢?”太宰治惊奇地反问,“港口Mafia又不是无缘无故破坏别人私有财产的强盗组织,谁告诉你我是去带人砸场子?”

“你的意思是?”A预感到自己即将听到无耻的最高级。

“我只是个误入赌场的游客。”太宰治摊摊手,“因为在赌场输得太多,怀疑荷官作弊,所以小小的替自己找回公道而已。”

果真如此!你是怎么在找人借钱赌博的时候坦然说出自己肯定会输得很惨这种话的!是不会还钱的意思吧?肯定是不会还的意思吧!

“……你要多少?”A闭了闭眼。

想想得到一座新赌场后他能得到的利益,A估算出一个数字,只要太宰治要的价格比数字小他就有得赚!蚊子腿也是肉,太宰治的便宜他今天占定了!

“不多。”太宰治比了个手势,“这个数就够。”

恰恰好,比A估算的数字多一日元。

多,一日元。

万箭捅心,A的喉咙间含着一口吐不出来的血,几乎要将他呛死在铁锈味中。

杀人诛心!太宰治杀人诛心!

是怎样丧尽天良的人才会说出这种话?37度的嘴唇竟然能吐出如此冰冷的文字!

如果A今天被气死在港口Mafia总部大楼里,森鸥外和太宰治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A的下属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围观高层会谈,手里拎着的吸氧面具无处安放。

A一遇见太宰治,和他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呼吸困难的毛病在港口Mafia不是秘密,他的办公室紧挨着急救室,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A气得半死依然遵从心的意志给了钱后,太宰治啧了一声,带黑蜥蜴去干活。

没找成茬,不开心。

“感谢A对本次行动的大力支持,全场由A公子买单。”

太宰治让一部分黑蜥蜴堵门,带着另一部分公款赌博:“去玩吧,赢的钱算你们这次外勤补贴。”

反正不是自己的钱,是输是赢都是乐子,黑蜥蜴积极地接受了任务。

赌场人多到乌泱泱看不见尽头,每张赌桌前都围满了人,骰子抛起落下间,映射一张张热烈贪婪的脸。

太宰治漫无目的地看着,准备随便找个大点的赌局玩一玩。

“您一定是幸运女神在人间的化身!请让我亲吻您的手指,亲吻哪怕一点点的好运……”

狂热的膜拜声钻进耳朵,太宰治好奇地歪了下头,走向赌场中央最热闹的那桌。

这桌是赌大小。

在下注者根本碰不了骰子的情况下,赌大小是纯粹的运气游戏。因此它缺少一些趣味性,不如二十一点和德州.扑克受欢迎。

除非,有人连续赢了很多很多局,多到幸运女神从虚无缥缈的概念变为实质性的存在,多到呼吸赢家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拥抱好运。

太宰治费了些力气挤过拥挤的人群,狂热的赞美声在他耳畔愈演愈热,人们的目光如聚光灯汇聚到一处,灯光下的人闲散地托腮,轻飘飘推出全部筹码。

“Allin.”

山吹律理无趣地掩唇打了个呵欠,目光随意瞥过潮水般涌来的人群。

她散漫的目光在瞥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时一下顿住。

看,这个快被围观群众挤死在肌肉中的可怜孩子,不正是她阔别五天的男朋友吗?

荷官揭开盖子,露出点数不一的骰子,人群发出爆炸般的欢呼,离山吹律理最近的青年冲上前想要捧住她的手,求幸运女神垂怜,让他亲吻她的指尖。

青年的肩膀被人捏住。

强硬的力道,痛到骨头发麻,神经哀嚎着想要大叫,又被本能的恐惧锁住喉舌。

“离别人的女朋友远一点。”太宰治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不高兴地小声嘀咕:“回来都不说一声,丢下我玩得好开心。”

被抛弃了五天的男朋友捉住非法赌博,当事人数了数面前的筹码,觉得还可以继续。

“最后一局,抽个幸运观众带他发财。”山吹律理侧头看向人群,很专注地选了半天,像是真的在发愁点兵点将要点到哪个。

太宰治:猫猫亮爪.jpg

男朋友的目光充满幼稚的威胁,山吹律理对太宰治勾勾手指。

迎着人群热切的视线,她弯了弯唇,大大方方地说:“你真好看,姐姐把这座赌场赢来给你,好不好?”

