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擅自跑出来出任务就不会被责罚了?”
“谁说我是擅自出来的!”
安澈半点不怕他手里的枪,突然抓着他胳膊,扣着他肩往前一带,他退了一步,将夏拉进屋内。
“保险栓都没拔,这就是公会教你的枪术?”
夏猝不及防被拉住,但以他的身体素质迅速反应过来,进了病房踉跄一下立刻站直,抓着枪的指尖发白,看向安澈的眼神更警惕了。
此时此刻,他有点入了狼窝的感觉,但现在被拉进来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别紧张。”安澈摊开手,他看起来依旧像平时那样,清瘦、柔软,看着无害又温柔,“我只是担心你站在外沿会掉下去,所以才拉住你的。”
夏握着枪的手没有半分放松。
看来是没信,安澈心里有点遗憾,虽然他有心想再耗一耗夏,但外面怪物公会的人到底是个定时炸弹。
安澈看着夏凌乱的衣服,心知夏没跟着大部队一路肯定很不容易,真惨。
“你不想让凌辰知道你擅自行动吧。”
夏暗自咬了咬后槽牙:“你想怎样?”
“要不你干脆跟我们走,别跟公会了。”安澈像是真的为他着想一般,有些惋惜,“我把你培养得那么好,公会却一点都不珍惜,把你放在这么个尴尬的位置上。”
夏定定看着他:“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安澈语气里带了些感慨。
“我明白你的价值,但他们不会明白的。”
没等他再说什么,外面一阵骚动,隐隐约约听见南的声音响起,也有陌生声音,看起来不止一个人。
公会的人来了。
夏下意识偏头往门边看,余光有影子闪过,登时手腕一麻,枪滑落在半空中被接住。
他仓促回头,只觉得腰间被冷硬的东西抵住。
“别跑。”安澈清亮的眼睛看着他,“跟你的同伙说一声,你不干了。”
“你要是告诉他们我的事,我就操纵你把他们都杀了。”
夏脸色苍白,看起来是想起了昨晚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
当然,原主他不知道,但现在的安澈是没办法直接操纵人偶的,他们独立性太强,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识,那么控制起来困难是成倍提升的。
他的身体支撑不了他这样使用力量。
在很早之前安澈就看明白了,之所以后来的瓦约街损失如此惨重,都是因为主角和反派身处两个不同阵营,他的死去顶多算是导火索。
他观察了很久,发现这两人都不是什么毫无人性喜爱弑杀的魔头,剩下的隔阂便只有组织不同,这个简单,要不重创组织把它打压瓦解掉,要不让他们归属同一个阵营。
就南的性格和西尔希的关系,南是不可能倒戈向怪物公会的,那么答案就分外明显了。
“我会给你最好的。”安澈怜惜地抚摸夏的脸,“比现在要好很多很多,我能把我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
嘎达。
门被打开,安澈错身躲在他身后,悄然藏着枪。
在前面的夏首当其冲,对上凌辰的目光,两人的表情都很愕然。
凌辰深深看了他一眼,对身后的猎人挥手:“找。”
后面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子,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些什么。
他们看起来干练健硕,肌肉并不夸张,随着动作不时紧绷着,安澈看了一会儿感觉事情败露后打起来胜算顶多五五开。
安澈猜凌辰手里的线索并不多,并且错关的人太多了,激起了不少民愤,不过一旦凌辰发现些什么,顺藤摸瓜找到些东西,不止他们,连还在监禁室里的芙斯托都很危险了。
凌辰环顾了一圈病房,走到夏面前:“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冲动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没有指令是怎么上来的,你一个人会打乱多少人的计划?”这大约是凌辰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去批评自己的手下,更何况这是他尤其喜爱的小辈,“我对你太失望了,自己回去领罚吧。”
夏嘴唇颤了颤。
他低下头,似乎陷入挣扎,但一直到最后都没说什么,大概是被安澈最后那句话深深扼住咽喉。
屋子里只剩下翻找声和安静的呼吸声,门边的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安澈跟他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在找什么?”
凌辰目光落在一直安分当着花瓶的安澈身上,没说话。
安澈察觉到他的警惕。
挂在墙上的钟表嗒嗒地走,凝重的氛围扩散开,安澈觉得有些无聊,半开着的窗没有风吹进来,很沉闷。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骂声混杂在一起,病房里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安澈抬头望去,就见凌辰大步流星出了门,另外两个猎人也先后出去。
夏似乎也想出门,被安澈按着肩膀留下来:“你凑过去干什么,挨骂吗?”
夏甩开他的手,脸色很难看:“关你什么事。”
“等等!”
他根本不愿意听安澈说话,转身看到南挡在门口,绷着脸想出去,肩膀瞬间被扭住,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他像随手丢弃的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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圾一样被扔在地上,疼的他眼冒金星。
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鞋绕过他朝安澈走去,居高临下的眼神带着冰冷的嫌恶。
“我不是安澈,我可不会惯着你。”
夏捂着肩膀狼狈地爬起来,那整只胳膊都在颤抖,扭成极其诡异的形状。
“我都说让你等一下了。”安澈怜惜地将他额角冷汗擦拭干净,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南不太好说话。”
夏僵硬地任由他动作,终于是学乖了,不敢肆意躲避。
“别害怕,你跟他熟悉了就好,他人不坏。”
话音刚落,南冷笑一声。
安澈当做没听见,继续诱拐:“他就是我做的人偶,厉害吧?你跟我学一段时间,保证比他还厉害,要知道你可是我做的最优秀的人偶。”
不然怎么是主角。
夏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犹豫。
“最近是不是总觉得身体不对劲?每个人偶都要经历这些的,只要回到制造者的身边,让制造者帮你梳理身体就好,你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安澈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在外面一个人闯荡当然厉害,但你身上弄得那么多伤,停下来休息才最好。”
夏咬牙切齿:“这些伤不是你们揍的吗?”
