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也是白里透红,粉白的像颗水蜜桃。
他搂紧了少年,让他后背贴靠在胸膛,下巴压着他的肩头,两人侧脸相贴。
这姿势很亲近,亲近的过界,还隐约带着那么点诱导的姿态。
可惜沈禾没有注意,沈禾现在全副心思都在他手中的被子上。
他在心中大叫,吓了他一跳,但为什么没有被吓软,反而更精神了,这不科学!
要了命了,沈禾现在觉得自己左支右绌,要一头没一头。
如果他要被子,就不能挣扎着从戚拙蕴的怀里爬出去,最终还是会被他发现。
如果他不要被子直接爬,那会被戚拙蕴发现,说不定还会被他再度抓回来。
沈禾现在对自己的实力认知很清晰。
他并没有因为窜了一大截个子,就能够在戚拙蕴跟前有一争之力。
每次戚拙蕴抓他,都跟抓小鸡仔一样轻松。
沈禾就没哪次是反抗成功的,要脱身只能靠戚拙蕴心软放人。
他只能忍着要哆嗦的嗓音,努力将身体往前抻,两条腿侧着努力往床沿方向扭:“哥哥!撒手!我三急!”
放过他,让他冲去茅房解决一下吧!
这回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理由不好用。
青年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胳膊收紧,并在他耳边泄出一声轻笑。
沈禾说不清楚这声笑是什么意思,他只清楚,听见这声笑的时候,他从尾椎蔓延到整条脊骨,都有种难以言喻的酥麻感,好似后背的汗毛全都一个激灵竖起来。
青年笑着说他:“小骗子。”
沈禾涨红脸,被子被人强行拽开。
他的手腕落在戚拙蕴掌心,被他一只手攥住,压在一侧。
被子就这么一点点从他指缝里被抽走。
沈禾:“……”
沈禾:绝望.jpg
要不还是鲨了他吧。
待不下去了,这可恶的世界。
被子被拽开的时候,沈禾觉得自己整个脑袋充血,懵得整个脑子凝固住,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该想什么,意识空荡荡的一片空白。
青年还在说,他用调笑的语调问:“禾禾去解决什么三急?”
他的口吻很理所应当,从背后握着沈禾的一双手,教育一般:“禾禾长大了,是大人,这是很正常的事,哥哥从前不是与你说过么?”
他嗓音里笑着说:“哥哥先前便发觉了,禾禾为何时常忍着?人不该纵欲,却也不该过分压制,顺应便好。”
沈禾大脑空白的听着这些话,耳朵里比起这些话,更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呼吸有些急促,空白的脑子反应许久,直到耳边青年温醇的嗓音无限包容的说:“不必在哥哥跟前害羞,若是不会,哥哥教你,如何?”
教他?
怎么教?
下一刻,沈禾便知道怎么教。
夏日里,寝衣用的料子很单薄。
拽开被子后,弧度起伏无比鲜明。
床沿漏进来的光让一切看得更加清楚。
沈禾整个后背都贴在戚拙蕴的胸膛中,青年男性的气息围裹住他,温柔灼热。
青年的掌心比胸膛更热,是灼烫的。
掌心老茧贴在皮肤上,有些磨人。
他的手掌宽大,整个人都比沈禾大了一圈,是骨架带来的差距。
沈禾的手背被戚拙蕴的掌心盖住,他的整只手都在戚拙蕴的手中,只能被他带着,指缝交缠的动作。
他下意识阻止,要抽回自己的手,眼括睁大:“不不……”
脸侧挨着他的青年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哄着他,安慰他:“别怕,是很正常的事,哥哥教教你,日后禾禾便会了。”
沈禾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他细微的颤抖,戚拙蕴一清二楚。
戚拙蕴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有在这种时候亲吻少年的后颈,脸侧,细细安慰他。
不能,不敢,还不到时候。
操之过急,揠苗助长,好不容易萌生出的小苗,可能会被过分的日光晒死。
这种感觉很陌生。
沈禾甚至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但他最强烈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他想着,不知道外间忠洪忠言他们在不在?
如果他们听见了怎么办?
沈禾只能咬着自己的唇瓣,一丁点声音不敢发出来。
戚拙蕴瞧见他发白的下唇,另一只手安抚的捏着他的腮帮软肉:“外间没人。”
沈禾并没有因此放松。
相反,他仰着头,身体绷得像是拉紧到了极致的弦,鸦羽般的眼睫不住的颤动。
与其说是戚拙蕴教他,不如说是戚拙蕴帮他。
直到某个临界点,少年像是绷紧的那根弦断了,松软下来,失去骨头,完全的靠在了戚拙蕴怀里,眼圈通红。
眼神茫然的要命,似乎还是懵懂的,轻声喊:“哥哥?”
戚拙蕴一手环在他腰间,手臂收紧。
力道极大的的箍住他,大得沈禾有些疼,又喊了声:“哥哥。”
少年的嗓音不复清润活泼,有些嘶哑,掺杂着惶恐不安。
戚拙蕴本该是心疼的,但他眼下更多的是其他的情绪,盖住了心疼。
他的嗓音也变得很喑哑,比沈禾的声音还要哑,低低在他耳边应:“哥哥在呢。”
指尖有些滑腻。
戚拙蕴垂着漆黑的眼眸,在少年看不见的角度,沉得像是下一刻便要将人拆吃入腹。
但手上的动作一点看不出,温柔细致的要命。
他将沈禾掌心指缝细细擦拭干净,为他整理好,末了,用环在他腰间那只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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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擦拭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少年腮帮子上的眼泪。
戚拙蕴喉头滚动。
他指腹揩去温凉的泪水,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欲念,哄不安落泪的少年:“禾禾为什么哭?不要怕,男子都是如此,哥哥也是如此,先前同禾禾说过不是吗?”
他揽着沈禾,将人从后背环抱的姿势,变为侧着抱在腿上,如此,他能够看清少年的脸与眼神。
……也能避免抵上一些位置。
他搂着少年的腰,轻声问:“禾禾若是觉得丢脸,那哥哥岂不是跟着一道丢脸?”
他这话很有说服力,因为沈禾的腿侧已经被抵住。
沈禾默默摇头,眼睛里蓄着的那点儿泪水,因为这个动作再度滚落两颗泪珠。
眼睫濡湿,看起来可怜无比,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欺负般。
沈禾不想听戚拙蕴说这些哄他的话。
越是这样,沈禾越是觉得难受。
戚拙蕴对他太好了,而他呢?