瞬间,无数道嫉妒到扭曲的眼神狠狠刺向太宰治。

如果眼刀能杀人,他人已经没了。

“在赌桌边围观都有漂亮富婆主动送钱躺赢,这就是顶级小白脸的快乐吗?”有人小声逼逼,“姐姐看看我,性别不要卡的那么死!”

太宰治隔空与山吹律理对视,他轻轻耸了下肩,从口袋里抽出张黑卡递给荷官:“全部换成筹码。”

连余光都未给看见卡中余额手指颤抖的荷官,太宰治站到山吹律理身后,亲昵地拢住她,唇角贴着少女的耳垂呢喃:“说好的,姐姐带我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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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吹律理积累的筹码加上太宰治的加码,如果下一局依然是山吹律理的胜利,把整个赌场卖了都赔不起!

荷官隐蔽地给人群中的同事投去眼神,同事立刻跑去后台找老板。

无论是输是赢,今天绝不能让这两个人走出赌场!

赌大小的规则是,在闲家下注前庄家先摇骰,摇骰完毕再下注,下注后开盖看点数大小。

骰子摇晃间碰撞清脆的响声,山吹律理垂眸聆听,在骰子停下的那一秒轻飘飘推出筹码:“Allin.”

“好的。”荷官问,“请问您赌大还是赌小?”

太宰治离山吹律理太近,他的呼吸闹得她有些痒。她偏了偏头,把聚集在男朋友身上的注意力分出一丝给赌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

“赌围骰,三枚骰子全都是六。”

在赌大小的游戏中有个特殊规则:当三枚骰子投出一模一样的点数,赌大赌小都是输,庄家通吃。

这种情况叫围骰,也叫大小通杀,是赌局中概率最低的小概率事件,也是庄家最喜闻乐见的情况——围骰的胜率只有0.46%。

赌大或者赌小,赔率都是1赔1。

围骰赌赢,赔率1赔150!

“现在骰子还未揭开,您还有反悔的机会。”出于不知名的寒意,荷官几乎打破原则地说,“或者您可以改成赌全围,全围的规则是三枚骰子点数相同便算获胜——即使万分之一的概率骰子们点数相同,全部是六的可能性是万分之一的六分之一!”

她简直疯了!

“相信我吗?”山吹律理勾了勾太宰治的下巴,“怕不怕血本全亏?”

“好可怕,要去街头流浪了。”太宰治哼笑,“但想到流浪也是和姐姐一起,还蛮值得期待。”

这就是顶级小白脸的话术,明明两位当事人没一个把巨额赌局当成一回事,山吹律理心中还是涌上了“我怎么能输”的念头。

“不会让你变成流浪猫。”山吹律理抬眸瞥向荷官,“全六,开吧。”

荷官揭开骰盖的手都有点抖。

他不相信神的存在,所谓被幸运女神亲吻一定是可笑的谣传!1赔150的概率,这已经不是把赌场卖掉能解决的问题了,就算把老板的底裤都抵押出去,也填不满捅破天的窟窿!

万众瞩目的骰盖揭开,三枚小巧的骰子安静地躺在玻璃罩下,六点朝上!

三枚,全是六点朝上!

“抓住他们!生死不论!”

荷官一把掀开赌桌,赌场内枪声骤响!

“是不是玩不起?”筹码哗啦啦摔在地上,山吹律理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荷官手中漆黑的枪口直指她的额头。

“在赌桌上不作弊,这点值得夸奖。其他的么,客人体验极差。”山吹律理点评道,“看来你们的生意做到头了。”

“不。”荷官双手握枪,掩饰自己止不住的颤抖,“只要你们死在这里,明天赌场继续开门。”

他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什么会抖,明明同样的事他做过不少。那些上一秒在赌桌上得意的客人下一秒就被他手里的枪和子弹吓得瑟瑟发抖,只会跪在地上求饶。

每当那个时候,荷官便会分外得意:瞧瞧,幸运女神的眷属还不是被枪械吓得脚软?客人们,时代变了!欢迎来到横滨,Mafia统治的城市!

