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娇……”
许沉今早就话不成声“住……口。”
他缓了一会,恨恨道:“孽畜。”
沈问似乎被骂爽了,哈哈大笑了起来,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许沉今腰窝上那个血淋淋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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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伤口流了脓,疼得许沉今坐立不安。
御医老头被悄悄请来看过,却不被允许开一副生肌除疤的方子,只是用一贴又一贴的蒙汗药让因子虚可以闭上眼睛睡一觉。
沈问在许沉今腰窝上面烙了一朵莲花,就像烙了一个奴印一样。
许沉今知道:那个小倌在相同的位置上也烙了一朵莲花。
看来,他和低贱的男/宠一般无二。
犹记得他叼着汗巾,一边被沈问搭在他腰上的手恶心得想吐,一边因为钻心的疼痛更发狠的咬着湿透的方巾,唇上破了皮,嘴里都是酸水。
在沈问欣赏着烙好的莲花绽放在光洁透亮的皮肤上时,因子虚终于没忍住将嘴里的酸水“哇”一声吐到了沈问身上。
他拢好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坦荡荡地:“在下现在还是不知如何处置的阶下囚,还是劳烦官爷把在下送回地牢。”
然后许沉今被判了流放之刑,沈问调换走了地牢里的许沉今,把因子虚藏到了饮春坊,喂他承人雨露的药,为了将药吐出来,因子虚日日扣挖着自己的嗓子眼催吐,硬生生把嗓子捅哑了,后来在奉安城养了这些年,声音听起来倒没有那时那样不自然的哑,但到底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
沈问杀了那个和许沉今七分相似的小倌,放火烧了有关许沉今籍贯外貌生平的书册,将要宣布许沉今在流放途中遇到歹徒而受难,不治身亡的时候,许沉今出逃了,还带走了那具原本就是沈问精心准备用来冒充他的尸体。
沈问吃了哑巴亏,没有对朝廷说什么许沉今已经死了的消息。
可以说,许沉今这些年的人间蒸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沈问那个狗贼的功劳。
……
过去一幕在因子虚脑海中回荡,他突然正正地点了点头,对着喻白川重申了一遍:“那具尸体就是在饮春坊出来的。”
喻白川甩一甩都是漆黑染料的头发,拽起因子虚的肩膀疯狂摇晃:“那你怎么不早说?那就更要跑了。”
喻白川揪住了因子虚的肩头:“那岂不是说凶手就在守株待兔?”
因子虚“哦”了一声,摊了摊手:“可是不把这事解决,咱们走不了,或者说,你走不了。权持季没有蠢到随随便便放你走的地步。”
他有理有据道:“若是我们先查出了忍冬一案,权持季就没了借口翻遍凉都。不然若他借着办案把凉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具尸,我们都得玩完。”
喻白川还是犯傻:“你不是说杀死忍冬的和偷尸的可能是同一个吗?不是说那人知道你的身份吗?不是说你有怀疑的人吗?”
因子虚用长布裹好喻白川的头发,恹恹地解释一声:“在下只是猜的,所以才要知道真相呀。”
喻白川精神了,直觉不妙:“你是打算干什么坏事?明日你便要去审知画了,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因子虚眨了眨眼睛:“明日我不去了。”
喻白川:“???”
不去了?
他觉得早上和因子虚一起扯谎捣乱的自己就像个笑话:“你不去怎么查明忍冬一案的真相?”
因子虚却自有打算:“权持季已经替我审好了”。
喻白川恍然大悟:“审出了什么?”
因子虚理直气壮:“不知道,他不告诉我。”
喻白川:“……”
他就该把因子虚那思维跳跃的脑袋拧下来。
他拧干了挂到长布上发,对着因子虚要死不活地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因子虚一拍掌心,理不直气也壮,妥妥的无良商家嘴脸:“我们去偷东西。”
喻白川并不嫌自己命长,抱胸戒觉地往后一退:“不去,你自己浪去。”
生活的意外往往就是这么促不及防,喻白川就这一脚,正正地踩到水洼上,脚底板一滑,差点给他一脚摔到鬼门关。
喻白川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因子虚猛一下捡起他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喻白川的尖叫声却更加凄厉了:“啊!!!动不了了!”
因子虚手足无措地松开手:“呃,痛吗?”
喻白川咬牙切齿:“你说呢?”
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体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娇贵,尤其是喻白川喝药多年,平常人的小磕小碰都可以要他老命。
因子虚看着地上喻白川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曲着,两个膝盖相对,八字小腿外翻,右手掌还倔强地举了起来,只可惜……他放不下了!
看样子就像一只新鲜出水的呱呱。
因子虚眨了眨眼睛,提出了一个友善的建议:“不然把阳长叫过来吧。”
喻白川忍痛出声:“快。”
因子虚这就麻利地转身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鬼嚎:“要死人了!”
仿佛不是喻白川摔了,而是屋子走水了。
阳长屋里没人,因子虚又这样边嚎边跑到了权持季屋里。
他火急火燎一推门,打盹的侍卫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因子虚已经一脚踩进去了,戴三七后知后觉地揪住因子虚的领子。
然后被因子虚一声“死人了~”吵得耳膜穿孔般疼痛。
第037章认出来了吗?
