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他因膝下子嗣夭折而难过,独自一人在书房,福晋虽会来劝慰,可也不敢对着他的冷脸多说什么,甚至他让她回去,她就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生怕他迁怒于她。
如今他已是不惑之年,汲汲营营半生,终是找到了和他相伴的人。
想着想着,四爷缓缓阖上了眼,与周公相会。
第86章
李太医在乌拉那拉府待了四日,期间用了无数珍贵药材吊着怀恪郡主的命,其中更是有一株七百年的人参。
这才暂时保下了怀恪郡主的命。
李氏听罢,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李太医的暂时二字,再次吊起了心:“什么叫暂时保住了怀恪的命?”
李太医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女子生产,犹如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更别提怀恪郡主还是受惊难产,此等惊险的情况下产下一子,郡主却血崩,流血不止,元气大伤。七百年的人参,也只能暂时吊住郡主的一口气,至于其他的,下官实在无能。”
说了这么多,最核心的意思在座的人都听懂了。
李氏浑身失了力气,从椅子上滑落。
乌拉那拉氏连忙吩咐人把李氏扶起来,又沉声问道:“李太医,你可是太医院最精通妇人方的太医,连你也没有办法么?”
李太医低头苦笑:“是下官无能。”
话落,李氏顿时失声,痛哭不已:“我可怜的怀恪”
四爷眼睛血丝尽显,双手死死握拳,极力忍着这般噩耗,强自镇定道:“若是本王进宫求旨,令太医院全数太医会诊呢?”
李太医缓缓摇头:“太医院太医各有所长,或许会有些猛烈的办法,可郡主的身子气血两失,虚弱不堪,经不起折腾,稍有不甚,就”
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即便是会诊,也不会有人出这个头的,得到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他之所以会说出来,也是因为自己是雍亲王的人,得了雍亲王太多恩惠,不好隐瞒罢了。
李氏的哭声还在继续,屋里哀痛之情弥漫,四爷的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李太医突然抬头:“王爷,或许有一个人还能救郡主。”
四爷激动的站起:“谁?”.
雅园,年淳雅让人去叫何嬷嬷的空隙,抿唇道:“爷,怀恪郡主命悬一线,妾身虽也忧心,但就连李太医都束手无策,何嬷嬷又怎会有这个本事?再说了,何嬷嬷也只是在调养身体上精通些罢了。”
李氏以为年淳雅不愿借出何嬷嬷,红肿着眼睛,两步上前跪在年淳雅身前。
年淳雅吓了一跳,忙弯腰扯着李氏的胳膊,想让她站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和李氏都是侧福晋,哪里受的了这个礼?
何况还是当着一屋子奴才,四爷,福晋还有李太医的面。
奈何李氏不肯起,一个劲儿的哭道:“年妹妹,从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嫉妒你从我这儿夺去了爷的宠爱,所以看你不顺眼,处处给你使绊子。我没少找你的麻烦,你不喜欢我是应该的。可是怀恪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命啊。我求你,你救救怀恪,救救她吧。”
“只要你肯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氏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令年淳雅动容。
平日再嚣张的人,到了此刻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
乌拉那拉氏见状,也出言恳求:“年妹妹,你就让何嬷嬷走一趟吧。”
四爷虽未说话,但眼中的神情也表明了他的意思。
年淳雅深吸一口气,骑虎难下。
并非是她不愿意让何嬷嬷去,而是怀恪郡主的情况不容乐观,何嬷嬷要真有这个本事还好,皆大欢喜,可要是何嬷嬷没这个本事,救不回来人,那又当如何?
何嬷嬷毕竟是她的人,她怕到时候人没救回来,难免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挑拨离间,说是她暗中嘱咐,不许何嬷嬷尽全力救人。
这时,何嬷嬷到了。
李太医忙把怀恪郡主的具体情况告知了何嬷嬷,何嬷嬷先是不着痕迹的往年淳雅那里看了一眼,看清她眼中的忧虑时,微不可察的冲她轻轻摇头,而后道:
“李太医却是抬举奴婢了,奴婢在医术一途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能将侧福晋的身子调养好,不过是手中有一些夫家世代传下来的秘方,至于奴婢本人,是没这个本事的。”
其中利害年淳雅清楚,何嬷嬷活的岁数比年淳雅大,又怎么会不清楚。
众人闻言,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李太医不知信还是没信,他追问道:“不知嬷嬷的那些方子,可能给下官一看?”
