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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观慈音坐下不久,特战队的家伙们便陷入沉默中,他们彼此对视,抓耳挠腮起来。
他们“眼波流转”开了队内语音,用心声交流道:“他来干什么啊……”“老大死乞白赖从屋里哄出来的……咱忍忍呗。”
“哈?才不——大丈夫生居天地,岂能郁郁久居O下?”“……吕布哥,三一都走了,咱也走算了?”
“我先走,你垫后,省得老大赶上来追杀!”
“你不大丈夫吗?”
“……”
特战队的人三秒后蹭一下子站起来,跟光一样迅速上楼,还盛走了锅里全部的肉和菜,只给阎玫留了一小根飘在汤面的绿色叶子,很窄很长,看上去蔫巴巴的。
“它是什么?”观慈音端坐着,脸微微侧过来,礼貌问阎玫。
“香菜,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阎玫黑了俊脸,看着桌上那比空巢老人还孤独的锅。
造反呐?!!
他妈的一口饭也不给他留啊啊啊啊啊!好吧留了一口,但那香菜是来羞辱谁的?!!开麦了!香菜就是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
咔嚓。
五指收紧发出咯吱声响。
“慈音,你先在这儿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阎玫站起来,拳里攥的汤勺被高温燃烧后成了粉末。
观慈音不搭理人,他一直盯着锅里那根香菜,听见阎玫讲话也没在乎,只轻轻点了点头。
阎玫打了个响指吩咐仿生人过来,他亲自把两盘牛肉丸和羊肉卷倒进锅里,煮熟后捞出来放观慈音盘子上,沾了调味料再将每个牛肉丸都雨露均沾拿长签子|插|好,他才离开饭厅,上了三楼。
阎玫单独住二楼,特战队住三楼,他们跟着他吃好喝好住得还他娘贼好,一人一间一百平的卧房,如今却……如今却!!!妈的竟然只给他剩下一根香菜!!!西蓝花都比香菜好谢谢!!!
——唰!
三楼走廊里的第一扇门被阎玫猛地推开。
电子锁的报废声里,部下们连滚带爬缩到角落战战兢兢抱在一起,阎玫面无表情看着这群跟遇见老鹰的小鸡仔一样哭唧发抖的部下们。
“老大,他那么好看,我们这群屌丝又没老大你这样帅破天际的脸,跟他坐一起会显得很丑陋……所以我们才上来的。”
“是啊是啊,我们是害羞,不好意思跟omega一起吃饭!”
“我们对观慈音没意见!”
“谁说哒?”三一探出黄澄澄的小脑袋,“我就是有意——”
众人捂住他的小嘴巴。
阎玫看上去比刚才可怕了呢。
他低下头,一股黑漆漆的火猛烈燃烧在他的身体边缘,浓红的发从额前被狂风吹起,再抬头,一双桃花眼乖巧地笑弯了,而后外骨骼机甲伴随火光阴涔涔覆盖他的胳膊,一把重达两百公斤的机关枪被他提在手里,枪口对准部下。
——啪!
阎玫用脚把门踢上了,力道太猛,门还心有余悸地震了震。
——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机枪的扫射音和部下们上蹿下跳鬼哭狼嚎喊爸爸的声音混在一起。
观慈音一个人坐在饭厅,哪怕室内无人他的坐姿也极为端庄,这是楼遗月教养十年的杰作,他将长发低低束在后颈,手里捏着长签子,慢慢张开嘴,把牛肉丸的一端咬在嘴间。
好辣。
但他又不想吐出来,吐东西会显得很粗俗,他蹙眉吃下去后,舌尖微微探出搭在下唇瓣,舌尖好薄,弧度跟玫瑰花瓣一样漂亮。
他似乎对辣很敏感,脸颊不舒服地浮现一抹薄红,脖子也有点烫。
“我服了爸爸!!!”
“饶了我爸爸!!!”
三楼此起彼伏响起“哐哐哐”的逃跑震动与惨绝人寰的“爸爸”声。
还有机关枪突突突突突扫射的轰鸣。
观慈音抬头,看着天花板。
饭厅在一楼,跟三楼有近十米的距离,天花板照旧晃得厉害,饭桌正上方的水晶吊灯都咿呀咿呀地响。
观慈音歪了歪头,在干什么呢?
不关心。
……还是好辣。
他接过仿生人倒的茶水,饮了半口便放下杯盏,目光一直锁定锅里那堪称今夜罪孽之源的香菜。
他拿汤勺把香菜捞起来,茎叶轻轻咬在嘴里,露出比方才第一次吃到牛肉丸更惊讶的表情。
尽管他的惊讶在外人看来依旧是冰冷无趣的。
半小时后,观慈音跟着仿生人去卫生间洗漱完了阎玫也没有回来,天花板还在地震。
观慈音身上这件白袍子不染尘埃,洁净极了,他的脸颊上有一粒洗漱过后留下的水珠,正巧落在红痣上,透亮盈盈地笼罩起艳红,而后慢慢向下滑落。
腕骨从袖子里露出来,手指挨着面颊将水珠蹭掉时他眼皮轻掀,水珠染在指腹,指腹往下移到了唇瓣上。
舌尖露出来,舔了舔。
上牙隐约有雪白的尖锐一闪而过。
他是为了杀阎玫才留下的。
杀人要在什么时候呢?
要在那人最松懈最疲倦的时候。
可阎玫永远不会有那个时候似的,这位年轻的alpha实在是太能熬夜了。
alpha是夜行性动物,尤其战士,每逢深夜作战,他们便会精神高度紧绷起来,视角盲区有无数只暗中潜伏、要将他们活活撕烂的异种,可如今这里不是战场,是拥有世间最高级别防御系统的休养基地。
阎玫为什么还能这样呢?
精力像是永远也用不完。
观慈音上了二楼,三楼的震感愈发强烈,二楼的所有房间都是阎玫的,阎玫给他准备的房间在一楼,他没回去。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里,安安静静一直等到阎玫下来,阎玫把额前红发往后撩了撩,露出戾气尽消的眉眼,身上那件黑衬衫的扣子扯掉好几颗,胸肌鼓囊囊地随下楼的动作轻微震了震。
肩上还扛着机关枪,子弹用完了,三楼走廊“横尸遍野”,七零八落全是被烧成爆炸头身上还在冒烟的alpha。
没真打,就是玩。
阎玫自战场负伤退役后再也没玩得这样开心过,下楼梯时还哼着歌,在二楼看见观慈音时以为是幻觉,到一楼了思索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把机关枪随手抛给仿生人后噔噔噔地又上来了。
家用仿生人哪里扛得动机关枪这玩意儿,二十个都没扛起来,最中间那个最强壮的仿生人费力扛枪时腰咔嚓闪了,下一秒,所有仿生人直接跟多诺米骨牌一样全倒下来了。
“你在二楼干什么?”阎玫站在观慈音身后,他胳膊交叠在胸前,纳闷地歪了歪头,他不喜欢自己的领域被别人闯入,于是语气有点不好,显得有点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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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是我的地盘,你要在一楼睡觉。”
“可我想和你一起。”观慈音细语回答。
一起干什么?
睡觉吗?
睡觉啊……
阎玫盯着观慈音的背影,瘦高,冷清,白而内敛,身上穿的袍子很容易被扯落,只拿一根细长红绳子系在腰间,系得很松,腰线却仍有起伏,是向内凹陷的折角腰,那凹陷出的弧度最适合被男人一把扣住,他练过刀,腰也比寻常男性omega有力道,雌雄莫辨的柔软,凌厉无情的冷漠。
他的引诱是半明半昧在云雾里的,看破不说破,犹抱琵琶,却遮面,得亲手拨开帘子,才能窥见这引诱后的危险。
“二楼有很多房间,你可以随便选一间,没必要和我挤在一间。”
“阎玫,我想和你一起睡。”
“那晚我说过了,我是军校自制力考试分儿最低的。”阎玫唇角微扯,意味不明,“观慈音,你是一只没有被标记过的omega。”
下一瞬,观慈音转了过来。
阎玫一直觉得观慈音的举止和别人不一样,尤其是转身,寻常人的转身毫无美感可言,可观慈音不一样,赏心悦目极了,先是被薄白袜子裹起来的踝骨微微向一侧偏转,足底贴合地面柔若无骨不发出任何一丝踩动的声响,以脚踝牵动整个躯体转了过来,自始至终,他端庄得连发丝都没有任何一丝晃动。
灯下看美人是很挑氛围的,华丽装饰、唯美角度、昏暗灯光缺一不可,可阎玫所住的二楼走的极简风,走廊上空无一物,连栏杆都是寻常铁色,挂在天花板上的顶光白灯又强又刺眼,洒在人脸上,所有沟壑与瑕疵都无所遁形。
“我从来不一个人睡觉的,一个人,睡不着。”观慈音轻轻抬脸,莹润雪白如皎洁月色,偏偏眉乌眼挑,面颊还有点桃腮的欲味,线条却水墨古典,没有一笔不是精心描绘的,这种级别的美貌根本不需要任何背景与灯光加持,越是空洞的背景,越衬得他遗世独立,如仙绝艳。
一个人睡不着,要男人陪,才能睡。
这样骚的话,观慈音因为语气太正经,以至于,有点好玩。
阎玫捂住脸,俯下腰闷笑了声,高大的影子往前侵略过去,侵略入观慈音的影子,“行。”
“那我就代替父亲,跟您……睡一晚?”