屋里阳长正在给权持季换药,虬结的疮疤从权持季肩头划到侧腰,药粉不要钱地裹进深深的血口子里,药香甚至盖不住血腥味。
权持季似乎没有知觉了,连眉毛都不皱一下,指上的笔尖还有条不紊地在庄琔琔的功课书上圈圈画画。
庄琔琔可就委屈了:先生的戒尺正在身侧放着,自己的功课已经月余没有动过了,感觉就是栗子酥摆在面前也不香甜了。
面前一片岁月静好,看着权持季淡定模样,因子虚心虚无比,自认聒噪。
阳长收拾好药罐子,对着浑身趟着黑色药水的因子虚“嚯”了一声,揣揣手:“因老板更添风采啊。”
权持季终于圈画完毕,对着因子虚淡然道:“怎么了,因老板有什么事?我这边还有点家事。”
说完,权持季掂了掂戒尺。
目光却不是看向庄琔琔的,而是看向因子虚的。
“……”庄琔琔看向因子虚的眼神头一次这么诚恳而火热,若眼神可以化为文字,那就是一卷轴的“救命。”
因子虚弱弱:“喻白川……”
权持季那目光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难道?
因老板哭丧着脸。
难道又要“杀鸡儆猴”?
庄琔琔是猴,他是鸡?
阳长嘴快:“怎么?喻白川要死了?”
因子虚的声音又小三分,干巴巴道:“摔了。”
阳长嘲讽:“切~”
权持季倒是贴心:“阳长你去看看吧,他们的细胳膊细腿,不比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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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子虚:“……”
这实在是不怨权持季。
他和喻白川能活到现在,确实艰难。
他干巴巴:“那啥……喻白川那个病秧子的身子骨确实非同一般地弱了。”
权持季并不给人留面子:“你也一样。”
因子虚:“……”
既然权持季执意这么说,那他……那他只好认了。
实在不怪因子虚这副心虚模样,因为因老板确实没安好心,就等着蹑手蹑脚把知画的证词偷了。
阳长合上药匣子就出门去看喻白川了。
只是现在时机不妙,因子虚摇了摇脑袋,刚要屁颠屁颠跟上阳长,却被庄琔琔一把拽住了袖子。
因子虚眉毛一跳,僵硬着笑脸,从齿缝里憋出小小的一声“嗯?”,他瞪了过去:“庄小子,你要干嘛。”
他不想呆在这里观看权持季揍孩子,权持季揍小孩揍完要拿因子虚灭口怎么办?因老板能冤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庄琔琔很热情地把因子虚“请“了回来:“王妃娘娘前日送了点人参枸杞,刚好炖个老鸭汤给因老板补补身体。”
推搡间两人挤眉弄眼:“……”
有时候瞬间的对视中眼神可抵千言万语。
庄琔琔眼中是救命救命救命……
因子虚眼里是滚呐滚呐滚呐……
因子虚哪敢啊,因子虚哪配啊。
但庄琔琔找到了由头就撒欢儿跑了出去。
因子虚右脚一挪,是准备跑路的架势,他的左膝关节迫不及待前拱,蓄势待发!
因老板尝试着向权持季问道:“那在下……先行告退?”
权持季斜目看他一眼,解开的衣襟还落到腰上堆着,结实凌厉的肌肉线条让因子虚的害怕更甚三分,他头都不抬地令道:“坐下。”
因子虚吓极,立刻悖悖往地板上一个屁墎儿,颤巍巍竖起大拇指:“先生,你的身材,真好。”
背上的药水还未干透,权持季隔着香炉朝因子虚招了招手:“过来。”
肩胛带动胸肌,duang~duang~的,因子虚忍不住耳朵一烧,幸好乱发遮着什么也看不见。
因子虚觉得他今晚真的很诚实:“先生这里,练得真好。”
正人君子这么说让人心情愉悦,偏因子虚是个实打实的老流氓,他这句由衷的赞赏就显得不怀好意了。
权持季微微皱眉,手住衣服上抓了好几下,最后觉得还是挖了因子虚的眼睛比较方便。
“过来。”权持季捏了捏眉心,目光晦暗,窒人的压迫感油然而生:“因老板是打算在地上坐多久?”
因子虚屁股艰难移动:“在下觉得,坐地上挺舒服的。”
权持季歪头,目光移动:“琔琔会学。”
因子虚:“……”
不然你让我滚吧。
他灿灿:“那先生去教育他,在下这辈子已经定型了,坐没坐相是习惯。”
因子虚才不想成为这两个“父慈子孝”的牺牲品。
权持季侧过身子,垂到腰侧的衣裳泄到地上,影影绰绰可见他结实的腰腹,沟壑鲜明的肌肉排列并不夸张,只显得干练,一双长腿敞开,对着因子虚躬下了身。
烛火跳跃,因子虚被权持季的影子罩了个彻底。
权持季道:“平素不是挺能蹬鼻子上脸的吗,今日这么怕我?是作贼心虚?”
因子虚默了。
平素你也没这么讲文明懂礼貌啊。
一遇到权持季教孩子的时候,因子虚总会因为场面的其乐融融而心惊肉跳。
因老板只好掸了掸身上的灰,“叭唧~”一下坐到权持季对面的位置,他实在是没胆子坐在权持季旁边。
坐都坐下了,因子虚尴尬地揩揩桌子,这时候他就是一个眼里有活的老实人。
揩桌子揩了半晌,案子越来越脏,他这才发现:这屋里最大的脏东西就是他自己啊。
既然如此,因子虚转变目标,视线落到了庄琔琔的教习册上,还没看清楚,一箩筐的夸赞就脱口而出:“庄小子真是小小年纪一手好字,将来一定大有可为……”
话音未落,因子虚的视线对焦,终于看清了那狗爬一样的字迹。
他终于明白,这薄薄两张纸权持季怎么要看那么久了。
俗话说得好:字如其人。
庄琔琔的字只能说“初具人形”。
因子虚僵硬微笑:“先生的教育还是任重道远啊。”
权持季心虚目移。
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因子虚面前第一次名誉扫地会是因为庄琔琔。
因子虚看得仔细,目光停在桌角的戒尺上:“琔琔……年纪尚轻,那个……别打坏了。”
权持季淡然:“不打他,放着吓他的。”
因子虚“啪啪”鼓掌:“先生仁义!”