他有着不正当的感情。
等到戚拙蕴知道他喜欢男人的那天,估计一定后悔死今天这么耐心的拿他当什么都不懂得小孩,教导他这种事。
他拽着自己的裤腰,咬牙想要从戚拙蕴怀里爬出去。
难过了一会儿后,他转移自己的委屈,变成无理取闹的脾气。
他在心中一边难过一边骂,狗直男,一点儿界限感都没有。
你们狗直男都这么没有底线,完全不知道害臊!
呜呜气死他了!
沈禾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生气。
他用力要从戚拙蕴怀里出来,一声不吭咬着牙的样子。
戚拙蕴不敢强求他,不得不松开手,放他下去。
沈禾衣裤是干净的,但他就觉得这衣服穿起来都不对劲。
蹲在箱笼前翻找许久,拎了套中衣要换上。
偏偏戚拙蕴还在,他不好在这里直接换。
戚拙蕴在榻上缓了片刻,便面不改色的下榻,披上衣服。
他黑眸长久的凝视着少年蹲在箱笼跟前翻找的背影,试图看出点什么来。
最终不得不放弃,让沈禾有个缓和的时间。
戚拙蕴出门,沈禾立刻脱衣服换上干净的。
他也不敢去看被子床褥,脸上火烧火燎的,去找忠言,让他帮着换被褥。
他扔了这被褥的心都有,可扔掉就是欲盖弥彰,是他之前埋裤子那件事历史重演。
沈禾咬牙,闭目,装作无事发生的让忠言将这些提走。
沈禾心中焦灼。
他不吃饭了。
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自己牵匹马,跑出了宫。
连翘诧异的望着沈禾背影,问忠言:“小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宫外有何急事?”
忠言还未说,忠洪走过来道:“同殿下闹些别扭,不是大事,谴几名护卫暗中跟上去护着便是。”
连翘茫然颔首应下。
戚拙蕴听见沈禾径直出了宫,心头一跳。
他忍住自己跟上去,将人强行抓回来的冲动,让忠洪由着他去。
戚拙蕴开始后悔。
这么片刻的功夫,他那些欲念散去,唯余焦躁。
还是操之过急了。
他想。
为何耐不住性子?
应该慢些,再慢些。
禾禾既然不想,那便由着他不想,装作不知道,为何非要做这样过红线的事?
他面无表情的去上朝,在金銮殿等了片刻,听见总管大太监来唱,陛下今日龙体欠佳,今日早朝作罢。
一群大臣跟听政、参政的皇子们,便行礼高呼着龙体圣安如何如何。
戚拙蕴面无表情的站在其中,眼眸黑沉沉的,口中随着众人念着这些话,却好似皇帝不止是病了,而是已经死了。
第87章补更
沈禾整个人吓到僵直发懵,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完蛋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以后戚拙蕴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回想起今天,会是什么表情。
沈禾心情乱糟糟的。
好像是他爷爷田里荒了好几年的杂草,遍地丛生,无从下脚。
沈禾出宫出的太早。
他口中说着去找柳峥他们,实则并没有去。
这样一大早,去找柳峥他们做什么?
况且他现在的心情,根本不想见人。
一个都不想。
他想先把心情收拾收拾,认真的思考一下问题出在哪里,以及之后到底该怎么跟戚拙蕴相处。
他在大街上徘徊了一大圈,街道上的摊贩渐多,人声逐渐喧闹。他下马,牵着缰绳茫然的在街上走着。
眼眶发涩。
“小禾?”背后有人叫住他。
沈禾回过头去,看见沈砚,有些猝然,匆忙的眨眼,想将自己的神情收拾好。
然而沈砚的眼力极好,一眼瞧清少年微红的眼圈。他大步走上前,漆黑的眉宇蹙起,盯着沈禾:“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你同我说,哥想法子来解决。”
沈禾说不清楚。
他有种这好几个月的挣扎都是徒劳,功亏一篑的感觉。
分明在心中反复叮嘱自己,感情要藏好,既然清楚自己的性向,就要尽量躲着戚拙蕴,不要与他再像从前小的时候那样没分寸。
可到底还是过了线。
沈禾望着沈砚,看他紧紧盯着自己,满脸关切的样子,说不出的委屈。
他是在亲近的人跟前很难压住情绪的人,越是亲近越是如此。
在戚拙蕴跟前,他就足够累了,现如今听见沈砚这样问,情绪瞬间开闸,憋不住的往外涌,眼中立刻聚满了泪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他委屈的喊:“哥。”
沈砚脸色沉下来。
他拍少年后脑勺,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他的眼泪,同时靠前半步,挡在他身前,隔绝街上其他人探查的视线。
沈砚瞧见沈禾这副委屈的模样,常年安静如深井的黑眸起了波澜。
他隔着来往的人群,视线落在沈禾背后,远远缀着,不知道跟了他多久的东宫护卫,黑眸情绪难明。
从东宫出来的,委屈自然只能是在东宫受的。
沈砚让沈禾擦掉眼泪,低声说:“回国公府罢,见见祖父祖母?今日我不去军营,在府中陪你?或是你想去何处玩?咱们去京郊庄子上小住段时日?正好现下时节,咱们可以进山中打猎。”
沈禾吸着鼻子。
他哭了没半分钟,就后悔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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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人了,还掉眼泪,以后他在京城还怎么做人!
沈禾用力吸了下鼻子,埋着头胡乱擦脸,小表情看起来特别愤懑。
沈砚便知道他情绪收住了,眸子弯着,小声说:“我挡着呢,没人瞧见。”
沈禾擦掉影响视线的眼泪,抬头小眼神四处瞄两眼,确认真的没多少人能够看见他正面,心里头小小松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在大街上过于丢脸。
否则日后传出去,说他沈禾沈公子是个爱哭鬼,他日后还怎么当他的沈霸王?
他还得在京城待上三年呢!
沈砚压着唇角笑意,帮他牵马,往国公府的方向走,余光再度瞥一眼跟在他们后头的护卫。
回到国公府,老国公与老夫人自然是高兴万分的。
沈禾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回东宫。
他现在别说回东宫,他一想到东宫,脑子里就是早上的场景。
于是沈禾抱着碗,凑在老夫人手边笑嘻嘻的说:“祖母,我这几日住在国公府,陪您跟祖父好不好?”
“好!好啊!这有什么不好的?祖母与你祖父巴不得你就住在这府中,不用走呢!”老夫人笑得眼角细纹密密。
老国公闻言,脸上也露出几分惊喜,哈哈笑着:“好好,祖父方才听着你大哥说,你们要去京郊的庄子上住几日?要祖父说,也别去京郊了,干脆去锦州,你们祖母的庄子上,那边地界广,庄子后头便是山林,去住上几日还能避暑,随着你们兄弟耍,玩好了再回来!”