虚假的勇气鼓舞了他,他定了定神,预备好好给客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让两颗漂亮的头颅血溅当场……荷官正幻想着,却陡然惊觉:被他用枪指着的两个人,竟然在聊天?

旁若无人,卿卿我我的聊天。

“姐姐都没有和我说,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宰治敲了敲耳麦,让守在门口的黑蜥蜴把赌场堵死,“让我猜猜——森先生?”

“我下飞机后发消息找他销假,让他帮忙转告你我回横滨的消息,顺便被抓了壮丁。”山吹律理奇怪地说,“你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吗?”

……不,那只黑心狐狸绝对是故意只把话说了一半。不就是用杀心渐起的眼神剐了他两眼吗?小气吧啦。

“你有带人来吗?”山吹律理慢条斯理地反折袖口,“森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把这里拆成危楼,束手束脚的架,我不是很乐意打。”

“带了哦,一个都跑不掉。”太宰治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头也不抬地说,“姐姐,那个人举着枪好久了,手很累吧,你要不要去帮帮他——帮他解脱。”

“是个好主意。”山吹律理点头。

眨眼间,靠坐在椅子上的人不见踪影。荷官只感受到一阵柔和的风拂过,他的手腕像香蕉一样弯折,漆黑的枪砸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倚着椅子的少年脚边。

荷官看见他眼中的小白脸漫不经心投来一瞥,有人小跑着站到少年身边鞠躬——他认识那个人,港口Mafia精英部队黑蜥蜴的成员,他一辈子都不敢得罪的大人物——那个人恭恭敬敬地说:“太宰先生,我们已经抓到了赌场的主事人。”

荷官费力地抬头,他看到了很多个和他一样在地上蜷曲着哀嚎的同僚,黑发金眸的少女漫步在赌场内,如巡视领地的主宰者。

“你是不是很好奇律理酱为什么逢赌必赢?”太宰治收起手机,他要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有些无聊,不介意给将死之人解惑。

荷官艰难地点点头,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幸运女神……”

“嗤,人怎么都喜欢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交给神明。”太宰治摇头,“因为是赌大小,所以她才会赢。如果是我和你玩,我会选二十一点或者德州.扑克,照样能赢空你们的储备金。”

荷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会算牌的人,对自己的能力自信到对手是幸运女神本人也毫无惧意。

“或者扑克牌赌大小,我也擅长。”太宰治无所谓地说,“把每张牌都记下来就可以了,在你眼中一模一样的背面花纹或多或少有些区别。”

荷官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再听这些不是人话的东西。

你们这些怪物离普通人的世界远点!

“律理酱也一样哦,摇骰子的时候有声音不是吗?通过声音判断骰子的运动轨迹和碰撞方法,再推理哪面朝上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太宰治摸摸下巴,“所以,如果是先下注再摇骰的赌局方式,律理酱肯定不会和你玩这么久,她会大概选择直接拆掉赌场。”

“总之,不管怎样都是GG结局,实在是太不幸了。”太宰治总结。

“不要在心里偷偷骂我,要怪就去怪森先生,全部都是他的错。”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个被女朋友抛弃了五天的加班人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

小兔宰治是最无辜的兔兔!

赌场的主事人被捆住手脚丢到太宰治脚边,山吹律理走过来,随口说:“差一点忘了,围骰是1赔150的赔率,我赢的钱去哪里拿?”

“太多了,掏空赌场也办不到。”太宰治接过下属递来的账本扫了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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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宣布。

“不要这样说。”山吹律理声音平静,“五天前解决前代派的任务森先生还没有把报酬给我,今天出手的价格他也没报,我本来是想用赌金抵掉他欠我的工资,可现在你说拿不出来?”

她神色危险:“港口Mafia到底想白嫖我多少次?”

