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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搬家!
戚拙蕴跟在沈禾身后,上了马车。
沈禾靠在车内,托着下巴半趴在窗边。
他余光瞥见戚拙蕴来,嘴角不自觉的抿紧。
戚拙蕴自如的在他身边坐下,问:“禾禾这几日玩得开心么?”
沈禾心里冲冲怒气顿时变成心虚。
搬出东宫是他提的,戚拙蕴能这么爽快答应,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他小声说:“开心。”
马车内静了片刻。
只能听见车轮骨碌碌碾在砖块上的声音。
忠洪坐在车外,跟着沈禾的一群都在后头,车内只有他们两个。
戚拙蕴不作声,车内便一下子安静的要命。
让沈禾有些不安。
他很烦。
烦躁没有从脸上表露出来,但不自觉扣着手指的动作将他的烦躁泄露的一干二净。
一只宽大干燥的温热手掌盖住了他的手背,沈禾骤然从自己的心事中回神。
戚拙蕴拉开他互相折磨的双手,攥住一只在掌心,指腹为他揉着泛红的指侧,语气带着一些责备:“不要抓。”
沈禾气弱:“哦……”
戚拙蕴握着他的手,揉捏片刻,才沉着嗓音问:“禾禾想搬出东宫……搬去何处?”
戚拙蕴不会让沈禾去国公府,更不可能让他去柳家。
去了这两处,他日后要见人,便麻烦许多。
戚拙蕴发现他在沈禾的某些事上,可以无限宽松,退让无数步,但某些事上,他能退的仅有半步。
沈禾又有些生气。
看吧,但凡稍稍挽留两句呢?
沈禾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他微微用力,戚拙蕴没有松,反而抬眸瞧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有些诧异,还有打量在其中。
沈禾便再度心虚了,在心中谴责自己。
自己有不干净的心思,还对人家这么多抱怨,人家是养孩子,又不知道他心里七拐八拐的念头,既要这样又要那样,岂不是在故作矫情的为难人家?
他觉得这样很不好,眼睫轻轻颤动着垂下眸子,脸上挂着笑,神情瞧起来还挺开心:“我在京中另外寻间宅子,已经托小郡王帮我瞧了,这两日就能有下落,生辰后搬进去不成问题!”
戚拙蕴心中松口气。
他问:“既然如此,不妨哥哥让人为你找。早先你说要带忠言与连翘他们出宫,哥哥答应过你,侍卫也会额外拨几人过去。还要带谁走,你自己点清楚,名单给忠洪便是。”
可以说得上是满足沈禾所有的要求。
沈禾小声应:“好哦。”
他挂着笑脸,但整个人都姿态与气息都透露出一种他自己不自觉的失落气息。
戚拙蕴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抱抱他的禾禾。
他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好事。
他原本以为少年被吓得逃走后,再回来会对他有几分抗拒。
尤其是在听柳宣妃说他想要搬出去的时候。
所幸,现在瞧见禾禾这副模样,也并无他以为的高兴。
反倒是对离开他的不悦居多。
像是一只蔫巴的小猫,委委屈屈缩在墙角,瞧见人来还要乖乖冲人叫两声,假装自己没有不高兴。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那颗嫩芽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抽出了新枝,已经变成了一棵能够忍受一些风雨浇灌的小苗。
戚拙蕴懂的忍耐,更懂的很多时候,退一步才是进一步。
沈禾不知道自己被狗男人算计了。
他心里还怪委屈的。
一边委屈一边谴责自己。
然后回到东宫,便开始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咬着腮帮子,在心里边骂骂咧咧边收拾!
等出了宫!他就要专心赚钱!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虚的,只有赚到手的银子才是实的!
戚拙蕴这狗直男让人生气就算了。
他还晃到自己眼前,可劲转悠,问他要不要帮忙?
帮忙干什么?
帮忙气人吗!?
沈禾现在看人哪哪儿不顺眼。
这就算了,他还得憋着,因为理亏的是他。
他偷摸喜欢人家,有不正当感情,人家一个直男知道什么?
对他还不够好吗?
戚拙蕴见他非要自己动手,也不让他帮忙,只好坐在小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间隙里用余光瞧着少年的动作。
紧绷了十几日的心绪,眼下无比的松缓。
谁会看小猫炸毛不开心呢?
还想顺毛摸两把。
可惜了,这种时候,真去摸两把,估计人要炸毛的更加厉害,说不得还要一蹦三丈高。
沈禾这么忙了两日,连翘与荷菱都让他乖乖待着,由他们这些人来收拾就成。
沈禾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所以非要凑在一起跟着收拾。
到了生辰的时候,沈禾出宫,去了国公府。
按照他的意思,这回生辰没有大宴宾客。
请来的都是姻亲至交,摆了几桌小宴。
少年人们坐一桌,都是同窗友人,金愿他们几个自然也是到了的,在桌上开始攀比给沈禾送的生辰礼。
郑学则觉得他们甚是聒噪。
抬眸便瞧着沈禾支着下巴,两眼发直,不晓得去想什么了。
宴席过后,几个人拽着沈禾到人少的地方。
戚厌病是最先察觉到,上下打量:“小禾弟弟,你怎么瞧着魂不守舍的?”
沈禾:“?”你是住在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他长长叹口气,叹得几人摸不着头脑。
沈禾毫不讲究,随地靠着树荫的石头坐下来:“没什么,在想搬家的事。”
戚厌病用扇子给自己扇扇风,又调过去给沈禾扇两下:“不是说皇叔给你寻?怎么,寻得宅子你不满意?要我说,你做什么不直接住在国公府?我瞧着先前老国公与老夫人便是想与你说此事,你乃是将来的小公爷,这国公府便是你的,放着自己家不住,出去住外宅何必?”
戚厌病倚着石块蹲下来,小郡王的形象全无。
柳峥闻言,站在戚厌病背后,轻轻踹了他屁股一脚。
戚厌病瞪大眼睛,怒目回视!
好大的胆子!柳峥这厮已经开始对他上脚了!实是可恶!
郑学则也瞪了戚厌病一眼,平声道:“宅子寻在何处?不是说明日就要急着搬出来?”
沈禾搬出东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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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突如其来,还搬得这样急,他们三人其实有些不解。
沈禾挠挠脸侧:“宅子在东街,与恒亲王府还挺近的,转个街角就是。说是从前周家罚没的宅子,不算大,但不用翻新重修,我一个人住正好。”
他又解释:“不想住在国公府,不高兴住这里。祖父祖母若是想我,反正日后我不住宫中,一刻钟的功夫便能回国公府瞧他们。”
戚厌病见沈禾拿定主意,不再多说什么,就是瞧着他确确实实一副沉郁的模样,心中忧虑。
沈禾从前是什么样子呀?
开开心心的,像是冬日里的一轮暖日,谁瞧了他都会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又乖巧可爱的一个孩子。
甚少有多少低落的时候。
最近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从去锦州的时候,戚厌病就敏锐发觉少年藏着心事。
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因为有了喜欢的姑娘,所以搬出宫,方便去见人家姑娘,也便于日后说亲。
又或者,小禾喜欢人家姑娘,可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只是个单相思,才如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戚厌病越想,越觉得很通顺,很符合沈禾现在的模样。
不行!
戚厌病实在是瞧不得他们家小禾弟弟这副模样。
他们几个当哥的,不该为弟弟帮着谋划谋划?
沈禾不知道为什么,后背发凉。
他直起身体,仰头看着站着的两个哥哥,又低头瞥了戚厌病一眼,收起自己那点低落,振作道:“再说了!我自己寻间宅子住,咱们日后就有大本营了!在国公府里做点什么,还得畏畏缩缩的,多不好!”
沈禾拍着胸脯保证:“哥哥,你们这段时日便好生读书!生意的事都交给我来!”
是时候掏出现代社会五花八门的营销手段了!
低级的商人迎合需求,高级的商人创造需求!
沈禾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向着高级发展!
他的不高兴一阵一阵的。
人家都没来得及安慰他,他就自己将自己安慰好了,还给自己找好了新的奋斗目标,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过戚厌病还是对他家小禾弟弟表露出来的这点不开心,上了心,寻思自己得找个时候问问清楚,如果真的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单相思啥的,他们兄弟几个得好生帮着想想办法。
戚拙蕴很有行动力。
当然,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不想读书。
总之第二日听闻沈禾已经从宫中搬出来,他立刻扔下书上门去庆贺。
这多少也算是半个乔迁之喜了,柳峥与郑学则几人一道来,柳黛兄妹二人与沈砚同样在。
宅子的确算不得很大,却也不小,不大是与国公府王府比较,沈禾一个人加上连翘他们,实在住不了那么多的房子,现在这宅子正好够用,不会显得过于冷清。
一群人凑在一块吃吃喝喝,吃到后半头,戚厌病做贼似的凑到沈禾耳边,压低嗓音问:“小禾,皇叔来过了吗?”