沈禾嘿嘿笑着,往嘴里喂了个小云吞,口中含糊应声,笑得完全看不出先前还在沈砚跟前掉过泪珠子。
他咽下口中的食物,垂着长长的眼睫,腮帮子上的软肉鼓鼓的。
沈禾说:“那我跟哥去,正好在生辰前回来?祖父祖母不与咱们一道去?”
老国公连连摆手:“罢了罢了,我与你们祖母身子骨老咯,可受不了这舟车劳顿,你们两个小子自己去折腾就成。”
沈禾乖乖道:“那我们打了猎,将最大最好的猎物给祖父祖母带回来!就猎只鹿好了!”
老国公与老夫人被沈禾逗的笑容一刻都没从脸上下来过,乐不可支的应声:“好好!难为小禾有这孝心,若是实在猎不到,也不必强求,便是拎只兔子回来,我与你祖母也不会嫌弃的哈哈……”
沈禾被调侃了,故意鼓着腮帮子:“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肯定能猎头鹿回来,不用我哥帮我,我自己猎!”
老国公与老夫人哈哈大笑,沈砚弯着唇角,无奈摇头:“成,我不帮你。”
沈禾吃完,去花园里消食,找小厮要了把小铲子,倒腾他养在国公府的花花草草。
国公府的院子就是沈禾的属地,里头种的活物,除开自己冒出来的杂草,通通是沈禾的手笔。
他看见几株长得很大的山茶树,心中那股子烦躁混乱再度爬上来。
沈砚瞥着他,问:“小禾可是有烦心事?是东宫出了何事,让你受了委屈?”
沈禾立马摇头:“没有,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
怎么可能没受委屈?
没受委屈,小禾这样脾性的人,会忍不住在大街上便哭?
可他否认的太快,太果决,毫不犹豫,似乎真的没有在东宫受委屈。
沈砚一时拿不准。
不过,不论如何,沈禾哭,一定是跟东宫有关的。
他没忍住,蹲在沈禾身边,问:“小禾,你马上便年满十七,再过三年就到加冠的时候。太子殿下可说过,让你何时搬出东宫?”
太子都这般年岁,虽宫中未有太子妃,但沈禾终究是一介外男,年幼的时候养在东宫便罢,如今都能婚配的年岁,还住在东宫,像什么样子?
太子可会因此不满?
小禾又可会因此行事处处不便?
他从前不说这话,因为知晓沈禾与太子关系亲近,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较之他与沈禾之间的感情,要深得多。
他有时候觉得嫉妒,若是他能再大几岁,早些有功业在身,若是小禾能早早搬回国公府,他这个亲哥哥才是与小禾最亲的人。
但这些都只是假设。
现今小禾似是在东宫过得不如从前快乐,那为何还要留在东宫,而不是出来?
沈禾用小铲子铲土的动作顿住。
他有点心不在焉。
搬出来?
沈禾觉得自己在丛生的杂草中,拨出了一条路。
这条路其实早就在那,掩藏在杂草之中,只要他愿意,稍稍拨开一点就能发现。
偏偏他不,非得从沈砚口中听见这话,才愿意低头看那条路。
这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所有的小心思。
沈禾咬着下唇瓣,忿忿的用力挖出个土坑,又忽然站起来,不轻不重的踹了茶树一脚。
叶子油绿的茂盛茶树,被这么一脚踹得晃动,发出簌簌声响。
沈禾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
早就该搬了!
年初的时候,明确发现自己有歪心思的时候,就该果断搬出东宫!
如果早搬出来,还会发展到今天早上的地步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
搬出来,什么跟戚拙蕴疏远,什么忙于自己的赚钱大业,什么专心学习,通通迎刃而解,只要出东宫,一大堆麻烦就能立刻原地消失!
他之前为什么不搬?
还不是因为潜意识里不舍得,不想出东宫。
沈禾,你太肮脏了!
他在内心大声的谴责自己!
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之所以会出现今天早上的惨案,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实在是造孽!
沈禾口中咬着重音:“搬!”
他表情坚定,简直摆出了一副马上要英勇就义的果决神情:“咱们先去锦州,然后等生辰一过,马上便搬出来!我明日便让人去同太子哥哥说!”
沈砚愣了会,看着沈禾绷着脸,那副严肃的要命的表情。
……就是搬出东宫而已,怎么好似做出了人生大事的决定?
罢了。
不论如何,小禾搬出东宫,便是好的。
日后他住在国公府,他们兄弟之间相处的时日自然更多,感情也会更加深厚。
也免得在东宫中,他瞧不见的地方受到委屈跟管制。
沈禾要留在宫外,还要动身出发,去锦州的庄子。
他短时间内不想见戚拙蕴。
于是在府外发现跟着他的护卫后,叫住一人:“你回东宫去,替我给太子哥哥传个话,就说我这段时日先不回宫中,我要去锦州的庄子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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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待生辰前夕再回京。”
护卫记下,回了宫中将话传到。
……
戚拙蕴:“……什么?”
护卫莫名觉得害怕,低着头不敢看。
即便如此,都觉得太子的视线犹如实质,正冰凉的落在他身上。
护卫大气不敢喘:“小公子说……”
“孤知晓,你下去罢,继续随着禾禾一道……他既然要去锦州,你们几人便跟着一道去。”戚拙蕴停顿片刻,吸口气,才沉沉出声。
护卫得令,低头退出去。
戚拙蕴面无表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深吸口气,才忍住自己出宫去逮人回来的冲动。
今早人溜走的时候,他便晓得晚间不可能见到人。
八成是要在外头住上几日,才肯回来。
万万没想到,是打算直接溜去锦州,连京城都不待,等到生辰时才肯回来。
……是他操之过急,将人吓住了。
不知道禾禾眼下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能看见人,他还能猜到七八分。
戚拙蕴心胸不畅。
他心心念念的宝贝,若是在他跟前待着,他如何忍耐都熬得住。
可一旦他的宝贝从他视野消失,有了要溜走的迹象,戚拙蕴的忍耐力便会成倍的下降。
他心情变差。
变得极差。
是以,忠洪弓腰捧着折子,送到戚拙蕴案头上,低声道:“殿下,陛下抱病,二皇子要入宫在陛下龙床跟前侍疾……您瞧可是要?”
戚拙蕴垂着眸子,黑眸阴沉森冷一片。
他道:“去。他既然想尽这份孝心,自然让他去。”
忠洪小心应声,退出去后,在心中叹口气。
不知小公子何时回东宫。
他心绪复杂。
既盼望着小公子回来,又盼望着小公子干脆不要再回来。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若铁了心,小公子又能去何处?