南在一边摩拳擦掌:“你还想再来一次?”
夏:“……”
“好了好了,别冒头。”安澈按着夏,跟南一唱一和尤为娴熟,“我以后说说他,真是没大没小的。”
夏快气死了。
安澈又连哄带骗一阵,成功把夏框了进来。
临走的时候他跟南竖了个大拇指,要不是有这么个好用的助攻,他还得跟夏耗一阵子。
……有点像慈母严父教训叛逆儿子。
安澈把这个奇奇怪怪的想法赶出脑袋,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外面的骚动大概已经解决好了,安澈过去的时候看到凌辰面色铁青教训着一个人,那人低垂着头,安澈看到他胸前灰色的徽章,腰间鼓鼓囊囊的包,认出是公会的猎人。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那些龌龊的心思藏好掖好了,你在外面丢的是公会的脸!”凌辰尽管极力压低声音,也依旧难掩凌厉,他戳着那人胸前的徽章,厉声道,“回去给我把章交了,滚回家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完了再滚回来!”
那人似乎也被激怒了,瞬间抬头大声反驳:“你有资格赶我回去?你是不是忘了这里到底是厄比子爵管事?公会里大家都一样烂,我们都被那些报刊骂成什么样子了,你现在才想管我们?我告诉你,晚了!”
凌辰气得一拳砸在他脸上,看着他跌倒在地上痛呼出声冷冷道:“滚吧。”
第57章:
凌辰大步跨过他,周围人看着他满脸煞气的模样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事。
异变就在一瞬间,倒在地上那人突然掏出枪对准凌辰,眼里满是怨毒,嘴里咒骂着:“去死!去死!”
子弹出膛的响声很大,连射数枪,围观的护士、病人炸开了锅,尖叫的,推搡的,一瞬间混乱起来,被误伤的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又被狠狠踩住。
他凭借一己之力将原本庄重肃穆的医院变得血腥恐怖。
大部分子弹是冲凌辰去的,尽管他在听到声音就立刻做出反应,但大腿和脸颊依旧被子弹擦到,血飞溅出去。
凌辰反手抽出枪“砰砰”两声将那人手腕击中,枪掉落外地,他痛苦地蜷缩着。
“里克。”凌辰盯着他,“你真是疯了。”
周围安静了一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尖叫,所有人都恐惧地推搡着,走廊只几分钟便一扫而空,独留公会的几人伫立在原地,偶尔有病房里的病人害怕地偷偷看着他们的动向。
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问:“队长,接下来……”
凌辰额头青筋暴起,勉强维持着平静:“继续。”
医院自建立以来第一桩血案,是向来以正义亲民而出名的怪物公会爆发的内斗。
凌辰隐约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他实在是没想到里克这个家伙嚣张到这种地步,居然在医院这种地方无差别扫射,一点脑子都没有,明天那些报刊估计又要把怪物公会骂个狗血淋头。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有猎人去扶地上趴着的里克,凌辰本着眼不见心不烦扭头盯着窗,却又听见一声急促的呼喊。
那种莫名的恐慌感又来了。
粗壮的、黏腻的黑色水潭从里克身下蔓延出来,缠住帮忙的猎人,只消几秒钟,猎人的腿便如冰雪消融一般融化,露出猩红的血肉和骨头,惨叫声重重击打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凌辰心里一突,重新往枪里装上子弹——这次的子弹是专门对付怪物,杀伤力更强的利器,他遥遥对准里克,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几声枪响,除去还在哀嚎的队友,里克已经瘫倒在地,毫无声息,黑水也重新缩回他的身体。
没有人敢靠近他。
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死人了。
断腿的猎人被扶走救治,凌辰排查了一遍又一遍,没发现任何怪物的行踪,就好像它是突然出现,吃了条腿又突然离开。
不,也不一定是突然发生的,所有人都有目共睹,那怪物是从里克身上爬出来的,说不定里克才是那个怪物。
但是怎么可能?纯种人类绝对不可能变成怪物,他们压根儿没有怪物的血统啊!
但事实摆在这里,说不定公会里许多人早就被怪物占据了,正因如此,他们的行动才屡屡受限,内鬼每次都能及时递送消息,绝不是因为他们太废物。
这个想法几乎以飞快的速度扩散到每个人的脑海里,凌辰发现他手下的人表情渐渐不对劲了起来。
他心里一紧,挥手打断他们扩散的思绪:“行了,把里克身体带走,我们尽早找到暗处怪物,替他报仇。”
凌辰走了一步,发现他们都没有跟上,表情依旧很奇怪,他愣了下:“你们干什么?”
一个瘦小的队友目光呆滞:“队长,你后面是什么?”
凌辰立刻回头,他什么都没看见,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什么?”
队友的眼神变了,甚至于议论纷纷。
“……是不是怪物?”
“里克死了。”
“明明是几年的队友……死了?”