沈禾莫名其妙:“来过了呀,午间便来瞧过,一道用了午膳才回去。”
搬家这种事,戚拙蕴这种责任心超强的监护人当然会出来看他。
就见戚厌病露出个奸笑,扭头冲他身边的小厮招手:“去拿!”
桌上的人都好奇:“什么东西?”
戚厌病说:“小禾搬出宫,日后不用受皇叔管制,咱们不得喝点酒?这孩子长这么大都没怎么喝过酒吧?”
沈禾马上为自己正名:“谁说的!我尝过的!”
看不起谁呢!
这里又没有不满十八岁不准喝酒的规矩。
戚厌病嘿嘿一笑:“尝跟正经喝酒可不一样。我带的是我祖父的好酒,挖了两坛过来,够咱们喝的。”
说罢还去瞧在座唯一的姑娘:“柳小姐便……”
柳黛马上打断他:“我能喝!我酒量可比我哥好多了,比五哥都好呢!”
她很是有些混不吝,用胳膊肘用力拐柳岱两下:“哥,你给我作证!我又不会喝醉,干什么因为我是女子便不许我喝?”
柳岱很是无语的翻白眼:“是,喝不倒你。”
戚厌病主要是忧心柳黛一个小姑娘,跟着他们一群男子喝醉了不好。
闻言便也没了所谓,何况人还穿着男装呢,有柳岱这个胞兄做掩护,喝就喝罢。
酒坛抱上来开封,沈禾先是试探着尝尝味。
发现不是很辣嘴才仰头将一小杯都灌下去。
戚厌病得意:“这酒可是陈酿,味道醇厚,半点不割嘴。”
沈禾第一杯没咂摸出太多味儿,连翘再度给他倒了一杯,小声说:“小公子,您少喝一些,莫要醉了。”
沈禾乖乖应了:“好哦。”
他感觉血液上涌,脸颊变得灼烫。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酒意便上了脸。
酒是桂花酒,闻着有股子极其好闻的桂花香,让他觉得不像是在喝酒,而像是在吃桂花糕。
沈禾慢慢将杯中的咂摸完,戚厌病搁在一边儿劝酒:“怕什么!皇叔今日又管不到你,醉了便醉了,就在家中,大不了倒头便睡!”
连柳峥与郑学则、沈砚都垂头笑,没有阻止戚厌病这番话。
沈禾扭回头去跟连翘保证:“我就再喝一杯!”
他怕自己喝多了,到时候耍酒疯,乱吐乱叫是一回事,说些不该说的话就完蛋了。
连翘无可奈何,失笑:“好,那奴婢这就安排人去煮醒酒汤,诸位公子们稍后喝些。”
戚厌病搭着沈禾的肩头,凑过去压着嗓音小声问他:“小禾,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上人了,你同哥哥我说,哥哥可以帮你想法子求娶人家姑娘。”
沈禾听到前半句,心跳都停止了。
好在后半句让他凝固住的血液恢复流动。
沈禾恼羞成怒的扒拉开戚厌病:“没有的事!”
他态度相当坚决,戚厌病一下子拿不准了。
分明瞧着像是有了心上人的样子,怎么眼下看起来态度这样果决?
柳峥嗤笑:“你瞧?我便说没有。小禾若是有了心上人,咱们能不知道?”
这孩子出宫多少次,每次出来兜兜转转都是那些地方,从哪儿去喜欢姑娘?
恐怕跟姑娘多看两眼都要脸红。
戚厌病悻悻:“还有我看走眼的时候?”
郑学则很是平淡的告诉他事实:“你走眼也不是一次两次。”
戚厌病:“……”
不堪回首的女装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
两坛酒全进了一群人都肚子里。
显然,他们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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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各个歪七扭八。
如柳黛所言,她竟然是其中酒量最好的,出门的时候还在取笑一群男人。
喝醉后的戚厌病更加话唠了,叽里呱啦嘴里全是话,从东扯到西。
柳峥微醺,意识还算清醒,瞧见他那样就很是无语。
郑学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抿着嘴唇,不时给自己夹一筷子菜,从表现上来说,很难分辨出他到底醉没有。
只有偶尔,他的筷子不那么听使唤,夹的菜掉下去,才能看出还是受了影响。
沈砚坐得极其板正,整个人如同一柄长枪。
这么一柄长枪,望着沈禾,眼睛看起来竟然湿漉漉的。
他问沈禾:“小禾,今晚我们俩一起睡么?”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问了一遍:“小禾,今晚不可以跟我一起睡觉么?”
荷菱看了受不了,帮他指:“大公子,小公子在那边呢。”
人都坐背过去了,还叫“小禾”呢。
不过真对着小公子问这话,小公子现在也不能答话。
人都喝趴了。
忠言招呼着各家跟来的小厮下人,将人扶起来,先一人喝一碗解酒汤,再送上马车回家。
柳黛大大咧咧的摆手:“不用,我不喝!”这东西味道怪得很,她才不要喝。
一群人送出去后,沈禾被忠言扶起来。
少年雪白的脸颊红彤彤的,脸侧趴了这么会儿,压出一道印子。
他喝醉了,眼神迷蒙,整个人发软,乖巧得谁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连翘好笑得很:“还好不是在外头喝酒,否则一准儿让人拐了去。”
荷菱端着解酒汤发笑:“小公子都这样大了,在家中醉酒,怕什么。小公子,喝汤。”
沈禾茫然的眨眨眼,他像是在做什么慢动作,眼睫缓缓的扇动两下,才低下头,去看荷菱喂到他嘴边的汤碗。
然后乖乖低着头,就着荷菱的手,咕咚咕咚将一碗汤喝得干净。
一点儿不闹,跟戚厌病那吵闹的样子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忠言扶着他起身,送回房中,准备水帮他洗漱。
沈禾全程一言不发,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一个指令动一下。
连翘都瞧得心软,很想伸手,像小公子小时候那样捏捏他的脸颊。
她为沈禾擦着湿发,想逗少年:“小公子醉了吗?”
沈禾长长舒口气:“肯定啊。”
荷菱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语气,听着跟没醉一样呢。”
沈禾又不说话了。
他视线没有焦点,落在垂下来的床帐上,心里很迟缓的想:别想骗他出柜,他是一个字都不会暴露的!
嘴角慢慢抿紧。
表达他不会说话的意愿。
连翘继续逗:“啊,小公子知道自己醉了呀?奴婢还以为小公子没醉呢。今日听小郡王询问小公子,是否有心事,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呀?”
沈禾心想:看看看!他就知道,有人要撬他柜门!
他马上反驳:“没有!”
“真没有呀?可小公子近日瞧着确实不大高兴呢?”
沈禾一口咬死:“没有!”
况且,有了喜欢的人而已,怎么可能算不高兴的事呢?
这明明是很高兴的事。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他的喜欢只能自己消化,没办法暴露。
让人烦恼。
连翘笑得肩头耸动,还欲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门口忠言的声音:“殿下!”
连翘她们扭头去,就见昏黄灯火中,青年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
他的目光略过所有人,落在了靠在床边,醉后乖巧得像只娃娃的少年:“都出去罢。”
连翘说不出什么感觉。
她只是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布巾,有些发慌,再度瞧了眼小公子。
太子殿下怎会在这时候,来宫外?
她不能问,也不能说,只能与荷菱一起低着头退出内寝。
轻手轻脚阖上房门。
这里的寝室比起宫中,无疑小了太多,里间与外间间隔的距离有限。
连忠洪都没有跟进来,而是守在门口。
戚拙蕴在床沿坐下,瞧着少年脸上,那透过雪白皮肉的浮红,喉中有些许的干涩。
他嗅到了一丝桂花香气。
第92章商业战
沈禾迟缓的眨眼。
他对于自己会看见戚拙蕴这件事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反而是紧紧盯着戚拙蕴的脸,仔细打量好半晌后,嘴里哼了一声,小声含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句什么。
戚拙蕴没有听清。
他凑近了些,那股桂花的香气,掺杂在零星湿漉漉的水汽中,带着些许凉意,馥郁沁人。
戚拙蕴自然的拿起搭在床边的干布巾,做方才连翘没有做完的事,细致的包裹住少年乌黑湿发,一点点摩挲着吸干水汽,嗓音温柔,放得轻缓,像是怕将醉酒中的人惊醒般:“禾禾方才说了什么?哥哥没有听见。”
没听见就没听见呗。
沈禾心想。
你一个梦里的,还要听那么清楚干什么?
天天都往我梦里钻,真是让人心烦。
又不能跟我在一起。
沈禾很不高兴,腮帮子鼓起一块。
梦到了戚拙蕴,他更加警惕,觉得自己在梦里也不能乱说话。
如果有人在他身边,他说梦话暴露了,保不准以后就会传到戚拙蕴耳朵里,那多尴尬?