*
沈禾确认自己要搬出宫。
然后他就开始成天琢磨说辞。
不知道戚拙蕴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那属于监护人的焦虑。
反正现在沈禾自顾不暇,初恋没开始就结束,他难受的要命,也顾不上监护人焦虑不焦虑的。
总之想个办法,说服戚拙蕴,答应他搬出东宫。
沈禾还没有忘记,他要是出宫,得带上连翘荷菱他们。
而且……沈禾不大想住在国公府。
想到沈从允那人形垃圾堆就觉得膈应。
自己选个宅子好了。
又不是租不起。
正好,他有自己的宅子,要赚钱,做些什么都可以全都堆在他私人的宅子里,方便多了!
沈禾规划的详细。
夜里睡在国公府。
睡梦中,沈禾再度梦到了早晨让他社死又混乱的场景。
不同的是,在梦境中,他羞耻跟害怕变得浅淡,身体本身的感觉变得格外突出。
他能感觉到麻痒感自尾椎一路往上攀爬,让人微微战栗。
梦境清晰的要命,白日里他刻意忽略掉每一处细节,都在重现,像是要提醒他般。
清早,日头未升起,草叶上都还挂着露水,正是一日中最凉爽的时候。
沈禾却热得浑身都微微粘腻。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撩开幔子喊:“忠言……”
喊到一半,沈禾觉得身边空落落的,比往日少了个人。
他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是在国公府,连翘忠言他们都在宫中,昨日他也并未与戚拙蕴睡在一起。
他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好半晌,用手盖住脸,另一只手甚至不想往下探。
皮肤上有湿腻的触感。
梦中的东西在脑子里竟然是清晰的,一丁点儿都没有模糊。
他用力压着自己的脸,在床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声:“唉——”
要命了。
沈禾躺在床上缓过劲,很是不好意思让国公府的下人给他洗脏裤子。
他们到底跟忠言连翘他们不同,在沈禾心里,要生分无数倍。
正在他烦恼的时候,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忠言嘿嘿笑一声,问:“小公子怎地这样叹气?”
沈禾诧异:“忠言,你怎么在这?”
忠言说:“小公子昨日不是传信去宫中,说是要在外头住上段日子,还要去锦州的庄子玩?生辰前都不回京城,这样久的日子,殿下念着旁人照顾,您一准儿不习惯,便连夜让奴才几个出宫,陪您一道去锦州。”
锦州贴着京城,要去不算太远,两日的车程也就到了。
若是不要马车,骑马过去还能更快,一日多的时候就能到庄子上。
多带几个人去不算什么麻烦事。
沈禾伸长脖子看忠言身后,也不知道他是想看见谁跟进来。
忠言笑说:“小公子您放心,连翘姐姐与荷菱姐姐是来了的,眼下在外头呢,您的衣裳也带了两箱笼出来。”
忠言说完,想到补充:“就是您那大布老虎,留在宫中。连翘姐姐昨夜给您收拾的时候,太子殿下说您只在宫外小住几日,不收拾也成,奴才们便未带出来。”
沈禾撇嘴。
他有点心虚。
什么小住几日。
他不会再回去了。
等生辰一过,就去找戚拙蕴说搬出宫的事。
真是的,跟没有界限感的直男住在一起,压力山大。
还是早搬早为妙。
等戚拙蕴登基,他便马上收拾东西离开京都。
到时候不住在东宫内,要收拾东西跑路,也方便些,可以先跑再说,不必跟戚拙蕴多交代。
不然的话,沈禾不用想都能猜到,按照戚拙蕴那个尽职尽责,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孩子屁股后头的状态,一准儿是不愿意让他出京城的。
在他登基之前的这段时间,沈禾树立好了目标。
搞钱!
多多搞钱!
越多越好!
银子多不压荷包!
万一他日后发展恋情,找到男朋友,戚拙蕴发火,要教训他,他在外头待的的时间就得再延长几年。
多多准备点银子,免得有个万一,手短。
他心里有些焦虑,如果不是清楚他现在的年纪,真要跑出京城肯定有一大堆人拦着,他真想现在就收拾包袱跑。
可惜,不能。
……也还有些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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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点还没有过呢。
沈禾在心中悄悄的想。
……就留三年,留着,看看戚拙蕴登基。
然后他就彻底放心了。
没有造反这档子事,他跟戚拙蕴关系又这么铁,柳家跟国公府在他走之后铁定也能混的很好。
“小禾?”沈砚叫他。
沈禾回过神来,感觉指腹侧发烫。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抠的通红。
沈砚问他:“你在想什么呢?”
沈禾说:“想锦州庄子上有什么好玩的。”
锦州的庄子,严格来说,现如今算是沈禾自己的产业。
他还是个团子的时候,老夫人便将锦州庄子的地契塞给了他。
沈砚无奈。
沈禾嘿嘿笑两声,说:“哥哥,锦州有老虎吗?咱们进山不会遇见老虎吧?”
沈砚摇头:“庄子的山上,哪儿会有这样的凶兽。便是真有,也早早叫人驱赶到深山老林里去。”
沈禾摸摸下巴。
他嘿嘿笑两声,又问:“就只有咱们两个去?要不再叫上几个人,人多比较热闹!”
沈砚没有意见,他说:“随你,要叫上柳峥表哥他们?”
沈禾不去想戚拙蕴的事,便重新变得精神,像是棵勃勃生长的小树苗,又或者吃饱喝足的小猫,圆润的眼眸明亮:“柳表哥应当不会去,但是小郡王九成九会答应,嘿嘿。”
戚厌病不像柳峥,他要求不高,能不当纨绔子弟,随便考个功名就行。
说白了今年秋闱下场主要是为了陪柳峥与郑学则这两个兄弟,加之恒亲王唠叨,他得为自己寻个事做。
八成早就想找个由头松快松快。
沈禾兴冲冲的说:“我等日头落下来,便去找他!”
正好,去了锦州,他还能问问戚厌病,日后离了京城,去哪里比较好!
第88章风雨欲来
戚厌病听见沈禾与沈砚他们要去锦州的庄子,一口水喷了出来:“这个时节?不是再过十几日便到你生辰?”
沈禾理所应当的说:“所以那时候再回来呀,有什么关系?”
戚厌病觉得不对。
很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出来,视线扫了沈禾两圈,得来少年一个白眼:“你到底去不去?不去便算了,我与我哥两个人去也一样。”
戚厌病立马叫住:“去去去!怎么不去!当然要去!不过,嘿嘿,小禾,此事还得你去同我祖母说,我祖母最是喜欢你,我自己去说是不成的。”
大好的机会出城去玩,戚厌病傻了才会拒绝。
这书谁爱读谁读!
