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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眸子里亮着簇火:“去官府!”

这破气他再多受一天,他就对不起自己。

沈禾甚至懒得带人去拦人,而是驾马抄了小道,径直去府衙,他在那等着他们将人押过去!

什么怕戚拙蕴发现,什么不想暴露,被他一股脑抛在脑后!

充满头脑与胸腔的怒火,让沈禾现在将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全部踩在脚底。

他们一路冲到了府衙,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竟然瞧见了一驾马车在衙门口缓缓停下,里面踩着矮凳,跳下来个人。

那人瞧起来人模狗样的,站在门口掸了掸衣摆,被衙役与身后的小厮恭恭敬敬送了进去。

跟在沈禾背后的戚厌病见他拽着缰绳慢下来,瞧了一眼便说:“那便是陈越江。去岁我同他兄长见过一面,那时他便在他大哥身边站着。”

沈禾实实在在给气笑了:“他竟然敢来?”

柳峥还在为沈禾忧心:“小禾,你大可不必出面,让戚厌病或是郑学则去便是。”至于他,他与沈禾关系更近,且柳家实在不像是能开这些铺子的世家,若是他出面,十之八九也要牵扯出沈禾。

戚厌病与郑学则便好说许多,戚厌病本就没个定性,做出什么都不奇怪。郑学则跟不必多提,他家世摆在那,铺子是他的,任何人都会觉得理所应当。

柳峥晓得沈禾不太想让太子殿下知晓此事。

沈禾却说:“要么咱们一个都不出面,忍了这气,否则太子哥哥稍稍查一查,立马能够查到我头上。之所以这样久不知道,不过是因为没有起疑心,特意来查咱们罢了。”

沈禾抱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早晚都是要被查出来的,还不如先出了这气!”

话虽如此,沈禾却慢慢冷静下来,没有急着立刻进去,而是与三人在外候着,另外让人去请了京兆尹。

府衙内。

陈越江志得意满,等着将那唐鑫坊的掌柜送入牢狱,若是他身后的人识趣,他原本也不想做这样绝。

偏偏昨夜里那人上赶着惹怒他!

陈越江若是不让此人晓得厉害,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陈越江身边的小厮为他搬来一把椅子,请他坐下等掌柜一行人被押回来。

堂上县官瞧着只觉得头痛不已,不敢多说什么。

这样的公子哥,有什么事为何不去寻京兆尹,让他这个小官在下头为难!

陈越江哪里是不想请?

是不敢请,也请不到。

若是他大哥在这,尚且能够请京兆尹卖个面子,他却远远不够格。

陈家非是什么根深叶茂的世家大族,在京城中本就根基不稳,他大哥都要收敛锋芒,他自然也只敢暗地里来。

这次也是逮住了对方的身份拿捏,若对方是个身份高的,哪里会容许满京城从他手中分羹,更不可能昨夜里只忍气吞声的叫人砸了他的铺子。

正是因此,陈越江才愈发笃定,唐鑫坊后头的主子,家世一般,不敢与他硬碰硬。

寻个县官将这事了结便罢,若是找了京兆尹来,岂不是自寻麻烦?

他端着架子,坐在堂内县官下手处,那副睥睨的模样,像是这府衙乃是他说话做主的地方。

尤其是衙役们押着掌柜一行人进大门。

陈越江愈发装腔作势,冷冷瞧他们一眼,端起手边的茶杯喝口茶。

余光瞥着他们慌张腿软的模样,心中更加满意。

看来主子真是个不能撑事的,否则他们这些下头做事的人,怎会慌张至此?

他们被押着跪下行礼,陈越江的小厮笑嘻嘻的跟着跪下,对着县令磕头:“大人,便是这唐鑫坊的掌柜伙同其他人,昨夜里打砸了我家的铺子,还在街上散布谣言,污我家公子名声!我家公子何等身份,能瞧得上他们那些小玩物?还要做出让人偷盗他们货物之举?倒是这群刁民不知好歹,偷学我家铺子技艺,抢我家生意便罢,还敢倒打一耙!如此胆大包天,还请大人明察秋毫,治他们的罪,还我家公子一个公道!”

说罢,旁的人便开始走流程,摆出一应证物,来印证他们的话。

那证物敷衍得很,看得县令眼皮直跳。

他掌心里渗汗,若是顺着这位陈二公子的意思,便是要将这行人压下牢狱。

可京城遍地的贵人,有多少是他开罪得起的?

陈二公子惹了事,还有陈大人为他兜底,自己一个小小县官,弄不好便是要丢乌纱帽的事情。

要老命了,让去请京兆尹的,不知能不能将人请过来。

县官正想着该如何拖一拖,便听衙门外有喧闹声。

“大人!大人!小人有冤,小人要状告!陈二公子买通我家工坊匠人,偷盗我家货物,东窗事发后更是使人放火烧毁工坊,险些闹出人命!昨夜里北城凤塘巷走水,便是陈二公子派人所做!小人带来了人证物证!还望大人明察!”

县官一听,大喜过望,立马抬手:“放他进来!”

有了此人,便能再纠缠许久,拖一拖等京兆尹到,甩开这烫手山芋了!

陈越江心头一跳,朝着门口瞧去,见外头走进来个高大健壮的青年男人,肤色泛黑,看着便是个平头百姓,身后拽着两人,其中一人赫然是他的人。

再往他背后看,没有其他人了。

他那颗跳起来的心安然的放回肚子里,眼底甚至有了点胜券在握的笑意,紧紧盯着那接头的男人,眼神威胁他最好识趣些。

哈,这种时候都没人来,只能寻这么个打铁的工匠来出面,可见他们的主子的的确确是个小门小户的。

今日这亏,他要让他们打碎牙也得往肚子里吞!

赵咏生局促的领着人进来,规矩老实的冲着县官行礼,心想,沈公子方才说了,让他带着这两人与先前搜集的物证,好好办这件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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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还同另外几位公子说什么,这是挣扎最后一把,若是陈越江对着京兆尹也不知收敛,沈公子便一不做二不休。

京兆尹稍候都会被请来,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差错罢?

第97章暴露

沈禾薅着马的鬃毛,皱眉等着里头出个结果。

郑学则看了他好几眼,最后收回视线,瞧着远处说:“京兆尹到了。”

京兆尹并未瞧见巷子这头的沈禾几人,下马便进了衙门,戚厌病安抚沈禾的怒火:“京兆尹出面,陈越江但凡长了脑子,也该想到他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主动认错。”

沈禾咬着牙说:“我不需要他认错,我要他去坐牢。”

马背上其他三人偷偷对视几眼,交换视线,心中暗自叹气。

有京兆尹出面,陈越江认错赔偿尚有可能,可让他下狱,他们几人不出面是一点儿可能都没有的。

偏生少年这口气实在是憋得太狠,陈越江又干出放火这样的险恶招数,可想而知,沈禾是一定不会轻轻放过。

昨夜只是带着人去打砸威慑,已然算是少年理智绷着,真心不想暴露到太子跟前才能压住。

他们在外头等了许久,戚厌病凑过去给沈禾扇扇风:“消消气消消气,小禾莫要因为此等小人,将自己气坏了。”

他总觉得小禾搬出东宫后,脾气格外大了些,陈越江这出实属火上浇油。

沈禾绷着脸,闷声闷气的问戚厌病:“哥哥,陈越江他哥在二皇子那很受重视么?”

戚厌病说:“陈越斯才能出众,二皇叔必然是重视他的,听说陈越斯的夫人去世,二皇叔预备将他正妃的表妹许给陈越斯做续弦呢。不过小禾你放心便是,二皇叔再如何重视他,咱们要收拾他却不难。这京城没咱们不能惹的人。”

戚厌病说完给自己扇扇风,侧头朝柳峥二人寻求认同:“是吧?”

柳峥还当沈禾是在怕给太子惹麻烦,轻声说:“小禾,此事是陈越江为非作歹,陈越斯不敢让二皇子为他们兄弟出面,反而要到咱们跟前代他弟弟赔礼道歉,你放心就是。”

好,很好。

沈禾憋着口气想,是二皇子的人很好,受二皇子重视就更好了。

反正也是要暴露到太子哥哥跟前的。干脆他这口气发泄到底,让二皇子跟他一样不爽一把!

二皇子要么帮他的小弟出气,跟国公府与恒亲王府杠上,要么放弃小弟,让小弟自己把这口气咽下去。

戚乐咏最好期盼他手下小弟跟自家兄弟关系一般,无所谓陈越江是不是坐一辈子牢出不来!

……

公堂上。

陈越江先是被京兆尹的到来惊了一把。

他着实是慌了片刻,因着京兆尹在京城实在算不得小官,他哥在这里都得客气三分。

不过很快,他就压住自己的惊惶,想着京兆尹也是人,也该懂的在皇城脚下做人的道理,更要懂的做官的道理。

他哥可是二皇子的人,得罪他便是得罪他哥,往上说,与得罪二皇子有什么区别?

陈越江重新变得淡定,笑着迎上去:“见过大人……”

京兆尹瞥了他一眼。

县官忙不迭从上方跑下来,请京兆尹上去坐着,心中高兴不已。

余下的,可就没他什么事了。

两边的人先是互相陈辞,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这回陈越江那小厮都态度大变,先前时候还嚣张得意,现在当着京兆尹的面哭天抹泪,好似他们才受了好大的冤屈。

看得赵咏生老高一个汉子满心憋火,还无力可使。

他也想学这厮不要脸的叫惨抹泪,憋了半晌也没能憋出半点泪水来。

只能咬牙瞪那小厮一眼,跪着冲京兆尹叫:“大人!这些都是他编造的谎话!我们家在京城经营多年,京城中多少新奇玩意儿均是咱们家铺子造出来头一个卖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无端端冒出个仿造咱们的还倒打一耙,大人明鉴啊!”