这样一想,实在是烦人烦的要命,往他梦里钻就罢了,连梦里他都得小心着,什么话都得压肚子里,世界上哪儿有这么憋屈的梦呢?
偏偏他倒霉,就是要做这样的梦。
他一鼓起腮帮子,戚拙蕴便好笑,唇畔的笑意浓郁,指腹轻轻在少年泛红的细腻皮肤上摩挲两下,戳戳他鼓着的腮帮。
沈禾顿时恼怒了!
他瞪着圆润的眼眸,眸子在昏暗的灯光里也明亮无比,里面跳动着细小的火苗,隐约间,像是还夹杂着水汽。
他“啪”地拍掉戚拙蕴的手,恶声恶气:“戳什么戳!不准戳!”
戚拙蕴被凶了,也不恼,只觉得这样的禾禾实在是可爱得很,让人想要逗弄,故意撩拨他两下。
他便放下手,专心给沈禾擦着发丝,语调故作委屈:“禾禾喝醉后这样凶?亏得哥哥还帮禾禾擦头发。”
沈禾迟钝的低头,看见自己落在戚拙蕴手中的发丝,抬手一把拽过来:“那不用你擦!让它自己干!”
说罢伸手,探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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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总算是将被子勾进自己手中,往身上一盖,便躺下:“睡觉!”
好大的脾气。
像是对人龇牙的小狗,凶倒是够凶的,可惜,毫无威慑力。
戚拙蕴心头柔软,他在少年身边躺下,捏捏他侧着露出来的耳朵,柔软的耳垂在指尖很快便泛红发烫。
戚拙蕴能够瞧见少年的眼睫还在微微颤动着,一下下又一下,是落在叶上的蝶,轻轻颤动着它的翅膀。
少年很是恼怒的挥手,原本清脆充满活力的嗓音,在醉酒后变得微微沙哑,含糊柔软,满是埋怨:“你在别人的梦里能不能老实一点?动手动脚的干什么呢?”
戚拙蕴指尖微顿。
不知道是因为人醉酒,还是因为少年误以为此刻是在梦中,在梦里梦见他让人觉得惊喜,戚拙蕴的心跳悄然快了三分,生出一些莽撞大胆的念头。
他从来是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行。
莽撞这两个字,甚少与他有联系。
可此刻,戚拙蕴有些压抑不住的,想要莽撞一次。
大概是他的禾禾这副模样太乖巧。
大概是他的禾禾连梦中都会梦到他,让他觉得欣喜若狂。
也大概是,他觉得他的宝贝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那一日,似乎已经露出一角明光。
戚拙蕴喉结滚动,脖颈的青筋因为心绪变得有些许的狰狞。
他小心搂住了少年,环住他柔韧的腰肢,在鲜红的耳垂上落下一个亲吻。
醉酒的人迟缓了两息的时间,猛然扭回头,震惊的瞪着双眸,里面映出戚拙蕴的昏暗的面容。
他过于惊讶,以至于被酒液浸润的发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吸间桂花的香味渐浓。
戚拙蕴眼睫不受控的颤动,他的动作好似有游刃有余,一切尽在掌握中,唯有眼睫能够暴露他的心绪。
他吻住了少年,在沈禾睁着眸子,看着他的时候。
怀中的人整个呆住,被亲吻也没有反应,直愣愣望着他。
戚拙蕴心口跳得很快,他在心中想,戚拙蕴,你看,你分明说好的要退一步,让禾禾有喘息的机会,现在却在做着与嘴上说的完全不同的举动。
两面三刀,衣冠禽兽。
如果明日,禾禾醒来,记起这些,没有将这些当做梦,又该如何呢?
这些念头如长鞭,毫不留情的反复鞭挞着戚拙蕴的心脏。
他吻住人的动作却更深,托着沈禾的后脑勺,将他整个人搂在怀中,如同抱着什么珍惜无比,马上要从怀中溜走的宝贝。
沈禾脑袋发懵。
懵的要命,他觉得所有的酒精这个时候都涌进了脑子里,以至于他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如果现在不是躺着,而是站着,一定能当场以头抢地。
他心中喃喃,啊,以前更刺激的梦也不是没做过,但这么真实的还是头一回啊。
是为什么?
因为喝了酒吗?
这么一想,这酒还怪好的嘞。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秃噜出来些不该说的。
沈禾觉得自己一定要时刻警惕,这柜门还得锁个几年才行。
话说回来……这次梦里的戚拙蕴……挺会亲的。
喝酒不仅有助于提高真实感,还能提高技术吗?
这什么原理?
他觉得自己要被亲的喘不上气来,完全处于被动局面。
作为一个只看过相关知识,从没有实战经验的人,沈禾对于这种感觉非常茫然。
他一边觉得本就发软的身体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一边在心里猜测自己会不会在梦里被亲死。
梦再怎么真实,还能喘不上气?
要命了,该不会哥实际上是要被自己呛死了吧?
沈禾记得从前看过醉酒的人躺在路上,被自己呛死的新闻。
一想到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就开始痛苦面具。
就在沈禾疑心自己真要就此归西的时候,梦中吻技高超的青年松开他,托着他的脖颈哄他:“禾禾,吸气。”
沈禾视野模糊,他大口喘息,眼中浮出浅浅一层水液。
眼中的水液越聚越多,最终顺着眼角滚落。
梦里的人会温柔的哄他,问他为什么哭,是否觉得难受。
沈禾抿着嘴,眼中的泪水跟开了闸一样,他小声嘀咕:“你别想撬我柜门,我什么都不会暴露的。”
戚拙蕴不知道少年为何泪水越来越多,他心疼的搂着人,没敢再去亲吻:“别哭,别哭,哥哥心疼。什么柜门?哥哥不会动禾禾的东西的,禾禾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哥哥,只要是哥哥能寻到的东西,都会为禾禾寻来,好不好?”
沈禾眼泪掉的更厉害。
可恶,这次的梦真的怪真实的,连戚拙蕴说话的口吻都这么符合逻辑。
但这也只能是梦,梦里的戚拙蕴会亲他,现实里的戚拙蕴只会退避三舍,一心做他的家长。
沈禾一想到梦里与现实的差距,就难以忍受。
他用力拽着被子,从戚拙蕴怀里往被子中缩,将自己盖住,哪怕这个天气他热得要命,也不肯从被子里出来,就这样蒙着一声不吭。
*
沈禾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眼前一黑,差点原地倒回去。
他眼睛酸涩,太阳穴突突直跳,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的床尾。
很陌生。
他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搬出了东宫,现在是在自己的宅子里,自己一个人住。
那厮要粘着一起睡觉的狗直男也不在了。
他的烦恼解决了。
沈禾揉揉酸胀的眼睛,嘴巴也酸,抱着被子呆了一会儿隐约记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很真实,梦里的戚拙蕴吻技很牛逼。
沈禾掀开床幔,将衣服穿好,往外走。
门口的人听见动静,进来:“小公子,您醒啦?”
沈禾点头:“哥哥他们昨日都好好送回去了罢?”
连翘颔首:“昨夜都回去了。”
说着,用梳子梳理沈禾的头发,为他束起,用簪子固定好,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出来。
荷菱端着水盆进来,沈禾洗了把脸,连翘仔细打量:“小公子眼睛怎么瞧着有些肿?”
沈禾有点尴尬,他记起来自己昨晚在梦里好像哭过。
丢人丢到这份上,他估计是头一份。
他义正言辞的表示:“应该是喝酒喝得罢。”
好在连翘她们没多想,沈禾用早膳的时候,煮了两个鸡蛋剥开,给沈禾揉眼睛。
沈禾自己手中拿一个,闭着眼睛揉,开始想他的正事。
小表哥之前还做了好些东西,因为工序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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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正式投入他们创办的工坊,让那些匠人制造。
只有帮着打样的那两个匠人会工序。
还有先前开始出售的发条风扇,现在在京都中已经十分风靡,家中凡是有些银子的,无一不会去买上一台放在家中。
至于那些最先买到的贵族们,他们手中已经换上了二代,三代也可以开始准备制造。
他们原先想着一代一代的更新,能够割有钱人好几轮韭菜。
现在沈禾换了个念头。
他们的生意一部分跟郑学则外祖家的商队对接,由商队带着货物去大江南北各地售卖,他们与商队按贩卖出去的分成。
一代出现的太久,已经向平民化过渡,京都以外的地方暂且不知,但京都内,沈禾知道不少铺子开始出现仿制品。
仿制品的价格比他们一代卖的更低,对应的,工序与材质更差。
可价格低,工序材质如何对许多人来说反而不重要了。
沈禾决定减少发条风扇一代的数量,增加零件,开始单独售卖零件。尤其是那些易坏的单独零件。顺道还可以展开古代售后维修服务,保留核心零件不对外售卖,只能在店内维修更换。
如此一来,那些仿他们的劣质货反而没他们的划算长久。
沈禾换了身利落的薄衫,骑马到工坊附近,交代好自己的要求,又带着人去见了掌柜。
末了去太学,见柳峥他们三人,将自己的打算同他们说清楚。
郑学则最快同意:“好。这是个好办法。”
柳峥作为技术股,思索片刻后指出个问题:“小禾,这办法倒是行得通,可你想清楚,一旦你肯单独售卖零件,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跟着你做,他们的零件会更为廉价。”
沈禾说:“无所谓,若是可以更换零件,许多人自然会想着买更好的零件去配制,咱们不阻止,少了组装的工序,咱们少许多耗费功夫,只借他们一个壳子,届时赚的还是咱们。况且咱们最重要的零件是不外售,只能在店中更换,如此反而多了层保障不是?”