他胸无大志,一点儿不想去考什么功名。
这点上,他跟沈禾可谓是知音。
沈禾早有预料,两人一拍即合,戚厌病当即让人给他收拾东西,沈禾则去老王妃的院子中,撒娇卖乖帮戚厌病赎身。
恒亲王妃捏着沈禾的脸蛋子好一通揉捏,还很是心疼的说:“哎哟,好些日子没见,小禾怎地瘦了这样多,这小脸上都没什么软肉了。”
沈禾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奶奶觉得你瘦了”吧,天知道,他一顿三碗饭,短什么都没短过自己的嘴。
他在恒亲王妃跟前熟练的撒娇,将老人逗的乐不可支,笑得比菊花还灿烂。
戚厌病毫无疑问,得到了自由,被老王妃准许跟着沈禾他们一道出城去锦州好生玩玩。
戚厌病这头得到老王妃身边嬷嬷传话的时候,他东西都收拾好了。
老嬷嬷瞥他两眼,戚厌病双手合十告饶:“嬷嬷,你就当什么都没瞧见。”
老嬷嬷哭笑不得,递了话便回老王妃院子中。
沈禾回到戚厌病院子中的时候,见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大为震惊:“你怎么这样快?明日才走呢。”
戚厌病大手一挥:“什么明日,今日咱们就走!”
说着便指挥身边的小厮让门房准备马车,将他行囊搬出去。
沈禾:“……”
好吧。
那就今晚出发好了!!
锦州毗邻京城。
他们坐马车过去,连夜出发,第二日晚间的时候便到了庄子上。
庄子上都管事领着一群人出来迎接,安置好行囊后,三人休息一晚,第二日便准备上山去玩。
沈禾的骑射功夫算不上很好,但也还过得去。
至少在考校的时候,他射箭还夺过几次头彩。
沈禾背着箭筒,一手拽着缰绳,到了小径,一群人下马,由人在山脚看着马匹,他们几个人上山。
是个艳阳天,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得发光的云,太阳明亮得耀目,晒在人皮上隐隐作痛。
然而一进入林中,立刻像是到了另一个季节,浓绿的树荫挡住艳阳,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沈禾扎着高高的马尾,袖子束缚住,穿着靴子,整个瞧起来干练又恣意,少年意气在他身上格外鲜明。
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轻快,高高的马尾坠在脑后,扫来扫去,像是他的心情,昂扬活泼。
沈砚跟在他的背后,瞧着他的发尾,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跟着扩大。
光是看着,便觉得心情松快。
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林间叽叽喳喳,与走在最前头的戚厌病你一言我一语。
偶尔说不过戚厌病这个碎嘴子了,就气愤的扭过头寻求亲哥的帮助:“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砚毫无原则,帮亲不帮理:“对。”
戚厌病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唉唉唉!过分了啊小禾,哪有你这样的?你们两个同姓的欺负我是不是?哥哥伤心了。”
说罢装模作样的抽泣两声,还抹眼睛。
沈禾白眼翻上天:“分明是你强词夺理。”
两人唧唧歪歪一路,到了半山腰,沈砚忽然道:“有东西。”
沈禾立马噤声,眼睛晶亮。
他先是扭过头去看沈砚,而后随着沈砚的视线朝着林子深处看去。
戚厌病这时候也不多话了。
三人均取下弓箭,羽箭搭上弓弦,连呼吸都放得平缓,分辨猎物的位置。
灌木簌簌。
沈禾看见一只棕灰色的兔子,飞快的从灌木下奔跑,肥硕的身形在间隙中露出几瞬间。
他紧紧盯着那只兔子,拉满弓弦,在它身形从间隙中露出来的一瞬间,“咻”一声,羽箭飞驰,破空而去!
可惜,他动作慢了一步,羽箭擦着兔子尾巴射进泥地里。
沈禾不服气,耳边再度传来破空声,是戚厌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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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厌病一箭射偏,扎在灌丛表面,他神情还有点尴尬。
唯有沈砚安静,黑眸紧紧盯着猎物,在某个瞬间,勾着弓弦的手指倏然松开,从灌丛中往前飞快逃窜的兔子蹿出掩盖物的瞬息,被箭矢强大的冲击力贯穿,带着往前蹿了一小截距离,腿无力的在地面蹬了两下。
沈禾:靠,有被帅到。
呜呜他也好想这么帅。
跟着他们上山的护卫立刻去将猎物捡回来。
沈砚收回目光,瞧着沈禾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唇角梨涡更深:“小禾手生,下个猎物你定能射中。”
沈禾觉得也可以!
他猎个大的!
弄头鹿回去!给祖父祖母!
他一挥手:“走!”
戚厌病说:“小禾,不是我说,哥哥的箭术也是不错的……”他努力挽尊。
沈小公子已经像只欢快的小狗,健步如飞往上冲。
庄子的管事说了,半山腰地势平缓开阔一些的地方,会有鹿出没!
被抛在脑后的戚厌病:“……”
弟弟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伤心。
不过这里没有郑学则跟柳峥在,小禾只叫他一个人,不叫那俩,证明还是他跟小禾最好,最亲!
唉嘿!
弟弟还是可爱的!
戚厌病一想到现在还在京城,对他们对行程丝毫不知道郑学则与柳峥,顿时觉得自己又支愣起来了!
他们在山上待了一天,最终只猎了几只野兔子,根本没能逮住鹿。
沈禾心想还要在庄子上玩好些天,第一天逮不到很正常。
他们拎着兔子下山,当晚沈禾混去厨房,盯着那几只兔子被做成了麻辣兔头,麻辣兔腿,香的口水流下来。
庄子不远处还有河。
日头没那么晒的时候,沈禾他们几个人便带着家伙什,去河边野营,下河摸鱼。
就这么上山下河的混了好几日,几人过足了瘾,连翘荷菱他们都跟着野了好些天,到了回京城前两日,沈禾咬牙非要逮只鹿。
一群人上山蹲守。
沈禾前几日还不觉得,到了蹲守的时候,兴趣退了大半,没有那么兴奋,开始烦躁。
他被蚊子光顾,一手背与脖子的红疙瘩。
还有哪只胆大包天的蚊子,竟然咬了沈小公子的耳垂,让他原本白嫩的耳垂红彤彤的,比原本肿了一圈,好不滑稽。
戚厌病围着他嘲笑了两日,沈禾气得只想回京城告状。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沈小公子牺牲自己喂蚊子的艰苦蹲守下,真让他逮住了一头成年的雄鹿。
还是他亲手射中的。
一群人兴高采烈的下山,将鹿处理完便弄上车,准备回京。
沈禾点自己这段时间的成果,愉快的进行分配:“这只鹿分成两半,一半给祖父祖母,一半送给外祖父外祖母。这五只小兔好好养着,我送给姨母两只,另外三只送给表姐,这个给表哥……”
连翘与荷菱在一旁笑眯眯的给他记着,沈禾点了一圈,然后指着最后圈出来的一只獐子,连思索都没有,脱口便道:“这只是太子哥哥的……”
沈禾说完,忽然安静下来,不再作声。
他原本高兴得几乎扬起来的眉毛也慢慢耷拉下来,表情看起来有点愣怔,唇角微微压着,视线在他分出来的那堆猎物上来回打量。
沈禾的猎物是最多的,中间有沈砚帮他的成分在内。
那头壮硕的雄鹿除外,剩下的猎物里,这只獐子是最大的猎物。
他下意识里,将这一整只都划分成了戚拙蕴的所有物。
“小公子?”连翘的声音让沈禾回神。
沈禾压下去的嘴角立刻轻轻扬起来,对连翘露出笑容:“啊,就是这样分!”