京兆尹心中还在琢磨是谁叫人请他过来。

闻言瞧了唐鑫坊掌柜与赵咏生好几眼。

他自然是晓得京城中这么些年出的时新玩意儿都是谁家的,可凡事需要证据,自家人空口白牙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他摆手让人将唐鑫坊押着的人证带上前来,那接头人视线余光去瞧陈越江,努力给他使眼色,看了又看,可惜陈越江不懂他的意思,还当是此人到了这关头,想要额外好处。

他心中不爽快,瞥了两眼不着痕迹的点头。

要好处便要吧,这样的关头,别给他露了馅就行。

主仆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了半晌眼色,接头人以为陈越江是懂了他的意思,在堂前跪好后立马开始认罪哭嚎,一五一十的交代。

当然,他交代的时候也会挑拣着点细节隐匿不说,说辞也均是避重就轻,至于放火那事,彼时他已经被捉住绑起来,未参与,不知情,京兆尹一再询问,他都说不知道。

那头陈越江闻言,却是脸色骤变,心中怒不可遏!

这厮竟然反水!

他立刻瞪了自家小厮一眼。

小厮叫唤起来:“大人!这是胡说!此人确实是咱们家的长工不假,可他早在半月前犯了错处,被赶出府,谁想到此时竟然胡乱攀咬!实在是忘恩负义,可恶至极!”

接头人简直呆了。

赵咏生也呆了,想不到这人竟然脸皮这样厚,谎话信手拈来,现场便编上了!

他忙不迭的堆证物,拉着掌柜跟店小二们一道作证。

那小厮口舌极灵活,东扯西拉,总能找到点空子让他狡辩。

到了后头,说得赵咏生都开始怀疑,他们家的自鸣钟是他们家少爷钻研出来的——如果他不是亲自跟着他爹捉住柱头的话。

柱头那狗怂家伙跪着,被赵咏生气不过踢了两脚,也只是抬头四处打量了几眼,死活是不说话了。

他不认识沈禾,也不晓得接头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眼下见陈越江他们占了上风,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反正事儿已经做了,他现在说话也没用,不说话,到时候坐着的那大人说不定还愿意搭手捞他一把呢。

不不不,应当是一准儿会捞他。

他手里可是有着把柄呢!

京兆尹看得眉头直皱。

他睇了那小厮一眼:“你所说可有凭证?”

小厮一点儿也不怕,他们这说辞可是来之前便想好的,仿的就是这么个万一。

马上便有人带着所谓的“证据”上堂。

……

沈禾在外头等的心情烦躁。

他在马背上待不住,跳下马团团转,最后踢墙角。

前一刻柳峥还在心中想,小禾近来瞧着是成长了许多,现在一看,心中忍俊,什么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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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

沈禾探头瞧了好几眼,衙门终于出来人,他瞧见赵咏生他们,先是眼睛一亮,正要露个好脸迎上去问问陈越江他们是怎么处置的,就看见紧随其后,陈越江几人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沈禾:一口气差点没把他梗死。

戚厌病当即叫起来:“好啊,竟然让这混账东西出来了!?小禾,咱们这就上去将他拦住,瞧瞧他到底是如何巧舌如簧,叫京兆尹没能判下他的罪责!”

沈禾说:“不去了,回家。”

戚厌病撸袖子:“好,咱们这就……等等,回家?”

沈禾翻身上马,拽住缰绳掉头,绷着张脸离开。

郑学则也调转马头,柳峥对戚厌病说:“走罢,难不成这时候要去与陈越江那厮对簿公堂?”

戚厌病不得不打消念头:“也是,辱了本王身份,走。”

他们使人请京兆尹过去的时候,也没露身份,京兆尹还不知这头出了问题,满肚子的疑问。

他明眼看出蹊跷,但那唐鑫坊背后真正的主子未出面,让他拿不准轻重。

叫两边的人离开后,京兆尹立马派人四处打探消息。

一探,更是一头雾水,竟然没一个人晓得背后的靠山是谁。

难不成真没什么靠山,撞了大运才在京城做到今日,所以那陈越江才如此胜券在握?

京兆尹心中总觉得不对。

还没个定论,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听闻昨夜里大理寺的人忽然动了,带着人冲进了北城太仆寺卿宅中,押走了太仆寺卿的弟弟陈二公子。

京兆尹彻底懵了,后知后觉的提着衣裳大步往门外冲。

完了,办坏了!

*

沈禾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后,心态反而变得平和,不再那样怒气冲冲。

他与柳峥几人先是将铺子与工坊的人好生安置,又按赵咏生送来的单子,将一些有了二心的工人谴走。

好在这些人不参与核心工序,走也就走了。

留下的人,分给他们一些银子安抚,又安排好工坊重建与后续的事,让赵咏生他们去办。

赵咏生局促得很,看了小公子好几眼:“小公子,是、是小的口舌笨拙,那陈……”

沈禾说:“与你没关系,此事我们会来办的,放心就是。”

赵咏生看了另外几位公子一眼,点点头,行了个蹩脚的礼告辞。

赵咏生一离开,沈禾马上垮脸:“哥哥!大理寺那头怎么说?”

戚厌病得意的摇扇子,从桌上捻起一块桂花糕:“那还用说?本郡王出马,大理寺焉有不动的道理?”

郑学则笑了下:“大理寺素来与兵部不对付,太仆寺也总有是非,陈越斯乃是太仆寺卿,他亲弟弟借着他的声名做下的好事,大理寺自然得好生查一查。”

戚厌病拍手:“是这个理!”

戚厌病还笑:“我顺便请人去他们老家走一趟,陈越江这等嚣张的性子,在京都尚且敢为非作歹,在他的地盘,还不知道干出过多少恶事!”

沈禾舒服许多,他在心中盘算,送陈越江下狱后,陈越斯那边也不能放过。

反正都做到这份上了,当然越闹大越好,让戚乐咏那厮不痛快最好不过!

他在心中梳理关系,太仆寺卿是兵部那边的,戚乐咏想夺权,后期还要造反,兵权与车马是他必争取的,陈越斯就是他争取的人手之一。

干掉一个太仆寺卿,在藤牵着瓜拽一串出来,多一个是一个,最好让戚乐咏断条臂膀,损失重些,瞧他几年后还如何领兵造反!

不行,不能只他们几个小打小闹。

沈禾心一横,家中的家底儿就是给他用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沈禾扭头就去了国公府,对着自家爷爷奶奶哭,卖惨完掉头又去柳家。

沈禾自小没有被人欺负过,也从未到长辈跟前哭诉过委屈。

上一回让一群长辈担心的,还是在临江阁跟一群年轻公子打架的事。长辈们明眼看着,他们家孩子根本没觉得受到了欺负,反而很得意呢,哪有这次的委屈模样?

都回家来告状了,绝不可能是小事,必然是受了大委屈。

沈禾还想去宫中,最后想了想,还是不要给姨母添麻烦的好,已经在柳家告过状,去宫中白白让姨母担心一场。

戚厌病与郑学则也回家去动员关系,要整出点动静来。

不过他们回家动员一场,没有沈禾去哭两趟来的一半有用。

最先恼火的是老国公无疑。

太仆寺卿算是撞到他枪口上了。

老爷子连夜出门会旧友,一圈老友与从前的部下走完,原本还想着帮陈越斯一把的人熄了火。

柳家与武将那头交往浅淡,但柳家根深叶茂,思虑的比老国公更多更深,倒是没弄出多大的动静,只是转头写了信,递出京都去。

这些暗中的动作沈禾是不知道的,他最先知道的是陈越江被关在大牢中,两天后就有大理寺专门派人上门来,与沈禾说陈越江招了,认罪,并要将偷盗所得银两赔付给他,连带着损失一起,一大箱银子抬进了沈禾的小宅子里。

上门的时候,戚厌病几个都在,正在对放榜翘首以盼。

沈禾看着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露出个笑脸来:“这还差不多。”

柳峥瞧他那副终于出了口气的样,笑话道:“小禾四处哭了一通,这样便满意了?我还当你是要陈越斯陪着他弟弟一起下狱,才能觉得出口恶气呢。”

沈禾有点心虚,他也不敢明晃晃说他差不多是这么想的,但闹这一通最主要的除了出气,还有破罐子破摔,折腾戚乐咏。

想是这样想,戚乐咏高低是二皇子,他嘴上不能太明目张胆,尤其是他还单方面失恋着呢。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嘴硬,他不想暴露出他想帮戚拙蕴的目的。

沈禾想着想着,便想到,就算他说了又怎么样,反正没人知道他是喜欢戚拙蕴,只会当成他想报答太子的养护之恩。

沈禾这么一想,又有点萎了。

他瞥了戚厌病好几眼,心想,好几次念叨着问戚厌病哪个地方适合养老,帅哥多,念叨到现在也没问。

要不……就这几天,抓紧问一问?

早做打算为好!

戚厌病嘴里咬着糕点,含含糊糊的说:“嗯……小禾,皇叔这两天没来找你吗?按理说,咱们折腾这么一出,没想瞒着了,皇叔应当早就知道才对。你受了委屈,皇叔竟然不着急?”

沈禾低着头扣手背。

戚厌病算是一下子问到他最在意的点上了。

沈禾这两天忙着给自己出气,故意忽略这个问题,听见戚厌病问,心里蓦然拧了下,微微发酸。

嘴上小声说:“应当很忙罢,听说陛下近来身体不好,我现在住宫外,不像从前回东宫就能见着。”

桌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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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学则狠狠踩了戚厌病一脚。

戚厌病痛得面目扭曲,差点将嘴里的糕点喷出来!

不是!他知道他说错话了,但是能不能只一个人踩!

他微微扭头,看向端着茶杯,若无其事的柳峥,再看另一侧表情淡淡,黑眸看不出多少情绪的郑学则。

用力将自己两只脚抽回来!!

戚厌病委屈的要命,低声说:“我大哥要回来了,再过两日我可不一定还能好好坐在这跟你们说话。”

沈禾的注意力顿时被拉走了:“你大哥?世子殿下?”

沈禾眼睛瞪大,好奇:“世子殿下回来了?”