阎玫嘴上虽说得浪,开了门却不开灯,摸着黑进了卧室,他把床上的旧床褥丢地上,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的铺床上了。
收拾完才开灯。
灯一亮,卧室干干净净特别整洁,观慈音坐在椅子上,记忆里是刚才没开灯时乱七八糟的卧室。
“睡吧,我去洗个澡再来。”阎玫背对观慈音解着衬衫扣子,脱下后露出满是伤痕的上半身,宽肩窄腰,修长压迫,阎玫的身材是在战场实打实练出来的,跟健身房那种不一样,光是看着就能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练家子,男性后背宽阔、有力,是观慈音的近三倍,肩胛骨处的肌肉尤为凶猛,后背中央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上纹了狼的头颅,张开了森寒獠牙,金色的竖状瞳孔盯住观慈音,观慈音移开了目光。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在看地铺。
“诶诶诶,不行。”阎玫上半身还没穿衣服就朝地铺扑过来,护食儿一样支着下巴侧躺上边,贱兮兮地说:“这个是我的,你睡那个。”
他指着那张看上去就很好睡很舒服的床,对观慈音说。
观慈音抿了抿唇,他俯下腰,长发落下来,碰到了阎玫的鼻尖。
阎玫蹭地一下子就起来了,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冲出卧室,快得能看到残影。
洗完澡回来穿的浴袍,头发有点湿,水珠从额前滴下来,鼻子太挺,直接滴鼻尖不继续落了,他拿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头发,他平日的发型是狼尾,又是那种色度很深的红,看上去特别不好招惹,但他刚洗了头,擦头的动作还很猛,擦完直接有点炸毛了,野性的凶消散些许,有年轻人的朝气感了。
当他看到观慈音跪坐在他的地铺边缘帮把他的被子铺好,枕头调了个舒服的角度时,他的桃花眼一瞬睁大,有点湿漉漉的干净。
观慈音看到阎玫洗完澡回来后,他想了想,非常礼貌地说:“阎玫,我睡哪里都可以的。”
“不用。”阎玫把芭宝莉牌子的毛巾随手扔进垃圾桶,走了过来,蹲在观慈音跟前,隔着地铺,说:“以前在战场,能有个地方睡,就很好了。”
他不等观慈音继续说,直接把被子掀开以大字型瘫在地铺上,闭上眼,故意打起了夸张的呼噜。
观慈音这才上床。
阎玫等他上床了才钻出来把灯关了。
阎玫跟楼遗月这对父子有一点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太喜欢使用这个时代的科技产品,倒是更喜欢百年前那种需要手动开关灯的卧室。
一片黑暗里,阎玫睁着眼,非常清醒,他听见观慈音轻轻地问自己。
“阎玫,地面是什么样子的?”
阎玫想了想,说:“很黑,潮湿,窒息,全是水。”
“和你的水不一样。”他补了一句。
观慈音指尖微动。
他以为阎玫在说自己那夜因为排卵期从腔口流下一直到脚踝的水液,谁料阎玫嘿嘿一笑,“我说的是你的异能。”
“从来没见过那样干净的水,地面的水都是臭的,除了异种的尸体,就是人的尸体,血和水混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变得很臭。”阎玫的笑越来越收敛,到最后变得面无表情,金瞳的光泽一瞬黯淡下来,像陷入一场沉默的回忆。
他没听见观慈音的回答,于是侧过脸,看着那张离自己有点远的床。
观慈音背对阎玫睡在床上,他没有脱衣服,身上穿着那件白袍子,被子将他盖得严严实实,他像是蜷缩起来的,把腹部保护得很好,只有不安的,陷入危险的动物才会这样睡觉。
阎玫英俊的脸上是明晃晃的乐,“晚安。”
——
凌晨四点时观慈音下了床,他走路没有声音的,连气息都可以绝对收敛,他站在阎玫的地铺边看了一会儿才双膝跪在地面,地面铺了金线毯子,很柔软,跪上边不会冷。
观慈音俯身将长发捋到耳后,十指轻轻扣住地铺边缘,方才给阎玫收拾床铺时他把迷药洒在上边了。
他的耳朵贴在阎玫的胸膛,阎玫的心脏跳动趋于平缓,肌肉与脉搏也逐渐平息,这是熟睡的表现。
阎玫睡着了。
观慈音的眼珠往右侧瞥了瞥,在试探四周的环境是否适合刺杀。
观慈音非常清醒,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困意,他不需要睡觉,睡觉会带来很多危险,这是楼遗月教给他的,楼遗月告诉他,杀手是不能有软肋的,有了软肋,便意味着死亡。
他跨坐在阎玫身上,微微垂下脖子,脖子的光泽雪白温柔,蛇的獠牙从上唇腔露下来,比狼的獠牙更加细而尖,狼的牙是拿来啮断猎物头颅的,蛇的牙是拿来下毒的,獠牙随他的俯腰咬入阎玫的脖子咬出两个细小的黑洞,宝蓝色的毒液注射进去后,他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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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嘴,唇瓣上有点潮湿,他拿舌尖舔了下去。
这个毒液是用来麻痹神经的,以防万一才用的。
阎玫非常强,寻常的迷药对他而言也许不起作用。
十指抬起来,先是在空气中对合起来慢慢收紧,手背上有青筋优雅浮现,而后他才去掐阎玫的脖子。
也许是蛇的天性喜欢绞杀猎物,喜欢用修长冰冷的躯体将猎物缠绕起来,以愉悦的心情欣赏猎物最初的疯狂挣扎与哀嚎再到最后无力的抽搐与绝望。
观慈音愈发掐紧阎玫的脖子,他今夜并非要真杀阎玫,只是需要知道在绝对窒息的情况下阎玫可以存活多久。
三分钟后,阎玫还活着,不仅如此,他的脸色没有一丝苍白或是青紫,甚至还不舒服地动了动长腿,他好像还在长个儿,大半夜膝盖会疼,动腿的时候把身上的观慈音颠到了,观慈音歪了歪头,獠牙收了回去,又是优雅端庄的美人模样。
达尔塔神经毒素是蓝长腺珊瑚蛇的致命武器,眼镜王蛇都无法战胜,更何况是一只还没成熟的狼崽子呢?
为什么还可以动呢?
阎玫的手随之扣住观慈音的腰把人从身上抱了下来,他侧躺着,下巴抵住观慈音的头顶,跟抱娃娃一样抱着观慈音继续睡了。
什么……
观慈音在阎玫怀里睁大双眼,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摸了摸阎玫的心口,还是熟睡状态,没有醒。
他要从阎玫的怀里出来,可阎玫不知是因为熟睡无法控制还是怎的,竟然散发出了信息素。
并非求偶,而是安抚意味的,寻日里猩红压迫的血味信息素在今夜变得格外温柔,是一种比蔷薇花瓣还有温柔的粉色,他的掌心扣住观慈音的腰肢,正好陷在观慈音侧腰的那抹凹陷里,掌心的温度从腰侧传递到观慈音的四肢,观慈音不能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如果惊醒阎玫,会很麻烦……
他要逃出去,可阎玫握住他侧腰的那只手分明握得不紧,却无法挣脱,连异能都无法使用,更别提化蛇了。
逃不出去。
过了好长时间,观慈音在阎玫的信息素安抚里眯了眯眼,睫毛颤抖森*晚*整*理了一下,眼皮随之一重,他有点困,把脸埋入阎玫的胸膛,找到最温暖的的地方后才闭上了眼。
观慈音睡着后,阎玫才睁开眼。
他忽然想起在父亲府邸正式与观慈音见面的那一夜。
他当时站在二楼楼梯,问观慈音要不要和他一起走。
观慈音拒绝了他,而后下了楼跪坐在茶几一侧为一会儿会下去的楼遗月斟茶倒水,观慈音的后颈永远都要垂下一点花枝般的弧度,从后衣领露出来,白花花的一片细窄修长,却被信息素阻隔贴遮挡住了,多守贞洁的美人呐,像个仁慈的贤妻良母,温顺、美丽,却空洞至极。
父亲当时问他,“喜欢吗?”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父亲笑了笑,如同诉说秘密般,轻声说:“你知道慈音的敏感点在哪里吗?”
“在腹部。”
阎玫偏头,眼敛了情绪,心不在焉地听。
“他总那样敏感,被顶一下便会挣扎着哭,让我不要再欺负他,还让我拿东西蒙住他的眼……太天真了,他看不见我就觉得不羞耻了么?可我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慈音很美,”
“也很爽。”
“阎玫,要试试他么?”