说完,李太医还有些不好意思:“下官知道,既然是秘方,便是嬷嬷的安身立命之本,下官这个要求不免有些过分,只是下官”
不等他把话说完,何嬷嬷便打断了他:“奴婢知晓,奴婢这就去把那本编撰成册的书拿来给太医一观。”
李太医拿到何嬷嬷递来的书页泛黄老旧的书,翻开的第一页眼睛就亮了。
他又快速的往后翻看了几页,寻到了方子的规律,果不其然在其中一页上,看到了调理女子产后血崩之症的方子。
虽不是完全和怀恪郡主的症状相符,但也没差多少。
而且照这方子看,或许真的会有些用处。
李太医郑重的给何嬷嬷行了个礼:“多谢嬷嬷慷慨,下官感激不尽。”
要知道太医院的太医都是有些傲气的,又是官身,不惜自降身份给一个入了奴籍的嬷嬷行礼,不免叫人惊讶。
四爷心思一转,眸光稍亮:“李太医?”
李太医拱手,如实禀报了自己的所见所得。
只是这药方好是好,可怀恪郡主的情况太过严重,即便用了这方子,也只是勉强多延续了两个多月的命。
三月初,梨花落尽之时,雍亲王之女,怀恪郡主香消玉殒。
李氏几度在蘅芜馆哭晕过去,府医一日能进出蘅芜馆三四趟。
哪怕有弘时在旁劝阻,仍旧是无济于事。
乌拉那拉氏提着几个月的心,在怀恪郡主去世之时,彻底跌落谷底。
四爷悲恸不已,皇上体恤四爷中年丧女,特意降下旨意,怀恪郡主的丧仪比照公主规制再低三成,以此抚慰。
丧仪过后,即便已经开了春,整座雍王府内也是不见一丝艳色,更没有欢声笑语,就连人来人往的花园,此时也人影稀疏。
直到四月桃花盛开,四爷肯从前院踏进雅园开始,府里才渐渐有了生气。
年淳雅让人在桃花树下置了桌椅,和郭氏一起喝茶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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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怀恪郡主去世,但还留下了一个早产虚弱的小公子,奴婢听说李侧福晋前几日向爷提议,说要把小公子接到府上,由她亲自抚养,也不知是真是假。”
郭氏一边泡茶,一边说着最新见闻。
年淳雅知道这事儿,她抬手接了片被风吹落的粉色花瓣,不紧不慢道:“爷不会同意的。”
“为何?”郭氏不解:“乌拉那拉氏早些年虽也是世家大族,可这几年是越发的不成气候了。把小公子留在乌拉那拉府,能养成什么样儿?”
“再说了,小公子是怀恪郡主拼了命生下来的,爷许是会爱屋及乌。”
年淳雅揉了花瓣,些许鲜花汁子的颜色染在指腹上:“可还有个词叫恨屋及乌。”
“怀恪郡主香消玉殒,起因是因为郡主额驸,再说的明白点儿,郡主额驸可是爷的杀女仇人,小公子即便是怀恪郡主所出,可身上也流着郡主额驸的血,姓乌拉那拉。”
在四爷眼中,这父子俩都是间接害自己女儿命陨的仇人。不要说什么稚子无辜,在四爷看来,他身上流着的血,就是天然的罪过。
皇室中人,最为出众的特点,除了小心眼儿以外,还有迁怒。
郭氏脑子不笨,反应过来后,就有些庆幸:“还好当日侧福晋没有让何嬷嬷去给怀恪郡主看诊。”
一说起那日,年淳雅的情绪就淡了下来。
若非当时何嬷嬷应对得当,恐怕今日李氏恨的人当中除了乌拉那拉氏,还要多加一个她,又哪里会有如今李氏对她的感激。
茶泡好,郭氏给年淳雅递了茶,低声道:“事情都过去了,侧福晋不必放在心上。”
年淳雅抿了口茶水润唇,叹道:“我是担忧别的。”
怀恪郡主的事情闹的很大,郡主死后,四爷上折子撸了郡主额驸的官职,美其名曰让他在家静心为怀恪郡主守孝。
皇上知道内情,不曾多问就准了。
可随之而来的,不是对郡主额驸的声讨议论,而是对于李太医为何能在怀恪郡主命悬一线时,还能为怀恪郡主续命。
有权有势的人都怕死,此时这消息已经在内部传开了。
李太医因为何嬷嬷坑了年淳雅一把,并未把真实情况说出去,可李太医又能撑多久?