“不过你现在要让庄琔琔为水利民事出谋划策也是太难为人家了。”因子虚好不容易才看明白了庄琔琔那两行狗爬小字。
觉得权持季过于揠苗助长了。
“搞得你会教孩子一样。”权持季一声嗤笑,抢过庄琔琔的本子又细细端详了好几遍:“琔琔聪慧,我可不是养他当所谓凡夫俗子的。”
因子虚沉眉:“……”
他……好像真教过孩子。
就是成功失败对半开,教出了聪明懂事的小碧螺春,也教出了沈问那个孽畜。
若让因子虚选,他宁愿沈问和小碧螺春一起消失不见,也不想教出这么个阴暗扭曲的所谓高官。
不过他因子虚教出来的人,才学都要高于同龄。
因子虚真诚道:“为何偏要他出人头地,现在不也挺好?”
权持季意味深长:“我护不了他一辈子。”
因子虚今晚真的很真诚:“那是你不行。”
权持季:“……”
因老板的嘴永远都是那么贱。
但今晚他俩相聚一堂可不是单纯地谈论庄琔琔的教育大业。
权持季给因子虚斟了一杯茶:“因老板以前在凉都过得挺潇洒吧,去了多少回饮春坊。”
因子虚:“……”
他以前可是一个明媚天真的良家少男,四书五经牢记在心,断然不会来到饮春坊这样烟花之地,无趣得让因子虚怀疑现在这个歹毒的自己和以前天人之姿许沉今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他不能说出来,这样显得很没有面子。
因老板低调道:“以前来得也不算多,但来一次花的钱倒是挺多的,正常来说,大概是左边抱一个右边拥一个吧,男女不戒。怎么?先生要和在下一起吗?”
权持季来了一点精神:“因老板这么聪明,以前逛饮春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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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有没有观察到什么?比如,哪些官员平素喜欢到饮春坊议事,饮春坊上面到底是谁?”
因子虚:“……”
他只知道沈问那个孽畜在饮春坊养小倌。
若他早点来一趟饮春坊也不至于锒铛入狱时才发现沈问那厮的异心。
但是牛是已经吹出去了,因子虚只好硬着头皮接招:“这倒是不太清楚,但是那些大官爷抱着的姐儿可和我们的不一样。”
权持季道:“什么意思?”
因子虚靠近他,轻声说道:“您想想,那些官爷怎么可能和我们享用一模一样的女人,一般来说,他们会把自己看上的干净孩子送到饮春坊这样的艳所,让妈妈爹爹们教导他们承欢之术,但是这些孩子是不会接客的,他们虽然呆在这里,主人却是别人,除了把他们送来学习的大官,其他人都碰不得。”
因子虚真诚道:“在下倒是想勾搭上那些官爷,只是没机会啊。”
权持季突然贴近他:“因老板您说,官爷们可能去点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勾栏姐儿吗?”
因子虚举起两个手指头:“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他们怕得病,脏。若是有,那就是两种情况,一就是来的官爷是像您和阳长大人一样的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胡乱点人。二就是这个官爷的官应该没有多大。”
权持季的语气不善了:“什么叫愣头青?”
因子虚一瞬精神抖擞开始找补:“呃……就是,呃,呆愣愣的很可爱,青涩讨人喜欢……”
权持季的恶趣味有时候就是这么过分,他爱看因子虚心虚找补的样子,而且追不追究全靠他的心情决定。
因子虚面带微笑:“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权持季抿了一口茶,隔着香炉袅袅青烟让因子虚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于烟气中探出手,指尖落到因子虚的下巴那里,毛茸茸的胡须顶到因子虚的唇,权持季若有所思:“因老板,你这颈子是?牙印吗?”
那指头很烫,权持季垂下眸子与因子虚对视,看似是漫不经心的姿势,眼神却有探究的意味。
完了,要认出来了吗?
第038章先生把我…画得好看吗
“啊?“因子虚这才留心到自己的颈子上都是扮小倌时被权持季挫啃出来的红痕。
原来不用片刻就能消个八九不离十,偏偏因子虚是个手贱的,将那块儿生生抓挠成了一大片,幸好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只是红肿渗血了这一大片,多少有点触目惊心。
因子虚道:“蚊子咬的。”
权持季随手把桌上的药罐子往因子虚怀里一抛:“冬深了,蚊子怎么还这么毒。”
因子虚悖悖附和:“真毒。”
说的不是蚊子,是权持季那张对着自己的脖子又亲又啃的嘴。
权持季审视因子虚的脖子,道:“若因老板能好好把自己洗涮干净,倒不至于招这么多蚊虫。”
因子虚:“……”
他也好奇权持季对着自己的脖子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其实他日日沐浴,身上搓不出半点泥,他是很干净的,不过……因子虚那两身破衣服实在太脏,破布往身上一盖,谁也看不出他是个洗刷干净的少年郎。
因子虚整个人白透,乱发一披,胡子拉碴……黑白对比鲜明才显得更加凌乱。
“或许……”权持季突然眯眼,一手攥住了因子虚的脖子。
他道:“不是蚊子吧?我给因老板瞧瞧?”