他后路也想好了:“至于二代与三代,咱们可将零件的制作的不一样些,价格也定高一些,让许多人没有余钱买第二架,若是有所损坏,要换零件就需得买咱们的,其他人制的用不上。”
沈禾原本还想能不能做个毁坏装置,要是有人用其他的配件去配他们对东西,东西整个坏掉。
不过这个技术含量好像有些太高了,他都没有头绪,总不能让柳峥凭空从头想。
沈禾心中方跑过这个念头,就听柳峥说:“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我做了个小玩意儿,若是有人仿制配件,但合不上这小玩意儿的暗扣,会将发条与转轮卡死毁掉。”
沈禾:“?”
沈禾整个人跳起来!
他扑上去就是个熊抱:“哥你太厉害了!你什么时候做出来的,你怎么不早说!”
不愧是他从小就看好的手工大佬!!
柳峥被扑得后仰,得意的拍拍沈禾后背,清清嗓子:“这个么,无聊的时候琢磨了几个月,便试成功了。早两年其实便做好过一个雏形,可惜做的太粗糙,很容易被仿制破解,现在这个只有小指指甲大小,打几个暗洞,嵌在重要配件对接处,不容易被发现。”
发现了也无所谓,他可以改暗扣。
郑学则说:“铺子那头需要我去帮忙么?”
戚厌病不甘示弱:“小禾,有什么要哥哥干的,你说就是,哥哥一定给你干得好好的。”
戚厌病那一脸想跟着沈禾出去混的念头,强烈的要扑沈禾脸上。
沈禾毅然决然的拒绝:“不必,你们好生读书!再过两月便是秋闱!表哥陪我去耽误半日,后头的我来就是!”
戚厌病撩起自己留在脑门上的额发,为自己扇风,随口问:“小禾你不也中了秀才,不好生读书过几年下场么?”
沈禾摆手:“不了不了。”
考什么考,哥马上要离京的人,再考试就是折磨自己!
沈禾干脆的带着人跑了。
戚厌病为自己没能帮上忙,深表遗憾。
干什么不带上他一道呢?
郑学则默然瞥他一眼,起身离开。
戚厌病跟在他身后:“不是,我说,你这眼神什么意思?郑学则,你是不是越来越不客气了?你跟柳峥是不是都逐渐放肆了?啊?我可是郡王!郡王!”
郑学则“啪”地甩上门,凉凉的嗓音飘出来:“你今年考不上,以后年年要读书,你自己掂量着吧。”
戚厌病:“?”是啊!
他怎么没发觉呢!
戚厌病顿时不再惦记着跟出去松快松快,火烧屁股的往自己房中跑!
考不上再读几年书,这种事简直是噩梦!
*
沈禾连着好些日子都在满京都转。
偶尔沈砚从城郊回来,会陪他一道转。
沈禾是在观察各处铺子里卖的仿制货。
忙起来,就真的没时间再去惦记他那酸涩无望的初恋。
无望就无望吧,等过几年忘了就好。
忙着赚钱的同时,为了对付宋少傅,他还得时常读书,温故知新,免得宋少傅哪天兴头上来检查他,他磕磕巴巴答不上来要挨训。
沈禾在外头跑完,晚上回家,洗涮完倒在床上,连看话本子的精力都没了,很快意识沉沉,陷入睡梦中。
睡前模糊的想,他过得可真忙啊,可算是头回体验到他爸妈创业的时候多累了。
他更倒霉,他边赚钱还得苦哈哈的读书,要了命了。
不知道是因为劳累,还是因为停止抽条后,开始向着成人的方向长大,沈禾脸颊上的婴儿肥在缓慢的消退。
本就秀气精致的五官慢慢凸显,变得日加俊俏,眉眼光彩夺人。
忙中偷闲,他还得去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常看看,宫中自然也是要去的。
见完姨母,就要去东宫见戚拙蕴。
他心里别扭归别扭,但因为这点小别扭与自己的不干净私心,让他们私心之外的关系被影响,属实得不偿失。
沈禾空闲的时候,自娱自乐的想,难怪常常看见各种暗恋的人咬牙瞒着不说,宁愿做一辈子朋友都不愿意勇敢试一下呢。
这谁敢勇敢呢?
成功了是好,不成功就彻底完蛋了,没有多少人心胸宽广到能够在这样的尴尬关系下继续做好朋友好兄弟的。
忙碌之中,桂花的香味在空气中浮动。
秋闱到了。
沈禾将几个哥哥送进考场后,牵着马,跟忠言在街上乱晃。
他鼻尖嗅到熟悉的馄饨香气,立刻笑嘻嘻的凑过去,买了两碗,与忠言一起吃得满嘴留香。
他正吃得开心呢,就听见不远处一家新开张的铺子竖了木牌,门口几个小二扯着嗓子吆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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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钟仅二两银子……”
摊子上有人也在吆喝,是以沈禾没有听清楚后面的广告词。
但他听清楚了三个字:自鸣钟。
沈禾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发条风扇都弄出来了,发条的一大产物便是钟表。
去年这时候,柳峥便做出了自鸣钟的雏形,半个月前,沈禾让工匠制作完两批,在京城中售卖。
卖价二十两银子,主要是卖给那些达官贵人们。
他知道会有仿制,但没有想到这回才半个月,仿制品便堂而皇之的开始在街上叫卖,甚至敢给出二两银子的低价。
沈禾心里堵了口气。
半个月就仿,还用超低价打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沉着脸,放下碗筷站起身。
忠言被吓了一跳:“小公子?”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变脸了?
沈禾吸口气,重新露出笑容:“忠言,你先回去罢,我自己转转。”
沈禾一直瞒着戚拙蕴呢,他去见工匠与铺子掌柜的时候,都是不带忠言,避着人的。
忠言闻言,张口:“小公子,要不还是奴才陪着……”
沈禾摆手:“不用,你回去就是。我想一个人转转,天黑前会回去的。”
忠言瞧着他意已定,不得不点头,牵着马回府。
沈禾转身,绕着那家铺子转了半圈,折身返回去。
店门口的小二瞧着他停下来,满脸堆笑:“公子!公子可要进来瞧瞧,便是不买,瞧个新花样也是好的!这自鸣钟可是新奇的稀罕物,京都就咱们一家有,旁的都是仿的咱们的!前头便有两家仿咱们,可惜做的没咱们的好,还故意抬高价,公子可莫要被他们骗了!”
沈禾:……
好,很好。
拳头硬了。
第93章家贼难防
商业竞争的时候,沈禾见过许多不要脸的做法。
他爹妈给他攒下来的资产里有商业街,沈禾每次去玩的时候,没少听一些老板给他诉苦,互相埋怨对方。
好几次,沈禾甚至看见他们拉大横幅互骂对面,有的是骂对面商品的,有的是直接上升到人身攻击,攻击老板本人的。
总之五花八门,谁见谁吃惊。
这种店铺之间的竞争如此,他爸妈遭受过的那就更离谱,更乱七八糟花样繁多了。
可见过归见过,真身上阵体验,还被人家当面上眼药,沈禾还是头一遭。
他差点就没绷住。
沈禾保持住脸上的微笑,心里骂骂咧咧。
靠!过分了吧!?
半个月就仿我的东西就算了,搞盗版就算了,低价打击我就算了,你还背后诋毁我,还自己充正主污蔑我是盗版?
简直是厚颜无耻!
无耻下流!
下流不堪!
沈禾后牙槽都要咬碎了。
随即,他又意识到个新问题。
他才走过来,这小二不忙着介绍他家的东西,马不停蹄的先污蔑别人,根本就是针对他!
沈禾心里就快撸袖子把这家老板揪出来,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了,脸上还是和善的微笑。
哥这演技,没得说!