沈禾在心中想,保持距离是一回事,维持关系是另一回事。
反正等回到京城,他就会去跟戚拙蕴说搬出东宫的事。
离开东宫后,见面的次数减少,保持距离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他们日后仍旧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沈禾,不要因此心虚。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就假装他根本不喜欢戚拙蕴,就跟以前一样。
假装他们就是很好的兄弟,在他发现自己心意之前,他们还是单纯的兄弟之前不也是一样的吗?
然后,等到戚拙蕴登基,大剧情点渡过,一切尘埃落定,他能够放下心的时候,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去外面住上几年,整理感情,迎接新生活。
等有了新的感情塞满他的胸腔,他再回来见到戚拙蕴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是再纯洁不过的普通兄弟。
至于喜欢这种事情,只有沈禾一个人知晓,只要他一个人烂在肚子里就好。
沈禾垂着眼睫,心中转着这些念头,心不在焉的反复抓弄着他指侧。
……
五皇子默不作声的退出皇帝的寝殿。
留戚乐咏一人在里头。
他看着那群被请进皇城的光头和尚,觉得有点荒谬。
人老了,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父皇从前,分明是最厌恶这些鬼神之说,现在却将这群人弄进皇城日日作法。
太荒谬了。
最荒谬的是,他二哥帮着父皇去找这些和尚来,甚至连太子皇兄都不阻止,赞同父皇的做法。
五皇子如今已经在外开府,他出宫后转悠一圈,在街上遇见的有点眼熟的面孔。
而后瞧见那道面孔进了一家医馆。
五皇子在脑海中思索好片刻,都未能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人,干脆将人抛在脑后。
他路过国公府的时候,没忍住停下车来,让身边的太监去问沈禾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先前听说沈禾离京去玩,眼见着都快到六月十二,他怎么还不回来?
五皇子是不会承认他有点想沈禾了,就是觉得这京城中许多事忽然没意思,想找沈禾,好歹还有个乐子。
他身边的人皆是一副风声鹤唳的模样。
让他心里一根弦绷着,总觉得风雨欲来。
只有沈禾那个家伙,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跟他斗斗嘴也挺好玩的。
小太监跑回来:“殿下,国公府的下人说是他们不太清楚,大约生辰前要回来的,就在这两日了。”
五皇子摸着下巴琢磨:“这回生辰送点什么好呢?得好好想想,免得他回头笑话本殿下小气。”
第89章有心眼
沈禾从锦州回京城很快。
一日半的功夫,第二日晚间的时候,他们便进了城,一行人在街道上挥着手告别,戚厌病拎着他猎的回去给恒亲王与恒亲王妃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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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自然也是要跟自家祖父祖母献一把的,笑嘻嘻的让人将鹿送去后厨,晚膳直接吃全鹿宴。
老国公乐得见牙不见眼,蒲扇大的巴掌拍沈禾肩头,直夸:“看不出,咱们小禾不仅读书聪颖,连骑射功夫也过人,真不愧是我们沈家人!”
沈禾一点儿不谦虚,双手叉腰厚着脸皮说:“那是!”
沈砚在一侧抿着唇,笑得忍不住低下头来,掩一掩,免得沈小公子自己脸皮架不住,凑过来谴责他们发笑的人。
沈禾在外头转了一遭,心情很是不错,瞧起来又是个昂扬快乐的少年,叫人不自觉的跟着他露出笑容,觉得开心。
他带着人往府外走,老国公问:“小禾今日不在宫外住啦?”
沈禾摆摆手,大步往外跑,少年嗓音远远传来:“不了!在外头这样久,今夜要回宫了!”
他的东西在外头马车上,身边跟着的忠言几人匆匆对着老夫人与老国公几人行礼,追上少年背影。
老国公瞧着自家小孙子的背影,那身影里满是雀跃与迫不及待,像是个在外许久的孩子,终于要回家一样迫切,初次远行的稚鸟归巢。
沈砚扶着老国公坐下:“小禾生辰后,便打算搬出东宫。”
老国公愣了,先是下意识露出个惊喜的笑容:“真的?”要回家来住了?
随即,老国公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变得凝重忧虑:“可是小禾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
若是因为太子年岁大了不方便才愿意搬出宫,那早该搬了,在太子加冠之前不搬,太子加冠之后又住到了如今,搬不搬还有什么区别呢?
沈禾对东宫的归属感多么强烈,与太子关系多么亲近,他们这些人,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见。
好端端的,做什么会提搬出东宫?
孩子愿意搬回来住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才要搬出来,那老国公仅仅是想想,就觉得胸中憋着一口气。
沈砚平静的黑眸中似乎起了点波澜,默然瞬息,轻声说:“小禾应当有他自己的考量。”
不像是受了欺负。
可到底是因为什么,沈砚不知道。
沈砚心中明白,沈禾看起来每日里嘻嘻哈哈,性子绵软乖巧,像是个好欺负的。
实则很有自己的成见。
在他还是个只会掉眼泪的小孩的时候,沈禾便已经知晓自己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他需要做的是站在小禾身边,在他任何有需要的时候,能够帮助他。
这种帮助,需要的不仅是沈家的名头,老国公从前在军中的威望,还需要切切实实的军功。
……
沈禾去过柳府后,回到宫中,提着笼子先是去了栖霞宫。
柳宣妃瞧见沈禾,笑着便上来捏人脸,笑眯眯道:“再过两日,我们家小禾便十七岁了,又长了一岁,如今姨母都得抬头瞧你了,哎哟。”
沈禾低着头,乖乖给姨母捏。
柳宣妃故意逗孩子,看见他这副乖乖任由揉搓的样子,就觉得高兴,逗孩子的心思更活跃。
她让人收了沈禾提着送来的小兔子,瞧着那两团小小的棕灰色毛团子支棱着两只还未长长的短耳朵,可爱得紧,养着逗逗在这宫中是个很不错的乐子。
尤其是这还是她家的小外甥送的。
柳宣妃小厨房里正好熬着汤,押着沈禾便留下来,沈禾来的一路上听见了不少忠言打听来的变故,小声问柳宣妃:“姨母,听说陛下病了,现今都不能去上早朝,您用不用去侍疾?”