喉结娇嫩,这一扼就是按住了命门。
因子虚艰难地咽了一口气,抬眸面无惧色:“先生,又怎么了?”
他抗拒,立即烈女捧胸把脚一抬,和权持季隔开了距离,作势告辞:“还是算了,在下不配,瞧了要恶心的。”
权持季今天就是看因子虚这副鬼怪子尤其不顺眼,由背后爬住了因子虚的肩膀:“敢走一个试试,因老板。”
因子虚咽了咽唾沫,对着权持季对着自己面门刘海而来的腕一阵腿软,猛地一屁股墎跌到地上,涮一下捂了自己的脸,恼了:“先生。”
权持季看他摔得狼狈,居高临下地扬了场下巴:“因老板长得就这么见不得人?你这乱七八糟的刘海和胡子实在脏眼。”
因子虚又往后蹭了蹭:“在下长得晦气,有碍观瞻。”
认出来了,绝对是认出来了。
权持季在求证,求证因子虚到底是不是那个小倌。
热泉里的小倌为何凭空消失?
因子虚的脖子上为何斑斑点点?
他们为何都对同一件案子兴致勃勃?
两人的身形,一模一样。
不过,因子虚是丑八怪,那小倌长得眉目摄心夺魄,但万一……
权持季坐了回去,将因子虚杯里凉透了的茶倒了干净,直直泼上了因子虚的胸口又斟上了新的:“因老板不必如此,即使你真的丑如夜叉又怎么样?正大光明地把脸露出来,谁若无缘无故贬你一句,便把他的舌头拔下来。”
因子虚看着权持季递过来的热茶,指尖被“突”地一烫:“你,可以自己拔自己的舌头吗?”
权持季道:“呀,因老板,衣服湿了。”
权持季的手不由分说点上了因子虚的胸口。
酸痛。
“那是……”因子虚大骇,心里了然:那里是权持季咬的牙印。
“先生今天说的在下都听不懂,但先生今日对在下动手动脚,怎么这么下流。难道是……”到了这份上,因子虚突然倾身,跨/坐到了权持季身上,一言不合就开始脱衣服,直到露出圆润莹白的肩头,衣襟还要褪不褪地捂着胸口:“先生,你这里是…免费的吧。”
言罢,又往权持季下面坐了一下,隔着衣料磨擦,无耻道:“先生,在下都懂。”
权持季:“……”
你懂,你懂个屁!
因子虚道:“男人嘛,都是有需求的,需求到了,随便一个洞都可以,在下这样的,也可以下得了口。“
权持季的面色已经铁青了,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柔顺的头发和因子虚乱七八糟纠成一团还掺着草叶子的头发混在一起,从下往因子虚那看,只可以看见因老板乱蓬蓬的胡子。
因子虚坐在权持季腰上扭了扭,佯装诧异道:“先生,你是不是不举?怎么没反应?”
权持季:“……”
饿疯了都不可能对因子虚这厮老流氓起反应的。
“下来。”权持季恼了,他觉得自己是疯了,没脸没皮的因子虚怎么会是那个羞赧推拒的小倌。
因子虚一声尖叫,被权持季从自己身上扔下去,摔了个狼狈的倒栽葱。
他大叫,心伤道:“不做就不做,把在下摔了干什么?”
还烈女捧心,追悔莫及:“为什么不做?“
权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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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淡漠:“你长得太丑了。”
因子虚这才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在下曾答应一位友人,他成婚那日,在下必剃面洗头盛装出席,要和他饮最烈的酒,献上最宝贵的珍玩,用最好的姿态恭贺他人生的新禧。”
权持季倚着桌子,不留情面道:“难道你那友人和你一样是个老光棍?”
因子虚顿了顿,道:“他死了。”
太子远勋死了。
因子虚哑声笑了起来:“在下等不到了他大婚的日子了。”
权持季“哦”了一声:“从那之后你就不洗头不剃面了?”
因子虚还未答应,门外突然一闹,庄琔琔兴高采烈地捧着大汤罐奔进来,把汤罐往桌子上一摆,顺便自然而然地把桌角的戒尺往袖里一收,动作熟练老道。
权持季朝因子虚勾了勾手:“过来吃点,琔琔给你做的。”
“……”因子虚贵在自知之明,庄琔琔哪里是为他洗手做羹,明明是为了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把事情翻篇。
庄琔琔这个年纪再怎么教养也是小孩子气性,挤眉弄眼地捧了碗老鸭汤过来。
汤底沉着软烂的鸭骨,几粒枸杞两片拇指宽的参片和半指长的芦根为这汤添了两分风味,“咕咚咕咚~”咽下,连胃袋都温暖了起来。
因子虚无比欣慰:现在的小孩都会做饭!
自己的小碧螺春菌子炒得不错,庄琔琔汤炖得蛮好,连沈问那个小瘪三都烧得一手好菌汤。
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权持季把教习本塞回庄琔琔怀里:“下不为例,再玩疯了,谁也救不了你,打断你的腿。”
庄琔琔嘴角活泼地一扬:“好呀好呀。”
因子虚直觉这孩子太天真了,权持季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果不其然,权持季呷了一口老鸭汤,补上一句:“明日到书房,把欠的课业补上。”
庄琔琔灿烂笑意的嘴马上就瘪了:“……”
因子虚抚掌大笑:“先生明智。”
“吃完走两步再歇息,别积食。”权持季又往庄琔琔怀里盛了一碗:“不服气?”