太宰治再一次回想起被暴力支配的恐惧。

但这次他不是有罪的那个人!他变成看笑话的人了!

“我帮你问问。”太宰治非常积极地发消息给森鸥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完全掩饰不住。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收到赌场清缴完毕的消息后欣慰又愉悦的森鸥外正在享受红酒。

“律理回来后,太宰君再没有理由用看恶毒王母拆开牛郎织女的眼神看我了。”森鸥外一脸轻松地朝虚空举杯,抿了口昂贵的红酒。

天天沐浴在太宰治杀心渐起的眼神中,即使是他也压力很大。

“嗯?太宰君的消息?”森鸥外点开短信,唇边的笑意僵硬在嘴角。

他冷静地算了算组织近期的财政状况,又算了算他攒着给爱丽丝买裙子的私人小金库,得出自己即将破产的可怕结论。

“我曾经明令禁止太宰君在港口Mafia投资的赌场赌博,现在禁令上要多加一个名字。”森鸥外把这件事记在行程本上,大写粗体标红。

他随即在手机上打字回复太宰治。

【您收到“迟早会秃的老狐狸”发来的两条消息。】太宰治手机震动。

【太宰君,为了拯救濒临破产的港口Mafia,有个严峻的任务我必须托付给你。】

“如果他的下一句是‘请你出道成为偶像’,我现在就回去篡位,我说到做到。”太宰治警惕地点开第二条消息。

【太宰君,请代表你自己问问律理:她接不接受以身抵债?】

“如果是你,”山吹律理的声音从太宰治背后传来,她收回看他手机屏幕的目光,上下打量太宰治,勉勉强强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太宰治:“……你为什么一脸勉强?”

他都没说不乐意,她凭什么一脸勉强!

“要我不勉强也行。”山吹律理向前一步,她和太宰治的距离近到他一低头他们就会吻到一起。

太宰治听见山吹律理的声音贴着他的胸腔振鸣:“你怎么向我证明,你值这个价?”

她含笑道:“那可是很大一笔钱。”

第一卷第60章

挑衅,调笑,又或者是某种难以看透的试探。

你值这个价吗?

你认为我们之间真假参半的恋情值这个价吗?

要怎么回答才不落下风?

半晌,太宰治困恼地皱了皱眉。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难题,犹犹豫豫地说:“唔,我卖身不卖艺,没有才艺可以抵价。姐姐要是看不上……”

话语在他舌尖滚了两道,吐出的气息潮湿暧.昧:“那我只能,任凭发落了。”

“真的?”山吹律理弯唇,她捧起太宰治的脸,望进他眼底:“你的意思是,我想对你做什么都行?”

“一些危险的事……也不拒绝?”

“你想在这里都可以。”太宰治轻描淡写地扔下一颗炸弹。

“只是,虽然我不介意有人围观,但围观的人是否太多了点?”他示意山吹律理低头看。

躺在地上痛苦惨叫的荷官:“……”

头恨不得埋进地底的下属:“……”

竖耳朵偷听被发现的俘虏:“……”

粗略数一数,也就百八十个围观群众吧。

托山吹律理的福,敌人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搬运敌人的下属也全弯腰驼背,衬得山吹律理和太宰治的站位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不愧是港口Mafia第一恶役情侣,大庭广众旁若无人说骚话的本事简直闻所未闻!论坛里嗷嗷待哺的友友们,今夜,我,现场第一目击证人,带你们通宵狂欢!都给我嗑!往死里嗑!

下属:突然兴奋.jpg

他们本来听墙角听得血气上涌,在心里狂喊“搞快点搞快点!”,被太宰治一语点破后险些把咬在嘴上的手绢扯破,又迫于山吹律理沉沉的目光不敢抬头。

现场一片死寂,山吹律理在寂静中短暂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和太宰治说话实在是太上头了,让她不知不觉无视了周围眼睛瞪得像铜铃的路人甲乙丙丁。

自我反思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扔进垃圾桶。山吹律理不信太宰治像她一样忽视周围,他肯定是故意这么干的!就是为了在港口Mafia内部论坛里拖她下水、祸水东引,企图用断章取义的方式摧毁她的声誉和清白!用心险恶!