沈禾还从来没有见过戚厌病的大哥呢。

世子比戚厌病大十多岁,听说十几岁的时候便在南方军营驻扎,说起来跟沈砚一个路子的。

算算岁数,这位世子爷三十好几了。

戚厌病一脸苦相,让人觉得回来的不是他亲哥,而是要给他上刑的人。

“你们是不知道,我大哥他何等铁血无情,杀人不眨眼,我都怀疑哪日他瞧我不顺眼,要将我用刀剐了!”戚厌病说着打了个寒噤。

戚厌病一打开诉苦的闸门,便开始滔滔不绝,向自己的好兄弟们展示亲哥凶残的一面,势必要让他哥在外人跟前没有丁点好形象可言。

沈禾听得津津有味,到了后头,总觉得有些事迹带着莫名的耳熟。

这种既视感若隐若现,沈禾拿不准,干脆丢一边,先专心听戚厌病叭叭。

柳峥戏谑:“我看你是怕落榜之后,世子殿下正好回来同你算账。”

戚厌病立刻为自己声张:“说什么呢!本王怎么可能落榜!此名本王必中!胆敢瞧不起我!”

郑学则默默瞥了戚厌病一眼,发出无声的嘲讽。

戚厌病满宅子里无能狂怒!

他的声音在宅子外都能隐约听见。

戚拙蕴走进大门,忠洪跟在他身后小声笑:“殿下,小郡王他们在呢。”

戚拙蕴并不答话,一味往里走,漆黑的眸子瞧起来意味难明,视线所过之处,无人敢出声。

忠洪于是也不再出声,轻手轻脚紧跟在太子身后。

也不晓得太子殿下到底是喜还是怒。

他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么些年,都不能摸清楚太子的心思。

这两日尤甚。

话又说回来,不仅太子殿下,小公子也让他震惊。

那唐鑫铺子在京城中颇有盛名,卖出的东西稀奇古怪,价格昂贵,风靡京都,赚取的银钱恐难以估量。

几年前下面的人曾查过一些,摸了许久,发现与郑小公子的外家有些许牵扯,便放下没再查。

谁能想到,这样大的产业,竟然是小公子与他的表兄几人一手做大。

算算年岁,小公子十二三岁便开始经营。

这事不算大,可着实也不算小,小公子却从未在太子殿下跟前提过,而是一直瞒着。

忠洪心中为小公子感到忧虑。

帝王难度,太子殿下能对小公子亲密无间至今,恐怕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小公子在太子殿下跟前没有秘密可言,且性子单纯。

如今叫太子殿下发现,小公子原来瞒着他背后做了这样大的买卖,还能不能如先前那样信任,便是两说。

可忠洪又觉得有些高兴。

若太子殿下对小公子生出些许不喜,会不会放下小公子……?

戚拙蕴大步踏入庭院内,一眼瞧见亭子中的石桌边,坐着的笑眼弯弯的少年。

算起来,他不过几天的时间没有见到人而已,却有种恍惚隔了许久的错觉。

戚拙蕴心绪翻搅,想的太多,情绪太杂,反而像是什么都没想,什么情绪都没有一般,漆黑的眸望着他们,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戚厌病正叫嚷:“你们说的叫什么话……”尾音未落,硬生生拐了个弯,“皇、皇叔!”

戚厌病唰地起身,心想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先前还念叨着皇叔不曾来见小禾,现在不就来了么!

几人纷纷起身,冲着戚厌病行礼。

沈禾慢了半拍,站起身,不知道自己该像搬出宫以前那样,冲上去便没大没小的叫哥哥,还是规规矩矩行个礼。

行礼很怪,像过去那样,也有种说不出的怪。

最终沈禾压下这份怪异,小声喊:“哥哥……”

看起来表情不太好哦。

是来教训他的嘛?

因为他瞒着家长这么大的事?

一般来说,家长都是会教训一下的吧?

沈禾扣着手指,心里无可遏制的升起浓郁的委屈,拼了命的压,都压不住,只好叫完哥哥,就抿着自己的嘴唇。

充什么家长,这回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没见你这个家长来护短,安慰一下。

两天过去了才来,黄花菜都凉了。

跟委屈一起爬上来的,还有浓郁的心虚。

好吧,他确实瞒了,不仅瞒了,还想带着这些钱偷偷跑路来着。

教训就教训吧,他早就准备好了,戚拙蕴也不可能打他吧!

戚拙蕴对另外三人说:“你们先退下。”

第98章探寻

戚厌病三个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离开,后面有鬼追一样。

临走前只来得及给沈禾留下一个“你自求多福”的可怜眼神。

沈禾:“……”可恶!兄弟义气呢!

大家一起干的事业,怎么这时候就留他一个人来面对风暴!

他难道不怕的嘛!

好吧。

沈禾不得不承认,他多少有些恃宠而骄在身上,对戚拙蕴确实不觉得害怕。

那么点零星的害怕,主要源自于他本身的心虚。

沈禾慌张又尴尬,在原地站着,手缩在袖子里反复抠挠,好像这么做能够缓解他的慌张。

可惜他这点小小的权利也被生气的监护人禁止。

戚拙蕴说:“禾禾,手拿出来。”

沈禾乖乖停止自己的动作,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试图狡辩:“哥哥你听我解释!”

戚拙蕴没有搭沈禾的话,而是坐下后,对院子里的其他人说:“你们也退下。”

于是忠洪与连翘他们全部都离开,空荡荡的小庭院里只剩下沈禾跟戚拙蕴两个人。

沈禾一下子觉得这小院子还怪大的,这会儿空荡荡,风刮得他背后直发凉。

随后终于听见戚拙蕴到这里后对他说的第二句话:“好,哥哥听你解释。”

沈禾:……

他嘴瘪了下。

倒也不用这么像审犯人,他真的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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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戚拙蕴并不冷酷,他眼下只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对着沈禾的语气都算得上是温柔的。

这样的戚拙蕴,若是在旁人眼中,与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唯独在沈禾眼里,这已经是天大的的怒气与不悦了。

他一下子委屈的要命。

先前的委屈还能忍,现在却一下子被击穿,破防了一样,看着戚拙蕴漆黑的眸子与没有任何神情的冰冷脸庞,没能解释出一句话来,反而红了眼圈。

少年雪白的皮肉迅速爬上一抹红,连带着鼻头也泛红,氤氲的水汽时刻要从他眼中滚出来,只不过被少年咬着唇瓣,强忍着没脱框而出。

他瞪大眼睛,好似这样可以增加眼中存储水汽的容量,借此将泪水兜住。

戚拙蕴:“……”他心中绞了一下,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成一团,捏成了张皱巴巴的干纸团。

他伸出手去,握住沈禾的手,拉着他走到自己身前,膝盖贴着他的腿站住,仰头看他,嗓音放得轻缓,温柔的像是在哄婴孩:“抱歉,禾禾,哥哥并非生气,也没有教训你的意思,别哭,是哥哥的错,不要哭。”

沈禾咬牙憋着,在心中忿忿想:哥才不会哭,今天憋死也不会让眼泪掉下来!

他努力让自己不要眨眼,微微抬头想要让眼泪收回去。

难怪总是被监护人当成小孩子,他现在可不就是一副小屁孩样,还动不动掉眼泪,多大的人了都。

可惜生理盐水一旦流出来,就不会再听主人的话。

它聚成一滴豆大的透亮水珠,在下眼睫上停顿了片刻,濡湿了睫毛,瞬间自颊面滚落至下巴尖,摇摇欲坠。

戚拙蕴抬手,用指腹揩去这滴温凉的泪水,轻声哄:“哥哥只是着急,才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禾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哥哥计较好不好?”

沈禾的嗓音里夹杂上一点鼻音:“我没有,我又不是小孩。”

他说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擦过。

戚拙蕴道完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太子殿下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处理过?他甚少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唯有面对眼前这个人除外。

他难以回想这两日,与禾禾有关的各种消息涌入他的耳中,将许多从前未能注意到的事串联起来时,到底是什么心情。

觉得意外,为亲手养大的孩子有这样的才干感到骄傲,又觉得自己被隐瞒,被排斥在外而心慌,最后演变成一种情绪。

巨大的庆幸与罪恶感裹缠住戚拙蕴,他过于清楚自己即将要做什么,所做意味着什么,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诱惑禾禾走上歧途,或许他的未来会有种完全不同,更为精彩的天地。

罪恶裹住他的同时,他还诡异的想起一件事。

他想起无数次,他逗弄年幼的孩子,哄着他将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银两与长辈送的礼物分给自己时,孩子总是一面心疼,一面过分慷慨无私的将自己的一切分享出来,明明白白摆在他的眼前,分给他一点,再多分给他一点。

他总是问孩子,长大后等哥哥没钱的时候,愿意养哥哥吗?

孩子也总是会回答他,会的,会的,一定会的,还会将他养的好好的。

戚拙蕴攥着沈禾的手不自觉用力,他仰着头,盯着少年还带着湿气的双眼,嗓音里含着的笑意轻飘飘的,似乎蒙着一层雾气:“禾禾,岁初大雪,衙门曾收到过义士捐银赈灾,足足八百两黄金。是禾禾捐的么?”

沈禾自己的情绪回笼,他吸溜下鼻子,听见这件事,开始理直气壮:“是,但不是我一个人捐的,还有学则哥的份,我们一人一半。”

他没有邀功的意思,但他好歹有这么个功劳在,戚拙蕴怎么也不能太过追究这件事吧?

说来说去,沈禾最纠结的还是他日后跑路的事。

如今家产都上了明路,他以后还怎么带着自己的养老钱远离京都,去养自己的情伤!?

他单方面失恋还没好呢!

就整这死出!

都怪那混账陈越江!

要不是陈越江,他也不会在这最后两年暴露!

沈禾一想,恨得牙痒痒。

要是稍后戚拙蕴问他为什么要瞒着,他还得编个好理由。

沈禾决定先发制人!

沈禾问:“哥哥你既然知道,这两天为什么不来看我?”