庄琔琔闷闷:“没有。”
因子虚和稀泥:“小孩子嘛,还小呢,不懂先生的良苦用心也是情有可原。”
权持季不动声色:“我小时候学得可比你刻苦积极。”
因子虚继续拍马屁:“王妃王爷教导有方。”
权持季却白他一眼:“不是我爹娘教。”
确切的说,是书生。
那家伙捡了权持季原来是来照着画作春宫图的,画了两日书生却把自己的老脸臊白了。
书生自诩正人君子,开始盘算着要把他家小碧螺春引上正道,他从不知那里挑出来两本易经就塞到权持季怀里,正气凛然地折了松枝指了指自己:“过来,我教你。”
但书生是个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性子,教没两天眼瞅着教不出个好歹就嫌麻烦了。
他一边翘起腿坐姿奔放地舀着菌汤,一边语重心长好比八十老叟一般:“凸碧,把你送去学堂,你意下如何?”
权持季舀汤的手一顿,淡然抬眸,眼如死水:“先生是厌了我了?是嫌我烦了?”
书生“啊?”了一声,还叼着调羹,嬉皮笑脸地拍拍他的脑袋:“怎么会呢?”
“我不去。”权持季垂了脑袋,一手揽了书生的指,指腹柔软搭着他的额,让他爱不释手。
权持季并不否认自己幼时就心机深沉,占着幼小的皮囊对书生为所欲为。
“我只要先生。”
书生无奈扶额:“没断奶的孩子哭着找娘都没你腻歪人。”
书生的手玉白柔软,他习惯揣着袖子,指尖总是温暖,画画儿的时候总是沾了两点墨汁,黑是黑来白是白,好看得紧。
权持季老黏着书生,何尝不像幼狼看守他盘中鲜美的肉。
但书生羊入虎口却并不自觉,甚至认为自己“为人父母”,咬着调羹含糊不清地劝:“那你天天闲在家干嘛呢,去学堂吧,认识别的小朋友。”
“我呆在家洗衣做饭。”权持季突然一顿,接下来说的话简直是虎狼之词:“还有给先生照着画画儿。”
书生一噎,差点被呛了,整张脸突一下烧了起来,红熟得能滴出血来,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被我……照着画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个……那个……”
书生重重地点了点头,义正言辞:“你还小!”
权持季用最天真无邪的模样说着最大逆不道的话,咄咄逼人:“先生不照着我画画儿那要照着谁画儿?话说我还没有看过先生的画儿呢,先生画了什么?”
权持季心思重,早就偷偷把书生那几张动作僵硬的春宫图看了个遍,看完还装傻充愣,一概不知的书生总被他言语折磨得面红耳赤。
书生嘴里那口菌汤“噗”一下吐了出来,他红煞了脖子,被权持季盯得浑身僵硬,只能大着舌头:“大人的事情小孩别问。”
权持季年纪轻轻恶趣味却不小:“先生把我画得好看吗?”
书生呆呆,腮帮子抖了抖:“好,好看。”
过了一会,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一抬:“那也是我画得好,关你屁事,真以为你可以靠脸吃饭啊。你若不去学堂,画的永远没我好,字写的也没有我好。”
“那先生教我啊。”权持季咬箸一笑,咧出的虎牙尖尖,带着孩童一样的狡黠。
他知道书生真的很吃这一套。
书生果然心塞恻隐,动筷子戳了戳小鸡炖蘑菇上软烂的菌子,觉得自己捡的这个小破孩好像确实可以靠脸吃饭。
但是,书生真的很懒很不负责任,他用他为数不多的良心掂量了一下:“我教不好,你学得比别人差,我丢脸。”
“不会,我不会比别人差。”权持季抬眸,满目所见:翠竹青石和温柔呆愣的美人书生,灿灿艳阳穿不透层叠相交的竹叶,油菌贮不过厚雪的隆冬,此情此景却可以在权持季的心口里生生地灼出一道口子,终生不忘。
第039章短短的一章
权持季重申道:“我不要去学堂,我可以学得很好,不会丢你脸面。”
书生眯起桃花眼,长睫错愕地轻颤,他咬了咬下唇,指上的玉戒转了转,似在思考如何抨击小鬼的异想天开。
可是书生本来就是一个跳脱的人,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古往今来有哪个小孩是喜欢学堂的,别说小孩,就是他这样的大人都对所谓的学堂夫子深恶痛绝。
凸碧还小,看看这破小孩小嘴一瘪委屈兮兮的样子,被逼成这样多可怜啊!