要是需要姨母去侍疾,岂不是很累?
虽说不用姨母亲自照顾,可在皇帝那寝殿里,铁定是不自在的,还得对皇帝表现的十分关心,多累啊?
柳宣妃闻言笑了一声。
那笑声中包含着不屑与轻蔑,还有点嘲弄。
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那个意思大概是“侍什么疾,早晚要死,现在不死也不远了”。
沈禾:“……”
好在殿中没有外人,只有他与贴身的心腹在。
柳宣妃笑过一声后,瞧着自家那白白嫩嫩圆眼分外单纯的小外甥,心中发愁,这孩子这么大了瞧起来还是个孩子样,没什么心眼。
心里头这样想,面上还装模作样对小外甥说:“陛下的妃子与儿子不少,轮着侍疾,今日轮不上姨母,小禾不必操这个心。”
没什么心眼也好。在太子身边,有心眼反而是件坏事。
柳宣妃方在心中转过这样的念头,为她宝贝的小外甥思虑未来。
便听见她的小外甥放低了嗓音,忽然说:“姨母,我打算搬出东宫,在外头住。”
柳宣妃指尖捏着汤匙,搅动碗中的汤,垂着眼眸便笑意满满的应:“好哇,你这样大,确实该出宫去住,也到了男子该成家立业的时候,有个大人模样。只是可惜咯,小禾搬出宫,日后姨母想要与小禾再见,就没有这般容易,姨母在宫中好生惦念咱们小禾啊……”
沈禾马上保证:“我会常往宫中跑到,姨母给我个令牌就成,只要您不嫌我烦,我一准儿三天两头往您这跑,还能捎上表哥,嘿嘿。”
柳宣妃舀了一勺汤,喂到唇边笑应:“好……咳!”
柳宣妃应完,猛地咳起来,被口中的汤呛住。
她拍抚胸口,雀枝忙着为她顺气,柳宣妃瞪大眼,盯着她那个“没心眼”的小外甥:“你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怎地还需姨母给你令牌?你搬出东宫,太子殿下给你的令牌便不管用了?”
沈禾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从襁褓幼儿长到现在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就算是不出示令牌,也差不多能在皇城来去自如,跟皇子没什么差。
纵使搬出东宫,再要入宫,比起其他世家子弟不知容易多少倍。
太子还能不许他进宫不成?
他们往日里,不是一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要好样?
柳宣妃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她家小禾是不是受委屈了。
随后瞥着少年那副神情,不大像是受委屈的模样,反而一副他自己做了坏事的心虚眼神。
两手乖巧规矩的搁在膝头,手指来回的局促扣着,见柳宣妃打量自己,还微微抬头露出个讨好卖乖的笑。
明摆着的要找她帮帮忙的样子。
方才还想这孩子长到这样大,一点儿心眼都没有。
眼下便开始跟长辈展示他那点儿心眼子了。
沈禾嘿嘿尬笑两声:“姨母,这事我还未与太子哥哥商量,他管我管的严,姨母您知道的,我怕他不许,所以想找您帮帮我嘛~”
他撒娇卖乖很是熟练。
少年嗓音放软,尾调微微上扬,眼眸明亮充满希冀的望着柳宣妃,活脱脱一只眼巴巴望着人的小狗,实在是让人难以硬下心肠拒绝他的请求。
柳宣妃无奈何,睨了沈禾一眼,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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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那你同姨母说说,你为何要搬出东宫?”
沈禾张口就来:“我都这么大了,日日住在东宫像什么话?日后万一有言官因此骂我怎么办?影响太子哥哥娶太子妃怎么办?再说了,嘿嘿,我也想自在一些,不能总让太子哥哥管小孩似的管我。”
这些理由是沈禾在肚子里转过许多遍的。
条条都是真的问题,只不过条条都不是他的理由。
他扣着手指,紧张的盯着自家姨母。
要是姨母不帮忙,那他想从东宫搬出来,还得费点功夫。
稍后就得回东宫去,见戚拙蕴了。
不知道到时候面对戚拙蕴的时候,能不能如眼下这般,顺畅的说这些理由,与戚拙蕴据理力争。
沈禾还在宫外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没有问题,张口说出来而已。
有什么难的?
他真要搬出东宫,依照戚拙蕴对他那种溺爱孩子的程度,八成是会答应的。
就是要麻烦一些,需要说服戚拙蕴。
有柳宣妃另外劝说,戚拙蕴能够答应的更爽快点。
柳宣妃不知道自家小外甥在想些什么,笑着放下汤碗,摇头:“你呀。成!过两日,姨母便去与太子殿下帮你说一说。”
沈禾立刻咧着嘴,露出一排灿烂的小白牙,笑得眉眼弯起来。
他在栖霞宫陪着姨母解解闷,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正要回宫,外头有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口中喊着:“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沈禾站在门口,正欲朝着栖霞宫的宫门走,闻言心口漏跳一拍。
原本镇定的心脏,开始不争气的乱跳。
跳得猝不及防,猛然一下,重重捶在沈禾胸口肋骨上,让他觉得有一点点疼。
他蜷着手指,莫名有些害怕从心底冒出来。
这还是那天早上之后,他跟戚拙蕴第一次碰面。
沈禾发现,自己并没有因为十几天的逃避而放下那天早上满当当沉甸甸的情绪,反而因为十几天藏在心底的忐忑,酝酿发酵得酸涩胀痛。
他抬着眸子,与宫门口走进来的青年撞上目光。
青年瞳仁深黑如墨,高眉深眼窝让他的眼神格外的深邃,温柔看着人的时候,目光是能将人溺毙的温泉,层层包裹,拖着人放松每一根神经,沉入泉底,心甘情愿的溺死其中。
他在看见沈禾的瞬间,某种的温柔似乎更加浓烈。
沈禾觉得这样的形容有些怪,可他就是觉得戚拙蕴那种温柔的眼神带上了热度,让人觉得到了浓烈的程度。
他抿着唇瓣,看戚拙蕴薄唇展笑。
他望着他,低醇的嗓音温柔唤:“禾禾。”
沈禾心脏逆反般的抵抗主人意志,欣喜若狂胡乱蹦跳,恨不得从胸腔跳出去,跳到对面男人面前,让他看见它多么喜欢。
第90章不挽留一下?