沈禾露出恰当的好奇神情:“自鸣钟是什么东西?没见过。”
小二立刻明白,这是还没去过其他几家铺子看,在他们铺子里头回听呢。
小二更加热情,躬身抬手往里头引:“公子您先进门,咱们上茶,您坐着瞧瞧就是。”
沈禾跟进去。
里头立刻有人端茶倒水上点心,服务很周到。
有人抬着一架自鸣钟出来。
沈禾呆了一下。
……不说一模一样,但跟他们的也像了八九成,仿制的很成功。
沈禾没忍住,上手摸了两下,发现材质也与他们的几乎相同,甚至能说是一模一样。
沈禾握着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润润喉咙,在心中默算他们一台自鸣钟的成本。
不算小表哥研究的成本,只按工匠制造,材料费,损耗……便将近二两银子。
自鸣钟是机械钟,对齿轮发条的要求根本不是发条风扇能比的。
这尚且建立在他们已经做了许多年,有跟着他们很久的工匠,技术成熟,模式也熟练的前提下。
仿制品在工匠这方面,要达到与他们相差无几的程度,成本会高很多。
再说了,当年他们准备赚钱的时候,戚厌病就废功夫将京城内,甚至是锦州等几个附近州郡的厉害工匠都捞了过来,为了请到这些人,连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好好赡养了,还为他们安排住处,请夫子教书……最先这笔砸出去的银子,还是郑学则出的。
这些人要再寻工匠,技术会比他们的差一截,怎么能做到这种地步的?
……不过,表面看只能看得出材质跟外观,重要的发条与齿轮得回去拆开后再细看。
沈禾凝视打量的很久,上手摸了好几下,小二便觉得很有希望让他买下,热情道:“公子,不是小的吹,这东西除了咱家,再找不出第二家有。啊,当然,那两家没脸没皮仿咱们的除外,他们敢要价二十两银子,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您在咱们这,只需二两银子,依公子这般贵气的人,二两银子从指缝便漏出来,买个小玩意儿回去瞧瞧新奇也是好的……”
沈禾说:“买。”
小二大喜过望:“好嘞!公子未带下人来?那咱们让人为公子送去府上,免得累着公子。”
沈禾说:“行,送去……送去恒亲王府。”
小二一愣,脸上简直要笑出花来:“是是是,小的一定马上送去,若是这自鸣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公子您尽可来小店里,小的为您换台新的都成!”
恒亲王府!那可是王府!
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就是那位有名的小郡王,看着年纪好像不是。
管他的,总之是顶顶贵的贵人就对了!
小二笑嘻嘻的去让人收拾,弯腰将沈禾送出门口,马上就拿着银子送给掌柜:“恒亲王府呢!”
掌柜刚下来,没瞧见沈禾正脸,远远看了眼背影,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这公子身上穿着的是上好的浮光锻,勋贵世家里身份稍差些的都穿不起,还真是个贵人。小心些,莫要将人给得罪了。”
小二又嘻嘻了两声:“掌柜放心就是,我这嘴什么时候出错过。那贵人满意得很呢,还晓得那两家铺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啧啧。”
掌柜满意的拍拍他肩膀:“不错,不错。咱们就是要让他们生意做不下去。”
……
沈禾转头让人去恒亲王府将东西取来,就说是戚厌病之前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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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鸣钟在京城中卖了大半月,连翘她们跟着出去过两次,知道一些。
荷菱奇怪:“先前柳公子给小公子送来一台,怎地小郡王又送一台,岂不是送重了?”
连翘无奈拍荷菱手背:“重了便重了,都是心意,小公子不在意这些。换个屋摆着就是。”
荷菱嘿嘿偷笑一声。
连翘很无奈,都一把年纪了,荷菱还是这么个不沉稳的性子。
沈禾说:“都搬去我房里,我瞧瞧。”
忠言将两台自鸣钟都搬进了沈禾房中。
沈禾倒腾好半天,不太熟练的将外壳拆下来,盯着两台自鸣钟转动的齿轮与发条看。
……好像,一样?
沈禾不信邪,他抱着凳子,支在窗户下。
眼下夕阳斜过来,屋里亮堂堂的,沈禾盯着被日光照得纤毫毕现的两台自鸣钟内部。
不是,一模一样?
还真一模一样啊!??
等等,等等,让哥想一下。
沈禾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是魂穿选手,他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该不会还有老乡穿过来了吧?
他是从刚开始的时候魂穿,老乡是后头穿过来的?
然后老乡掌握了技术,比他牛,自己靠自己发家致富?
有可能,他都能穿,别人为什么不能穿呢?
说不定这还是原著某个他忘光光的隐藏小支线。
沈禾支着下巴想了好半天,连要不要跟老乡见面,见面该如何接暗号都想好了。
三分钟之后,沈禾冷静下来。
不对呀,老乡自带技术,创业就创业,干什么要诋毁他,堵住别人赚钱的路?
堵路就算了,先假设老乡缺德吧。
那是如何做到,跟他们的自鸣钟做的一模一样的?
连外观都相同。
现代的自鸣钟五花八门,他们现在选择的外观是沈禾结合现代见过的那些种类,自己设计的外观。
加上技术需要小表哥从头钻研,且生产力有限,他们的内部结构与现代的机械钟表实际上有不小的差别。
沈禾在确认这两台自鸣钟确实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简直就像是他们自己的工匠做出来的。
他排除外因,剔除掉对面能够在短短半个月达到他们技术水平的可能性,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
沈禾深吸口气,呼出来,心里头一团火蹭蹭往上冒。
一旦确定是内部问题后,沈禾很快就能推导出盗版为什么能卖这么便宜。
他们甚至不是挖了工匠过去,而是直接买通人,盗走了沈禾他们的自鸣钟,无成本当然可以用超低价出售。
让他想想怎么办。
有一点可以确定,工匠中负责的赵志忠没有接触这群小人,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
赵志忠今年四十有余,大儿子与他一样是铁匠,小儿子与沈禾差不多大,去年沈禾下场考院试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刚被戚厌病托人送去下场考试,成为了童生。
一家子对沈禾他们可谓是感激涕零,死心塌地。
他技艺是这群工匠中最精湛的,柳峥与沈禾四人,也从来只与赵志忠一个人见面,打样与后续都是赵志忠负责。
不是沈禾自夸,如果对方勾结的是赵志忠,除非赵志忠想坑对面的人,不告诉他们铺子跟工坊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否则,但凡知道是沈禾与戚厌病他们几个,别说诋毁他们,敢继续仿他们都是胆子大。
沈禾吸口气,不想让这件事闹大,影响他赚银子。
实在是可恶。
偷偷赚个钱还给他找这么多麻烦!
眼下,柳峥三人都在考场里,需要好几日才能出来。
即便出来,也得缓两日才能恢复精力。
他抬脚烦躁的踢了柱子一脚:“可恶!”
得快点解决。
否则要是谣言传开,其他人真拿哥这个正版当盗版怎么办?
还偷哥的东西,这跟从他荷包里掏钱有什么区别!
生气了!
沈禾夜里都没在家中待,给连翘她们说一声要去国公府,忠言都不带,自己便跑了。
连翘她们觉得怪:“……小公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荷菱用帕子轻轻抽了连翘一下,笑眯眯的问:“小公子该不会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这般吧?”
连翘闻言,正要笑,不知道怎么,脑海里忽然想到近来夜里总会来的人,那笑便笑不出来了。
……荷菱这心大的丫头,便没有察觉出一丁点不对的地方吗?
小公子搬出东宫,太子殿下为何日日夜里出宫来见小公子?
见小公子便罢,还不允他们任何人告诉小公子,甚至忠洪公公都不得入内,唯留小公子与太子殿下在里间两人独处。
连翘握着帕子,指尖轻轻抠入掌心,抬眸瞧见了忠言。
见他也没有露出笑容。
便晓得,察觉出不对的人不止她一人。
连翘口中涩然。
小公子乖巧,不与京都世家纨绔交际,身边的朋友兄长也都宠着他,从不说些污糟事脏他的耳。
连翘从前觉得很好,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污糟事可能落在她们一手养大的小公子身上。
……还是太子。
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帝王。
小公子若是不愿,若是日后察觉,该如何呢?
他还能反抗帝王不成?
想到这些,连翘便觉得心口缩紧,眼底流露出几分黯然。
……
夜色深重。
戚拙蕴放下手中的事务,准备如往常出宫。
忠洪低声道:“殿下,外头侍卫传信来说,小公子今日回了国公府。”
戚拙蕴手顿住,若无其事的回身:“好。那今日便罢了。”
*
沈禾与赵志忠见过面,确认自己的猜测。
赵志忠听见沈禾的话,吓得不轻:“小公子,是、是小的不周全,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还全然不知……”
沈禾摆手:“好了好了,不要说了。发现的早,还来得及。你让你儿子这几日在工坊中盯着,瞧瞧有谁行动鬼祟。对了,你回去后,便让他们临时在每台自鸣钟上打上标号,然后计数。”
赵志忠惭愧不已:“小公子,原本咱们也是计数的,不知怎么就出这样的纰漏,小人回去后定然好生查查清楚。”
沈禾点头:“计数也防不住有人偷藏零件,回去后自己装,这样久的时日,若是偷藏,能够藏下来不少。整件计数标号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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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忠觉得这法子无用,既然偷的是零件,那标号标整件又有何用呢?