戚拙蕴没有解释,他只是说:“哥哥的错。”

他拉着沈禾坐下来,指腹在他眼尾轻轻擦过,还能摸到湿漉漉的水汽。

戚拙蕴认错实在是太干脆,让沈禾的发难瞬间没了意义,他陷入下风。

沈禾再度紧张,等着戚拙蕴问他为什么要隐瞒。

可等来等去,戚拙蕴只是抱着他,半句话没有问。

这种安静让沈禾讨厌,讨厌到他觉得戚拙蕴还不如问点什么呢。

因为再这样下去,他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大。

这种感觉非常、无比、极其讨厌!

沈禾沉不住气,他耐性一般般,跟戚拙蕴比起来,连人家十分之一的耐性都追不上,不得不率先打破这种沉默:“哥哥……我不舒服,我想起来自己坐。”

戚拙蕴将头靠在他肩头,似乎是在他肩上用力埋了下,沈禾像是幻听,听见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抱歉。”

太轻了,沈禾没来得及细究,抱着他的人松开胳膊,在他肩头轻轻拍一下,发出细微的笑声:“好,起来吧。”

那笑声听起来,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于是沈禾更加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这件事就这么,完全超出沈禾意料的轻轻揭过。

连忠洪与连翘他们被叫回来时,看着沈禾与戚拙蕴的神情,眼中都滑过了些许的意外之色。

还以为会闹起来呢,比较太子殿下瞧着像是要狠心教训小公子的模样。

戚拙蕴笑眯眯的问沈禾:“禾禾怎么四处告状,没来找哥哥?”

沈禾觉得戚拙蕴这是在报复他先前的倒打一耙。

但没关系,他脸皮厚。

沈禾一副为戚拙蕴体谅的样子:“哥哥很忙啊,我想着找外祖与祖父也是一样的。”

沈禾猜监护人下一刻马上要说“以后一定要记得找哥哥,哥哥才是你京城中最大的靠山”云云,每次都是这样,沈禾几乎能够背下来。

谁想这次不同。

戚拙蕴没有这样说,而是略过这个话茬,径直问沈禾:“那禾禾想那陈越江如何?”

如何?

这话把沈禾问懵了?

他就想陈越江坐牢,给他哥添堵,连带着给戚乐咏添堵,总之要让他受的气值得。

但这事他抱着给戚拙蕴帮忙的私心,要是戚拙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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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那还算哪门子的他给戚拙蕴帮忙?

所以不能让戚拙蕴再去插多余的手。

沈禾搪塞:“就眼下,他下狱,将我们的损失赔回来,我就满意了。”

戚拙蕴应他:“好。”

沈禾:“?”好什么好?

戚拙蕴来了沈禾的小宅子后,便没有走,而是留下来跟他一下吃了晚饭。

入夜后,沈禾正满脑子琢磨该如何让戚拙蕴放弃陪·睡,他很担心戚拙蕴觉得他受了委屈,想要担起监护人责任,晚上来陪陪他。

他受不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起来,会见到什么让人崩溃的场景?

沈禾心有余悸。

沈禾绞尽脑汁。

结果到了宫中落钥前夕,戚拙蕴自己带着人走了。

沈禾:“?”

不是?

戚拙蕴是在他们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变异了吗?

怎么说话做事的踪迹,他完全摸不透了呢?

直男变得这么快吗?

沈禾蹲在廊下,就着昏暗的灯火揪着一盆石榴。

石榴油绿的小叶子被他揪得落了一地,变成了一半光溜溜,一半绿油油的半秃头。

荷菱端着水走到廊下,笑话他:“小公子是不高兴么?殿下今日不是没有训您,怎地还闷闷不乐呢?”

沈禾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的肉被他挤的堆起来,有气无力回答:“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荷菱将盆放下,招呼沈禾:“小公子洗洗手罢。有什么事,明日再想也不着急。说起来,奴婢从前可想不到,京都中时兴的玩意儿原来都是小公子与柳公子们所制,寻常人想都想不到,小公子却能想到这么多,也难怪太子殿下都被惊到。”

荷菱笑着跟沈禾分享:“小公子有所不知,忠洪公公同奴婢说,殿下知晓此事后,反复命人去查了许多遍,才信真是小公子的铺子呢。”

沈禾撑着膝盖站起身,大发善心的放过石榴剩下的半边绿脑袋,将石榴盆端起来,放回它原本在木栏边的位置,拍拍手上的碎屑去洗手:“不是我想的,我可想不出这么多厉害东西,是我从前看的书上画的。”

荷菱顺口便好奇问:“呀,是什么书,如此厉害?小公子何时看的,是瞧那些话本子与画册时瞧见的么?这画出来的人着实有才。”

沈禾把自己从前编出来哄小表哥他们的说辞搬出来:“很久之前瞧的,瞧的时候年岁小,你们不知道。册子都不知落在哪儿去了。我就记得其中一些,依样画出来而已。”

沈禾洗完手,幽幽叹口气,嘀咕道:“现如今你们都知晓,我明日可有的忙,也不用事事跑出去绕一道了。”

叹完,往榻上一倒,浑身抽了骨头样。

荷菱端着水,往外走的时候还被沈禾逗的发笑:“谁让小公子从前非要瞒着的,您若是早说,照太子殿下对您的喜爱,也不会阻挡您,反而会帮着您啊。”

沈禾抱住他的老虎,翻个身爬下来,心中小声喃喃:就是不想他知道,不想让他帮。

以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烦死了!啊啊啊!

沈禾用力一头扎进布老虎的背上,试图借此闷死自己,了结烦恼。

……

不得不说,沈禾心态还是挺好的。

烦恼归烦恼,并不太耽误他吃饭睡觉。

晚上看话本子,到点后他就开始昏昏欲睡。

将本子朝自己枕头下一塞,便去会周公了。

快睡着前,沈禾心中模糊呢喃,希望今晚别梦见戚拙蕴。

……算了,还是梦一下吧。

今天见过,之后戚拙蕴忙起来,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抽出空见他这个搬出东宫的。

沈禾这么念叨着睡着了。

他觉得自己不争气,可做梦又不犯法。

现实里要瞒着,斩断念头,还不许他在梦里满足一下自己吗?

而且沈禾发现自己梦做的次数多了以后,是有好处的。

比如梦里的戚拙蕴越来越有存在感,吻技越来越厉害。

沈禾偶尔在梦里都会想,梦里都这么牛了,现实跟梦里有比较性可言吗?他都担心自己会在梦里被亲死,梦外被被子闷死。

*

昏黄的烛光中,宅院静寂无声。

仅剩的一盏烛火也被放得远远的,怕晃动的火光惊扰了睡梦中的少年。

戚拙蕴站在床榻前,指尖撩起幔子一角,瞧着抱住被子安睡的人。

不是他的错觉,是不见的这段时日,少年的确更瘦了一些。

脸颊上的软肉减少,下颌的线条日益明显,朝着青年的模样变化。

戚拙蕴俯身,勾起来的那角幔子被他放下,连带着漏进来的些许烛光也瞬息消失,床榻上重新笼入黑暗中。

戚拙蕴躬身,一手撑在榻上,另一只手穿过少年后颈与软枕间的空隙,托住他的后脑勺微微抬起一些,咬住了他的下唇。

很轻的力道,慢慢研磨,喉咙里溢出极轻的斥责:“小骗子。”

少年不舒服的皱起眉头,阴影立刻退开,让他有了喘息的空间,眉梢舒展,归为平整。

戚拙蕴低低道:“禾禾,哥哥会尽快铲除一些拦路石,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阻碍你。戚乐咏不能,皇帝也不能。”

派人去查的东西已经尽数送到他案头。

两日的时间,他没来见沈禾不假,是怕藏不好自己的心绪,却不等于他会不插手此事。

在京都让他养的孩子受气,是他的失责。

戚拙蕴摩挲着少年脸颊,漆黑的眸子似乎比幔子中的昏暗还要沉,带着浓郁的贪婪。

戚拙蕴心想,他的禾禾受了委屈却不告诉他,不是什么怕他忙,而是想要借此帮他教训戚乐咏。

他要看穿这件事太容易,也因为能看穿,所以愈加心软,贪欲被无限制的放大。

戚拙蕴实在是卑劣,因为他受了这么大的好,却不能回报世上最好的给他的禾禾,反而要凭借一己私欲,将他的未来永远捆绑在自己身边。

一个本该继承爵位,娶上一位貌美的世家小姐,生下一堆可爱孩子,未来功成名就,夫妻和睦,子女环绕。本该属于他的,人人艳羡的未来,在自己丑恶的贪婪里被掐灭。

戚拙蕴和衣躺下,将少年搂进怀中。

大约怀抱过于熟悉,气息也过于叫人安心,少年没有任何惊醒的迹象,乖巧的靠在太子怀中,缩起来的指尖无意识勾住戚拙蕴的衣襟,全身心的依赖。

太子环抱住少年,恨不得将人像幼时小小一团那样,整个拢在怀中,亲吻着他的额头低低道:“哥哥有错,禾禾日后会原谅哥哥的,是不是?”

熟睡的少年自然不会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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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醒来时,嘴巴有点痛。

他两眼迷蒙,摸着自己的嘴唇爬起来,顶着凌乱的发丝问:“连翘,我是不是上火了,我觉得嘴巴有些痛。”

说着,在里间转悠一圈,凑到摆在架子上的铜镜跟前,一瞧发现,果然!下嘴唇看起来有一点点肿。

虽然不明显,但嘴巴这种地方,稍微一点点肿,本人就能感觉到很鲜明的不对。

连翘并没有直接回答沈禾的话。

她不知为何神色不太好。

可沈禾正经瞧过去的时候,又看不出具体有什么不同。

他用帕子擦完脸,探头仔仔细细观察:“连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大高兴?”

怎么这副模样?

连翘若无其事的笑起来:“小公子怎么会这样问?奴婢好得很,哪里有心事?”

沈禾说不出,可他能感觉到。

见连翘不愿意说,沈禾出去转悠,用完早膳后跟忠言与荷菱旁敲侧击:“连翘是不是不高兴,她有什么事?你们晓得吗?”