凌辰只觉得浑身血液直往脑子里冲,不知为什么,他从进入这家医院以后少有情绪平静的时候:“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瘦小队友颤抖着手,指着他空荡荡的左肩上:“凌辰,怪物在那里!”
凌辰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肩膀:“什么?我没看到——”
咯嗒。
子弹上膛的声音。
凌辰回头,对上他们惊慌失措的脸,和举起的枪。
抬手时齐刷刷的动作,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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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了许多次以后形成的肌肉作用弧度优美,曾经让瓦约街怪物和混血种闻风丧胆的枪,对准了他们的队长。
凌辰带着这只小队经历了无数次任务,有捕杀怪物的,有逮捕人类的。
而现在,他们终于站在了对立面。
·
安澈拽着夏跟人流跑到了走廊里,先前人群太过拥挤,又混乱,他只能先把夏看着,没料到一眨眼南就不见了。
这里伤员不少,人很多,一眼望去全是生面孔。
“你在找什么?”
安澈回头,看到夏犹犹豫豫扒着门缝,抬手指向另一头:“那是怪物吗?”
安澈凑过去,看到对面病房里一团黑色物质蠕动着,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给人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对。”安澈神色凝重,他没想到这里会被怪物侵占得这么严重,“先走,下楼去找南。”
他拉着夏,却没拽动。
回头,见夏喃喃自语:“……是跟我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的,他最后也会变成怪物那样丑陋不堪,丧失理智,最后死在猎人的枪下。
先前逃跑的时候他看到里克背后的黑团,就感受到了极其熟悉的气息,猎人与怪物身份对调,他听到了一声枪响,和普通人听不见的独属于怪物的哀嚎。
这大概也是他的归宿。
夏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怔怔盯着脚下的阴影,只觉得有黑沉沉的黏液在蔓延。
双腿很重,拉着他一步步堕落。
眼前几乎要看不见东西,心脏往下坠。
变成怪物也没什么不好,做人才累。
就在这时,夏听见安澈略带嫌弃的声音:“你们当然不一样,你比它高级多了,像它这种连意识都没有的东西我扔都嫌麻烦,丑不拉几的,哪有你好看?”
“……好看?”
说到这个安澈还有点骄傲:“当然,我做出的这三个人偶,哪个不是又帅又高的?我的眼光可好了,听到没,别再把自己跟那种脏东西比。”
夏脚下的黑团“嗖”地一声消失了。
他有一种无奈又庆幸的感觉,甚至于胡思乱想,还好自己这么多年在孤儿院里没被伤到脸,还没长残。
安澈收回目光,似乎是觉得那怪物实在辣眼睛,看向夏的眼神都带了些欣慰:“别乱想了,你可是我最……”
“最喜欢的人偶。”
有人替他说了这句话。
安澈被人轻轻拉到身后,夏有些惊疑不定:“是你?”
安澈看清来人,有些诧异:“冬,你怎么来了。”
冬回过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安澈却莫名看出几分可怜。
他低头,盯着脚下:“我只是担心你。”
安澈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心里叹了口气。
他很难对冬说重话。
就像他同样很难跟冬更亲近些一样,冬恪守本分,是分寸感最重最听话的人偶,以至于他忽略冬的次数也最多。
冬黑沉沉的瞳孔映出安澈小小的身影:“你要带他回家吗?”
“或者说,去南那边?”冬自言自语着,“也对,毕竟他是你最喜欢的人偶,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你开心,可你都没对我那样笑过。”
夏有些不安:“什么意思?”
安澈轻轻皱眉:“冬,别这样说。”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从他愈发感受到冬几近的偏执的敬仰爱慕以后,他也想过,让夏过来这三个人偶会不会相互憎恶,反而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安澈最放心的是冬,因为他从来没有主动争过什么。
但他忘了,原剧情里最先叛变的也是冬。
冬的脸颊很圆,大概在制造他的时候很舍得在脸上用功,就算他是个小面摊,也依旧好看得很,像玻璃做的娃娃。
这会儿玻璃娃娃头顶都快冒寒气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主人,你太偏心了。”
安澈看到他影子渐渐涣散,竟有黑气隐约环绕着他,强烈的不安感席卷脑海。
他下意识紧紧拽着冬的手:“别冲动,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冬直直盯着他:“为什么?怕我对他动手?”
安澈:“……不是,你不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有点像耍猴戏吗?”
“……”
嗖!
周围医生和病患缩回了吃瓜的脑袋,装作若无其事低头看地板。
这地板可真地板啊。
一个小护士讪笑:“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冬沉默了一会儿,瞥了眼夏,顺手拉开旁边杂物室的门:“那就过来说吧——”
门里的人措不及防被带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好不容易爬起来看到冬黑成碳的脸,立马申辩道:“我们没偷听啊!我们刚刚在讨论严肃的医学问题,正给人止血呢!”
他身后有人连连附和:“对对对,刚才那伤口不该回家的。”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安澈缓缓闭上了眼。
冲突最后还是没有爆发,两个别别扭扭的人偶在安澈的带领下一块儿到了一楼。看得出来冬仍旧不服气,但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得不像话。
第58章:
这里靠近后门,人少,还算空旷。
冬一路低着头,安澈摸不准他在想些什么,随口道:“来的时候见过南了吗?”