“那就先不去了,日后我若考你,要是不会就直接把腿打断扔学堂。”书生终于想到了折中的好办法。
大人有的是体面的办法说话不算话,书生开始变着法儿折腾权持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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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拿出了历年来科考的题目扔权持季案上,笑眯眯地看权持季抓耳挠腮翻书作字,没个正形地口头吹冷风:“凸碧啊,你该不会做不来吧,那可是要去学堂的啊。”
好在权持季下了功夫,一来二去,竟也能作出一点文章糊弄人。
书生是个性子放浪贪新鲜的,光是村口两犬对吠都能津津有味欣赏半晌,惯会惹事生非,隔三差五就栽盆异卉,牵条野狗野猫,还试图教它们站起坐下捡骨头。
不出所料,最后伺候这些猫猫狗狗小花小草的依旧是权持季。
所以说,权持季幼时学的比庄琔琔还杂还乱。
权持季怨种而不自知,反而认为正常小孩都该像他这么聪明能干还会哄人。
庄琔琔吸了吸鼻子,险些泪撒心田。
因子虚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怀好意地拿过庄琔琔的教习册子,麻利地再圈上两个错别字,挑眉逗着小孩,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唉,庄小子呀,你看起来不像个读书的料子呢。”
人常说鸡鸣天亮。
其实不管何时何地公鸡打鸣都很响,这只是人们借口“时候不早”的说辞罢了。
因子虚沉没市侩多年,对摆手告辞深有研究。
他和权持季可没有到秉烛夜谈的地步。
“先生,时候不早了,您听,公鸡都叫了多少遭了,在下不叨扰先生教导孩子了。”因子虚拍拍衣服灰,骚包地举起小臂,对庄琔琔做了个“加油吖”的姿势。
门还没有跨出去呢,权持季的声音突然幽幽地从后方传了出来:“明日还要再麻烦因老板出来一趟。”
“啊?”因子虚脚步一顿。
守在门框边上虎头巴脑的戴三七对着已经把一个脑袋探出来的因老板做了一个仗义的姿势。
戴三七一个眼色过去,对视间意思表示清楚明白——【因老板加油!因老板,;你是最棒的!!!】
因子虚直觉大事不妙了:“干什么?”
权持季头一次在一天内对因子虚真诚地笑了这么多下,原来是有所图谋,要因子虚给他当驴作马。
权持季道:“因老板今日这囚犯演得不错,夸的人不少,明日麻烦再演一次。我瞧着,因老板这也是个才能。”
戴三七自豪地挺了挺胸,叉叉腰,有一种在因子虚面前邀功的感觉。
因子虚:“……”
所以,权持季口中夸自己扮囚犯的人是戴三七?
他是叫戴三七给自己美言几句没错,但是……谁叫他在这个方面美言了!?
因子虚还伸着自己的脑袋,对着戴三七抽了抽嘴角:“……”
原来,就是你个嘴巴漏风戴三七造的孽么?
他想把鸭汤端庄无比地吐回锅里去,却只能咽了咽唾沫:“在下挺忙的。”
“这回不是白干。”权持季隔着门框朝因子虚勾了勾手,扯过因子虚的耳垂,抵耳道:“我会送因老板一份大礼。”
因子虚:“……”
大礼不大礼的先不谈。
权持季那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要因子虚呆在小倌面前装囚犯窃听。
因子虚可做不到把自己劈成两半。
权持季并没有觉得为难了因子虚,挑了挑眉道:“因老板明早过来一趟。”
因子虚汗颜,咬牙:“好。”
戴三七对因子虚致以殷殷期许,希望因子虚一举扭转自己老流氓的形象,咸鱼翻身做主人。
因子虚抬脚出门,假笑,连胡碴都没抖一下:“我谢谢你。”
戴三七仗义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半点心眼也不长的样子:“不客气。”
因子虚出门右转,捶胸顿足。
凉都其实繁华,彻夜昏灯簇簇,流径都中的河曲隆冬只结薄薄冰层,被浣衣女用捣衣棒破开的口子里水流平缓,清晰地倒映着远月和团簇的夜灯。
因子虚叹了一口气,眸光清澈,思绪在眼里狡黠地流转。
知画早就将因子虚的小倌身份掀了个底朝天,因子虚可不是送死的主儿。
虽说忍冬一案事关重大,但是人命关天,明日还是保险起见,龟缩一下,自己可不会以小倌的身份去见权持季,还是找个机会把知画招供的那张纸偷出来看看才是王道。
因子虚走得轻快,他那屋离权持季这屋不远,装潢却是天差地别。
院子里的枯叶喻白川不理,因子虚也懒得扫,厚厚的,踩下去可以发出莎莎脆脆的声音。
跨过小院,推门进去,因子虚正与阳长撞了个满怀,他诧异:“喻白川是伤得很重吗?这么久了,你才出来。”
喻白川在里面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我没事。”
因子虚直觉有问题。
阳长来者不善:“让让,让让,关你什么事?”
因子虚眨眨眼:“啊。”
乖巧且自觉地侧了侧身子给阳长让了个道。
因子虚把阳长送走,入门来捡了阳长留在桌上的药罐子细细端详:“啧,宫里连药罐子都精巧值钱。”
喻白川一身绑带地爬了起来,无奈:“你就不问阳长在这里干什么了吗?”
因子虚一点一点抹干净还在地上的黑色染料,漫不经心地:“你想说自己会说。”
喻白川道:“阳长来撬你墙角了。”
因子虚灵性地回答:“他真有品味,撬你啊?最烧钱的病秧子。”
喻白川头发已经干透,青一块黑一块染得并不均匀:“他说要我跟他混,药材什么的你能给我,他也可以。”
因子虚“哦豁”一声:“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喻白川道:“他要治好我,然后扬名立万。”
因子虚瞧了瞧喻白川:“那你怎么答的?”
喻白川挑眉一笑:“我说大人大气!”