她不用猜就知道,今晚论坛必是山呼海啸群魔乱舞,风评被害的人从太宰治一人变成了他们两个人!

“回家再和你算账。”山吹律理压低声音。

太宰治自动在脑内把她的话替换成:回家再把你打得嗷嗷哭。

他深刻地意识到:在山吹律理心中,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是直接实施暴力的地方。

危,太宰治,危。

这不对,太宰治严肃地想,明明是森鸥外企图白嫖,帐凭什么算到他身上?

就因为山吹律理不喜欢森鸥外,喜欢他吗?

可恶,这是什么恐怖的爱之代价,只有太宰治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让森先生动用他给爱丽丝买小裙子的私房钱还债是不可能的。”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太宰治积极为山吹律理谋划,“但赌场的钱可以拿,反正是要给A的,不拿白不拿。”

太宰治:让森鸥外的私生子来为他还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山吹律理:A果然是森鸥外的私生子!连太宰治都认为他有替老父亲还债的义务。

她顿时想到自己的“富婆助力计划”,思索要不要拿森鸥外的欠债抵扣太宰治的打投费用,助男朋友C位出道,保送干部。

“你想要A的位置吗?”山吹律理直接问太宰治,“要是喜欢,姐姐给你买。”

别人包养小白脸:买包买车买房。

山吹律理包养太宰治:给你买个干部当当?

太宰治怀疑自己如果对她说“干部排场不够大我想当首领”,山吹律理也会欣然点头:“行,那就给你买个首领玩玩。”

过分溺爱,仿佛没有底线。

“A身为干部其实有点用。”太宰治摇头婉拒,“在偷不到小矮子黑卡的时候,他是最好用的提款机——不用还的那种,大慈善家。”

某种意义上A是个绝世大好人,太宰治钱不够了可以找他要,费奥多尔想要港口Mafia的内部资料他也有。舍己为人,无私奉献,春蚕到死丝方尽都不足以形容他宽阔的胸怀和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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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人人都学A献出一份力,港口Mafia的未来将是何等耀眼的光辉!

一想到A不仅钱包大出血还要苦哈哈来给他收拾后勤,太宰治心情阳光灿烂,只想赶快结束工作,开开心心和女朋友一起回家。

“我的行李箱……哦,在这里。”山吹律理在太宰治下属的帮助下找到埋在废墟里的行李箱,“还好没丢。”

“我带了很多纪念品回来。”她解释道。

山吹律理出发的时候一人一手机,回来时拖了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沉得压在地上有轻微的嘎吱声,每一格拉链都写满不堪重负。

山吹律理像拎猫一样轻松地拖着行李箱往公寓走,太宰治双手插兜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

摩托车从路的尽头驶来,嚣张的轰鸣声响彻车道,戴着头盔的骑手怪叫一声,呼朋引伴驶过街道。

“飙车族怎么那么喜欢挑衅限速路道?”山吹律理拽拽太宰治的袖子,“和我换个位置,你走里面,小心车。”

“不要。”太宰治说,“男生应该走外边吧?”

他的身侧是流水般穿行的车流:“虽然律理酱很厉害,但多少还是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嘛。”

太宰治有些怨念:“连献殷勤的机会都找不到,作为男友完全是大失败。”

山吹律理习惯呆在危险的地方,一个人解决危险的事情,她习惯充当守护者和进攻者的角色,这种被人有意识保护起来的经历,对她而言是稀奇的体验。

没谈过恋爱的人会下意识寻找周围的情侣作为参考,人行道上并肩散步的情侣不少,山吹律理观察后稍加总结,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说的很对。

连主动走在较危险的外侧、让女朋友处于安全的位置都做不到的男生,显然不合格,是男友失格。

除此之外……她抬了抬手上的行李箱,问太宰治:“你要来拎着试试吗?”

她不累也不嫌重,只是满足男朋友“给个机会”的要求。

太宰治瞥了一眼看似平平无奇的行李箱,不敢吱声。

人贵在有自知自明。

“我……”太宰治话没说完,一阵嚣张的风迎头刮来!