阎玫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了。
他愈发抱紧怀里的观慈音,将人抱得太紧了,在他的怀抱里毫无缝隙,像是那些缝隙里的空气也会与他抢人似的。
他的鼻尖贪婪嗅着观慈音的头发,在观慈音看不见的这时候,他的眼中才有那么一丝稍纵即逝的疲倦,他扯了扯嘴角,心想,“父亲,别撒谎了。”
我的。
这样漂亮的人。
会是我的。
他的瞳膜覆盖赤色红线,如极端上瘾的疯子。
——
第二天清晨,观慈音才醒来,是在床上醒来的。
起身坐起来时乌黑的长发滑落下来,勾在他的指尖,其中还落了一根深红的发丝,这头发又硬又粗,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阎玫已经不在了。
留下地面那堆不知道原先长什么样子的乱糟糟的地铺。
床与窗户是挨着的,这里是二楼,离地面大概有六米。
可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洒落满床的春光与芳草萋萋的翠绿昏影,阎玫探头脑袋,胳膊撑住窗台边缘,他穿了西装,高定外套非常适合阎玫,贵气又年轻,偏偏里面穿了一件骚包至极的金色衬衫,在阳光下特别刺眼,狼尾也还留着,那股吊儿郎当的玩笑气态永远消失不了。
他手里捏着一封信笺,拿蓝色火漆封了口。
是一封联合会议邀请函,狂欢城来访观音城为的就是这个,联合会议上狂欢城与观音城要签署和平协议,继续合作抵御异种侵略,因为两城有所合作,观慈音才能稳坐观音城监察官这个位置。
“谢谢。”观慈音伸手,要接过来。
阎玫却把手贱兮兮地一抽,变戏法一样将一封邀请函变为两份。
“慈音,好巧,我也收到了,要一起去吗?”阎玫趴在窗台上气定神闲,极为装逼,在观慈音看不见的下半身的皮鞋下——
踩着由三位部下你踩我肩膀我踩你肩膀叠罗汉叠出来的梯子。
观慈音闻言立马消失了,水珠消散的瞬间连带卷走了阎玫手中一封邀请函。
阎玫笑了笑,鲨鱼齿在唇间恣意轻狂,他直接从部下肩膀上跳下来,长腿落地后吹了声口哨,一辆深黑越野便出现在面前,引擎轰鸣,震耳欲聋。
他把部下落在原地,一个人上车去追观慈音了。
第二十二章
“人类于600万年前开始进化,是地球46亿年光阴中唯一已知高智慧文明生物,直到异种的出现。”
虚拟天穹诡谲云涌,浓重夜色一瞬倾盖整座城市,机械猎鹰自雪山之巅俯瞰振翅,猛俯地面的刹那发出尖啸鹰唳,惊空遏云直掀万米飓风。
“短短百年,我们赖以生存的地球开启灾难纪元,地磁失控,臭氧破裂,无数陨石席卷人间,山洪、海啸、冰川沦陷、火山喷发、饥荒寒冷曾带走数十亿人的生命,我们没有悲伤的时间,身后是无休止追杀,企图将人类虐食殆尽的异种。”
飓风剧烈骤晃,以足以撕碎人体的无情力量撞向一座萦绕赤蓝霓虹光的尖锐高塔。
城主年迈的嗓音经高塔顶端通信中枢在所有人类的耳内响起,他们驻足停留,仰望被等离子激光笼罩的观音城。
“异种自深海诞生的那一刻起,人类便不再是地面的主人,我们的先辈曾无数次逃离地球,航行百万光年寻觅新的居所,可茫茫宇宙除却地球,我们再无希望,只好拿起手中武器与同伴以不畏生死的勇气不断前行,向前,向前,永远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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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与异种的战斗从未有一分一毫的停歇。”
浓白夜雾浓稠难消,为阎玫独自开放的跑道间越野疯狂奔驰,强烈惯性下如猛火焚烧,骤然停下轮胎倏地擦过地面的响声堪比雷霆万钧,如巨狼张开饥饿已久的獠牙。
“阎先生,欢迎您的到来。”
“我们代表观音城,向您表达最真切的问候。”
“您这些日子在观音城休养,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周吗?”
“嗯……父亲呢?”阎玫降下车窗,胳膊搭在锋利的防弹窗沿,墨镜被他指尖扣住往下一放,露出鎏金灼目的眼。
“顶楼。”女人恭敬垂腰,讲话如播音员专业,“楼先生与城主正在等您。”
“知道了。”阎玫的耳后夹着通讯器,皮黑的细线沿着耳朵轮廓将观音城城主的演讲传送脑内——
“异种狡黠、善于伪装,他们寄生人类入侵观音城,杀戮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身为城主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绝望,一度试图饮枪谢罪,直到三年前楼先生向我提出合作的邀请,他无私为观音城提供军火支援,并同我们联手重金建设监察处,监察处的监察官接受改造得到可与异种匹敌的异能,这有效降低异种入侵带来的风险。”
观音城城主说完后,发出苍老的慰叹,“观音城会永远铭记狂欢城的恩典。”
“您过誉了。”楼遗月的声线远比那位老人温润,如玉石慈悲,喃喃轻笑透过实时播报传遍观音城,“这都是慈音的功劳,和我哪有关系呢?”
“是您将慈音举荐给我的,我自然要替他,感激您。”观音城城主缓缓道。
“人类作为命运共同体,无论身处何等艰难处境……”楼遗月的声音没了笑意,变得悲悯起来。
成熟alpha的魅力就在这悲悯,“哪怕苟延残喘,哪怕身形俱灭,也该联合起来一同面对挑战,摒弃偏见与利益,与异种、与岁月展开战斗。”
“人类永不灭。”
阎玫听到父亲说这句话时嘲讽极了地关闭通讯器。
通讯线被阎玫暗中扯断埋入脖颈,今夜没玩风流,脖颈被隐在黑曜石衣扣里,衬得愈发劲长有力,青筋随侧脸的姿态发出咯吱的声音。
还未下车便被众星捧月,无需邀请函便进入外交大厅,举止优雅的西装绅士与长裙小姐将阎玫簇拥。
他的穿着是最昂贵最不守规矩的,大厅里全是等候在此要和他攀谈的权贵,他连唇角弧度都是标准化的礼貌,点头笑应时脖颈与背骨连接的线条如贵公子,仪态完美又好相处。
进入电梯,在银色水波门关闭刹那他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对着电梯内的3D环绕镜面随手将领带扯松了,露出昨夜被观慈音掐过的细痕。
观慈音的掐痕其实早没了,他心思那样谨慎,怎么可能留下痕迹呢?
这是阎玫自己搞上去的。
自我欣赏片刻,阎玫才重新把领带系好。
电梯朝顶楼而去。
高塔分五层,受邀前来的两城权贵们按照社会阶级,由低到高地分布在其中四层,有资格现场真人进入顶楼,也就是第五层参加联合会议的,唯有各界顶尖财阀与他们的嫡系后代。
阎玫入场特地算了时间,扣着腕表转了几圈,等两位城主讲完世界发展史与地面现状和应对措施,等财阀们挨个儿上台领完奖发表完获奖感言。
等要开席了他才推门而入,脸上没笑,有点傲慢砸场的意味。
每个人面前的私人圆桌随地下机关自动拼合变换,成了一排一排燃了烛光的华美长桌。
身穿翠绿旗袍的年轻女孩们鱼贯而入,将甜点餐食备好,香槟高塔摆在中心,澄澈的酒液叮叮当当落了下来。
阎玫不去楼遗月给他准备的第一排最中央万众瞩目的高位,随便挑了最后的无人区角落,角落连餐桌都没有,长胳膊肘各搭在椅子把上,后背往后一仰,跷了个二郎腿,亮蹭蹭的皮鞋尖敲着地面,闭上眼,睡了。
跟昨夜干了什么把精气神抽干了一样。
众人投来小心翼翼的目光,察觉到了这阎大少爷生人勿近的气场后,都不敢凑前了。
楼遗月坐在最高的位置,在众人如匍匐仰望的高处手持酒杯,温声对权贵们说了几句话,气氛恢复原来的模样,和和气气,有说有笑。
乐声缱绻里,阎玫听见有人怯怯走到了自己跟前。
“您……你好……阎先……阎玫。”男孩子声音很软。
是个不怕死的胆儿大的omega,不知有意无意,还散发出一点点只能被阎玫嗅到的信息素,奶味的。
“有事吗?”阎玫面不改色睁了眼,脖颈歪了歪。
男孩子面容清秀无害,他穿着古欧式蕾丝套装,齐膝短裤下的娇气小腿束在黑色皮带里,齐肩长发是琥珀般的棕,晶莹剔透如宝石地垂在脸颊。
阎玫盯着他小腿上的皮带,把人给盯害羞了。
阎玫:?脸红什么啊?