可惜什么也没能问出来,不知道是荷菱与忠言也不晓得,还是确实是他感觉错了。

连翘见沈禾为她忧心,捧着绣绷子笑:“小公子忧心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可奴婢的的确确没什么烦恼,若实在要说呀,也是小公子的终身大事……”

忠言没忍住看了连翘一眼。

连翘当没看见,垂下眸子,针线穿过洁白的绢纱,挂着笑道:“小公子这般年岁,没有心仪的小姐么?若是再不说亲,小姐们可都有了亲事,小公子可怎么办才好呀?”

像是在笑话沈禾。

沈禾提着手中的笔晃晃:“没有,连翘,我没有心仪的姑娘,再说我尚未及冠,这事急不来的!”

要是为这事愁就算了,等过两年他马上走人。

什么世家小姐,同他毫无关系!

沈禾刷刷画完手中的画,用镇纸压住,怕连翘他们进入催婚项目,火烧屁股往外跑:“我午间便不回来了!我去寻小郡王他们!”

整个人风风火火的,只给屋里的人留下个背影,与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连翘:“……”她忍不住咬着下唇,放下手中的绣绷子,指尖用力得泛白。

小公子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早知如此,从前便不该什么都避着小公子,不该将他养的这样单纯不知事。

忠言小心凑上来唤:“连翘姐姐,你……”

宅子里四处有太子殿下派来的护卫,连翘姐姐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日后太子殿下问罪么?

连翘垂着眸子,拿着绣绷子恢复常态,针线穿过,轻声说:“什么?”

忠言到底什么都没说。

连翘姐姐不忍,他们何尝不是瞧着小公子长大,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他们是奴才,他们能做什么呢?

告诉小公子,小公子又能做什么呢?

小公子那般信赖太子殿下,还会信他们比信太子殿下更深不成?

沈禾不知他的小宅子罩着层阴云。

他去找戚厌病,谁知道没能找着。

问过才晓得,戚厌病他哥回来了。

戚厌病算是跑不出府,要受他亲哥教训了。

大十几岁的哥哥,三十几岁,真与亲爹没多少区别。

沈禾打了个寒噤。

啧啧,真可怜。

沈禾与柳峥、郑学则三人在街上闲逛,看四处铺子的情形,也听听街上的八卦。

街上果然传着陈越江兄弟的瓜。

尤其是靠近茶馆铺子类的地方,人能停下来说嘴,不免窃窃私语几句。

沈禾闻到了小馄饨的香气,开始馋,一行人就溜溜达达到了小摊子上,一人要一碗馄饨边听八卦边吃的开心。

沈禾还听见有人说,陈越斯因为他弟弟,被降了官职。

陛下身体不济,这样的小事自然是交由太子代政,御史弹劾,陈越斯的太仆寺卿很快就被捋了下来。

还传出各种陈家在他们老家,是如何嚣张霸道,欺压百姓。

沈禾听着听着,变得与那些八卦的百姓一样义愤填膺,顿时觉得只让陈越江坐牢什么的,还是太便宜他了!

他这头正愤怒着,柳峥劝他专心吃馄饨的时候,传来一道陌生的,带着试探的男子嗓音:“敢问,是沈小公子么?”

第99章你小子偷家!

沈禾循声回头的时候,相当茫然。

来人是个青年,生得清俊,望着沈禾满含笑意的行礼道:“小公子恐怕不记得在下,但先前在在冬日巷子中救过的一个乞丐,您可有些许印象?”

沈禾瞪大眼睛,瞳孔地震:“是你!”

那个全文后期跟在戚乐咏身边搞事的小反派!

沈禾当然记得这个人,他可太印象深刻了,当初差点让人去将人带回来。他想了很久才放弃,没想到现在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陌生青年道:“在下隋云行,当初北上寻亲,流落街头险些冻死,多谢小公子救命之恩。”

沈禾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这态度搞得过分郑重,他一下子还有点受不了。

等等,等等,现在人都送到他跟前了,那他岂不是应该抓住机会,把人策反?

不说让反派倒过来帮戚拙蕴,至少别继续给戚拙蕴添堵吧?

也免得到了后面,平白要跟着戚乐咏那蠢蛋送命。

沈禾瞬间支棱起来了,觉得自己找到了接下来极其重要的事要完成!

他看着隋云行两眼放光的模样,实在是很难不引起余下两人注意。

柳峥打断小表弟跟隋云行之间的对话:“小禾,不介绍一下么?什么时候背着咱们交的新友?”

隋云行轻声道:“不敢,见过几位公子。在下是受了沈公子救命之恩,有恩未报,未曾得幸与小公子成为友人。”

沈禾听见这话,马上顺杆子爬,要将人拉着坐下来谈谈交情。

朋友嘛,之前不是,从现在开始做也不晚呀!

要是成了好朋友,之后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好跟着戚乐咏跟太子作对吧?

沈禾举着手兴冲冲的招呼:“再来碗馄饨!”

说完对隋云行笑嘻嘻道:“呀,什么有幸不有幸的,认识就能做朋友,你坐下跟咱们一起吃一碗吧,这里的馄饨可香了,很好吃的!”

隋云行于是坐下来,笑着对沈禾点头:“多谢。”

沈禾这样格外特别的热情,招的在座两人对隋云行很是不顺眼。

当然,他们都是有教养的人,不会因此在面上露出什么。

不过这人来路不明的,小禾身份又不一般,谁知道是不是抱着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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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来的?

柳峥不着痕迹的打量隋云行,微笑着打探:“这位隋公子是哪里人士,怎么会在京城流落到要小禾救命的地步?”

郑学则乌黑的眸子垂下,似乎盯着自己碗中的馄饨,不时看沈禾一眼,实则很专注在听隋云行的解释。

隋云行道:“在下福州人士,因家中亲人离世,自己在福州孤身一人,唯一剩下的血亲在京都,便想着来京都寻亲,也想着留在京中读书考取功名,来年参加科举。”

进京寻亲与留在京城中,等着进太学去科考都是寻常事,每年都有不少这样的人。

一时寻亲不得,流落街头的也并非没有。

郑学则咽下口中的馄饨,在一旁状似随口插话:“我记得福州的云杉雾茶很有名,云山雾茶能做一道菜,是叫……”

“雾茶线鱼,哈哈,确实是福州有名的美食,不过许多人都误以为这菜是道鱼做的荤菜,实则是米粉糕点。”隋云行接上话头。

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他们桌边,而后便去忙了,沈禾将碗朝隋云行那头推推。

心中想,小表哥跟郑同学可真是机警,这就试探上了。

沈禾装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出来。他倒是也想知道这隋云行的底细,可惜他的脑子已经在这十七八年的生活中被同化模糊了,能记起来的实在是有限。

他竖着耳朵听聪明人打探消息。

牛哇牛哇!

沈禾埋头吃自己的馄饨,身边活像是演了一出谍战大戏,沈禾坐在风暴核心看戏。

不知道小表哥跟郑同学和这个谋士比起来,谁的脑子更牛逼。

可惜,你来我往一圈,他们显然旗鼓相当,没能问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沈禾在心中咂摸,这到底是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还是因为谎话编的天衣无缝?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试探不出个什么花来。

他是要跟人套套近乎,养养感情,然后携恩图报,就算试探出问题,他照样要跟人处一处的。

临分开之前,沈禾还告诉了的隋云行自己的住址,让他有空可以上门来拜访。

隋云行似乎有片刻的愣怔。

极其短暂。

沈禾嘿嘿笑了两声,摆手道:“那回头见!”

隋云行颔首:“回头见。”

他站在原地,瞧着三人的背影渐远。

最前头的少年公子挂着笑,同左右两侧的人来回说着话,似乎是被教训了,脸皱了一下后露出讨饶的神情。

不怕他别有用心么?

还是无所谓他是否别有用心?

隋云行想,前后者应当皆有之。

毕竟这位沈小公子身边,皆是环绕护卫他的人,旁人纵使有异心,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

隋云行在小摊前站了好一会儿,回头扭身在他方才的位置重新坐下,对小二说:“再来一碗罢。”

确实挺好吃。

*

沈禾被教训一路,耳朵简直要起茧子了。

他嚷嚷着:“好好,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蠢蛋,哥哥你们不必将我看得这样紧。”

他嘿嘿笑着摆手:“你们回去吧,马上便要放榜,等你们放榜之后,咱们庆祝的时候再见!”

柳峥扬声问他:“你这时日有什么好忙的,还得放榜之后再见?”

沈禾下马后一溜烟往门内跑去:“再见再见!改天见!”也不答话。

柳峥跟郑学则:“……”

郑学则忽然说:“该不会像戚厌病说的,真有心上人了?”

柳峥:“?”什么?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郑学则看柳峥那副震撼的模样,无语的拽着缰绳离开。

真不知道柳峥这个亲表哥怎么当的。

柳峥:“?”郑学则还真是无差别针对他跟戚厌病,果真自小阴险!

别当他不知道,先前他可是瞧出来了,郑学则背着他与戚厌病,同小禾之间有了小秘密!

柳小表哥心中开始琢磨,改日等戚厌病能从世子手中逃出来,得联合戚厌病一道,从郑学则口中将秘密撬出来才行。

哪有弟弟跟外人比他这个亲表哥还亲的道理?

……

沈禾有新目标后,一下子忙的不行。

他开始琢磨该如何与隋云行套好关系,将人拉到自己阵营来。

这可马虎不得。

办法琢磨一堆,可惜几日都没能找到机会跟隋云行碰上。他不好太刻意,只能暂时耐着性子,决定另外找找机会假装“偶遇”。

几日后放榜,柳峥三人不出意料,皆榜上有名,要准备来年春闱。

且柳峥还是榜首!

戚厌病得了机会,可算是从恒亲王府被放出来,能够上街与他们混在一道。

戚厌病一出来,便欢天喜地道:“太好了,这次中榜,下次可就不能逼我考了!”

来年春闱考成什么样,都与他没什么瓜葛!