因子虚了然:“答得不错。”
那就是说喻白川没拒绝。
这是件好事,喻白川开始享有离开因子虚的权利了。
因子虚认真道:“若我作孽把自己弄死了,你就去跟着阳长吧。”
第040章画王八
喻白川却没就着他的话头再说下去,他翻出了一对白眼仁,好像对因子虚突然的伤春悲秋而不屑:“早点洗洗睡吧老板,大半夜的发神经,是要我们抱着嗷嗷哭吗。”
因子虚想:许沉今不是人,他拖累着喻白川这个可怜的病秧子。
可喻白川看着无风自香的许沉今变成了因子虚,他早就忘了自己是不是曾有一瞬在记恨这个拖油瓶。
因子虚被喻白川噎得尬笑两声,假装没听到喻白川的戏谑,径直走到窗棂旁,把支着窗的木头一杵。
可能是因子虚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贩黑粮卖棺材……别人只当这两人怕鬼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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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怕遭报应,便早早就将屋外的灯熄了。
殊不知这夜深人静时,在规律的时间总有信鸽拜访。
因子虚打开窗棂探出一臂,一只肥鸽立于他的腕子上,红彤彤的鸟腿上是一个精致的竹筒。
竹筒为了防遗失捆得很紧,因子虚把东西取下来时还扯掉了一根白羽。
“辛苦了哥们。”他双手合十把鸽子放飞,借着朦胧的月光趴在窗棂上仔细端详:“哦,喻白川,高氏怀了龙嗣。”
作为道上有名的黑粮贩子,拼的就是消息的快慢,这里最近发生了什么,黑粮在这里安全吗?要运到哪里去才稳妥?
喻白川身体顿了一顿:“太后党的高氏?”
“是。”因子虚点了点头:“朝廷要变天了。黑粮要换地方放着了。”
因子虚道:“高淑仪是太后赵氏的外甥女,仰仗太后,这几年的嫔位升的很快,大有宠冠后宫之势。圣上少嗣,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太子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朝中不少人反对。要让高氏真的生了一个皇子出来,朝中的局势就一边倒了,最近恐怕宫中要不太平了,这个孩子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事。”
喻白川没什么心思听因子虚分析什么,诺诺道:“那我们那批黑粮是要脱手还是继续放着。”
因子虚想了想:“放着吧,估计很快就要涨价钱了。喻白川,那批粮的调动就交给你了。”
喻白川“哦吼——”了一声,觉得真是难能可贵,视财如命的因子虚竟然把他的宝贝黑粮调度的权利交给他了。
因子虚把竹筒连着信纸一起放在烧得火旺的炉子里,掸了掸衣袍袖子上的纸灰,自顾自到两条凳子拼成的简易床榻上拢紧了厚绒的褥子,很快就睡着了。
喻白川自讨没趣,歇了灯后将脑袋猫进枕头里,咬了牙:“因子虚……”
他和因子虚这么多年的交情,因子虚屁股一撅,喻白川就知道他憋不出什么好屁。
什么叫“若因子虚作孽把自己弄死了就叫自己去跟着阳长”,因子虚作的孽还少吗?这分明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喻白川:他因子虚打算要铤而走险了。
这家伙……
喻白川呼出了一口气,那浊气叹得迂回蜿蜒,莫名惆怅。
喻白川想:这家伙向来不是什么老实人。
……
年关将至,天气还是很冷,凉都城中河曲的夜灯一夜比一夜繁多灿烂,夜里很闹,因子虚早早歇下却总是睡不安稳,很早就被扰了梦。
天还蒙蒙亮,因子虚敲着碗,肚里空空的,烧得慌,便决定去端个烧饼铺子的油烧就走。
他看见那铺子里忙忙碌碌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小伙计,那个啧啧品鉴自己那两张破春宫的小伙计。
小伙计长高了很多,但是身形已经佝偻,皮肤由原来健康的红棕色变得有点儿发绿,他早就娶亲,蹲在地上烧柴禾的是他的妻和年幼的女儿。
因子虚一时之间错愕了一下,脏兮兮的手指头大咧咧地把还烫的油烧塞进嘴里,恍如恶鬼抢食,呜咽着大口咽下。
指头被烫得生疼生疼,比腰窝落疤时还要疼,就像在伤口上生生包裹上粗糙的盐粒,疼得让因子虚害怕了。
东西下肚,他突然觉得许沉今回来了。
小伙计看眼前的怪人拿了油烧却还杵在摊子前面舍不得走,呆呆傻傻地狼吞虎咽,咀嚼的时候目光还落在他的身上怎么也收不回来。
他想了一想,多给因子虚了一张最便宜的饼子。
因子虚恍神,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一句:“谢谢。”
小伙计好像当因子虚不存在一样对着他的老婆说了一句:“现在的老乞丐真可怜,不知道这年关他应该怎么过。”
“瞧这一块油烧就给他稀罕的。”
因子虚:“……”
他又对自己的脏乱有了一点崭新的理解。
不过,原来春节要到了吗?
小伙计再回头,那个眼巴巴地稀罕他家油烧的老乞丐已经消失不见了,在桌角是一块剪得形状并不规则的银裸子,足足六两重,是他家铺子不吃不喝一年才可以挣到的份额。
“这……”小伙计被这飞来横财吓了一跳,揣揣不安地叫了自己媳妇一声,顺着街一端跑了出去,却死活找不到因子虚的身影,他喘着粗气,彻底傻了:“这年头的有钱人都喜欢这么穿?”