男孩子结结巴巴要说什么时,一群漂漂亮亮的omega也围上来了,见阎玫现在心情好,于是为他递酒搭讪忙着推销自己,如果能成为阎玫的妻子……那就会是狂欢城未来的城主夫人。
这个身份在末世可以活命。
阎玫在许多雪白的手中接过一杯宝蓝色的酒液,桃花眼随浓睫笑出调情的意味,他自始至终不站起来像个上流绅士对omega们敬酒,只扬起下巴,一口闷了。
陪omega们讲了一会儿的话,等晚宴正式开始后他们才离开,阎玫独自坐在角落,接过仿生人倒的又一杯宝蓝色酒液,垂着眼,毫无情绪地慢慢饮着。
金瞳的凌厉色泽氤氲在酒杯里,眼珠同一时刻往右侧机械般动了动。
没有。
没有他要见的人。
觥筹交错,相谈甚欢的晚宴上,高脚杯轻碰刹那有指尖暧昧勾起。
大门被仿生保镖从外推开了。
东方美人的木屐无声踩地,行走时肩膀没有一丝的晃动,华美逶迤的宽袖抬起,两只纤细的手背相互交叠起来挡住下半张脸,一双长而挑的蛇眼以温顺气质垂落,望向地面眼皮随之遮下。
有人手里酒杯落地了。
碎地上时牵起阵阵惊呼与私语。
阎玫瞥见这位东方美人的眼皮上被抹了妆,含了鎏金光泽的红脂粉被点缀在眼尾,将眼尾那原本伤痕藏起来了。
黑色束缚腿肉的皮带,宝蓝如酒液的冷清衣袍,浓稠如此夜的黑色长发,都由碎片般的印象汇聚成一个,他今夜唯独有必要要见的人。
观慈音。
“一个个都看傻了啊?我的妈,不至于吧?”三一看不惯观慈音,他是跟着阎玫来这儿蹭饭的,蹲在地上,白嫩嫩的娃娃脸皱了起来,一边往嘴里塞蛋糕,一边嘟囔道:“也不怎么样嘛,勉强入眼。”
三一身后那个男人闷声笑了笑,有点像嘲讽。
男人的阴影笼罩了他。
“是吧,看来这位兄台与我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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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一致,真有品——”三一打了个哈欠,扬高脖子想看身后那个品味与他一致脱俗的男人长啥样。
滴答。
男人站在他身后,头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转的脖子拧成螺丝上的密麻纹路,他抬手捅进嘴里,把一条长达一米的黑舌头从嘴里嘶溜拽出来。
舔了舔三一的额头。
诶?这什么?
纳尼……纳尼……
三一睁大眼睛,一脸懵逼。
男人的脸从中间裂开两半,从缝隙里蠕动着挤出数千颗像是老人的布满黄渍的尖牙。
咯吱咯吱,尖牙摩挲时发出指甲刮黑板的刺耳声音。
异种的脸如今是竖状嘴唇,张开的瞬间一声枪声打破喧哗。
“观慈音——”有人惨白着脸喊观慈音的名字,事到如今,现场除了阎玫,便只有观慈音可以救他们。
观慈音敛下袖子,露出面容后,他抬起眼,没人看见他的银枪是何时出袖的,快如闪电嘶鸣便无情射穿异种的头颅。
异种覆盖在表皮的人类皮肉瞬间剥离下来,露出鲜红蠕动如蛙类的肉躯,肉躯还在爬行,啵唧啵唧地一颗一颗鱼眼冒了出来,有人受不了这场面,恶心得直接吐了。
他们后退着,他们不会反抗,只会等待救援。
楼遗月神色温雅,坐于高台俯瞰一切。
异种还活着,粘糊巨大的畸形婴儿手掌扣住三一的黄毛锅盖头,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了。
三一QAQ地扑腾起来,“老大,救我救我!”
阎玫站在不远处,他一点惊讶也没有,歪了歪头,带着点思索盯着三一,金瞳覆过一秒钟的赤线,是要使用异能的意思,可瞬间他五指收拢,异能的火光从掌心消失。
阎玫不能使用异能,他的失控远比异种可怕。
三一的嘴唇颤抖,他年纪到底小,见老大都没法救他时绝望地开始大哭,异种捏着他的头,晃了晃,跟在挤一只小水母一样,噗叽噗叽往下掉泪珠子。
如今只有观慈音可以救他,可他平常那么为难观慈音,观慈音怎么可能——
唰——
三一的眼角拂过一缕长而冰冷的黑发。
诶?
三一吸了吸鼻子,被异种提起来提得太高,如今已经开始缺氧窒息,大脑都被挤压起来开始剧痛。
观慈音提刀,和风浮世绘般的水流如云,如风,如丝线缠绕在刀尖,朝异种挥去时锋利砍断它的头颅。
三一瘫在地上。
阎玫走了过来,把他拖走了。
观慈音的木屐踩住异种的头,银色地面倏地生出水渊,水渊的水柱如纤细女孩的臂弯将惨叫不止的头怀抱起来,随一声银铃轻笑将头颅吞食。
楼遗月端坐高台,与年迈的观音城城主形成鲜明对比,如坐神龛的佛,他看着观慈音。
看着这美丽、冰冷、强大,年轻,世间绝无其二的观慈音,是观音城的救星,也是他为之所用的顶尖杀手。
他说:“慈音,过来。”
观慈音侧过脸,他将唐刀收回刀鞘,别在腰间的刹那便随珍珠破碎的轻响消失。
“小意外,结束了,诸位,继续啊。”阎玫扬起下巴坐回椅子,含笑看过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财阀们。
孬种。
阎玫拍了拍手,晚宴上的一切混乱都随数据重组恢复原状,异种的尸体一瞬消失,地面血迹、满地狼藉也被地面吞没,霓虹蓝光立体化覆盖顶楼,随无声的数据清洗声哗哗响起,如阴绵夜雨。
不仅如此,阎玫面前随地上机关重组升降出一张新的长桌,鎏金纯色,桌角还坠着波光粼粼的水晶,连带另一张深红天鹅绒的欧式座椅。
观慈音提起袍摆,坐在了阎玫的身边。
以往在楼遗月身边总双膝跪坐在软垫上,与楼遗月总有那样一段卑微的距离,偏偏他眉眼没有一丝难堪,温顺极了。
他有做最完美妻子的天赋。
“小妈妈,来得太晚些。”阎玫支起下巴,在万众瞩目,高朋满座里盯着观慈音,他用只有观慈音可以听到的音量说,“观音城把你当成门面宣传了吗?打扮这样漂亮。”
观慈音未言一语,他坐在阎玫身边,袖子里露出的一截腕骨上还有异种的血,他拿帕子慢慢擦着。
阎玫长臂一抬,给观慈音倒了一杯茶。
距离百米。
楼遗月望过来,眉眼岁月深邃,看不透。
“阎玫,很喜欢他么?”楼遗月说。
阎玫隔着许多人,对父亲抬眼,语气颇为真诚与尊敬,他说:“喜欢啊,要不是父亲那夜让我回家,我怎么可能遇见我的小妈妈呢?”
霎时万籁俱寂。
众人掩住嘴,惊恐地睁大眼,不敢看一眼。
疯了……谁都知道观慈音是楼遗月的情人。
玩父亲的情人……疯了,还当众挑衅,这是在做什么?
楼遗月很多年没有笑得这样开心,“那我就把他赐给你,做妻子好不好?”
“这是你为狂欢城征战得来的荣誉。”
观慈音骤然抬头,他眼珠颤抖。
阎玫按住观慈音的手腕,歪了歪头,“好啊。”
第二十三章
喜欢吗?喜欢这还未被alpha标记的年轻漂亮的omega吗?喜欢你的小妈吗?喜欢你父亲的情人吗?喜欢的话娶回家就是了。
让他成为你的妻子,任你摆布,任你玩赏,任你发泄,如今能嫁入豪门的贫民窟omega的作用只有这个,他们往往有惊涛骇俗的美貌,往往与丈夫的信息素匹配率达到百分百,能为丈夫的家族生育出最优秀的后代,但观慈音与阎玫的匹配率,没人敢测,没人知道。
但这不影响众人觉得楼遗月——
疯了。
这竟然是楼遗月会说出的话。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失态,谁也没有见过会说这种话的楼遗月,偏偏在方才一瞬,这句话通过实时直播传送到了观音城与狂欢城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在会议大厅悄悄打开通讯器,看到黑客已经在网络匿名将这段直播传疯了,无数人的留言越来越激烈致使网络崩坏暂且被封闭。
今夜两城签署和平协议才是重中之重,可现在闹哪一出?楼遗月是喝醉了吗?可他每每出席宴会酒不过三,怎么可能醉到说这种违背人伦的话呢?哪怕观慈音不是他的妻子,也是情人,听说是养了十年的,如今儿子一句“喜欢”,就随手把人送出去了???
在楼遗月心里,儿子比个没名没分的小情人更重要?
……啊,这是肯定的啊。
霎时间大厅暗潮汹涌,无数只眼睛在死寂中潜伏着齐刷刷如带刺尖锐刺向观慈音的脸。
真没用啊,观慈音。
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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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模样还勾不住男人,还要被男人送给儿子玩。
签订协议的刹那意味着狂欢城长达三日的来访已经结束,顶楼外夜色深深阴冷,室内烛光摇曳,他们纷纷从华椅站起,庄重地对坐在高台的两位城主表达最真挚的敬谢。
高台之后是一尊白玉雕刻的、头披薄纱对世人张开怀抱的观世音菩萨的神像,被圣光般的慈悲笼罩起来,它高大屹立庇护着大厅众人,仿佛将方才那父子间背德的肮脏都净化了。
在场众人神色平静沉默,似乎方才那事根本没有发生过……不,发生过,只是他们只能装作没看见,没听见。
这场父子间的背德闹剧他们不敢说出来,连眼神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恐惧、嘲笑,因为阎玫从刚才就坐在最后一排拿那双满是威胁的眼盯住他们的背影,盯得个个头皮发麻,背冒冷汗。
一小时后,狂欢城的财阀们要离开观音城了,数百辆悬浮跑车停留在高塔外,连空中跑道都被肃清,阴影处是观音城暗中安排保护的军队,财阀们一个接一个上车,到最后姗姗来迟从高塔一层电梯出来的,是阎玫。
还有观慈音。
“观慈音,我知道你不愿意,可父亲都允许了,他让你嫁给我,你就得嫁给我啊,谁让我喜欢你呢。”
阎玫走在前面,观慈音被他拽住手腕从电梯出来。
“阎玫,你放开我!”