冬摇头:“没有。”
真是奇怪。
安澈回忆了一会儿,发觉南大部分时间都跟在他身边,很少像现在这样脱离队伍,以至于他确实想不明白南会去哪儿。
时间过了这么久,西尔希应该早就离开了,南不至于是为了她们,那么就是公会了。
突然之间,窗户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沉重、骨裂,让人心惊胆战,随后是惊惧的尖叫声。
安澈抬头望去,那半敞着的窗户外石子路上,躺着一个姿势扭曲的人,像是从高楼层坠落,直直落到草坪躺椅上,脖子扭了90度仰着,**的眼睛同安澈对上。
是他有些眼熟的,公会的一个猎人。
猎人胸膛上炸开红色的花。
安澈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磨着窗台棱角。
“啊——”
身后传来惊呼,他猛地回头,看到天花板上浓郁粘稠的黑团直直往下掉,落在夏头上,飞速地包裹住他的脸,不论他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束缚,甚至滚烫的液体开始慢慢侵蚀皮肤,脸上被烫出大大小小的疤。
安澈摸出枪,朝黑团扫射过去,趁着黑团吃痛蜷缩的时候忙把夏拽了过来,拉着他进了间房,才发现他皮肤上被烫得千疮百孔,一片狼藉。可当他动用力量想治疗时,又发现对那黑团子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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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只能让夏更加痛苦。
安澈心里一沉,接了些水打湿毛巾,把夏身上多余的黑色液体擦干净。
夏疼得全身发抖,但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安澈喜欢长得好看的。
然后,他毁容了。
最后是,他的竞争压力更大了。
他觉得自己脑子完全坏了。
在安澈试图给他疗伤的时候他更是疼得快要在地上打滚,满头大汗,死死捂着安澈的手不让他继续:“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疼死我了!”
安澈盯着还在他身上蠕动的团子,声音严肃:“不知道,但我必须继续给你拔干净,不然你会有生命危险。”
夏呆滞了:“人偶也会死?”
安澈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在说什么话,人偶还能活呢,怎么不会死?”
“……好有道理。”
夏心知躲不过这一劫了,闭上眼睛咬牙忍耐,没想到安澈下手快准狠直接将那团子硬生生拔出来,巨大的疼痛席卷全身,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体会过这种疼痛。
……
等安澈忙活完包好伤口后还有些感慨:“这么重的伤治下来一声不吭,真是一身铁骨。”
抬头一看,发现夏早就昏死过去了。
他把夏挪到床上,叹了口气。
无妄之灾。
安澈看向一直站在那边毫无存在感的冬,没忍住又叹了口气:“你干的?”
冬一脸无措,只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不是我。”
“好玩吗?”安澈手覆在夏遍布伤口的身上,这时候的夏几乎是奄奄一息了,“你的幻境好玩吗,南。”
房间似乎昏暗了些,明明没下雨,空气却黏糊起来,周围都是湿润的。
冬的身形涣散了一瞬间,又缓缓凝聚。
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南。
安澈开口:“送他出去。”
南安静一瞬:“这和普通幻境不一样,他这副模样出去要么残废要么死亡。你只能陪他留在幻境里,最好哪儿也别去,等他自己恢复正常就行。”
“你不能治好他?”
“幻境里的一切东西都由他心里而起,我治不好。”南说,“他既害怕成为怪物,又害怕被怪物伤害,对你也并不信任,为什么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
安澈只说:“谁不喜欢自己最厉害的孩子?”
“你撒谎,你从来不在乎任何人。”
“他要是出了意外,我会很伤心。”
南保持疑问:“你有心这种东西吗。”
明明对谁都一样,感情那么淡漠,却偏要装得对夏那样好,南不理解为什么他要为夏做这么多。
安澈抬头,露出光洁的额头:“你没听过我的心跳声?”
南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的举动他已经了然于心。
从前南无数次在他熟睡以后慢慢靠近,总爱贴在安澈胸口听那里平缓跳动的节奏,用这种方式确定安澈还在他身边。
没想到这件事也没瞒过他。
安澈看着一副无动于衷模样的南:“你总爱这样。”
“哪样?”
他轻轻的,一如既往地犀利:“假装自己很从容,假装自己不在意。”
南表情没有分毫变化:“你说得对。”
安澈像是懒得多费口舌:“你放我们出去。”
南却说:“我并不能控制这场幻境。”
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南打定主意,不管安澈说什么都不会听,他什么也不会做。
被抛弃过一次的人怎么做得到再一次全身心地信任同一个人?