这点,沈禾深以为然。

考试这玩意儿,适可而止吧。

他们凑在一道吃吃喝喝,云间楼的老包厢。

沈禾靠在窗边,拨弄店里抬上来的自鸣钟。

这两日陈家又有了进展,不仅陈越江下狱,陈越斯这个当哥的也转身落了牢狱,再过不久,没准儿他们亲爹也得下狱。

陈家家仆还曾辗转寻到沈禾的小宅子门前求饶,可惜人面都没见着,被护卫轰走。

沈禾知道后并不心软,鱼肉百姓的时候不晓得多少可怜人跪在陈家门前求饶呢,他们可不见得放过人家。

那些罪责又非是冤枉他们,哭得好似受了天大冤屈一样。

拨弄到一半,沈禾忽然眼尖的发现街上有个眼熟的人。

是五皇子。

他最近出现的甚少,听戚厌病说是上朝听政。

五皇子比沈禾大一岁半,算起来再过一年就及冠,他又与戚乐咏关系好,自从去年年关后,沈禾很有段日子没有跟五皇子见过面。

五皇子绷着脸,在街上转了一圈,不知看见什么人,走掉了。

“小禾,你在瞧什么?”柳峥为他夹菜,问道。

沈禾说:“五皇子,他刚刚在街上。”

戚厌病长吁口气:“五皇叔最近应当忙得很。陛下身体不佳,连着多日未曾上朝,朝中一切事务皆是由太子殿下主持,二皇叔从旁辅助。你如今搬出东宫,是不知道,宫中这半年乌烟瘴气,弄了大堆的和尚道士,说是为陛下做法祈福……”

沈禾正听得专心,皱着秀气的眉头想,老皇帝身体不行了,还能撑到两年后他快及冠的时候再嘎吗?

就听戚厌病猛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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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重的声音叫沈禾:“小禾!近来京都道士和尚太多,你可千万小心,莫要与他们撞上了!要是撞上江湖骗子就罢,保不齐撞上了真高人,咱们小心微妙,不可节外生枝!”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凑到沈禾耳边,说什么秘密般。

沈禾:“……”谢谢,谢谢关心,这么久了还惦记着这事呢?

戚厌病显然觉得这份担心很有必要。

他瞧着沈禾一副不屑的小模样,很是认真的跟少年讲道理:“你莫要不信,你既然能从异世过来,难保此方世间有能人异士,咱们小心为妙嘛!”

柳峥想要叫戚厌病打住,哪想原本是骗人的少年还真被唬住了般。

沈禾深思三秒,两条眉毛顿时皱的紧紧的:说的有道理啊!

他认真点头:“行,我小心,离他们远些。”

柳峥:“……”他实在是看不穿,小禾到底是被戚厌病这厮绕进去了,还是在一本正经的继续捉弄戚厌病。

演的太真了。

沈禾还真是在认真考虑戚厌病的担心。

其他人不知道他是真话假说,权当玩笑,唯有他自己知道。

他能穿书,谁知道这会不会倒霉撞到个什么真大佬,看穿他是穿过来的,他不就完蛋了?

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沈禾也没有很担心,他记得这书是没有神异元素在的,怪力乱神什么都是假的。

恩,大概吧。

沈·穿书者·禾逐渐心虚。

郑学则看不下去,咳了两声,抛出新话题:“我家中为我说亲了。”

“啥!?”“什么?”“真假?”三口同声!

郑学则说着终生大事,神情也维持着古井无波的淡定:“二十余岁,说亲是早该有的事,不过先前一直忙于科考,我同母亲推脱了。来年便是春闱,家中预备为我相看,春闱之后便上门同定下的小姐提亲。”

沈禾大为震撼:“哥哥你没有喜欢的姑娘吗?家中为你选谁,你便娶谁?”

包办婚姻不可取啊郑同学!

跟郑学则同岁的柳峥、戚厌病二人简直觉得下一刻要被议亲的就是自己,二人陷入不同程度的焦灼。

沈禾痛心疾首,开始出馊主意:“不行,要不咱们日后常去参加宴席,各家宴席都去逛一逛,京城每年大大小小各种宴席大堆,许多小姐们都会赴宴,咱们……”

郑学则眸子眨了眨,瞳仁漆黑,幽幽的扫过三人后,轻声说:“不是随便议亲。我已经同母亲说好,也与柳小姐说好,春闱后上柳家提亲。”

“啊??”三人震惊的音调都拐弯了!

沈禾感觉自己可能没睡醒,他试探:“柳小姐是……哪个柳……”

别是他想的那个吧?

柳峥已经面无表情。

如果他能从沈禾那学到更多的新奇词汇,眼下可能找到一个能够准确形容他境况的词。

——好像被偷家了。

戚厌病眼珠子都快脱框了:“柳八小姐?你与她说好了!?”

郑学则淡定的要命,慢悠悠点头,给予肯定:“嗯。前两月我们便彼此商议过,我娶她,她嫁我,互相情愿。”

柳峥深吸一口气,张口就要说话。

郑学则幽幽开口,将他要出口的所有话堵回去:“母亲请人去探过柳四夫人的意思,柳岱也知晓此事,只等之后正式登门定下亲事。”

合着就他们几个被瞒着呗?

郑学则很轻易便看懂瞪着他的三人心里活动:“知道的人只我们与彼此父母,商议谈好后便告诉你们了,不算瞒着。”

沈禾觉得很炸裂,他反复打量眼神幽幽,一整天不一定能憋出几句话的郑学则,再回想一下小表姐那咋咋呼呼,一心男装四处玩的性格,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谈到一起的。

沈禾都想问问,你们俩该不会是协议形婚吧?

毕竟看起来都是不太想成亲的人,偏偏两人都到了必须要议亲的岁数,刚好两人关系很熟,一拍即合加成亲,成亲后就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越想越有可能!

比起来,郑学则与戚厌病都是小表姐不错的协议选择,而王府规矩多,长辈八成没有郑学则的父母开明,郑学则简直是最优解!

沈禾脑子里马上想到郑夫人瞧见郑学则女装后,也淡定无比的模样。

家学渊源了属于是。

沈禾头脑风暴,脑子里唱大戏,郑学则顶着柳峥刀刮的眼神,淡定喝下口茶:“不必如此瞧我,愿你们也寻得佳配。”

早就被反复唠叨亲事的戚厌病与柳峥:“……”背地里偷偷摸摸的阴险小人!

沈禾觉得很不错。

小表姐跟郑学则都是性子很好的人,不管真成亲假成亲,想必将来都能过得不错,反倒比找了个不熟悉的人叫人放心。

沈禾弯起眉眼,嘿嘿笑起来,小声说:“那以后岂不是要改口,叫表姐夫?”

他还往郑学则那头靠一靠,压着嗓音,怕惹来小表哥的怒视。

好在柳峥并非真气愤,柳黛与郑学则成亲,算是好事。

四人在包厢里好生闹了一通。

郑同学的荷包惨遭痛宰。

临分别前,戚厌病万般不舍,长吁短叹:“我大哥管我比祖父还严苛,下回再出来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沈禾嘿嘿笑:“放心吧哥哥,我届时找由头,上门捞你出来。”

戚厌病感动的不行,用力抱一把他们小禾弟弟:“还是小禾你最好,哥哥可就等着你了!”

沈禾觉得高兴,眉眼全是压不住的雀跃笑意,走路动作都连蹦带跳,蹦哒着回家,忠言问:“小公子今日遇上什么喜事?”

沈禾乐得龇牙:“喜事近了,明年要参加喜宴呢!”

连翘笑问:“什么喜宴呀?”

沈禾背着手,故意卖关子:“你们猜!”

宅子里有小丫头兴致勃勃答话:“是小郡王与柳公子他们要娶亲了么!?”

沈禾洗手擦脸,摇头道:“嘿,猜对了一半,但你们猜具体是谁成亲,娶的又是哪家小姐?”

连翘听沈禾提了哪家小姐,好笑无比,轻轻问:“是柳八小姐吧?同小郡王……还是郑公子?”

沈禾立马夸夸:“连翘你真聪明!你怎么猜到是小表姐的!?小表姐与郑哥哥,不过这事只咱们自家人知道,还未正式议亲呢,所以咱们小声些,先别同其他人说!”

“小公子放心就是,咱们都是嘴严实的,从不说嘴这些。”

沈禾自然晓得,否则他也不会说。

他在小榻上兴奋的滚了一圈,喃喃:“呀,到时候送什么贺礼好呢。这可是大事,贺礼一定得好好用心挑才行。”

小表姐与郑同学关系都跟他这么铁,两个人结婚的大事,他是不是得送双份?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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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他跑出京城前,将戚厌病与小表哥的婚宴一道参加完就最好了。

否则若是中途他们成亲,他没胆子回京城,单单叫人送礼物回来又太不够意思。

沈禾想到这里,一个撅子猛然坐起身。

忠言被他吓了一大跳:“小公子,怎么了?”

沈禾跳下小榻,摆摆手:“没什么,你忙你的。”

他说着去倒腾他的箱子,过一会儿后,叫连翘:“连翘,连翘,我的小金库册子在哪里?我想瞧瞧。”

连翘拿给他:“小公子要挑选贺礼?”

少年捧着册子,眉飞色舞:“是呢,我先看看,到时候我得送双份,可不能厚此薄彼。”

连翘笑了下,神色有些勉强。

可惜兴冲冲的少年全未注意,埋头认真的翻看册子,为他重视的人挑选礼物。

连翘想,不知道日后郑公子他们,可有回礼的机会?