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出去,京中福晋夫人多如牛毛,哪个身上没点儿病痛,到时恐怕来府上求药方的人多到数不胜数。
只要一想到这种情况,年淳雅就开心不起来。
郭氏添茶的动作一顿,试探道:“侧福晋忧心何事?不知奴婢可能帮得到侧福晋?”
年淳雅摇了摇头:“连我自己都无能为力。”
这些令人头疼的事,还是得四爷来处理。
喝了大半个时辰的茶,郭氏告辞离开。
见周围没人,巧芸小声道:“格格方才为何不顺势向侧福晋求个调养的方子?”
等调养好了身子,再找机会承宠几次,说不准就又会有孕。
郭氏紧紧握着帕子,轻轻摇头:“再等等吧,还不是时候。眼下还无人登门向年侧福晋求药方,我又是依附年侧福晋的人,总不好做这第一个。”
对一个女人来说,能重新怀孕生子,这样大的诱惑,没有谁能拒绝的了。
郭氏自然也不例外。
第87章
叫年淳雅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登门的人,竟是隔壁的八福晋。
正院,八福晋捧着茶,心不在焉的往门口看。
乌拉那拉氏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睛在心中默念着佛经,手上的佛珠不停地拨动。
茶都快凉透了,有丫鬟进来换了一盏茶,年淳雅才款款而至。
“福晋,八福晋。”
年淳雅福身行了礼,乌拉那拉氏指着八福晋对面的椅子:“坐吧。”
八福心急如焚,也没让年淳雅寒暄,就直接了当的问:“年氏,你哪儿可有能使人生子助孕的方子?”
年淳雅一愣,故作茫然不解:“八福晋说笑了,妾身哪里会有这些,八福晋若是想要,不该去太医院寻太医开方么?”
要是太医院开的方子有用,八福晋早就有孩子了,哪里还会等到今日。
八福晋想发火,可一想到自己今日来是有求于人,生生忍了下去,“明人不说暗话,你那儿有一本关于妇人调养的秘方,此事众所周知,本福晋要了,你开个价。”
年淳雅听着八福晋理所当然的语气,都快气笑了:“想来八福晋是被那些不实的传言给骗了,那秘方妾身自个儿都不知道,就是想给八福晋,也拿不出来啊。”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秘方?”
八福晋拧眉,不悦的威胁道:“年氏,你要知道骗本福晋的代价。”
虽然吧,八福晋是挺能唬人的,但关键是她是别人家的嫡福晋,跑到别人府上有求于人不说,竟还耍威风。
年淳雅又不受她管束,自然不会惧她。
她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佯装难过:“福晋您瞧,妾身说了实话,八福晋非但不信,还威胁妾身。妾身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比八福晋是堂堂郭络罗氏的贵女,可是妾身也是爷上了玉碟的侧福晋,怎么怎么也不该被八福晋找上门来威胁。”
乌拉那拉氏此时才睁开眼,缓缓扫过八福晋:“八弟妹,我都说了,年氏没有秘方,你不信,非要让我把人叫来,如今你亲自问过了,又不满意,你究竟想如何?”
八福晋就是再能言善辩,一个人也说不过两个人,况且这事儿说到底是她不占理,就是有火也不能在别家发,索性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起身离开。
走时还特意让人把带来的礼品又给带了回去。
如此抠搜,震惊了年淳雅。
乌拉那拉氏好心为年淳雅解惑:“八贝勒如今没有差事,皇上更是停了八贝勒的俸禄,八贝勒府上的一应开支,都是那几个铺子和八福晋的嫁妆在支撑着。”
年淳雅了然,她起身同乌拉那拉氏行了个礼:“还要多谢福晋替妾身说话解围。”
乌拉那拉氏轻叹:“你不必谢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若非八福晋太过难缠,我也不会让你跑这一趟。”
四爷为了怀恪郡主迁怒她,这个月的初一没来她院子,就已经让她院子里的奴才心下嘀咕了。
过几日就是十五,若是四爷再不来,她嫡福晋的威信,在府中就要打个折扣。
在这要紧关头,府上一旦出了什么事,岂不是叫四爷对她更不满?