“才不嘞。”
阎玫脸颊上有被揍过的痕迹,观慈音的手背有血痕,现场惨案非常明显。
阎玫大少爷估计在电梯里嘴贱调戏了这位观音城大监察官,强行逼婚不够,还拿残忍无比,堪比一个小孩骂另一个小孩没爸爸这种天真傻逼的语气说“父亲根本不爱你”这种话,于是监察官恼羞成怒,狠狠揍了阎玫大少爷一拳。
直接把大少爷的脖子给揍歪了,大少爷沉默片刻,自己把两个掌心贴住面颊,咔嚓一声把脖子扶正了。
阎玫从电梯出来,朝塔外走去的路上模样看上去毫无古怪,没有踉跄,没有眼晕,没有龇牙咧嘴喊疼,倒是每一步都走得吊儿郎当,却极稳,又颇为英俊,一身高定西装被他这个顶尖衣架子穿着,宽肩窄腰、长腿散漫,更显贵公子气态。
实际上他感觉他的大脑已经被观慈音刚那一拳给揍烂了,本来脑袋已经在战场就被掏出来过,今天观慈音在电梯又防不胜防揍了他一拳,揍得脑浆都给摇匀了,真不愧是惯善玩刀的,臂力就是强,嘶……真有点疼。
揍得真狠。
阎玫每回嘴贱,都会被观慈音打,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他。
阎玫承认他方才在电梯对观慈音讲话时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可到底是祝贺啊,祝贺他脱离父亲的苦海,跟他结婚后就可以再也不见父亲,再也不被父亲家暴……这不是很好的事吗?而且阎玫不觉得结婚就该履行什么夫妻义务,又不是互相视彼此为一生珍爱的身份,干嘛要认真?结婚后互相玩玩就好了啊。
他这么告诉观慈音。
结果观慈音猛地抬头,他的嘴唇都因为震惊而颤抖起来,牙尖咬住唇瓣,忍了好久,忍到阎玫脸上那贱兮兮的笑都没了,他才一拳揍上阎玫这张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脸。
然后阎玫就把观慈音从电梯里拽出来了,匪徒一样要把人带回基地当压寨媳妇。
“阎玫……放开我……”
“我要……见他……阎玫,我要去见——”
阎玫走到塔外了,五指也没松开观慈音的手腕,直到观慈音这样轻地与他讲话。
“见谁?父亲吗?都说他不要你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本来只是想看看观慈音这样轻讲话时是什么表情,又是那副温柔柔弱的妻子模样吗?还是媚态暧昧的模样?
可这一眼让阎玫愣住了。
什么啊?
观慈音怎么……
三秒后,阎玫收回目光,金瞳在夜色与车水马龙的光亮里被覆盖一层神秘,他背对观慈音站得笔直,但脖子缓慢向右边歪了歪,盯着停在眼前的一辆银色跑车,低调内敛昂贵,车身还有莲花纹路,一如他父亲以往审美。
他父亲坐在车里,无声等待着。
等谁呢?
父亲在等的人,是谁呢?
阎玫的眼珠轻瞥,看着父亲在后车窗中若隐若现的脸,他忽而扯动唇角,他看着父亲,话却是对身后人说的。
“观慈音,我今晚,就给你个告别的时间,记得明早之前,回基地见我。”
他松开了观慈音的手腕的刹那转过身正视观慈音,俯身凑过来,雪白的一张脸上有耀眼无比的桀骜,他的掌心摸了一把观慈音的眼下皮肤,把水珠蹭掉了拿气声凑近观慈音的耳,有点像呢喃,带着笑意含糊不清又潮湿,“观慈音,别和父亲接吻好不好?也不要和他上——”
观慈音退后一步。
阎玫闷笑站直,离开上了自己的越野。
上车后车内一片黑暗,没打车灯,玻璃还将窗外一切屏蔽起来,阎玫脱了西装外套,他陷在座椅里,眼睛一眨不眨,颇为沉默,还是今夜充当司机的三一打破了车内寂静。
“那个……爸爸啊……”
“干嘛?”阎玫吭声了。
“城主说结婚那件事……把观慈音嫁给你……我、你——”三一的正太娃娃脸先是纠结地皱在一起,像个刚出炉的小包子,而后晃乱黄色的渐变锅盖头,圆溜溜的眼透过后车镜看阎玫。
“爸爸,你干嘛不把人家带回家呀?我觉得观慈音人很好啊,做你老婆,我挺喜欢的,爸爸爸爸爸,你把他娶回家给我当妈妈呗。”三一抬手蹭了蹭脸上的羞红,夸观慈音时有点腼腆,他被观慈音救了一次后就变得好乖,对观慈音态度大改。
“啊?可他哭了啊。”阎玫不耐烦地说。
他都哭了。
为父亲哭了。
那强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父亲还停车在等观慈音,这不显而易见吗?
他阎玫只是一个局外人。
只是观慈音和楼遗月play的一环。
阎玫不喜欢玩墙纸爱。
他虽然有观慈音只属于他一人的念头,到底也只是因为观慈音漂亮,可观慈音不喜欢他,抢过来没意思。
阎玫觉得感情还是两厢情愿得好。
“哭得那梨花带雨的样,我抢回来……算什么……人家心都不在我身上,我难不成要把他关起来吗?关起来……天天只能我一个人看见,只能我一个人摸,长长的头发我给他梳,发尾的红绳子我给他系,连衣服都得是我给他亲自换才可以,那样爱干净的omega,一点脏都受不了的omega,要是因为发情期出了一身汗,水淋淋跟刚被捞出来的一样,神志不清,脖子上还拴了黑链子,每每抬头都会有锁链的轻晃,他还会跪在地上爬过来求我……我高兴了才会给他洗澡,给他标记,给他衣服。”
阎玫闭了眼,扯开西装领带将还在发晕的后颅仰在座椅,修长的脖子隐入深渊黑夜,喉结随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激动的话语而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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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到最后阎玫抬手捂住脸,睫毛在掌心颤抖。
三一:“……”
阎玫移开手,他盯着三一的背影,危险地问:“你打激灵干什么……”
三一咽了咽嗓子,“……爸爸,我想下车尿尿。”
真的会被你们玩墙纸爱的吓晕谢谢!!!
第二十四章
所有来宾离开外交高塔后高塔被迅速肃清,在枪声轰鸣里建筑轰然塌陷化为冰冷的可视化浮空代码,人造月弧下如点点星芒。
政府销毁一切存留信息后才下令收手,天穹之上是严加戒备的观音城防空军,确保四周彻底安全后才无声远离,偌大场地只剩一辆银色跑车,跑车内装横古典,通体木色,连座椅都是微微含月的内敛光泽,座椅的边缘顶端挂了一串镂空铜铃,外壳镶嵌松月竹鹤,隐隐有熏香的气味。
观慈音上车时乌发与铜铃轻碰出乐音,他发间原先簪了枝莲花,与铜铃勾到一起了,抬指要拨开时,楼遗月坐于座椅,眼珠轻瞥向他。
楼遗月不动声色一眼,观慈音便没有拨开这铜铃。
它很小,尾端还刺了一圈珍珠纹路,勾在耳边像是个奢靡坠子,观慈音坐在楼遗月身边,隔了一段礼貌的距离,侧过脖子看向窗外时铜铃上一根细细的红线摩梭在他面颊。
跑车往楼遗月的府邸驶去,在私人悬浮跑道内,忽明忽暗的光影洒在观慈音的侧脸,衬得皮肤愈发雪白。
在光影里他有点孩子气了,嘴唇抿了一下,才讲话。
“先生,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您不怕我背叛您吗?”观慈音总对着楼遗月讲敬语,仪态温柔,举止完美,连埋怨都像是细语撩拨,“先生,到那时,我会杀了他,再永远离开您。”
不是说好怀上阎玫的孩子,杀了他,就给他自由吗?为什么还要嫁给阎玫?
那样就算阎玫死了,他也一辈子都只能是阎玫的遗孀,遗孀这个身份会纠缠他一辈子。
因为婚姻法里早就取消了离婚这一选项,于是就算阎玫死了,他终身也无自由可言,他要被迫为阎玫守寡并侍奉坟墓,直至自己的生命尽头,婚姻在这个时代意味着繁衍和忠贞,也意味着绝对束缚。
失去丈夫的omega一辈子都无法拥有自由,他们的余生要为丈夫而活,如果他们不够忠贞,便会被政府强行送入军队的地下所接客。
楼遗月。
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只要怀上孩子吗?
不是杀了他就好吗?
观慈音十指扣紧,骨骼纤细却凸出了青筋,他方才揍了阎玫一圈,指腹内侧还黏着血。
“为什么,要结婚?”