*

红墙琉璃瓦的皇宫中,充斥着和尚喃喃经声与木鱼的“笃笃”声,一声声平稳无波,传入人的耳中,却无法让人躁动的心绪归为宁静。

戚拙蕴自己皇帝的寝殿中走出,瞧着殿门外坐着的数位高僧,瞥了戚乐咏一眼。

戚乐咏冷笑:“皇兄,秋闱放榜,柳五公子拔得头筹,看来明年朝堂上又能多一位状元郎。”

戚拙蕴黑眸情绪冷淡:“状元郎比比皆是。”

戚乐咏笑声怪异:“倒也是,届届皆有状元郎,来年状元郎虽姓柳,皇兄想来是不在意的。皇兄在意的状元郎么,得姓沈才好。”

在和尚的念经声中,两个朝堂斗争者暗流涌动。

戚乐咏慢慢道:“还是皇兄有远见,沈小公子比愚弟所想更有才能,通经文、善丹青,还有奇思妙想,岁初愚弟还曾好奇,是哪里来的善人助皇兄一臂之力,却原来是沈小公子报答皇兄的养护之恩,难怪,难怪。”

殿内,皇帝的咳嗽声响起,门口两位却没有任何动弹的意思。

戚拙蕴瞧着戚乐咏,不同他费口舌。

漆黑的眸子居高临下,有种不言而喻的蔑视感,像是在瞧一个落水狗在水中将死,还犬吠叫嚣,不知死活。

戚乐咏无疑是焦灼的。

他的势力收缩,一退再退,如今皇帝随时可能驾崩,戚乐咏若是不在皇帝活着的时候,借着皇帝的偏爱抓住机会,待皇帝死后,他再要反扑难如登天。

被戚拙蕴居高临下的审视,他额角青筋跳动着,竭力压制住自己莫要冲动行事。

戚拙蕴转身,大步离开,戚乐咏深吸一口气,瞧着殿前坐着的一群和尚,慢慢扯着嘴角,露出个略显扭曲的笑容:“无妨。”

无妨,他还有后招。

他的父皇那点微末偏爱是不够用的。

他需得让他父皇,在驾崩之前当着他人的面,亲口废太子,改立新君。

况且,戚拙蕴未免太不将他们的父皇放入眼中。

……

戚拙蕴连着两夜未睡,回到东宫后扶着额角,沐浴更衣躺下休息。

睡前他叫忠洪:“丑时三刻前唤孤起身。”

忠洪轻声道:“殿下,您两日未曾合眼,不如好生安睡一场,若是不慎病了,小公子知晓会忧心您。”

戚拙蕴合眼,语气不容置疑:“丑时三刻。”

第100章入冬再见

戚拙蕴陷入短暂的梦魇之中。

身体疲累拖着他的精神,在睡梦中沉沉如溺水。

戚拙蕴给忠洪定下了丑时三刻的刻点,实则刚过子时,他便骤然从睡梦中惊醒。

屋内自鸣钟下方的挂摆来回摇晃着,靠在窗边的高凳上。

入了秋,天气在夜里有了几分寒意,忠洪他们将窗子放下,唯一敞着的窗子是房屋背阴那扇。

窗外摆着那株繁茂的高大山茶。哪怕被人调转过方向,枝叶仍执着的要朝着廊外的风雨阳光处伸展。

戚拙蕴未穿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立在窗前看了许久,伸出手指抓住一片厚实油绿的叶子,指腹在上面摩挲了片刻,似乎是借着这片叶子,能感受到将它种下养大的人。

禾禾。

他在心中念着。

有几日未曾出过东宫了。

人总是在越疲累的时候,越难压住自己的欲望。

他格外的想看见少年明亮的笑容,听见他永远生机勃勃的活泼语调。

身后响起动静,是忠洪惊醒,爬起来小声道:“殿下,这才刚过子时,早的很呢,您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您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戚拙蕴嗓音中蓄着秋夜重霜:“不了。”

忠洪实在拿不准太子殿下意思,只能试探着:“那您瞧着,眼下可是要出宫去瞧瞧……?”

他本以为太子殿下一定会答应。

不想青年隔了片刻答:“不去了。”

忠洪怔住。

他上前拎上袍子,为太子殿下披上:“那殿下可要用些小食?”

晚间睡得早,并未吃完饭呢。

戚拙蕴微微颔首,转身抬手从博古架上忽然取下来一个箱子,托着坐在小榻边上,打开箱子垂眸查看其中的东西。

忠洪轻手轻脚,点亮殿内烛火,又在小几上格外添了一盏,这才转身出门,去吩咐厨房做些夜里好消化的饭食。

青年太子冰凉冷漠的面孔似乎被橘黄的灯火镀上了暖意,眉眼低垂,带上了温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拂过箱子中的物件。

一件又一件,许多瞧得出有些年头,可被人保存的很好,足见主人的珍视。

箱子里大多是字画,戚拙蕴一卷一卷的拿出,展开后嘴角慢慢勾起来,从纸张上的字迹画笔回想起许多东西。

孩子从一个小小不足人膝盖高的团子,一点点拔高,在他跟前长大,成为一个玉树临风的隽秀少年,他稚嫩的五官一点点延展,舒扩,脱离稚嫩与幼小,走向成人面貌。唯一不变的,大概是少年的性子,自小到大,如出一辙。

戚拙蕴最后拿起箱子中,最下方额外用一方檀木盒封存起来的册子。

那是沈禾当初为他画的那本无声的漫画,戚拙蕴从头到尾,将里面每一个画面,仔仔细细再看过一遍,胸腔内像是被人塞满了团团棉花。

温暖又充胀。

戚拙蕴摩挲着书封,好半晌后才将册子放回盒子中。

分离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戚拙蕴某些时候,会觉得自己像是藏在阴暗里的虫豸,只能夜晚不见光的时候出现,将自己肮脏的情感涂抹在珍爱的白纸上。

他希望能给少年一个接受的时间,希望自己的感情不要对禾禾造成任何痛苦,希望他能晚一些,更晚一些发现。

却又不免在心中反复期盼,能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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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被察觉。

心弦左右拉扯。

尤其一点,他觉得自己做的极差。

他频繁出宫,戚乐咏恐怕察觉出些什么了。

戚拙蕴派了无数人护在禾禾身边,也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够万无一失,不叫风声泄露到他的耳中。

真到了那种时候,戚拙蕴甚至不敢确定对他有了些感情萌芽的少年,到底是会接受,还是会被吓到逃离。

戚拙蕴垂着眸子,他的方才带着温度的柔软面孔,不知不觉,随着心绪变得极其冰冷,隐约带着三分上位者的冷戾。

他的指腹无意识搭在箱子开口边缘,被划出道口子,用处殷红的血水也毫无自觉。

忠洪端着饭食进门,瞧见后小声惊叫:“殿下的手怎么出血了,您快小心些松手,奴才这便去传太医来为您包扎……”

戚拙蕴从自己的思绪中醒神。

大约是休息不好,他的自控能力差了许多,才会心绪如此外露。

他收回手,恢复常态,淡淡道:“不必,伤口不深,抹上药膏便是。”

忠洪放下饭食,忙命人去找来药膏,擦拭干血渍后上药。

戚拙蕴瞧着往日惯常吃的小食,索然无味,面无表情用完一碗后搁下汤匙,转身便去了书房。

尽快解决掉戚乐咏,万事皆能落尘埃。

……

日子是过得极快的。

戚拙蕴实在是太忙,沈禾去过宫中好几趟,到宣妃娘娘那处去过后,自然是要到东宫瞧瞧的。

奈何沈禾去好几次都扑了个空,长安总是歉意的告诉他:“小公子,殿下实在是忙碌,眼下还未回东宫呢,恐怕得很晚才能回来,您也知晓,陛下圣体欠安,殿下要处理政务,还得去龙床跟前侍疾……”

侍疾是不用太子出多少力的,可皇帝那头太子要时时注意叫人看着是真的。

毕竟谁也保不准,皇帝什么时候就噶了。

沈禾在东宫内溜溜达达,瞧着跟他搬出去没两样的各处,等到日落宫门快要落钥,不得不回去的时候,只好摆摆手说:“无碍,我就是来瞧瞧,太子哥哥太忙也没有办法,那你帮我带话,说我来过,让太子哥哥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看来是真的非常忙,不是因为他搬出东宫,就兄弟情淡了。

沈禾一边庆幸,戚拙蕴不是疏远他,一边觉得心疼。

太忙了吧,怎么会忙成这样?

沈禾记忆中,还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戚拙蕴是忙成这样,连日不能回东宫的。

……好像有,但那是他很小的时候了,也是太子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小太子的戚拙蕴没有掌控足够的权力,被皇帝针对打压才会那样。

现在几乎接近尾声,还忙成这样,实在有点反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造成的蝴蝶效应。

依照原本的情节,皇帝身体还有两年才会垮,现在却眼见着马上要不行的样子。

沈禾想到可能是自己让尾声的时候,一堆麻烦蜂拥而至,心中实在是很难不生出些愧疚情绪。

他愈发想要帮一帮戚拙蕴。

哪有光靠人大腿拿好处,不出力的道理?

抱着给戚拙蕴减少压力的念头,沈禾愈发积极的试图拉拢后期反派,进入自己的阵营。

第一位的,自然是他记得最清楚,现在下落也最为明确,且有很大拉拢几率的隋云行!

沈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逮住两次机会,找到隋云行的行踪,制造了偶遇。

有了两次机会,沈禾的社交能力也不是吃素的,这种时候他就是个纯纯社牛,带着隋云行就开始发展兄弟情,满京城踩点。

沈小公子自小到大就是这招人喜爱的,他若有心专门去同人结交,那更是手到擒来,全不费工夫!

几场下来,隋云行俨然和沈小公子有了些坚实情谊在,又有救命之恩为基础,感情迅速升温。

沈禾凡是不与柳峥他们一道的空闲时间,就要想法子琢磨着拉隋云行玩。

转眼入了冬。

沈禾拢着毛绒绒的披风出门,忠言跟他一道。

“过两日便要下雪了吧?这天真是冷得厉害,小公子您披风系严实一些,免得冷风钻了进去。”忠言喋喋不休的叮嘱。

沈禾应付他:“好的好的,我紧着呢,你放心就是,哪儿有那么容易让冷风钻进来。再说了,本公子正当壮年,年轻力壮身体好着呢,冷风钻进来也不能奈我何!”

忠言撇嘴哼了两声,正要与小公子逗嘴呢,就瞧着小公子眸子一亮,冲着不远处街口的马车挥手:“隋云行!嘿!这呢!”