唯有算计。
南的算计便是利用夏来困住安澈,让安澈心甘情愿留在幻境里,他能满足安澈的一切,除了从这里出去。
他布了很久的局,从在安澈面前伏低做小,让安澈放松警惕,到刻意泄露芙斯托的信息为饵,再引诱公会上钩,激发内斗,将事情闹大以后完美地掩护了西尔希,一箭三雕。
他终于等到安澈自己落入陷阱。
南看着安澈,那头短发依旧梳的整齐,半掩着灰色瞳孔,看起来冷漠严肃。
往日装出来的温情懂事褪了个干净,只余深切可怖的占有欲。
安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他那毫不掩饰的情绪,他扫了一眼夏,说:“我有办法保住他。”
南不为所动。
直到他举起刀,似乎在思量该往哪里切,南心头一紧,上前想夺过来,幻境里伤亡会牵连到真实世界。
他握住安澈的手,便见到寒光一闪,那匕首狠狠插在他心口。
南没有松开他的手,好像早有预料,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在床上。
疼痛蔓延开,他脸色苍白,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恍惚地望着安澈,好像这一眼即将变成最后一次见面。
安澈被烫到似的别开眼,手有些发抖。
周围的环境随着南的一举一动而震颤,从边缘开始濒临皲裂。
以南的力量为食的幻境即将崩溃。
“你就这么无情吗。”南微微低头,鲜血从他指缝里流淌出来,他咳了一声,声音低哑而湿濡,“你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轻轻阖上眼,神态几近冷淡:“我是不是要被你抛弃了。”
安澈没说话。
南如同被下了判决书的囚徒,嘴唇颤了颤没吐出半个字来,黑鸦似的睫毛沉重地压下,平日里时常翘起的眼尾也像抽干了活力,满脸灰败。
得知了自己的命运,他反倒想开了,在安澈手里他从未想过挣扎反抗,被拴着的永远不会是安澈。
甚至不敢有半分幻想、半分奢求,只担心设想落空,一败涂地之下更绝望透顶。
沉寂的哀痛将他兜头浇了个透。
世界几乎成了一片灰白色,天花板被捅出一个窟窿,巨大的洞穴徘徊在上面。
幻境已经救不回来了。
真实的世界从头顶慢慢显露出来。
他握住安澈没来得及撤开的手,吸着气艰难道:“杀了我,我要死在你的手上。”
余光里,他看见安澈朝他靠了过来,似乎抬起了手。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是温柔的抚摸,伤口处冰凉的气流缓缓流动,只片刻,那些不适全部消失不见。
南愕然睁眼,就见安澈整只右手都变得灰扑扑的,冰冷又坚硬。
竟是又动用了能力为他疗伤。
他表情复杂:“为什么?”
“冷静下来了?”安澈叹了口气,捏着他下巴微微抬起,“受过创伤后确实会反复试探,这不失为一种不错的自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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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机制,不过我希望不要有第三次。”
他揉了揉僵硬抽痛的手腕,无奈地笑:“毕竟我的命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南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慢慢恢复了冷静,却皱着眉:“我得告诉你,现在不除掉我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别后悔今天放过我。”
安澈摸着他脑袋:“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好啦,该放我回家了,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
南忽然抬头狠狠咬住他的脖颈,他身上干净的气味、缠绵的体温,吃痛后的吸气声,都让南情愿沉溺。
几滴鲜血溢出来,被南尽数吞咽,而后吻落在面颊、嘴唇,他们相对着,交换了个血腥味的吻。
冰冷的手指擦拭掉安澈眼角疼得溢出的泪,南同他抵着额头,抵死缠绵。
“我爱你。”
带着疲倦,声音轻而平淡,又带着尘埃落定般的预感,像是耗费了全部力气,没有情与欲,只留下了最纯粹最朴素的字句。
那样黯然。
南又吻了吻他的面颊,尝到了一点咸味,半晌才发觉竟是自己在落泪。
他静静流淌着泪,又笑:“我很想你。”
人偶又落泪了。
可一见到安澈,便克制不住地喜爱,满眼都是他。
眼泪被轻抚去,南睁开眼,是安澈近在咫尺的脸,清透的眼和睫毛。
“别哭。”安澈手紧紧覆在他眼睛上,手心里满是湿濡,他靠过去,克制而温柔地吻在手背上,便感到南又在轻颤,“别难过,我也喜欢你。”
即便知道安澈没有那个意思,南也依旧克制不住地开始涌上欣喜,而后心脏又开始抽痛,更加用力地搂着他。
他确信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第59章:
幻境渐渐溃散,看起来奇幻而瑰丽,又惊心动魄。
安澈想撑起来看的更清楚些,但横在他背上的手却没松开,一时之间难以脱身。
“别乱跑,现在还很危险。”南抱着他,将他护在怀里,“闭上眼,马上就能出去。”
安澈便没再挣扎,现实与幻境转变,他的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涌上混乱,一时之间有几分晕眩。
模糊间,他好像被南抱得更紧了。
眼前一花,安澈闭上眼。
【已使用二级治疗卡,请注意积分余额哟~】
白墙,铁架,蓝床单。
安澈踉跄一下,扶着门框站稳,眼前是三楼的病房。
身后响起护士的呼喊声:“别占着房间,病人出院了就赶紧离开,再待下去收费啊!”
安澈一侧身,让开了路:“啊……好。”
护士进了门忽然停住,指着蜷缩在地上的人大呼小叫:“这是什么情况!他发病了?”
从缝隙中望去,安澈看见夏仍旧面色苍白,还昏迷着,他上前蹲下来,暗地里检查了遍夏的身体,发现没什么大碍便扶起夏,带了些歉意:“他是我朋友,不小心在这儿睡着了。”
护士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是吗,你们真认识?”
安澈无奈保证:“你放心,他没事。”
“行吧。”护士转身收拾病房,有些烦躁,“真会捅娄子,非要在医院斗来斗去,人没抓到又受伤一大堆。”
安澈耳朵一动,本想就此离开的脚步停下:“谁在医院打架?”
护士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不就是公会那群人,他们除了擅长贪财好色,就是喜欢欺男霸女了,好在只自个儿在大厅打了起来,没妨碍到其他人。”
安澈问道:“你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议论,不怕工会知道?”