重要的是防住贼,该搜身严查才是。
沈禾这种时候,完全瞧不出他在长辈亲人跟前活泼的样子,格外沉得住气,瞥赵志忠一眼,摇头轻声:“不要打草惊蛇,你懂我的意思吗?”
赵志忠愣了会儿,小心点头。
防住小偷有什么用,家贼出现在内部,日防夜防,不如将家贼撵出去,从源头解决。
撵出家贼还不算,还得揪出跟他们接头的人。
以往仿他们的,他都忍了,总归这些东西也是他学的现代技术,不能自己吃饭,人家喝口汤都不准。
京都中有些仿制他们的铺子,沈禾甚至晓得背后是谁家。
他们大多有些数,京城里少有铺子后面没个撑腰的人,不会做过分。
时常是沈禾他们已经卖了大半年后,京城中才会慢慢出现仿制品,价格也不会放太低。
这回,阴损到这种地步的,沈禾实在是头回见。
太没有分寸,才让沈禾这样震惊。
沈禾安排好这些后,工坊里的人大多不知,每日火热朝天的敲敲打打,配件转到后院,一群人手指熟练灵活的将零件装上。
这两日多了道额外的工序,便是要用打好的刻章在上头按个序号。
刻章上都数字他们不识得,还花了好些功夫才将这些符号与数目对上。
天色入夜。
工匠们收拾东西,将零件规整,装好的整件放回库房。
装自鸣钟的人数不多,在后方一个小角落里,仅有五人。
一日下来,才装好八台,小心翼翼放进库房后,落锁离开。
走的时候,有人脸色不大好,偷偷瞧了落锁的库房好几眼。
同行的人招呼:“柱头,瞧什么呢?还不快走?你家婆娘前两日还同我家的说你呢,好几日不落家,做什么去了?”
被叫柱头的是个瘦猴模样的男人,胡子拉碴,闻言哈哈笑两声:“那能去干啥,这娘们就是事儿多。”
同行的人瞧他好几眼,最后摇头说:“你家婆娘也不容易,你好生做个人。罢了,不同你多说。”
而后便走了。
柱头撇嘴,瞧着人背影,很是厌恶的翻个白眼:“装什么象。”
他绕了好几圈,在街上晃荡。
夜市很热闹,现在正是一些摊子刚出来的时候。
他混着在摊子上吃了碗面,绕好几圈后,再度回到了工坊附近。
也不知道赵志忠那狗东西这几日发什么癫,弄劳什子的标序。
搞得他都不方便动手。
他在墙头跳了好几下,好不容易翻进去,寻摸了好半晌,才摸到一些富余的零件,揣进袖子里,用绑带将袖口绑好,原路从墙头费力翻出去。
第94章逮住了!
夜色能够轻易掩盖一个人的行踪。
唯有如水的月色,能够让人看清模糊的影子。
在远处街市尚且热闹的时候,连细微动静都能被远处传来的声量掩盖。
柱头揣着袖子,若是换作他刚做这样行当的时候,必然是小心谨慎,连风卷动树叶都要一惊一乍,现在却熟练的大摇大摆,飞快离开附近的街巷后,更加泰然自若。
光是看他这副姿态,绝没有人能够猜到他先前做了什么事。
他再度在夜市里晃悠一圈,兜了个好大的圈子,最后估摸着时候,才到定好的接头地方。
这里在湖边,生着一小片树林,他在湖边蹲了小片刻,拍拍树干,上头跳下来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压着嗓子很是不满的问:“怎么才来!”
柱头怨气比这人还大,他自恃这些人需要他,定不敢得罪,于是态度上敢于拿乔:“我花费了好大的功夫,你急什么,一不小心叫人发现,以后就全完蛋。”
接头的人同样是办事的,不能撒气,只好忍着:“东西给我。”
柱头解开绑带,将藏在袖口里的小零件小心翼翼的倒入对面人展开的布帛中。
零零散散,只有几件小配件,接头的人实在是没忍住:“又这样少?比昨日还少了!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
柱头一甩松垮垮的袖子,骂道:“我想吗!?多捞点油水你当老子不愿意?谁知道赵志忠那狗玩意儿作什么妖,配件分到人手上都是有数的,他分的少了,我动得明显不就被瞧出来了!?”
柱头又说:“还有,你回去与你主子说说,壳子你们自己想法子造,眼下咱们壳子上都得打上印子,动不了,反正这玩意儿弄个大概样子就是,你们回去自己糊弄下。”
接头的人要与柱头争辩几句,话未来得及说,一个黑漆漆的布套兜头盖住他们,颈子被人勒住喘不上气。
死命挣扎片刻,便手脚一软,撅了过去。
勒人的臂力大,三两下将人绑了,扛上肩头。
抗柱头的那个身影稍稍高大些,跟在前一人背后,走了好远,确认他们没叫人发现,才用气音冲前头的人喊:“爹,爹!”
赵志忠没好气:“喊什么喊!”
出家贼了,要不是小公子撞见,他还不晓得让柱头摸走多少。
光是想想,他便觉得脸上烧的慌,对不住几位公子。
赵咏生快步往前追了一小段,跟赵志忠齐头:“爹,咱们将人弄晕了,柱头人不回去,嫂子寻过来咱们咋说?”
赵志忠更加没好气,啐道:“你真是个蠢东西,说啥说,有啥好说的?你就说你不知道,你哪儿知道人去哪儿了?”
赵咏生悻悻:“那咱不是想着先串个话。”
他们将人弄回去,寻了个没人晓得的小宅子关起来。
这地儿还是沈小公子给的。
屋里全是灰尘,将两人绑在柱上,捆成粽子,赵志忠便拍拍衣服要走。
赵咏生还在原地张望,被他拽着后衣领,老大个健壮的青年,小鸡仔子似的被亲爹拎走。
沈禾第二日刚爬起来,人还是懵的,就有下人来同他说,国公府门口有人来寻他。
沈禾洗脸,擦着水含糊问:“谁?”
“小公子,是个小孩,说是姓赵,帮他大伯来带话的。”
沈禾立马将帕子丢回去,眸子晶亮,撸着袖子便往外冲!
好哇!可算是让他逮住贼了!
沈禾早膳都顾不上吃,随手抓了两个包子便往外跑,给人留话说是要出去。
他这几日隔三差五的来国公府住一住,担心赵志忠逮住人,找他没个地方。
总不能找到他住的地方去,那不是让忠言连翘他们都知道了?四舍五入,跟戚拙蕴知道了有什么区别。
顺带,他还要找沈砚借个人。
逮住贼跟对家,他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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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人太有骨气,得寻个镇得住他们的人,代替自己出面才行。
沈禾没打算暴露身份。
数来数去,能借给他这种人才,还能守口如瓶,知道他干什么仍旧帮他保守秘密,多一个外人都不告诉的,也就只有沈砚了。
沈砚早两日便将人留给了沈禾,在府中跟着。
沈禾一叫,人便跟着出府,去了关人的小院子。
赵志忠带着人进去,沈禾装模作样,拿出老板的样子,清清嗓子说:“不要暴露我,知道么?”
赵志忠连连点头,领着沈砚给的人进门。
沈禾在外头,自己给自己擦干净一块地方,坐下来听里头动静。
他支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心想,唉嘿,幸好这里隔音很一般。
这个废宅子附近没有几户人家,原本住在两边的都搬走了,宅子无人管制便荒废下来。
闹出什么动静都不用怕。
黑布袋一摘,人便被光线刺激的皱眉,片刻功夫后模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眼下处境。
柱头顿时荒了,尤其是看清眼前站着的是赵志忠的时候:“赵叔!?你弄啥呢?怎么将我绑在这?这人谁啊?你快点儿的给我松开,快快……”
赵志忠冷笑,唾骂道:“我为啥将你绑在这,你心里没点儿数!?”
他欲要骂几句解恨,身边站着的高大男人看向还没睁眼的另一人,说:“再不睁眼,便将你的腿打折。”
他嗓音冰冷,含着一股子慑人的煞气。
接头人哆嗦两下,慌忙睁开眼,为自己找靠山:“我可不是你们的人!我一夜未回去,我们家大人晓得我出了事,是要找你们算账的!当心到时候,你们连铺子都在京城开不下去!”
沈禾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他抱着胳膊,心想,嚯~这京城里还有能让他铺子开不下去的?
除非这人说他主子是皇帝,那沈禾就认这个栽。
赵志忠跟里头的人有来有回的互相骂着,套对方的话,沈砚留给他的人不时威慑几句。
沈禾在外头听得津津有味,坐在檐下台阶上,翘个二郎腿。
只差在手里抓把瓜子。
问着问着,沈禾晃来晃去的二郎腿晃不动了,眼睛瞪的溜圆,从地上起身站到门口去。
因为里头的人已经开始大放厥词:“真当我家主子怕你们不成?别当我们没打听!这京城中你家铺子又非是一日两日,仿你们的玩意儿大街上四处是,你们也只能瞧着,不能奈何他们。还不是因为你们的主子无用,根本得罪不起人!?识相的,就立刻将我放开!否则得罪了我们家大人,有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沈禾大为震撼!