书生气浓重的青年握着缰绳,站在马车边,闻言抬眸瞧过来,露出个笑:“小公子。”

沈禾小跑着过去,他怕跑太快出汗,到时候真病了就要挨数不清的唠叨了,只能压着自己的速度溜达着。

到了近前,他道:“说了多少次,都是朋友,叫什么小公子,你就是改不过来。”

边说边往车上爬。

冬日,沈禾穿得厚,往上爬的时候身形不稳。

隋云行伸手,想帮着扶一把,跟在沈禾身后的忠言眼疾手快,凑上去推着他家小公子的背,让人顺利登上马车。

隋云行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忠言嘿嘿笑了两声:“隋公子,您也上马车吧。”

隋云行微微颔首。

沈禾见人上马车,马夫赶车,才说话:“你先前不是说想去太学么?我找人去问过,你有秀才的功名在身,要入太学只需要担保人为你写封信便可,这很简单,年后我找人帮你写如何?”

马车轮子骨碌碌作响,少年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坦坦荡荡,全然不会担心他的话语是否会打击到旁人微薄的自尊心,是否会将他坦荡热切的帮助当做怜悯。

隋云行虽一身文气,却不扭捏,闻言笑着轻声道:“如此,云行便要再承小公子一份恩了。”

沈禾打着小心思,干笑两声说:“嗯,倒也不用这样说,我可不是平白帮你,愿意请人为你担保推荐,除开咱们是朋友这层关系外,还是看中你的才能,没准儿日后你名声大噪,边有我得靠你的地方了。我这叫投资预备股!”

隋云行嘴角笑容弧度不变,温声说:“那也是恩。”

沈禾心中嘀咕,希望之后他拉拢隋云行进阵营,远离戚乐咏的时候,隋云行也能这么干脆。

这么段时间,他在隋云行身上打探清楚了许多细节消息,诸如隋云行已经同戚乐咏有了接触。

诸如隋云行投奔的亲人实际上就在二皇子手下,他四舍五入基本能算是二皇子的人了。

不过沈禾觉得还不晚,他下手够快,时间这么短,跟戚乐咏认识了又怎么样?总不能戚乐咏一上来就启用一个不认识,不知道底细的人当自己的谋士,为自己的事业出谋划策吧?

那戚乐咏也太容易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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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谋反头领怎么能这么没有疑心!

沈禾揣着自己满肚子的小心思,生怕自己用力不够。

晚上跟隋云行分开前,还积极的想着下次会面的时候。

隋云行笑着说:“小公子,再有月余便是年关,我需得回福州祭祖,再下回恐怕是来年开春了。”

沈禾呆了会儿,冷风吹得乌黑的碎发扑在他的脸上,鼻尖冻得通红。

他将手从暖烘烘的袖子中抽出来,用力扒拉开脸上的发丝,免得戳到自己的眼睛跟嘴里,然后才回过神来说:“对哦……忘了,那你岂不是马上要动身,白日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提一声,你若是早些提,今日便不玩了,不如在京城中买些东西,到时候一车带回去,虽说老家中没有亲人在,但还有从前的邻居旧友,带些东西回去上门拜访也好见面……”

他帮隋云行盘算着:“而且你的祖屋与祠堂都在那边,同邻居乡里维持好关系,你回京后,他们也能帮你照看一二。”

沈禾说到这里,觉得这事马虎不得:“不行,要不明日吧,明日我带你在京城采买,哪些铺子的东西好,适合带回去送人我都知道!”

隋云行唇畔始终挂着的弧度翘的更高,神情无奈:“小公子,车马打点好,我今夜便要动身了。辜负小公子一片苦心,不过小公子叮嘱的,我一一记下,待回去后会注意与乡里维护好关系的。”

冷风刮起来,沈禾哪些不听话的碎发又开始随风飘扬,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张示自己的存在感。

沈禾很是恼火,要去拽自己的碎发时,隋云行后退半步,微微颔首道:“小公子快些回去吧,外头寒风冷冽,待来年开春,我自福州归京,为小公子带福州特产。”

沈禾想着人家马上要赶车回老家,不能再耽误,说不定不是他约,人家本来今天不用出来满街晃荡,是有时间买东西的。

他只好提着自己摆摆手,露出个笑:“好好,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既然如此,提前预祝你新岁康健!来年开春再见!”

说完扭身,顶着风一路从路口跑回门口,进了宅子大门。

忠言慢半步,向隋云行行过一礼后,也跟着沈禾飞快离开。

巷口瞬间变得空荡荡,只不远处巷口偶尔能够看见人影路过。

寒风呼啸声都变得格外鲜明。

隋云行站在原地瞧了好一会儿,车夫叫他:“公子,咱们不走么?”

隋云行缓缓呼出一口蒙蒙热气,低声说:“走。怎么不走。”

隋云行上了马车,车夫问他:“公子,您稍后便要回福州,咱们是不是得快些?您坐稳了。”

隋云行没有出声,默认了车夫挥鞭赶马。

他手中还拎着沈小公子前不久买栗子糕时,带给他的一份。

油纸包在寒冬里隐约还剩下零星余温。

还真是,完全不会遮掩自己的目的。

*

沈禾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推门进去意外的瞧见了个高大的黑衣青年,背对着门口站立,伸手拨弄他养在屋内的花。

沈禾惊喜万分:“哥哥!”

戚拙蕴回过头来,眉眼里溢出温软的神色:“禾大人在外头玩了一天,舍得回来了?”

沈禾实在是很久没能与戚拙蕴见上面,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管什么自己要避嫌,要压制自己的感情种种,只顾得上高兴。

少年的雀跃简直要化作实体从他身上冒出来:“我又不知道你回来,要是早知道,我今天一定不出去,守在家里等你!”

他搂着护在怀里的栗子糕,塞进戚拙蕴怀中:“哥哥你那么忙,现在怎么有空出宫,是终于忙完了吗?”

难不成老皇帝挺过来了,还能再熬两年,所以戚拙蕴终于能松口气,有时间跟他见面?

戚拙蕴低头瞧少年毫不犹豫塞进自己怀中的栗子糕,翘着唇角勾起绑油纸包的麻绳,瞧他鼻尖被冷风吹得红彤彤,抬手屈指捏住他的鼻尖。

触手冰凉。

沈禾被捏住鼻尖,想要后退,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愣在原地,呆了几秒。几秒过后再退,反而显得尴尬。

于是只好任由戚拙蕴对他做这样亲近的动作。

青年的指骨比他的粗许多,指腹与指侧的皮肤带着层茧子,有些刮人,但格外的暖。

一小会儿的功夫,冰冷的鼻尖恢复暖意,沈禾说:“好了好了,暖和了!”

说着便去拍戚拙蕴的手。

戚拙蕴揽住他的肩头,推着人往小榻边上走,顺手将油纸包放下后,勾着少年大氅系带解开,忠洪立马上前接过。

戚拙蕴问:“你今日去见你哪个朋友了?听连翘说,你这几个月结交了新朋友,时常出去与人玩。哥哥忙得没有空来常陪你,都不晓得我们禾大人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沈禾摘掉帽子,给手哈气后搓自己同样冰凉的脸蛋子,蹬掉鞋子盘腿坐上小榻,半趴在小几上,接过戚拙蕴给他倒的温热茶水,咕咚两口下肚后松口气说:“是之前冬日时候,在巷子里救过的一个人,我跟哥哥你说过的。”

沈禾不好说自己交这个朋友是有目的的,想着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好在戚拙蕴并不深究沈禾到底与沈禾人结交。

只要他家的不受欺负,不被带坏,什么人都没妨碍。

两人好不容易见上面,凑在一起许多话要讲。

戚拙蕴话虽不算多,耐不住沈小公子什么都想要问一嘴,他也什么都敢跟沈禾讲,全然不觉得大堆的朝堂事务辛密不能往外透露。

至于沈禾自己的事,那都无需戚拙蕴多问,他自己就压不住分享欲,叽叽喳喳便倒了出来。

沈禾说了一会儿,开始嘀咕:“哥哥你这样忙,怎么宋少傅一点儿不忙,他不应该在东宫帮你吗?”

戚拙蕴顿时失笑:“怎么?宋少傅考校禾禾的时候,禾禾挨教训了?禾禾若是自己松懈功课,哥哥可不会护短。当初是你自己闹着不去太学,哥哥应允你,若是如此让我未来的状元郎落榜,我可就追悔莫及了。”

沈禾痛苦面具:“我有好生读书,但我也忙嘛,毕竟我也是有身家事业要忙的人,下面许多铺子等着我查账呢。”何况状元是没影儿的事,根本没可能,偏偏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会考状元,旁人不知,太痛苦了!

戚拙蕴可不吃沈小公子耍赖这一套:“哦?是么?那禾禾从前管铺子查账的时候,是如何忙过来的?可是忙坏了咱们禾大人,不若过来让我为辛苦的禾大人捏捏肩?”

沈禾耍赖失败,瘫成一团软泥:“唉唉,好吧,我就是有所懈怠!也就半年,我总得松快松快,不能一直惦记着读书是不是?”

戚拙蕴不置可否,只垂眸低笑着看他。

在小榻上瘫着的沈禾滚在自己的布老虎上,抬眸对上青年太子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知事烛火晃动叫他产生了错觉,看得他原本还能维持平静的心脏,忽地狂跳起来。

沈禾慢慢起身,感觉耳边轰鸣,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变得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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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热,散发着滚滚热气,灼烫皮肤。

他的耳垂不争气的变烫,随即转向他的脸颊。

雪白的皮肉稍有颜色,便格外的显眼,完全没办法遮掩。

沈禾心中发慌,他烦躁的骂骂咧咧,好不容易见一面,原本挺正常的,干什么脑子不听话的想东想西。

看看吧!

可烦人!

沈禾埋着头,用手狠狠搓了两把自己的脸,占据先机,以免戚拙蕴看出不对。

他嚷嚷起来:“连翘!我脸发烫,好像是有点受凉!”

连翘闻言,马上转身说:“是奴婢大意了,小公子稍等片刻,厨房马上煮姜汤送过来。”

沈禾应:“好好好……”

他的“好”字没有应完,对面的青年伸手,探到他的额头。

宽大温热的掌心盖在了沈禾的额头上,眸子紧紧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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