“怕什么?公会的人不都是没脸没皮的赖子,挨的骂还少了?整个公会就是锅癞蛤蟆汤,那几个看着正派些的,这会儿还在病房里躺着呢!”
安澈回想了下,大概在他同凌辰相遇时就已经不知不觉进去了幻境,他猜到南的想法是让公会自相残杀,只不过不知道凌辰怎么样了。
他可不能死。
出门的时候安澈能听见周围前所未有的热闹,绝大部分病人都对公会的事儿津津乐道,他也听了一耳朵,跟幻境里发生的事大差不差,不过没有动枪,全凭拳头肉搏,没人敢拦着他们,等他们自个儿打累了便拖到各自病房里,最严重的两个还在抢救。
就他们在幻境里那样重的伤,估计是救不回来了。
安澈在里克变成怪物时就明白这是幻境了,这里不会有纯种人突然变成怪物的事件。
他隔着窗户看了眼躺在床上仍在昏迷的凌辰,虽眉头紧锁,但气色尚可,便不再关注他了。
“你希望他们活下来吗?”
耳边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安澈没回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选?”
冰凉的手搭在他肩上,南离窗户很近,望向凌辰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的体温不正常的冷,像是一个行走的冰块。
安澈皱眉,觉得肩膀都快被冻麻了。
南注意到他的情绪,略带歉意笑道:“不好意思,没注意。”
他刚想放下手,又被安澈拉住,安澈手上的暖意简直杯水车薪,还没小心体会便已经在冷意中消散,荡然无存。
“为什么你身体这么虚弱?”安澈按在他手腕上,深深感受到南此刻几近溃散的身体,也许还有同样奔溃的情绪。
他犹豫一瞬:“是旧伤?”
南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别这样,我会以为你是在心疼我。”
安澈把手缩回去,重新盯着玻璃,半晌开口,也是避而不谈:“你不用利用凌辰试探我,虽然是死是活都是他们的命,但是凌辰我要救他。”
南莞尔一笑:“我没怀疑过你的立场,我那样问只是因为我想,事实上如果你非要我去挽救他们的命我也很难做到,因为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安澈无意跟他讨论下去,转而问道:“西尔希到哪儿了?”
“大概到家了,她很安全,不用担心。”
“冬也在家吗?你为什么要用他的样子来接近我们?”
“很简单,在你的意识里他有反心,所以他会出现。”南的言语一如既往地犀利,“幻境里的东西由心而生,而且大多是你认为合乎常理的,我倒觉得冬会出现很正常,你不信他。”
安澈支着下巴说:“瞎说,我很信他。”
“幻境不会说谎。”
但安澈确实让他出乎意料,这是第一个在他的幻境里坚持这么久还没有滋生哪怕一点邪恶意识的,哪怕是自诩正义的凌辰都在里面被折磨得痛苦,但安澈好像真的无所谓。
安澈无所畏惧,也没有让他牵挂费心的人,所以那样洒脱。
这样的洒脱让人不自觉喜欢。
最后一件任务就是回去了,安澈把椅子上的夏弄醒,醒过来的夏一脸茫然:“我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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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在这里?”
安澈懒得跟他解释太多,随便糊弄了两句先带着他回家。
沉寂许久的系统出声:【宿主,你对反派是不是太关注了。】
安澈懒散回道:【谁给你的错觉,要不是上边说不能弄死关键人物,这么一个人形炸弹我能放他活这么久吗?】
系统狐疑地打量他几圈,发觉确实很有道理,从头到尾安澈都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它盯着的不止是局里的画面,还有宿主意外连接上的体质检查,其中一条情绪线在面对反派时一路飙升。
安澈表现得再平淡如水,也掩盖不了数据的真实。
尤其是在幻境里,南揭露身份以后那一段,安澈的情绪起伏极为剧烈,但它并没有直接出声,一是系统作为辅助不得干扰重要剧情,二是它觉得安澈非常不受它控制。
安澈忽然说:【半年一次的主系统体检开始了是吗。】
系统回过神来:【对,前两天发来了邮件,你的账号自动接收了。】
也正是如此,它才能看到安澈的异常,毕竟平常时候安澈都是主动隐藏这一项功能的,没人愿意时刻被监视。
【把它关了,任务结束我去交材料。】
系统愣了两秒,发觉自己虽然从未告诉过安澈这件事,但安澈显然已经猜到了。
猜到它为什么做这种多余的提醒。
【……我是担心宿主在小世界人物身上倾注太多感情,以后不好脱身才这样问的。】
【我知道,关了就好。】
系统又不吱声了,它飘在空中看了一会儿,又悄悄离线了。
【已使用二级保护卡,请注意账户余额哟~】
安澈最后看了眼凌辰,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才离开。
回到家,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又多了。
冬给他们开了门,目光在夏身上晃了一圈,立刻看向安澈,带着三分震惊三分委屈四分难以置信:“主人,你果然把他捡回来了。”
夏也很震惊:“……你们在玩什么很小众的游戏吗?”他扭头对冬说,“你之前对我阴阳怪气还不够吗?”
冬脸色立马变了,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如此厚颜无耻:“你怎么刚来就污蔑我!”
“好啊,还跟我装不认识,你不是还想揍我吗?”
“你说什么?!”