所以乌拉那拉氏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不管怎样,妾身还是要谢过的。”
总归乌拉那拉氏帮了她是事实,不过一句谢,没什么说不得的。
乌拉那拉氏温声道:“今日八福晋上门,消息很快便会传出去,来找妹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咱们能应付八福晋,是因为八福晋不足为惧,可若是一些拒绝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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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找来妹妹可想好了要怎么应付?”
怎么应付?
年淳雅扬起一抹浅笑:“福晋放心,此事爷已有计较。”.
乾清宫,以孙太医为首的几位医术高明的太医正聚在一起,小声商讨着何嬷嬷那本药膳方子合集。
说是药膳方子,其中也有几张药方,那些在太医院地位不凡的太医,一看到这本书,眼睛都亮了。
等几人看完,孙太医回禀道:“启禀皇上,这本书上的方子对于调养女子身体大有裨益,有些用药新奇大胆,效果显著。”
康熙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确认道:“除了能调养女子身体,就没别的了?”
比如续命什么的。
此等传言,孙太医也有听闻,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别的了。”
四爷带进宫的是原本,不存在什么篡改的情况。
康熙叹了口气:“罢了。”
挥手让太医们退下,他看向静坐在旁的四爷:“这本书虽是关于妇人科的,但朕清楚,其价值不菲,你真要把这本书留在太医院,供太医们研究学习?”
若是四爷不把这本书交上来,背地里能给他带来的好处,将不可估量。
应对康熙的试探与多疑,四爷早就有自己的法子了,“回皇阿玛,既然是医书,自然是要供人学习,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儿臣听说,宫里的母妃们身子不好的大有人在,太医们学习之后,也能为母妃们诊治。而且”
四爷顿了下,略有烦躁的继续说:“而且儿臣既把医书给了皇阿玛,日后想要求医的那些福晋夫人,也就不会来儿臣府上求见了。”
枕头风是的威力可是不容小觑。
康熙怕的就是四爷以此为筹码,好在朝中结党营私。
好在老四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反而坦荡的很,叫康熙放下了些许戒心,笑着隔空点了点四爷:“你呀,这是想让朕替你挡麻烦。”
四爷进宫把秘方上交的事,自四爷踏出乾清宫的那一刻,就在康熙的默许下传遍了京城贵族耳中。
九爷和十爷正在酒楼吃酒,听了消息,毫不掩饰的就骂四爷蠢:“那么珍贵的东西,老四说给老爷子就给老爷子了?”
九爷一口酒喷了出来,咳呛的脸涨红。
十爷忙侧身一躲,才不至于被九爷喷一脸酒。
他嫌弃的看着九爷:“九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老四的东西,他愿意给老爷子就给了呗,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九爷好容易止住咳嗽,拿帕子擦了擦嘴,恶狠狠的瞪了十爷一眼,嘴下毫不留情:“你也蠢。老四送给老爷子的是医书吗?啊?”
九爷说着,就激动了起来,一边拍着桌子一边说:“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要是爷有这本书,就专门开个药膳堂,一份药膳卖他个几十两,京城这么多福晋夫人,只这一家铺子,爷就能赚的盆满钵满。更别说和京城同样富庶的江南了。”
可惜啊,这等好东西,竟然不是他的。
那年氏长的不仅貌美,家世又好,如今还能给老四这般帮助,怎么什么好事都让老四给占了?