尖叫四起,从人群中蹿出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他如闪电般冲向山吹律理,劈手一把夺走她的行李箱!

电光火石之间,抢劫犯唇角嚣张的笑容将要勾起,路人呼喊“抢劫啦!”的声音在喉腔震动,太宰治眼底怜悯浮现,山吹律理平淡地松开拎住行李箱的手。

“轰!”

半人高的行李箱握把在抢劫犯的手掌中央下沉,巨大的重力如一柄铁锤狠狠砸向他的脚趾头,十指连心!

“啊!”凄厉的惨叫惊飞树上的麻雀,抢劫犯尖叫着跳起抱住自己的脚趾,泪从眼角飚了出来。

“事先说明,我不会付医药费,是你自找的。”山吹律理单手拎起倒地的行李箱,低头看向抢劫犯,温馨提醒:“在有人报警前你都可以跑,我不会追——只要你不怕就医过晚导致截肢。”

你是魔鬼吗?抢劫犯含泪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这几个字,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山吹律理没有管他,和太宰治继续先前的话题:“要试试吗?行李箱。”

“不了不了。”太宰治从心地摇头,“不及格男友也很好,我很容易满足的。”

他们越过哭着打电话报警求警察叔叔送他去医院的抢劫犯,继续往公寓的方向走,太宰治好奇地问:“行李箱里装了什么这么重?”

“给你买的礼物。”山吹律理勾起碎发挽到耳后,“我在原始森林遇见了一个很热情的食人族部落,他们部落里的纪念品还挺有趣,我就让他们送了我一些。”

短短一句话,不晓得有多少可怜的原始人惨遭制裁。太宰治沉默许久,决定不追问她是报了哪家旅行社,能旅游旅到原始森林。他改天要偷偷调查并把这家旅行社永久拉入黑名单。

在太宰治通宵加班的五天里,山吹律理的生活过于多姿多彩了。

不提太宰治的心路历程有多复杂,在回到家山吹律理拉开行李箱的那一秒,统统化为快要爆炸的惊喜!

半人高的行李箱一拉开,大大小小圆圆扁扁的木乃伊人偶倾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白色的绷带上画满繁复的诅咒纹路,木乃伊黑黝黝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被绷带捆死的嘴角仿佛咧开着在笑。

不用怀疑,木乃伊上的诅咒货真价实。

只有山吹律理会把诅咒物品当成礼物送人,也只有魔抗高得无人能敌且真不怕死的太宰治会欣然收下他们并一个个摆在床头,开心地在木乃伊们的注视下入睡。

“这也太棒了吧……”太宰治眼睛闪闪发光,高兴到快要无法呼吸,“完全是我梦寐以求的礼物!”

谈恋爱实在是太好了,他好幸福!

律理酱就是全世界最体贴最善解人意的女朋友!

“Q那个小鬼会嫉妒死我。”太宰治断言,“我明天就带着它们去Q的禁闭室炫耀。”

不做人啦,他就是不做人啦。如果不能把小孩炫耀哭,新玩具还有什么意义!

“喜欢就好。”一路把诅咒木乃伊从原始森林的祭坛运回横滨的辛苦也不过一句话说尽,山吹律理蹲下身刨开木乃伊海洋,拽出两袋咖啡豆。

“在非洲买的,味道不错。”山吹律理将咖啡豆放在茶几上,推向太宰治,“为你的加班事业添砖加瓦。”

扎心了。人类什么时候可以从工作中解脱?他真的需要Mafia这份工作吗?

今天的太宰治也忍不住思考跳槽去一家天天摸鱼睡大觉也有工资可拿的好公司的可行性计划。

“今晚谁也别想让我加班。”太宰治一键拉黑森鸥外的联系方式,把手机塞进抱枕下压住。

他从茶几上掏出一张没拆封的光碟:“律理酱!来打游戏吧!”