……
因子虚拎着纸袋里包的便宜烧饼如约而至,权持季出去练拳,翠竹边的书房里亮着八烛亮灯,庄琔琔在一片明亮里奋笔疾书。
因子虚差点被闪瞎狗眼,悖悖地来上一句:“你家先生对你真好,这么重视你的眼睛。”
庄琔琔恨不得长出八只手一起写,眼睛都要充血了一样,墨砚翻了他也顾不得收拾,笔尖飞快地鬼画符。
因子虚瞧他一眼,改口:“在下错了,看来你家先生也不是很好,他想要你这条牲口命。”
庄琔琔真情实感:“呜呜……”
因子虚不忍直视一般盯着庄琔琔“吭哧吭哧”写下的东西,道:“真难为你先生这么为你造势,辛苦啦。”
没看见庄琔琔这一手鬼画符时,因子虚真的信了传言:庄琔琔能写会画还会兵法,小小年纪前途无量。
现在定睛一看,还得是权持季会吹,死人都能给他吹活了。
换个人说这话,庄琔琔就认了。
但现在对他冷嘲热讽的人可是因子虚,可是一看就知道混得不怎么样的因子虚!
庄琔琔不服:“你行你来啊!”
因子虚:“……”
因子虚他还真行!
但他拿起笔在庄琔琔的本子上画了只王八。
画风精巧,墨迹有深有浅,王八头点墨漆黑。
虽然画的是王八,但因子虚认为他画的有大师风范。
庄琔琔沉默了:“……”
要说因子虚厉害吧,他驴头不对马嘴地画王八。
要说他不厉害吧,偏偏这王八画得栩栩如生。
因子虚笑眯眯:“激将法没用,在下是不会帮你补课业的。”
庄琔琔:“那你给我画一只王八在这里。”
因老狗,果然阴毒。
“那是玄武啦~”因子虚两个手指头点到自己的梨涡上,一副明媚可爱逗小孩的表情,就是他太脏乱,看起来比较像是阴阳怪气:“要是你能画出像在下画得这么好看的王八,你就不愁养不活自己了。”
庄琔琔不以为然:“会画这个能干什么?”
因子虚挑起下巴趾高气扬:“可以画在棺材上,相信我,这是现在时新的棺材纹样,一寓喜丧。”
庄琔琔:“……”
这个书房虽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四书五经兵家史书倒是品类繁多。
因子虚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房子是凉都衙内安置的,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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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位置的架子上的东西是权持季一路带过来的行当。
权持季为了方便赶路,习惯将东西放在这个小小的架子上,书册信件公文叠放得整整齐齐。
因子虚不动声色地靠近,若无其事地伸出自己的小贱手,扒拉了一下:“你家先生就叫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没半点避讳?这些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翻吗?”
庄琔琔在漫漫书海中头痛欲裂,还不忘搭理因子虚:“先生不让我看的东西会放在匣子里上锁。”
“啊!”因子虚恍然大悟,指了指架子上那个最显眼的红木盒子:“不会是这个小匣子吧。”
总不会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吧?
权持季对庄琔琔真放心!
放这也太不安全了吧?
万一,因子虚做作地眨了眨眼睛,心道:万一被在下一不小心打开了呢?
难道,知画的供词就放在这里?
庄琔琔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我家先生时不时打开它,悄悄的看着里面的东西,还一直勾着嘴角。”
因子虚“哦”了一声,讨好地接过庄琔琔的纸笔就开始模仿庄琔琔那两笔鬼画符,把庄琔琔的双手解放了下来,笑眯眯地哄到:“那你就没有看见里面大概都装着什么东西呀?”
庄琔琔终于歇下手,也乐意和因子虚说话:“应该就是几张纸。你可以去掂量一下,很轻。”
因子虚呆了呆,没出息地问道:“真的可以掂一掂吗?”
真的可以吗?
有点跃跃欲试了呢!
庄琔琔看他一眼:“你还是别掂了。”
因子虚真诚地说:“那在下洗手再掂?”
庄琔琔:“别掂。”
因子虚:“哦。”
在你面前不掂,等庄琔琔一走,因子虚分分钟给他撬了。
所以,庄琔琔什么时候能写完。
因子虚惴袖子,悖悖道:“你还差多少啊?庄小子。”
庄琔琔苦大仇深的望向身侧。
小山一般高的书简码得整整齐齐。
因子虚震惊探颈。
这下不只庄琔琔要碎了,因子虚也要崩溃了:“你家先生把你当骡吗?”
按庄琔琔的说法:东西不写完,他就出不了书房。
按因子虚的想法:庄琔琔出不了书房,他就没机会撬开小匣子。
想到这里,因子虚咬牙,找个小角落蹲了下来,叼着烧饼笔耕不辍,还把字迹模仿得和庄琔琔的一模一样。
庄琔琔看向因子虚时热泪盈眶,他真是个真诚且勇于认错的孩子,道:“因老板,虽然你很丑,还没出息,但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因子虚僵硬微笑:“……”
心里劝慰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因老板,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了。”庄琔琔对天发誓道。
因子虚还在奋笔疾书,油脏的袖子挽起来一截,露出半截玉白的小臂,脉络明显的手背上又蹭上了两点墨迹,他烦躁道:“我谢谢你。”
不知道是哪里乱出来了人声:“不客气。”
低沉的,还有一点轻微的颗粒感,尾音甚至黏了一下,怎么听都有点不怀好意。
这种让人瞬间寒毛倒竖的声音,断不是庄琔琔这种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可以发出来的。
因子虚警觉地把脑袋一抬,嘴里叼得半掉不掉的饼子终于掉了。
下一秒,因子虚正襟危坐,掩饰一般将笔藏于身后,一手墨脏,他谄媚假笑:“先,先生。”
你怎么又神,出,鬼,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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