坏了。
安澈有些头疼,拉住蠢蠢欲动的两人:“够了,先进去。”
冬立马闭上嘴,眼巴巴瞧着安澈:“主人,你一定很累吧,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夏冷笑:“恶心。”
冬狠狠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家伙比南还可恶,还让他觉得讨厌一些。
安澈直接摁住还想掐架的两人:“别吵了!闭嘴!”
世界安静了。
他抽空看了眼南,又觉得自己这一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觉得心虚,这都是为了任务,必须管着这两个家伙。
南只是在笑,不知是笑这两个幼稚鬼,还是在笑他。
安澈收回视线,抿了抿唇。
南一开始绝对只想让安澈一个人来住的,只不过现在平白多了这么多人,安澈决定平摊家务,他们三个人每人干一部分活儿,忙碌起来,冬和夏就没时间掐架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至少他不用担心冬会被夏拐跑叛变,冬很有分寸.
怪物公会那几个人具体怎么样安澈并不清楚,他最近往公会跑得挺勤,也顺利要到了释放芙斯托的表,他接芙斯托回家的那一天,是个灰蒙蒙的晚上。
他们是从后门出去的,进去过的人都慌张地想与这里撇干净,跟那张轻飘飘的释放表一样,公章都红里带灰,只让人仓促瞥了一眼,便又急忙收回去。
瓦约街许多人都进过监禁室,从大门进,从后门出,被警员猎人嘱咐过无数次,见不得人似的,从来不敢光明正大。
即便有那么多人是受冤进去的,那么多人是公会为了充数而抓进去的。
只关了不到十天,芙斯托金灿卷曲的长发变得干枯了些,手臂也很纤细,没有曾经的健康和力量,像是快要枯萎一样。
安澈呢喃着:“母亲。”
芙斯托伸出骨瘦崎岖的手掌,接住飘来的落叶,声音也轻得不像话:“秋天快过去了。”
让人胆寒凛冬要来了。
第60章:
后门有个老人,他在那儿扫了二十年的地。
芙斯托带着安澈离开时特意同他打了招呼,这个老眼昏花、步履蹒跚的人一下子认出她,握着她的手都激动地颤抖。
“阿芙,你要走了?”
芙斯托任由他牵着:“对,要走了。”
老人毫无征兆地落泪,晶莹的泪水都淌在脸上的褶子里:“走了好,走了好啊,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她垂下头,丝巾晃了下:“我知道,我不会再来了。”
老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不好拉着她说太久,只能哽咽着:“十几年了,都长大了。”
“……好好活着。”
芙斯托嘴唇动了动,没说出一个字。
老人退开两步,抚平她衣角的褶皱,说:“去吧。”
芙斯托看着他,语气珍重:“保重。”
十几年了?
安澈只知道她进过监狱,没想到十几年前还进过公会?
离开以后,他问道:“妈妈,你十几年之前来过这里?”
芙斯托说:“当时的街上要统计每家每户人口,要是租不到房会被赶出瓦约街,我那时刚从监狱出来,辗转许久才来到这里,两手空空,没能力租下一间屋子,就被关了一段时间。”
安澈吃了一惊:“看管所不是会酌情垫付一部分费用的吗?”
这是瓦约街存在许久的规矩,为的就是保障外地人、底层人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不至于街头横死。
芙斯托睫毛垂下来:“规矩不是做给我们看的。”
她不想多说,恰好到了路面上,老远就看见西尔希朝他们招手,笑得分外开心。
“姐姐,你总算出来了。”西尔希关切地将芙斯托全身上下看了个遍,确定没有伤口后才松了口气,往日端庄的淑女这时候俏皮地眨眼,“要不要尝一尝我亲手做的饼干?”
她变魔术似的变出一个纸袋子,里边沉甸甸的,芙斯托接过来,闻到饼干香甜的气味,她皱巴巴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
她眼睛在发亮:“我真是太开心了,你永远是那样体贴,我亲爱的西尔希。”
西尔希克制矜持地点头:“你永远可以信任我的手艺。”
虽然安澈有意想了解更多细节,但这时也不好打扰她们叙旧。
两人边走边聊,仿佛有数不尽的话题,硬生生聊到家,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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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安澈都摸出钥匙了才反应过来,立刻停下脚步,若无其事地转向另一边开门。
在南那儿待久了,他都快忘了今天回的是自个儿家里。
只是家里一片狼藉。
安澈看着满地的酒坛子,随意扔着的垃圾,没有一丝进去的想法。不止如此,他还拦着芙斯托:“为什么这么乱?”
奥尔丹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对门口的动静全当没听见,反而颐指气使:“回来了就赶紧给我做饭,死哪儿去了?”
安澈踢开几个玻璃瓶,勉强有了落脚的地方:“你知道今天……”
“没事。”
芙斯托绕开他走了进去,打开灯,走进厨房。
安澈叹了口气,拿着扫把清理着满地的垃圾,把瓶瓶罐罐都堆在一起。扫到餐桌的时候,他看到桌子上还摆着一盘肉,油凝固在盘子里,看起来脏兮兮的。
他不确定这盘菜放了多久,还能不能吃,下意识抬头望向芙斯托,就见芙斯托拿着把半长不长的刀,目光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一样,在奥尔丹身上游走。
尤其关注他身上的肉。
发觉安澈在一边,她才收回视线,状若苦恼:“家里没什么菜了,你去买一些回来吧。”
安澈放下扫把:“好。”
芙斯托放下手里的东西,塞给安澈几块铜币:“买点你喜欢吃的菜。”
安澈沉默接过。
下到一楼时,他停下来,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敲响了西尔希女士的门。
门开后,他发现里面烟雾萦绕,地上都是烟蒂,那一架巨大的钢琴已经不见了,以至于整个屋子显得空空荡荡,又分外冷清,他甚至看不到食材,或是一丁点做过饭的痕迹。
西尔希敲了敲窗棂:“很抱歉打扰到你观赏我的屋子,但今天实在不凑巧,我一会儿还得出门,小朋友,我们速战速决?”