一个刚在国外飞来飞去四处奔波观光旅游了五天——其中有一天横跨了整座原始森林——下飞机后又在赌场义务劳动了半天的人,即使如山吹律理这般钢筋铁骨铁打意志,也不认为今天是通宵打游戏的好时间。

看来太宰治是还没受够加班的毒打,竟然有多余的精力打游戏。

“是款解谜游戏,大概两个小时可以打通关,不需要任何高级操作,我保证不会出现上次玩拳皇单方面吊打的失误。”太宰治双手合十,“拜托了律理酱,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他两个星期前眼巴巴看着山吹律理碗里的蟹肉,撒娇想多吃一口的时候,太宰治也是这么说的。

“好吧。”山吹律理看了眼时间,妥协了,“最多玩到零点。”

太宰治不知道是从哪里淘来的光碟,游戏小众到完全搜不到攻略,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

简单的游戏音乐响起,山吹律理握住手柄,认真地盯着屏幕上两个像素小人。

“嗯……游戏背景大概是这样。”太宰治说,“我是没头脑侦探,律理酱是不高兴侦探,我们收到来自海绵宝宝的求助,要阻止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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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企图偷蟹黄堡配方的阴谋。”

“配方被写在一张纸上,藏在蟹堡王某个员工的手中。但蟹堡王中有一个被痞老板收买的人,我们的任务是找到藏配方的员工、保护配方并揪出叛徒。”

山吹律理:这段前景提要,怎么处处都是内涵?

把它换成:

名侦探太宰治和二五仔山吹律理收到来自森鸥外的求助,要阻止魔人费奥多尔企图偷走港口Mafia异能力者资料。

资料被秘密收集,藏在港口Mafia员工A的手中,但港口Mafia中有一个被魔人费奥多尔收买的二五仔。名侦探太宰治的任务是带着二五仔山吹律理找到藏资料的A、保护资料并揪出二五仔山吹律理。

毫无违和,全是事实。

山吹律理仔细观察两个看不清脸的像素小人,没头脑侦探手里握着一个疑似放大镜的物品,不高兴侦探手里握着一根小木棍似的马赛克。

太宰治猜测是魔杖的形状,游戏后续或许有魔法元素。山吹律理却非常肯定:这是来自队友的背刺之刃。

她可以在两秒内结束游戏并宣告胜利,只要捅队友一刀就好。

山吹律理操纵小人,慢吞吞跟在太宰治后面。

此时的名侦探没头脑先生不知道,他玩得根本不是侦探游戏,是谍战游戏。

小·心·队·友。

“目前知道了这些线索……嗯嗯,不能排除有误导的可能,但基本脉络已经很清晰了,配方应该在他身上——好的,我拿到配方了律理酱。呃,你为什么老跟在我后面?”

山吹律理沉思:“因为方便?”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屏幕内的像素小人茫然地转了两圈,太宰治手一滑,没头脑侦探撞向不高兴侦探。

不高兴侦探大吃一惊,但由于山吹律理的手残,她没能做出有效的操作,只能眼睁睁看着没头脑侦探撞向她手中的“小木棍”。

嗤啦——红色的马赛克鲜血哗哗地流了出来。

太宰治:“……我死了?”

山吹律理:“……你死了。”

她操控不高兴侦探摸了摸没头脑侦探的身体,拿走那张蟹黄堡配方。花花绿绿的彩带从屏幕两边喷出,手握血刃的不高兴侦探原地蹦了两下,向屏幕外的人挥舞双手。

屏幕外,气氛凝重如暴风雨的前奏。

“这是你挑的游戏。”山吹律理理智指出,“手滑让没头脑侦探白给的人还是你。”

太宰治:“……我会买它是因为,游戏的简介上写着‘适合情侣游玩的双人游戏,考验智慧默契与信任的不二之选’。”

游戏脚本难不成外包给了FFF团?这可怕的恶意。

“简介上说,游戏中的选择对应恋人们应对危机时会有的反应。”太宰治开始兴师问罪,“律理酱,在‘我’死在你手上之后,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摸尸?”

他太失望了,他要狠狠谴责!

“你说。”太宰治不依不饶,“我和痞老板,你更喜欢谁?”