好家伙!
欺负到他头上来,还是特意调查过才来这样嚣张的针对他是吗?
沈禾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咬着牙,气得腮帮子鼓着,要不是想着不要暴露,现在便想进去将人收拾一顿!
里面又是好一阵叫骂,总之干坏事的人比沈禾他们要嚣张得多。
沈禾听见里头“碰”一声闷响后,叫骂声止住,柱头的声音叫起来:“我我……”
没等他“我”出个所以然,再度闷响一声。
两人都熄火了。
门打开,里头的人走出来,沈禾瞬息收敛好自己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刚才还气得跟只小狗崽子似的。
他端着架子,还装模作样耍帅,甩了下自己的袖子,说:“嗯,我都听见了。他们就先都关在这吧,记得给点饭,别把人饿死。”
赵志忠着急:“小公子,稍后您打算如何?只要您说……”
沈禾说:“不着急,先绑着,他们看人没回去,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但凡是有点分寸,就知道该收手。”
这种不撕破脸皮的方法,在京城中应当很好用。
最关键的是,这个法子可以威慑对方,他跟小表哥他们还都能继续维持现状,不用暴露。
沈禾拍拍手道:“对了,标号要继续,每一台都不能漏,日后卖出去的,是哪一号都得记录在册。”
沈禾摸着下巴,琢磨了好一会,握拳捶掌心:“啊,对了!他们诋毁咱们的名声,你稍后便去找一群小孩儿,编些歌谣什么的,让京都人都晓得他们家是偷来的赃物,只有咱们家的才是真品,用从前那些货物联系上,叫人记住京城中的新奇玩意儿都是咱们家的,旁的全是仿品。”
这在现代往往是靠小传单完成的,古代用小传单,有些高估识字人群数量,用小孩子传歌最方便。
嘿嘿,还能带起品牌效应,日后谁是仿品,谁是正品,京城人都能有些掂量。
好面子的总是会去买正品的。
这样又能挣一笔,减少仿品分走的银子。
真不愧是本市状元,就是聪明!
沈禾在心里厚脸皮的自夸自擂,出院子的时候步子都是轻快的,坠在脑后的马尾一甩一甩的,瞧起来心情甚好。
第95章气死人
沈禾将此事解决的时候,戚厌病他们考得差不多,总算是能够从考场里出来。
三个人都眼下发青,形容潦草,像是被吸了精气一般。
沈禾在大门口守着接他们,瞧见他们的模样,险些以为他们不是去考试,而是去受刑。
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送着三人回家,等他们洗漱休整过后,明日再说他们被人算计的事。
回家的时候,沈禾趴在车窗,忽然开口:“等等,别从这过去,咱们从另一条路绕一下,对,去卖馄饨汤面的那条街。”
护卫拉着马头,换了条街。
沈禾想瞧瞧那铺子如今开得如何。
要是识相点,抓紧将铺子关了,若是胆子大,他也不介意与对方干到底。
远远的,沈禾还听见大街上有小孩子唱顺口溜的声音。
可惜,那铺子并未关门,依然开着,大有一种“我就低价卖了,你能把我咋滴吧”的意思。
沈禾趴在马车窗口,车靠近馄饨摊子,护卫正要下车去买,就听帘子里的小公子闷声闷气的说:“算了,不吃了!不想吃了!”
听起来,似乎是生了气。
护卫摸不着头脑,只能停下准备停车的动作。
沈禾回到家中,还在为这事气。
他在小榻上靠了一会儿,一骨碌坐起身,抓过另一侧连翘给他做的新老虎,抱在手里狠狠泄愤般锤了两拳。
连翘端着一碗桂花酒酿进来,瞧见沈禾这模样,问:“小公子怎么啦?是谁敢惹咱们小公子这样不高兴?还是去接柳公子他们的时候,同他们闹了脾气?”
沈禾推开大老虎,接过连翘端给他的桂花酒酿,闻着香甜的味道,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点笑容,嘿嘿笑了两声:“好香!就是遇见了些好生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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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的人,自己做了错事,还一副光明正大的样。”
连翘想了想,安慰:“小公子若是不高兴,可以教训他们不是?不过您吩咐护卫们去做,别像上回临江阁,自己去。”
沈禾埋头用勺子给自己舀小圆子,哈哈干笑几声,不敢多搭话。
让护卫去,那他不就暴露了吗?
沈禾也有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里了。
他咬着口中软糯带着桂花香气的圆子,垂着眼睛,在心里想,虽说现在……戚拙蕴知道他有私房钱,手里有这样大的银钱来源,应该也不会觉得他有威胁性,更不会因此不让他抱大腿。
可沈禾仍旧不想让戚拙蕴知道。
以前是怕死,毕竟那么多剧情都曲曲折折的发生了,原剧情里他被五马分尸可是大剧情点,他不知道会不会用另一种方式实现这个剧情点,兴许不是因为造反,是因为对皇帝有了威胁,又或者是其他许许多多的原因……总之人谁不怕死呢?
他过得好好的,尤其不想死,除非告诉他,死了之后一定能回到他原本的世界,见到他的爸妈。
至于现在?
现在也怕死,但最大的原因反倒不是害怕原剧情发生了。
应当,大概,沈禾在心中盘算自己十几年来的打工成果,应当挺成功的吧?至少九成九,戚拙蕴是不会觉得他有威胁,因此想搞死他。
实在非要搞死他,那沈禾只能归因于原剧情的影响力,不可抗拒,他挣扎也没个屁用,洗洗脖子躺平等着算了。
沈禾说不清楚更多的因素是什么。
可能因为心思不干净,所以心虚,所以对自己瞒着的所有事都开始心虚,更加不敢暴露。
可能因为先前雪灾捐过银子,害怕戚拙蕴因此顺藤摸瓜,发觉那笔银子是他与郑学则捐的。
总归,不想让戚拙蕴知道就对了!
沈禾仰头,闷完最后一口,将碗放下,爬过去拿过自己前两日没看完的书,将后头看完。
沈禾没能消停过晚上。
他吃晚饭的时候,国公府来人,说是有人找他。
能找到国公府去的,十之八九是赵志忠。
沈禾碗筷一放,擦个嘴便往外跑。
边跑边冲里头喊:“我今夜去国公府宿,今夜不回来了!”
“小公子!您慢着些!灯!”
天色已经暗下来,昏暗的宅子中,出门一段路还没来得及点上灯。
沈禾就着如水的月光,跑出大门,解开门口还未被牵回马棚的马匹缰绳,翻身利落上马离开。
马蹄哒哒,敲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哒哒声,渐渐远去。
后面追着帮忙提灯笼的人根本连少年衣角影子都没捉住。
沈禾原本以为是柱头那里出了什么事。
不想就这么一日多功夫,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禾见到赵志忠的时候,赵志忠正急得原地团团转,一见到沈禾,腿都软了,差点给人跪下来。
他蓬头垢面,入秋的凉夜里满额头的汗,在明亮月色下反着细碎的光,脸上似乎还沾着黑灰,看起来蓬头垢面的,整个人急切的要命。
他不敢大声说话,压着喉咙里的声音,他儿子赵咏生跟在他身后,高大健壮的汉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跟着他爹往下跪,还是扶着他爹站好。
“小公子——他们,坊里的人,今早忽然来了好些要走的,还带着银钱说是还您的恩,有人给了他们许多银子,让他们过去帮着做事,也帮他们安置家里人,早间我本想着将他们都劝服,谁想,坊里夜间着了火!”
说着,身子往下坠,几乎要跪下。
沈禾下马拽住他,心里也凉了半截,心脏砰砰乱跳,忽然慌得很。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都跟着嗡鸣,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问了句:“有、有人受伤,有人死了吗?”
赵咏生急忙回答:“没有!没有!您放心!坊里着火的时候,大家伙都收工回家了,火烧的突然,没人受伤,就是咱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烧了大半,配件与做成的货物都被烧干净了,这个月还没来得及送给几位少爷过目的账本也没了……”
沈禾这才觉得自己发紧的喉咙通畅,能够呼吸,嗡鸣声消退。
“好,无事,这些外物不重要,人没事就好。”
他分明慌的很,外表看起来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显得沉着冷静:“我去看看。官府的人来了吗?”