戚拙蕴今日罕见的没有穿黑衣,而是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衣裳,那是沈禾常穿的颜色。
他们偶尔会用上同一批布料,同一匹花色,做上两件相似的衣裳。
自小到大,这样的衣裳加起来,竟也多得沈禾都数不清了。
他从前会偶尔故意挑戚拙蕴穿这些衣裳的时候,与他穿得相同,然后撒娇卖乖促进兄弟感情,美其名曰兄弟亲子装。
现如今再瞧着这样的衣服,沈禾目光像是被烫到,胸腔里本就发酵膨胀的情绪,更加让人酸涩难受,他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这些情绪影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甚至冲戚拙蕴露出个笑容。
装作很是高兴的模样。
他转眼便被人揽在了怀中。
青年身高腿长,步子跨得很快,衣袂带风。
他搂住沈禾,手掌用力在人后脑勺揉了一把,语气中竟然让沈禾听出来点失而复得的珍惜。
这个想法让沈禾觉得莫名其妙。
他靠在戚拙蕴怀中,挣扎着用力往后推开,脸上的笑还是正常的,就是一时半刻,视线不太敢与戚拙蕴对上。
心口砰砰作响,酸涩得让他有种眼眶也跟着发涩的冲动。
戚拙蕴顺着他便被轻易推开,往后退了小半步。
沈禾这十几天不在的时间,已经让他后悔过无数遍,自己操之过急吓到人。
即便禾禾真对他有了些许微薄情感,恐怕也不足以支撑他真正接收这份世人不容的感情。
他需要慢些,再慢些。
当然,退后了小半步,也仅仅只是这小半步。
他垂着眼眸,温声问:“禾禾这几日在外头玩得可好?莫是玩得将哥哥都忘了罢?”
沈禾心里发酸,脸上还得笑容灿烂,他觉得自己再这么装上一段日子,演技都要磨练出来了。
他努力调动语气,让自己显得自在,与从前没什么区别:“哪有!我给哥哥带我自己猎来的獐子!其他人通通没有!”
他方说完,柳宣妃在一旁酸了,语气慢悠悠的:“哦,原来如此,禾禾猎来的最好的留给了太子殿下,给姨母两只小兔便打发了。如此偏心,叫姨母好生伤心。”
柳宣妃这会儿瞧了太子与沈禾两人之间的动静,熄了先前沈禾是不是受委屈的猜测。
这模样,分明要好得很,与从前没有半分差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家兄长瞧着弟弟长这样大,都到了该娶妻成家的年纪,还这样宠着,一副当不知世的孩子养的?
沈禾闻言顿时心虚:“这个……给姨母分的小兔最多,獐子只猎到这一头,等我下回!下回猎到,定然将最大的给姨母送来!”
戚拙蕴的心情在这么短短几句话中,愈发的高兴。
换作其他人送的东西,他必然会顺着这话,转手将礼物送出去,全个人情。
但禾禾送的,不行。
他弯着唇角,歉意的瞧了柳宣妃一眼:“宣妃娘娘若是喜欢,孤明日去猎两只送来栖霞宫中。”
就是绝口不提将沈禾送的给她。
柳宣妃哪里要獐子,她闻言没好气。
摆摆手:“罢了,太子殿下自己留着就是。”
眼尾睨了下那缩着脖子,一脸讨好卖乖笑容的小外甥。
这小子,真是打小便是个偏心的。
对太子这般忠心耿耿的模样,也算是对得起太子养护他一场。
柳宣妃想起沈禾先前卖乖想让她帮着说的事,觉得不必改日,眼下便是说的时候。
正好过两日便是小禾生辰,生辰一过,便可收拾东西搬出东宫,时间正好。
柳宣妃道:“太子殿下,容本宫过界一句,殿下这般年岁,可有选太子妃的打算?早前听太子殿下风声,后来一直未曾瞧见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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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拙蕴说:“暂无。”
他语调平缓,打断柳宣妃的速度却快,且毫不犹豫,好似全无迎娶太子妃的打算。
实在是清心寡欲。
柳宣妃心想。
不过这不是正题。
她招招手,让沈禾到自己身边来,拍拍少年已经长得很高的肩头:“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成算,本宫说这话,是想问问太子殿下对小禾的事可有想法?这小子如今这年纪,家中该是慢慢为他相看合适的闺秀,他再住在宫中,实在不像话。即便是皇子,这般年岁也早该出宫建府。”
戚拙蕴嘴角笑意慢慢淡了。
沈禾在一旁心中呐喊:没有的事!不会找姑娘!
但他姨母在帮他忙呢,他这时候跳出来说一些与正题不相关,帮倒忙的话,实在是不合适,只好低着头扣手指。
也因为低着头,没能瞧见戚拙蕴黑眸中逐渐深沉的色泽。
戚拙蕴问:“禾禾要准备议亲?不知是柳夫人帮着相看,还是沈老夫人?”
柳宣妃摆手:“殿下,这个不急于一时。纵使议亲,得先让小禾自宫中搬出去,再谈成家。依照本宫之见,宜早不宜迟,便在小禾生辰之后,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戚拙蕴没有答应,而是看向沈禾。
少年垂着头,露出头顶,夕阳橘红的余辉落在他面颊上,看起来温暖鲜活。
他细长匀称的手指几乎绞成麻花,指腹被抓得泛着红痕。
戚拙蕴一下子就心软了。
只是搬出东宫而已。
他总找得到机会,与人相处。
也该让禾禾松口气,不能追得太紧。
他应下:“孤以为,娘娘说的是。生辰之后,孤会着手安排禾禾搬出东宫。”
沈禾听见这话,本该是高兴的。
心中却漏了一拍,原本狂跳得像是发病的心脏,逐渐变得沉重,一拍一拍的缓缓慢下来,沉得每跳一下都要花费好大的力量,让他嘴角的笑容险些没能挂住。
沈禾在心里兀自发脾气。
怎么答应的这么快!
这么干脆的嘛!?
一点儿都不挽留他!?
之前不还一副想要粘着他,时时刻刻想把他放眼皮子底下,想跟在他背后的紧张样?
紧张得他以为戚拙蕴这厮因为监护人身份产生了焦虑症,还为了缓解他的焦虑,一直忍着这厮厚脸皮的粘着自己!
结果呢!
就现在!?
他就跑出去这么十几天!这狗男人的焦虑症就好了?
一点儿不剩了?
也不搞那些直男的小把戏,半点儿不舍都没有!?
哪怕犹豫一下呢?哪怕语气不高兴的问他一句,‘禾禾你真的要搬出去’?
靠!他就知道呜呜呜!
喜欢直男是没有好下场的呜呜呜!
气死他算了!
搬!
谁不搬谁是小狗!
今晚回去就收拾东西,过完生辰第二天一早就搬箱子出宫!
沈禾抬头,委委屈屈的瞪戚拙蕴一眼,抛下一句:“姨母再见!”
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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