观慈音唇齿相依,讲出的话跟被云揉碎了一样,“先生,您说过,要放我走的,十年了,我没有几个十年了。”
观慈音没有任何情绪地与楼遗月讲话,明明方才还用哭威胁了阎玫,跟多爱楼遗月多急切要见楼遗月一样,阎玫那才松开他,让他上了楼遗月的车。
上了车却又一改柔弱,与楼遗月像毫无接触的陌生人,他们二人坐的位置留下的隔阂比月的光芒还要刻薄。
楼遗月将手中茶杯递给属下,温声道:“都下去吧。”
几位属下躬身后退,在抵到车门的刹那便如被黑影吞噬。
顷刻车内只剩他们二人,连驾驶系统与监控都被尽数关闭,防弹玻璃从底部攀升森*晚*整*理起冰蓝细线缠绕起来,彻底阻隔信息入侵,保密性极强。
“铜铃缠进去了,慈音,你的头发太长了些。”楼遗月忽而启唇,他的指腹搭在佛珠上,无声扣动。
他没有回答观慈音的问题。
“您不喜欢我长发的样子了吗?”观慈音的眼珠偏过来,麻木看着楼遗月。
观慈音没有眨眼,像一具冰冷的玩偶,他的鬓发间还缠着铜铃,铜铃太适合他了,越华丽,越惊心动魄。
两人太平静了,针落可闻的死寂里观慈音侧回脸,只看着车外,余光能看到楼遗月朝他探来的一只手,修长,温润,瓷白,含了淡淡的檀香。
“我一直都爱你啊,慈音……刚见你时,你的头发还只到后颈……连腺体都遮不住,只能拿手捂着,一边哭,一边发抖,让我不要看你,瞧瞧,现在完全变了模样,冷冰冰的,没孩子气了。”楼遗月摸着观慈音的长发,陷入回忆似的,喃喃道。
“毕竟十年了,不是么?”观慈音回答,“先生,是个人,都会变的。”
“是啊。”楼遗月闷笑一声,他说:“慈音,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你却只有二十六岁,我的儿子更为年轻,才二十岁,二十岁的年纪总是不乖的,总要惹点祸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那个祸,终有一天会殃及狂欢城的未来,我身为城主,决不允许那天的到来,所以我需要你。”
他眉眼低下,长睫在镜片下优雅抬起,月夜里一张俊美样貌光华流转,有种令人臣服的从容,这种上位者讲起话来总很疏远,字字斟酌过的理性让人难以捉摸。
观慈音听着他讲话,他年纪大了,讲话也好多。
“阎玫要有一位妻子管教才可以,妻子要温柔,要年长,要稳重,不会轻易发怒,不会轻易暴露真实情绪,才可以叫完美。”楼遗月替观慈音将铜铃拨掉了。
男人的指腹凹陷处搭着那根牵着铜铃的红线。
“慈音,看着我。”楼遗月扯动一下,这红线便缠住观慈音的脖颈如提线木偶被迫偏过了头。
红线缠住脖子埋入后颈长发,十年过去了,少年人成为了青年,头发也长得可以遮住后颈腺体,还贴了最昂贵的信息素阻隔贴,跟随楼遗月后,他才有了不被alpha觊觎危害的自保能力。
“慈音,他喜欢你,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楼遗月说。
他西装革履,背骨清雅,双腿残疾坐在轮椅,观慈音在他身边没有跪坐,也没有依靠他的膝盖,两人此刻平起平坐,却毫无平等可言。
“他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观慈音蛇眼轻抬,眼尾那抹脂红一直延长入鬓发,细细窄窄,像一条绷紧的娴,笔笔凌厉,却秾得发香。
他正视楼遗月。
“先生,这世上想要我的人太多了,您一直都知道。”观慈音意有所指,字字柔软,“他们看我的目光,就像那颗铜铃勾进头发里,很疼,可我为了您,一直在忍耐。”
“十年了,我对您,永远心怀感激。”
观慈音端坐着,蓝袍下的两条大腿并在一起,倒三角的腿缝隙间勾勒出雪白的肉泽一路滑下去,细瘦的脚踝内侧也贴在一起,木屐的底部是从前到后呈起伏的高,他的足裹在丝绸白袜里,像是一段冷香的玉。
十指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无害般垂落膝盖,指尖的粉浓郁又水润。
“先生,我感激您当年的救命之恩,于是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包括杀了您的儿子,可我不愿意结婚。”
他总喊楼遗月先生,太温柔的语调,听上去有点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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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只想要你爱我。”楼遗月良久才说,他的半身躯体隐没在黑暗里,语气温润如玉。
“如果我爱您呢,如果我爱您,您还会把我嫁给您的儿子吗?”观慈音竟然这样回答。
他站起来,提起袍摆,木屐脱落后只着勉强遮住脚踝的棉袜跪在楼遗月的面前,脸颊蹭着楼遗月没有知觉的膝盖上,长发一瞬间滑落下来,露出被阻隔贴遮挡的后颈。
他敛下眼,依偎着楼遗月。
“乖孩子,这话你说了太多遍,我早已不信,我知道你想杀了我。”楼遗月微微侧颈,金丝边眼镜折洒出暖光。
他的喉结微动,瓷白无情,又神秘莫测,他的下巴随之扬起一点弧度,这弧度像是老谋深算的狐狸甩起的尾,一举一动都带着陷阱。
楼遗月不信他的爱。
却信他的恨。
“别蹭我的膝盖了,不会有感觉的。”楼遗月叹息,“抬起头来。”
观慈音不愿意。
他在楼遗月面前永远是个小孩子。
“先生,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怀孕,为什么要结婚,好不好?”
“因为,他喜欢你。”楼遗月回答他,“所以只能是你去做这件事。”
楼遗月的掌心依旧握着缠在观慈音脖子上的那根红线,这红线悬着铃铛,又崩得紧,像一松即断的刀,把观慈音脖子缠得有点紧了,像是项圈。
“为什么不愿意呢?怀孕都愿意,结婚却不愿意了,慈音,不想和我的儿子结婚,那你想和谁结婚呢?”
“慈音。”
楼遗月垂眼俯视观慈音,眼尾悲悯下垂,看不清情绪,“你想和我结婚,对么?”
跑车内空鸣喑哑,窗外是霓虹城市矗立不绝,宝蓝色的光落在观慈音鼻尖,显得皮肤更加雪白,像蒙了一层透明如水的面纱。
“楼遗月,我要离开的。”观慈音这样说。
“我会给你自由,可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还想要惩罚么?观慈音,我没有耐心了。”楼遗月腕骨微抬,观慈音的脖子也随之抬起,下巴微仰,冰冷面颊离开膝盖的刹那他跪坐直身,端庄委婉,仰视楼遗月。
楼遗月松了红线,温润却带了点刀痕的指腹勾住观慈音的下巴,他微微俯身,西装裤深黑如渊。
楼遗月把这冰冷如雪的面容百般瞧着,细长如月牙的眉被他描摹起来,像古时代中国的新婚夫妻晨起后的“懒起画蛾眉”了,从柔软的眉头,到纤长的眉,再到眼尾多年前被烙铁烧伤的疤痕。
这疤痕被妆抹掉了,可指腹一蹭,还是露了痕迹,当年烫伤时,一定很疼。
“以前你每次逃跑,我都要亲自把你抓回来,有一次,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要和那人结婚,我太生气了,于是把你的眼尾烫伤,我想如果你的脸不漂亮了,那人还会喜欢你么?于是我想再给你的脸多烫几道伤,可你哭了。”
楼遗月叹息道,“你说,好疼,对不起先生,再也不会逃跑了,你说,我爱你,先生。”
“你说,你以后只会和我结婚,只会生下我的孩子。”楼遗月的唇吻了吻观慈音的眼尾,在观慈音茫然睁大双眼时单手揽住观慈音的后腰把人抱了起来。
楼遗月哪怕下身残疾毫无知觉,上半身也依旧强悍,强悍的臂力让他轻松抱起观慈音,让这穿着复古蓝袍的美人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我……”观慈音喉腔微涩,“你都记得……那为什么还要我嫁给阎玫。”
“是我食言在先,慈音,我没有生育能力了,无法让你怀孕,无法让你生下我们的孩子,我一直很愧疚。”
大衣褪去,楼遗月在车内只穿了衬衫,领带被观慈音不安地攥着手里,观慈音微微俯腰,脸颊贴住楼遗月的脖子蹭动,后背被楼遗月轻轻拍着,像在安慰。
楼遗月像在哄小孩,又像不舍,把观慈音抱得太紧了,快埋入骨骼的那种紧,“于是我想啊,我不能让你怀孕,可我的儿子可以啊,怀上他的孩子,和怀上我的孩子有区别吗?没有区别的。”
“可我到底还会嫉妒啊。”楼遗月敛下眉眼,他摘了眼镜,没有任何遮挡地用鼻尖嗅着观慈音的脸,“所以等你怀孕后,我要你亲手杀了他,我要你向我证明,你根本不爱他。”
“如果你能杀他,证明你不爱他,对吧?慈音,告诉我。”
什么!