赵咏生说:“来了,来了不少,您知道,咱们工坊挨着几个荒宅子,走水后察觉得晚,连着烧了一片。火势太大,官府的人便被惊动了。”
沈禾顿了片刻,思绪转动,他说:“那我便不去了,你们先看着,等火势完全扑灭,若是还有什么能用的便捡回来用用,没有便罢了,大不了重新置办。那几个连着被烧的宅子去问问主人是谁,若是能寻到,之后我让人给他们赔偿。”
赵志忠被自己儿子架着,勉强站稳,嗓音哽咽:“小公子,此事是小的对不住……”
沈禾打断他:“没事。这件事不用提了。”
工坊里有人是会带着孩子夜里点灯赶工配件,补贴家用的,尤其是家中想养个读书人出人头地的。
所幸,这次没人留下,否则沈禾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一想到差点出了人命,他发慌的胸腔便逐渐的,被一股子怒火填满,越烧越旺。
他攥着拳头,对赵咏生道:“你们回去收拾残局,我明日再来同你们说以后的事。”
沈禾说完,转身牵着马,朝着国公府去。
沈砚在京郊军营里。
不过他留给沈禾的人还在。
沈禾问他:“你能找到几个嘴严实的吗?要很能打的那种。”
王琰也不多问:“公子需要几人,何时用?”
沈禾在心里估摸一下:“大概,三四人便可,现在,今晚。”
王琰二话不说,颔首:“公子在府中稍候片刻,半个时辰后小人便带人回来。”
沈禾摇头,他睁着的眸子里分明盛着的是冰凉如水的月光,可瞧起来,活像是燃了两堆熊熊的火焰:“去那个废宅子,我在那等你们。”
沈禾比王琰动作还快,翻身上马,便朝着宅子的方向去。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生气,堆满了胸腔,不发泄出来,完全无法自行消退,更不可能将这件事轻轻放下。
他一定要那群敢放火的狗东西付出代价!
还挖他的人?
他让他们连自己都人都赔出来!
沈禾甚至不想在这种时候,去找柳峥郑学则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
这件事就得他亲自去做!
不是都传他是仗着家世嚣张的京城小霸王?
那他今日,就好好的做一回真正的霸王!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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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蛮人手段,谁不会?
他到宅子,找来赵志忠他们留在屋内的烛台与火折子。
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人听见动静,嘴里呜呜呜叫着。
沈禾点燃烛台,端在手里,走近他们二人。
烛火的光离沈禾很近,将他的面庞照得很清晰,每一根眼睫都在火光中根根分明,纤毫毕现。
少年的影子的的确确在他身上逐渐退却,向着青年的方向变化。
他脸颊上的婴儿肥消减许多,眸子睁得圆润,可冷冰冰瞪人的时候竟然也真有了威慑力,不会再让人觉得就是只连龇牙都没有威胁的小狗。
突兀出现的新面孔,让柱头跟接头的人都呆住。
尤其是对面的少年一瞧起来,便身份不凡。
这、这是真正上头的靠山来了?
柱头先是心底发慌,随后仔仔细细打量沈禾,在心中缓了缓,安慰自己,年纪看起来不算大,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哥,他们工坊做那些新奇玩意卖的时候,这小少爷还不知道几岁呢。
一想到这里,柱头心中就安稳许多,觉得沈禾八成不是真正能定夺的人,那背后的大靠山也不一定有多重视这件事。
说不准,现在就是让人来放了他们的呢?
他想到这里,顿时没忍住,用胳膊肘碰了碰绑在他背后的接头。
要是这人被放了,回去见到他主子,可别忘了将自己顺带捎上。
工坊那头八成是没自己能够待的地儿了。
他碰了对方两下,对方一点儿声都没。
墙上被油灯投射出的巨大黑影变化。
他听见那个少爷问:“看你样子,认识我是吗?”
接头连连点头。
柱头那热起来的心重新凉下去,开始发慌。
沈禾拽了塞在接头人嘴里的布团,扔在地上,问:“既然认识我是谁,你应该知道你主子惹不起我吧?当然,若你今日说你主子是皇帝,那我便自认倒霉,还会恭恭敬敬将你送出去。”
接头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不敢,小人的主子,怎可能是陛下,小人……”
沈禾生气,脾气不好的时候耐性简直直线下降:“告诉我,你主子是谁,我便只送你去牢狱,不再做额外的事。”
接头哭着便要求饶,沈禾现在心肠冷硬得很,装模作样的时候,竟然也能够将威胁的狠话信手拈来:“我已经仁至义尽,若是你再不交代,那便不止如此,连带着你的家人都……”
他心里其实没底这人到底有没有家人,总之狠话是要这样放。
还好,他没翻车,接头求饶的话马上从嘴边咽回去,抖着嗓音说:“是、是陈大人家的二公子,陈二公子是小人的主子。”
沈禾一时想不起来这个“陈二公子”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公子哥,他冷着嗓音问清楚:“哪个陈二公子?”
“是陈越江公子……”
沈禾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盯着这人继续问:“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
王琰很快,说是半个时辰,实则半个时辰不到。
沈禾尚且未能问完全部情报,他已经带着人到了。
王琰盯着屋内被绑着的两人,低声问:“小公子,他们二人可要处置掉?”
原本便心惊胆战的柱头闻言,疯狂扭动身体,口中被堵住说不出话,只呜呜声叫个不停。
沈禾摇头:“先关着,之后一齐送去报官。”
现在!
他要去打人了!
这夜京城动静颇多。
沈禾在外夜不归宿。
戚拙蕴瞧着空荡荡的屋内,还有些恍然。
护卫小声道:“因小公子是临时出门,走得太急,还未来得及往宫中递消息。”
递了,可比起太子的速度,慢了一步。
递消息的人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好出了东宫。
戚拙蕴压着自己的眉梢,第一次觉得头痛。
他用指腹按压着眉心,轻声,像是发问,又像是自己的低声呢喃:“禾禾这几日为何总是往国公府跑,像是知晓孤夜里念他,会来见他,所以故意躲着孤一般。”
这样的念头,实在是让人心底发狂。
周边无一人作声,连陪伴太子多年的忠洪都不敢说话。
谁知道太子殿下想听什么答案呢?
*
“小禾你稍等,你方才说什么?”一夜过去,酣睡一场后的戚厌病三人便被沈禾叫了出来。
沈禾忿忿咬着口中的排骨:“我说!咱们的工坊被人烧了!是个叫陈越江的跟咱们作对!他不仅让人偷咱们的东西,低价售卖打压咱们的自鸣钟,还在人被抓住后直接放火。然后我昨夜带人去将他的店砸了,将他铺子里的人都打了一顿!”
“陈越江?”听见这个名字,三人的眉头都皱起来。
柳峥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京城的陈家里,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人?”
郑学则也摇头:“不知道。”
戚厌病为自己夹了块排骨,瞧着沈禾吃得很香的样子,自己也来了胃口,便啃边说:“这人我知道!他你们不认识,但是他大哥你们兴许知道,陈越斯是他大哥。”
沈禾抬起眼睛,还有点茫然,这人谁?怎么他还是没听过?
没听过不要紧,沈禾直切重点:“厉害吗?咱们能得罪吗?”
戚厌病乐了:“随便得罪!小禾弟弟,这京城中你想得罪谁都行,只要别得罪了皇叔。”
柳峥解释:“小禾没听过正常,陈家不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陈越江大哥陈越斯乃是一年前擢升京官,他父亲是潼南巡抚,这个陈越斯青出于蓝胜于蓝,年纪不过三十,现如今已是太仆寺卿,算得上极有才能。”
外调官?
沈禾下意识问:“那他是谁的人?是太子哥哥的人么?”
戚厌病马上摇头:“不是,嘿嘿,相反,他是二皇叔的人。”
沈禾:“?”很好。
新仇旧恨加一起,这下更要和对方算算账了。
沈禾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戚乐咏这厮发现这是他的铺子,才故意指示陈越江这样有计划的来针对他!
沈禾没来得及忿忿完,楼下街道上传来不小的骚动。
“那不是唐鑫坊的掌柜?怎么被官兵抓走了?”
“嘘,今早东街那边有家铺子被人打砸了,这事你没听说?说便是他们怀恨在心,趁夜打砸的。”
沈禾:?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沈禾站起身,朝着窗子下看,就瞧见一堆移动的人头。
从最中央被衙役狠狠押着的几人身上,看出点熟悉来。
这,好像,大概,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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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让哥捋捋。
所以,是哥这个受害者没报官,对面那个纵火犯先理直气壮的报了官?
沈禾的脾气积攒在胸口,逐渐膨胀,然后“砰”地一声,炸了!
第96章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云间楼的小二听见包厢里发出巨大的动静,急忙凑到门口去问:“沈小公子,可要小的进来?”
他话刚问完,包间的门忽地被打开。
沈小公子那张总是笑眯眯,看起来脾气极好的脸上,堆叠着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强烈怒气,越过他飞快的往楼下冲。
包厢内另外几位也紧跟其后,匆匆下楼,神色瞧着都极不好。
小二心中咯噔,心想这般神情,也不知道是出了何事。
他瞧着空荡荡的包间,扭身便同样噔噔噔下楼去。
沈禾出云间楼,翻身便上马,忠言与护卫追上来:“小公子,怎么了?您眼下要去何处?”脸色还难看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