安澈收回视线,西尔希挪了两把椅子过来,并没有倒她最爱的茶。
他问道:“你的生活贫困到这种地步了?”
“每个人生活方式不同,你不能指望我这个奉行及时行乐的人像勤劳的松鼠那样,囤一屋子粮食。”
“那你的钢琴?”
“我得事先声明,那本不是我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
“好吧。”安澈不再多说,“我想知道我母亲十几年前刚到这里,被关到怪物公会的事。”
西尔希似乎怔了一下,她长长的头发被盘起来,发夹和纱帽戴得很工整,却仍有蓬松自由的碎发落在两颊,随着她抬头,碎发也微微晃悠。
她像是回忆起了那段往事,眼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苦恼与释怀:“你很关心她。对,你一直很担心她。”
“那时候街上查房证查得严,可大多数人都没实力租下房,随便扯个板子一搭,绳子一栓就是自己的房子,但她不知道,她由内而外的是种天真的愚昧,去求了看管所,反而被送进公会反思,刚出来没多久就差点又要进监狱了。”
西尔希叼着一支细长的烟,眼神恹恹的:“那时候我还笑过她,觉得她实在愚蠢,明明曾经也算家境优渥,怎么会这么天真,哪有可怜的牲畜去向屠夫求情的?”
“她四处求救,可只有来看热闹的——有时这里的人真奇怪,奇怪的团结,对外来人永远充满了偏见和排斥。”
“我也是,我曾经在她向我跪下求救时挥开她的手,咒骂她下贱。”她捂着脸,烟雾模糊她的表情,“我……我真是,真是蠢货。”
“我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站起来,我怎么能阻止她呢?但这不是她的错,她向所有人求助过。”西尔希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全然被泪水打湿透了,“她被赶出去的那一天,警员骂她是‘肮脏的混血狗’,说再纠缠下去就打断她的腿喂给郊狼。”
“她终于绝望了。”
烟头燃烧到最底部,西尔希摁灭了它,扔在垃圾桶里。
她揉着发红的眼角,喃喃自语:“我现在的日子是她替我偷来的。”
“你还想问什么?”
安澈摇头。
问题结束了,西尔希整理好帽子,同安澈一块儿出门。
买完菜回家,奥尔丹依旧还没醒,家里已经被收拾好了,吃完饭安澈说他得去隔壁一趟,可能不在家里休息。
芙斯托思索了一会儿问:“是那个奇怪的邻居?你们这么熟悉?”
安澈点头:“是他。”
芙斯托神情复杂:“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太好。”
安澈也很难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含糊地说:“我最近几天都在他那边休息。”
“你能交到朋友我很开心。”她摸了摸安澈的头说,“你变了很多,曾经那么不喜欢说话,我还担心你没办法学会生活,但你很厉害,不仅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还能抽时间陪我。”
安澈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芙斯托爱着的那个安澈不在了,现在的安澈只是一个为任务奔波的任务者,但他也努力给芙斯托想要的,努力让她不再落入原剧情的结局。
“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安澈起身,挥挥手,“妈,我明天再来。”
芙斯托点点头,目送安澈离开。
接下来几日的生活难得平静,家里两个人偶偶尔拌拌嘴,关系倒是没一开始那样僵硬了,西尔希过来做客的频率直线下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芙斯托第二天也去工作了。
安澈抽时间去找了一次柯洛,把那坛子带回了家,往家里送了不少铜币,都是他卖零件赚来的钱,但他只告诉了芙斯托,奥尔丹被他当成透明人。
他也想过给西尔希一部分,但西尔希直接拒绝了他,十分洒脱。
他也好奇过南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铜币能独自租下房,南只意味深长地笑,说他跟过一个影响颇深的魔术师,能源源不断地变出铜币来,这一说法被安澈嗤之以鼻,觉得这只是个推辞的说法。
其余两个人偶生活就更丰富多彩起来,夏有一段时间十分忧郁,觉得自己这辈子差不多到头了,整天浑浑噩噩,不过他很快重新恢复信心,莫名多了很多爱好,不仅读书认字,还学起了厨艺和音乐,天天找西尔希探讨,分外坚持。
而冬呢,似乎跟夏较起劲来,处处不愿意输给他,格外愿意奋斗,眼里的战火熊熊燃烧。
这还真是安澈第一次看到冬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以及一些闲逛后的体会。
瓦约街最受欢迎的还是杂志报刊,影响最大,百灵鸟报刊是其中赚得盆满钵满的头儿。
劳碌一天,坐在前台昏昏欲睡的员工斜歪在椅子上,头顶罩上一片阴影,他眼睛都没睁开:“有什么需要吗,女士?还是先生?”
那个人往桌子上放了厚厚一叠资料,转身离开,那员工才发现不对劲,驱逐睡意拿起资料一看,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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