观慈音十指扣紧楼遗月的肩膀,他骤然抬眼,眼珠剧烈颤抖。
他与楼遗月对视的刹那,楼遗月歪了歪头,与阎玫的习惯别无二致。
“至于为什么要和阎玫结婚呢?因为我无法娶你,可我又想见你嫁为人妇的模样,一定很漂亮……”
车隐入隧道骤行,在破风的嘶鸣里,观慈音的长发被楼遗月粗暴拽起,观慈音的脸一瞬痛苦,他挣扎起来,可被楼遗月掐住脖子一把按倒在车椅上,楼遗月面无表情把一颗药塞入观慈音的唇里。
观慈音不肯咽下去,可楼遗月俯下身压在他身上,温柔说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浮现一抹深蓝的光。
于是喉结微动,药被咽下去了。
楼遗月摸进他的唇瓣,按住了舌根刺青。
第二十五章
观慈音吃了药后不久,银色跑车于府邸外停下,车门打开后车梯自动铺下,确保轮椅可以安稳行驶下来。
管家手扶轮椅,要送楼遗月回大厅。
跑车的门没有关上,车内的一种浓香泄出来,伴随衣物被揉搓的响声。
观慈音的袖子垂落在地,像是一只宝蓝色的蝴蝶翅膀,被揉皱了,风一吹就可以烂掉,他今夜是真漂亮,华衣乌发,雪肤秀脸,身上穿的一丝一毫都是观音城城主特定命人给他妆扮的,眉眼色泽都比平日里浓烈,没那股清高的冷意。
木屐被楼遗月在车里时脱掉了,凌乱在地,木屐上的红绳也扯开了,与一只铜铃混在一起。
“楼遗月……”
“楼遗月……”
管家回头看了眼车内,车内那omega被喂药后,面颊便浮现出不正常的红,他瘫在椅子上,紧紧攥住衣领发出哽咽和喘息,在乌发散乱里他似有所感抬起了头,在车门即将闭合的一瞬他看过来,蛇眼冷红,全然恨意。
他在看楼遗月。
楼遗月却视若无物,微微垂颈将金丝边眼镜重新戴好,又是斯文君子的模样。
“把他带到我的房间。”
“轻一点。”楼遗月停顿一瞬,含了笑,百般温柔,“不要弄疼我家念念。”
“念念吃了药,现在很不舒服。”
观音城外。
数辆军方越野停在基地大门处,远方灯塔在夜里戒备森严,浓粉激光扫射过环形领域,到基地的边缘戛然而止,伴随青山下机械古佛的诵经音,阎玫在车里睁了眼。
在粉光里他的面骨愈发立体,侧过脸时尤甚,从耳廓到下巴凌厉一道线勾下来,他的指腹抵住眼下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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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耐烦地蹭了蹭,方才被观慈音打了一拳,还没好。
那股从肉里挤压出来的,难以形容的滋味还是没有消减,恨不得拿刀把这张脸给削烂再丢火里烧成灰踩几脚。
嘶。
不行啊。
老子脸这么帅,哪里经得起浪费。
阎玫把西装外套脱了扔车上,领带松开了,他俯身下车时露出一大片不守男德的胸肌,皮肤很白,少年气很足,赤红狼尾垂下来遮住点眉。
下车时他直起身子,随手把碎发撩了回去,他手里提了一小袋不透明的东西,是方才在观音城瞎逛买的。
阎玫走进基地的背影在三一眼里分明是黑色的,不知为何,却越看越红。
三一眼红了。
他心想,阎玫这种人活着就是碾压别的alpha的自尊心的……不愧是他爸爸!别的爸爸有这么牛逼吗?!么有。
三一:自豪.jpg
他坐驾驶座这样哼唧起来,结果越看阎玫的背影越不对劲了。
阎玫没回屋睡觉,没去训练场,也没去机甲场,更没把特种队的人都叫唤起来去格斗场打架。
他只身一人走在偌大空地,每每行进一步,便会有风声缠绕鬓发吹拂,太安静的月夜,混浊的云大片大片压下来,地面阴影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阎玫越走越远,与建筑物背道而驰,踏入荒地枯草,那个地方阎玫从来不去,那里是埋葬战友的地方,尸骨都在地面战场被异种捏碎,这里葬的是衣冠冢。
以往他们祭拜都得偷偷来,不让阎玫知道,阎玫不稀罕祭拜,他说这破地方死人才配来。
可如今阎玫来了。
三一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脸上冒汗,一边按了通讯器让队员出来,一边着急忙慌跳下了车朝阎玫跑去。
“爸爸——”
三一闯入基地的瞬间虚拟大门如水拨开,他十指攥紧,脖子青筋暴起,心跳静止的一秒钟里圆眼因为迫切而微红,声嘶力竭的大喊仿佛将阎玫行走过的枯草都震碎——
“老大!老大!你干嘛去老大!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怎么回事!老大要自杀!!!快去看看!!!”所有队员的房间亮了灯,他们噼里啪啦一阵鬼叫,而后穿戴整齐出来了。
阎玫的身影被一圈暗红大火雾袅袅吞噬起来,一转眼的功夫就化作菱形碎片消失,再度出现是在机甲场正后方的一座八百米高的山上。
阎玫在高山之巅俯瞰着,身影高大瘦长,指尖垂落下来,在往土壤内洒什么东西,一颗又一颗,很细很小且连贯。
三一他们在山底下着急忙慌地往上看,距离太远,天棚又太黑,再加上有云层的遮挡,阎玫手上洒的东西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割腕流下的血珠子。
哗啦啦的流好多。
卧槽,卧槽……血?!卧槽……
众人惊了。
他们方才通过全网直播知道了楼城主要把观慈音嫁给阎玫的新闻。
自然也知道在外交大会结束后,阎玫要带观慈音回家,结果观慈音竟然跟楼城主跑了的新闻。
阎玫跟三一孤零零地回基地,像是被老婆抛弃的丈夫跟儿子,这丈夫还一言不发把儿子丢下一个人上山……割腕……
人间惨案了属于是。
默个哀。
阿里嘎多。
“老大!你下来老大!真的!别跳楼,想开点!”有人梗脖子,拿了大喇叭对山上的阎玫喊。
“老大!你怎么想不开啊老大!天涯何处无老婆!老大!实在不行下来揍我们一顿也行啊!”
“失恋没什么!看开点!”
“不就是老婆跟人跑了吗……至于寻死觅活要割腕嘛……”
“爸爸!!!想想值得你留恋的,回头看看我这可爱的聪明的年轻的天真无邪的儿子啊啊啊啊!”三一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周斯年在他身后沉默地思索起来。
三一的小脖子扬起来,看着山巅离他八百米远的阎玫,清秀的小脸因为哭得凄惨直接瘪成包子。
“爸爸!”三一声泪齐下,“爸爸,就算妈妈拒绝你的求婚跟爷爷跑了你也不要跳楼啊!!!”
哈?
阎玫这才听清他的脑残部下们在地面跟他叽里呱啦在喊什么狗屁话。
方才风太大,他站得又太高,如今风停了他才听清,还他妈的刚好卡在三一那句“妈妈拒绝你的求婚跟爷爷跑了”这种吊话。
谁跑了?谁绿了?谁割腕?谁跳楼?啊?啊???
阎玫手里还捏着那个装了香菜种子的袋子,他十指收紧,咯吱咯吱的,他从高山上探出英俊的脑袋,满脸都是黑线。
深吸口气,气沉丹田片刻后,便大吼出声:“老子他妈的是在种香菜!!!”
从观音城买的香菜种子,洒山顶,寻思离太阳近能晒得更好,长得也更好,谁他妈的会看错成他在山顶割腕闹殉情啊?
他的傻逼部下们。
哗——
这大吼直接让李华手里的大喇叭失灵,三一的耳膜甚至有短短一会儿有碎裂的声音。
哟嘎达……老大原来不是自杀……呼,吓坏他啦,亏得他还把所有人叫起来看老大自杀……辛苦他啦。
等、等等。
所以、老大、大晚上、上山,只是种香菜……不是割腕跳楼。
……嗯?!
三一吸了吸鼻子,他忽然睁大眼,意识到什么后直接捂住耳朵,连滚带爬朝周斯年爬去。
“完了!完了——我要被爸爸——”
地面一条小河发出猛烈晃动,河水一瞬变红,红海翻涌,水面映射下的弯月亦如死神镰刀阴森。
阎玫从山巅一跃而下周身满是烈火,浓烟滚滚如焚烧白雾,他落地的瞬间身后是巨狼盘旋,机械猎鹰站在他的肩膀,翅膀震开霎时有破风裂响,它在阎玫肩上一瞬起飞俯冲,躯体比成年男性的躯体还要健壮。
爪子揪住三一的黄毛锅盖头往天上飞去。
阎玫出现在部下面前,手里的香菜种子一颗未洒,他倚靠在巨石上,长腿散漫曲起,不耐烦地歪了歪头。
“老大,你干嘛大晚上来这儿种香菜啊……”李华拿破喇叭顶头上,缩角落发出好奇的声音,“你不是最讨厌香菜了吗?”
“……他喜欢啊。”阎玫随口说。
他?
众人愣了愣,没想起部队里谁愿意吃香菜。
“观慈音?”周斯年说完,面无表情抬头看着被猎鹰抓在半空玩“海盗船”的三一。
阎玫点点头:=∧=
周斯年沉默:O_O
众人听到观慈音的名字时顿时石化。
阎玫侧过脸,鲨鱼齿露出来,雪白又倔强,周斯年不提起观慈音的名字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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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来这小狼崽就不开心了。
他舔了舔牙尖,像狼崽在打哈欠,他随手把手里多余的香菜种子扔地上,而后掌心支着下巴,看着众人。
金瞳微眯,竖起冰冷的光。
“他为什么要去找父亲。”
“就因为父亲养了他十年吗?就因为救命之恩吗?”
“要不是他还有用,我根本不想和他结婚。”
“结个婚怎么了?各取所需而已啊。”
“妈的今晚竟然还不跟我回家……谁在乎啊,呵呵呵,我才不在乎,我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观慈音,我才不在乎。”
阎玫嘀咕道。
部下察言观色,一言不发,沉默看着阎玫脑门上那青筋跳得越来越有力了。
嘶,我咋感觉你这小子在嘴硬啊。
众人寻思。
要不我把天棚打下来,看看你小子的嘴能不能顶得住?