“想听实话吗?”山吹律理诚恳地说,“我选择派大星。”

在太宰治代表的港口Mafia和费奥多尔代表的死屋之鼠中,她当然选择自己家的Mimic,这还用问?

“如果不是游戏呢?”太宰治冷不丁问,“还是要选派大星?”

山吹律理看向屏幕的目光顿了顿,太宰治的视线同样停留在游戏中血流不止的小人上,没有侧头看她。

他们靠得很近,目光却像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

“至少,”山吹律理想了想说,“如果我要杀你,不会是因为痞老板。”

“欸——我还以为会听到一些漂亮的骗人话呢。”太宰治偏过头,他怀里搂着一只大抱枕,半张脸埋在软枕里,奇异的有种孩子般的天真。

他笑了笑:“这样就够啦,我很开心。”

太宰治俯身,微凉的唇碰了碰山吹律理的耳垂:“被刀捅死太痛了,不喜欢,要更温柔地对待我。”

“晚安,姐姐。”

公寓内属于男主人的房间合上房门,山吹律理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客厅里,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放下握着的游戏手柄。

她抽出游戏光碟,把手柄好好收到盒子里,将沙发上歪扭的抱枕一个个摆好。

远渡重洋而来的咖啡豆散发干燥醇香的气息,山吹律理站在厨房中慢慢将咖啡豆磨粉,用马克杯为自己冲泡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她捧着马克杯,在零点到来的前一秒关上卧室房门。

书桌上被打开的笔记本屏幕因长久的待机陷入黑屏,山吹律理背对着屏幕,咔哒合上房门的锁。

幽紫色的光莹莹照亮黑暗的房间。

山吹律理捧着咖啡喝了一口,转身面对自动亮起的电脑屏幕。

黑紫色的老鼠图标占据全部视野,绿色的信息流闪过,麦克风滋啦联通电磁。

“下午好。”屏幕对面的人礼貌地说,“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希望我没有算错时差。”

“日本的时刻比俄罗斯快六个小时,你没算错。”山吹律理靠着墙站立,轻轻吹开咖啡杯上方升腾的白雾,“不过,你现在真的在俄罗斯?”

“嗯,谁知道呢。”费奥多尔笑,“老鼠总是到处乱跑,哪里都可以是驻扎的巢穴。”

“希望你不在美国。”山吹律理说,“否则我只能目睹合作对象深陷最强法务部的官司——真不怕迪O尼来找你要版权费吗?”

“我费了好多心思设计的图标,不好看么?”费奥多尔让屏幕上的紫色老鼠头动动耳朵。

“我是猫派。”山吹律理摇头,“兔子和青花鱼也行。”

审美问题争执一晚也不会有答案,费奥多尔转而说:“我不知道你对太宰君有没有足够的了解。他喜欢在隐蔽的地方安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我们现在的谈话可能正在被他监听。”

“我的首饰盒能隔绝信号。”山吹律理看了一眼合拢的木盒,盒子里正安静地躺着一枚极亮的碎钻耳钉。

费奥多尔:“你离开了五天,房间里可能多出了一些蚊子。”

“停止你无意义的挑拨。”山吹律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第一,无论我对太宰治有没有足够的了解,”她重复费奥多尔的话,“至少比你多。你在当着女生的面,说你比她更了解她的男朋友?难以想象,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没有在成长过程中被人打死,他一定给幸运女神烧了很多钱吧。

“第二,”山吹律理平淡地说,“比起我,你才是更需要这次合作的人。如果存在窃听器,你的计划会全盘皆输。既然你大大方方发来了通讯,我想我不用担心多余的问题。”

“最后。”她看向屏幕,透过紫色老鼠直直望进屏幕后的费奥多尔眼底,漠然开口:

“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隔着无数数据流,隔着两道屏幕,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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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老鼠图案的掩饰,杀意凌然的暗金色眼眸依然如梦魇般充斥费奥多尔的瞳孔。

与虎谋皮。

稍有不慎,便要赔上半条命。

“真让人愉快。”费奥多尔轻轻赞叹,“我已经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看到情侣反目的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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