九爷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
十爷恍然大悟:“九哥,你既然这么想赚钱,不如和老四合作好了。”
“合作?”九爷立即合上折扇往十爷头上敲了一扇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爷和老四是仇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合作的。”
小时候老四剪了他辫子的仇,他到现在都没忘呢。
十爷躲开九爷的攻击,撇了撇嘴:“既然这样,那九哥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从你眼前溜走喽。”
被十爷这么一说,九爷只觉得自己心头梗的厉害。
对于一个喜欢经商,喜欢银子的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郭氏在八福晋找来之后,到底没忍住,也求到了年淳雅面前。
郭氏能有这般心思,年淳雅并不觉得意外,且郭氏依附她这么久,年淳雅也不可能会拒绝,只是她也不会傻到让何嬷嬷亲自给她调理。
“何嬷嬷那本家传的药膳方子,爷已经送到了太医院,等太医院研究透彻后,我会让李太医为你看诊。”
年淳雅答应的爽快,郭氏感激涕零的行了大礼:“多谢侧福晋,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
“快起来,不必如此。”
年淳雅让金风把人扶起来,又叮嘱道:“只是有一点,我需提前同你说明白。”
郭氏擦着眼角的泪,面上的喜色还未褪去:“侧福晋请说。”
年淳雅一个眼神,玉露就递上了一本册子给郭氏:“这本册子上,记录了我这一年多来调理身子的所有花销。”
郭氏识得几个字,看本册子也不难。
待看了几页后,郭氏捧着册子的手就有些发抖,她看向年淳雅:“这这花销,这般大吗?”
单单只看了几页,就已经花费了两千多两,可这两千多两,就已经是她难以承受的数字了。
最终的结果,她没那个勇气去看,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承担不起。
年淳雅看懂了郭氏眼里的祈求,但她并不应承。
答应替郭氏请来李太医为她调养,已经是看在郭氏陪伴她的情分上了。
她并不欠郭氏什么,更不会替郭氏出这笔钱。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郭氏眼里的希冀破灭,精神萎靡的从雅园离开。
金风望着郭氏的背影,轻叹道:“但愿郭氏不是个白眼狼,不会因此记恨侧福晋。”
年淳雅比较看得开,“若真是因此记恨我,只能说明我与郭氏本就不是一路人。”
就是可惜了以后会没人陪她下棋解闷了。
叹息过后,年淳雅想起了何嬷嬷:“去把何嬷嬷叫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
何嬷嬷一家子都卖了身,卖身契也在她手里,按照清朝的律法来说,何嬷嬷上交的药膳书册就是她这个主子的东西。
但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既用了人家的东西,怎么着也得给出相应的补偿才是。
第88章
这边年淳雅许了何嬷嬷诸多好处,包括但不限于等她的孙子长大后,放了她孙子的奴籍,好让她孙子能够恢复良籍,以及等她孙女到了年岁后,让她孙女来王府伺候,日后给她孙女许个好人家。
何嬷嬷满怀心喜的退下,郭氏那边却气氛低迷。
郭氏家里只是普通的旗人包衣,家里条件不好,往年在宫里做奴婢的时候,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和打赏,大半都要给家里。
后来有幸做了四爷的格格,月例是比做宫女的多了些。
可格格位份虽然不高,但到底大小是个主子,吃穿用度上不能太寒酸,所以再多的月例也不大够用,每个月送回家的银子自然而然的就少了许多。
好在她身份不同,家里有些事还指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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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有意见,也没闹腾。
依附了年侧福晋后,有了年侧福晋时不时的赏赐,她的日子就更好过了,为银子发愁的滋味,她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
巧芸拿来了郭氏装体己银钱的匣子,打开数了数,银子不足五百两。
郭氏捏着一枚小巧的银元宝,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原来就算侧福晋愿意帮我,我也没银子吃药。”
郭氏入府不足三年,能在补贴娘家的情况下,还存下几百两,已经够多了,但这几百两,比起吃药所花费的银子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巧芸想了个法子:“不如您再去求求侧福晋?”
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来着,送佛送到西嘛。
反正侧福晋都让李太医为格格调养身子了,那就索性连药材也一起当做恩典赏了不就好了,何至于让格格为了药钱发愁?
这些话,巧芸只敢在心里想想,说是不敢说出口的。
在雅园看到那账册,郭氏心中也有过这种想法,只是她还没说出口,年侧福晋就变相的拒绝了。
郭氏把银元宝丢回匣子里,语气不明的说:“巧芸,做人,还是要看清自己的地位。”
郭氏最终还是没有放弃调养身子,但她也没向年淳雅张口,而是有多少银子,就喝多少药,即便银子花的所剩无几,可等郭氏的月例一发下来,就又拿去喝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在热河行宫待的久了,总觉得今年夏天格外的热。”
年淳雅半靠在铺了玉簟的榻上,用银签扎着切好的西瓜,边吃边发牢骚。
屋里四个角都摆放了冰鉴,就连年淳雅身旁不远处也有个小巧的冰盆,桃夭在旁轻轻的打扇,好让微凉的风能吹到年淳雅。
玉露和金风坐在小杌子上,捧着一盘葡萄分着。
玉露往嘴里塞了个葡萄,耿直道:“分明是和往年的夏天一样。”
金风细细的剥着葡萄皮,温柔的调侃:“依奴婢看,不是夏天热,是侧福晋想念在行宫里的日子了吧?”