结果他们还未来得及动手打天棚,阎玫耳边的通讯器就闪烁出微光,机械猎鹰在半空盘旋回翅,松开利爪把三一丢了下来,丢进周斯年怀里,周斯年把目光呆滞的三一提溜起来进屋了。
阎玫没有接通通讯器,三秒后通讯器强制打开,全息投影在众人面前如一幅冰冷的电影画卷在夜色里无声展开,气味、声音、画面都是当今最先进的技术,真实到仿佛就在眼前。
嘶拉一声的电流音后,画面彻底稳定。
“阎玫……阎玫。”画面里的人,在喊阎玫,声线很轻,带了点嘶哑,更多是茫然。
这茫然是无意识的,仿佛此刻他只会喊阎玫的名字。
阎玫抬眼,毫无情绪地看着不远处,他父亲发来的一份实况全息投影。
“都下去。”他对部下们说。
部下们早就跑了,他们不蠢,在透过这全息投影刚闻到一股omega的香气时就默契地一溜烟跑没了。
阎玫站起来,他走近投影,手抬起来,探究似的摩挲起投影的表面,分明是空气,却仿佛实质般能触摸到什么。
他的指尖下一瞬与画面里一只手触碰上了。
画面里只有一只手,镜头晃啊晃,伴随哽咽,这只从宝蓝色华美袖子里探出的手,指尖细长雪白,细腻到毫无瑕疵,又极为柔软,这水粉色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一下,颤抖的弧度太僵硬,不自然,指关节微微蜷缩,把刚被掰断的骨折部位遮起来了。
投影的角度从这只手缓缓后退,将这人的全身都录了进来。
观慈音的脸上有血痕,他十指扣紧在地,整个身子都瘫软跪趴,地面是温润棕木色的,没有地毯,在地板上任何一点动作都显得很剧烈,他费力往前爬去,身上的袍子早就松乱,绣了莲花金线的宝蓝色衣物如一层云纱轻飘飘地皱了起来,露出有些薄的里衣,里衣也松开了,要是再挣扎一下,怕是什么都要露出来。
他身后是一只男性化的机械臂,机械臂攥住他的脚踝往画面外的漆黑地带拽去。
“不要!”观慈音猛地回头,他的目光不是看那只自天花板悬挂下来的机械臂,而更像在看角落。
那里有人在看着观慈音。
机械臂攥住他的脚踝,把那雪白的袜子都扯烂了,从未在他人面前暴露的,未被alpha标记的omega的脚从袜子脱离,很秀气的脚型,不大,alpha甚至可以一手可握,脚背细长,足趾因为畏惧而蜷缩,脚底的粉渍从宝蓝色的衣袍间若隐若现。
机械臂探进他的袍子,沿着小腿往里,他不挣扎了,他颤抖起来,侧过脸,微微仰起下巴,茫然地看着屋内角落,他不知道自己在被录视频,也不知道阎玫在看他,乌黑的长发滑下来,遮住他的脸颊,他要是再挣扎一下,不知道这机械臂还会对他做出什么。
“不要……先生……对不起。”他十指攥得惨白,他还在望着角落,掌心抵住地面,腕骨微转,朝角落膝行过去。
机械臂被角落的人下令关闭了,从观慈音的大腿处松开化为冰冷的碎片,观慈音的膝盖被这些碎片割破了,每膝行一步,便流了鲜红的血。
室内一片昏暗,昏暗到有种窒息感,观慈音是这窒息里唯一雪白的美丽的景物,他跪在角落这坐在轮椅又未在全息投影镜头中露脸的男性alpha的面前,下巴被这人拿烟斗挑起。
观慈音此刻是背对镜头的,阎玫只能看到他跪在地上的背影。
偏偏他是侧着脸的,不知道目光在看那里,也不知道他妈的究竟吃错了什么,唇竟然毫不矜持地张开,舌尖探出来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瓣。
阎玫金瞳微眯,一言不发,鼻息有点急促,在这投影外,他可以闻到观慈音的香味,也可以听到观慈音的啜泣,和微弱的喘息。
观慈音的下巴被男人的大手捏住。
男人似乎微微俯身了,他对观慈音说:“念念,学着我说几句话,好不好?”
观慈音点了点头。
“拜托了……阎玫。”楼遗月一字一顿,颇为温柔,“让我成为您的妻子吧。”
观慈音声线轻轻,“拜托了……阎玫。”
下雨了,通讯技术受到阻扰,阎玫眼前的全息投影有一瞬间呈雪花状混乱,再度恢复清晰时,他听到观慈音在投影里对他说:
“让我成为你的妻子吧。”
楼遗月愈发愉悦,他说:“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观慈音咽了咽嗓子,他仰望楼遗月,睫毛潮湿,“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说完这句话后,屋内那个通讯器被关闭,连带切断与阎玫的通讯。
阎玫那边陷入死寂,全息投影一片黑暗。
观慈音茫然极了,毫无自我意识可言。
直到后颈被楼遗月扣住。
“乖孩子。”楼遗月夸赞他。
他的眼里依旧潮湿极了,媚态横生,后颈被扣住的瞬间有一粒像是针状物的东西挤进皮肤,在血液里化为迸溅物横冲直撞,一直到心口。
砰。
砰砰。
砰砰砰。
心脏被解药贯穿的刹那他骤然清醒。
他眼瞳剧颤,回忆起自己说了什么后,他死死咬住唇,要站起来。
楼遗月的掌心压住他的肩膀,让他不得有分毫反抗。
“你疯了?”观慈音尽力冷静道。
“我爱你。”楼遗月回答。
基地内。
阎玫在夜里只身站着,大雨瓢泼里有闪电击碎死寂带来万钧骤响,他身后是一只盘旋的巨狼,头顶被巨狼拿尾巴遮起来,像是雨伞,可尾巴沾了水后变重了,湿答答的落在阎玫的额发前,他鼻骨英挺,落水后像是涂抹一层瓷釉,他抬指擦去,指腹摩挲了一下。
猎鹰在山巅俯瞰。
“父亲有什么好。”阎玫的眼珠机械般转了半圈,看着漆黑的月。
“还不死心?”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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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雨了,阴雨绵绵死在夜里,瓢泼无休止,带着强烈的酸性辐射试图凶悍贯穿世间。
十年前,初次见到观慈音,也是雨夜。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还没有给你取名字,你还叫念念……念念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都是alpha,你害怕极了,于是逃出来,跪在我身边,让我救你。”楼遗月摸着观慈音的脸颊,摩挲到血痕时观慈音低下了头,闷声不响。
“念念,是我把你买回来的,给了你生命、尊严,还有你一直渴望的地位。”
楼遗月喃喃道。
他是十年前买回观慈音的,那时观慈音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孩子,小孩子遍体鳞伤蜷缩在跑车后座,像被主人看中买回家的阿猫阿狗。
“大叔……你真的有很多钱吗?”小孩子无力抱住他自己,脸上都是泪,“大叔……你可以给我钱吗?我再也不要回贫民窟了,我想住在富人区,我想成为富人区里最厉害的人。”
“你只是一只omega。”楼遗月当时还没有残疾,那年也算得上年轻,三十岁的年纪,西装革履,一丝不苟坐在前座,他在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小孩子挣扎着坐起来,目光分明是害怕的,却有成年人都会心惊的狠。
“omega怎么了……omega除了被关起来生孩子,能干的事还有很多不是吗?我想进富人区,大叔,你帮我好不好?”
“念念。”楼遗月那时沉默半晌,他才偏过头,对十六岁的观慈音说:“我会给你世间最好的一切,只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为什么?”观慈音当时吸了吸鼻子,不安极了,“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因为……我太寂寞了。”楼遗月回答。
穿梭十年光阴,小孩子的脸越来越漂亮,雌雄莫辨又冷漠,个子也越来越高,身姿柔软纤瘦,是个非常出挑的omega,楼遗月却在十年间有了皱纹,双腿坐于轮椅。
岁月很糟糕的。
楼遗月这样思索。
而后他摸着观慈音的脸,“出去吧,洗洗脸上的血再来见我。”
观慈音被楼遗月扶着站起来,楼遗月将他的袍子掀开,一粒一粒地亲自拔掉膝盖上的机械臂的铝合金碎片。
“再见,先生。”他这样道别。
楼遗月微笑了一下。
观慈音从楼遗月房间出来,在轻声关上门的刹那他在走廊里骤然跪下,浑身无力,眼瞳剧颤。
离开他。
离开他……一定要离开他。
观慈音今夜不是自愿跟楼遗月回来的。
尽管在外交高塔,在阎玫要把他带回基地,在楼遗月将车停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对阎玫的哭泣像是因为他迫切地思念楼遗月,十分地想逃离阎玫投入楼遗月的怀抱。
恶心。
他才没有舍不得楼遗月,他没那么贱。
是楼遗月给他下的药,那个药让他变得不是自己,控制神经五感让他强行上车,强行回到这府邸,强行被这般羞辱。
膝盖上还有膝行摩擦过地面机械臂碎片的痕迹,血珠一直往下滴,他的脸上迷离又不堪,楼遗月给他的解药并不彻底,毒药和解药在体内冲撞并行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