一说起热河行宫,玉露就酸溜溜的:“奴婢听金风姐姐说,在热河行宫,侧福晋白日四处游玩,晚上还有主子爷陪着,日子过得可是自在极了,难怪侧福晋惦记着呢。”
去热河行宫没带玉露,回来后可是没少听玉露拈酸吃醋。
金风一听这话,头都大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着?”
玉露斜了金风一眼,哼了一声,抱着盘子侧过身:“不给你吃了。”
金风也不和她计较,“不吃就不吃吧,反正这葡萄酸的很。”
口中葡萄甜腻的味道还在,玉露闻言,不自信的又往嘴里塞了个葡萄,还是甜的。
她哼道:“分明是甜的,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打扇的桃夭听到这儿,忍不住轻笑:“玉露姐姐,金风姐姐哪里是在说葡萄酸。”
玉露闻言,很快反应过来:“好哇,你竟敢说我酸,我非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把盘子放在地上就去挠金风的痒痒。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金风最是怕痒这个弱点,可是被玉露给拿捏的死死的。
玉露的手一放在金风的腰身两侧,金风就狂笑不止。
年淳雅看着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从中叫停:“行了,都别闹了,待会儿若是被爷回来撞见,定是又要说你们没规矩了。”
四爷这个人,既重规矩,又不重规矩。
为何这么说呢,那是因为,他的重规矩,都是约束底下奴才的,而不重规矩,则是要看这件事,这个人,能不能让他破例。
很显然年淳雅就是这个让他破例的人。
金风玉露若是前院的丫鬟,指不定被罚多少板子了。
可就因为她们二人是年淳雅的陪嫁丫鬟,四爷罚过她们二人最重的,也只是月银而已。
一听到四爷的名号,两人立即安静下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裳,就又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
金风看见年淳雅手边一盘切好的西瓜都快被吃完了,忙阻止:“西瓜性寒,何嬷嬷说了,不让您多吃的。也不知是谁上的果盘,竟给您切了这么多。”
眼睁睁看着剩下的西瓜从身边飞走,年淳雅不服:“去年还在调养身体,不能吃也就罢了,今年为什么又不能吃?”
西瓜在清朝也是比较珍贵的瓜果,她侧福晋的份例中是没有的,这瓜还是四爷给的,总共也就四个。
一个西瓜切开后,必须要当天吃完,不然冰镇的再好,味道也会变。
也就是说,她只能吃四次瓜,每次还被严格控制着数量,连一个瓜的八分之一都没有。
玉露三两口把剩下的西瓜吃完,金风的视线落在年淳雅的肚子上,笑的温柔。
年淳雅知道金风什么意思,她暗自翻了个白眼儿:“何嬷嬷几乎每日都会请脉,要是有了身孕,哪里会不知道。”
四爷从怀恪郡主香消玉殒的悲痛中走出来后,就一心盼着她有孕,最近折腾她的次数都比以前要多,用的姿势更是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一些助孕的。
要不是年淳雅吃够了药膳,说什么都不肯再吃,四爷差点儿就又让何嬷嬷给她准备易孕的药膳了。
金风反驳道:“那也得小心点儿,您多小心一分,怀上小主子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说起怀孕,身边所有人都要比年淳雅自己更重视。
年淳雅干笑了两声,不想和金风讨论这个话题,那老生常谈又唠唠叨叨的,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生硬的转移话题:“最近几日怎么郭格格一次也没来?”
郭氏调养身子归调养身子,但并未疏远和年淳雅的关系,来雅园的频率还是平均两日一次。
而最近一次郭氏来,已经是四日前了。
金风道:“此事奴婢倒是知道,听说郭格格家中母亲病了,让人递了信到府上,问郭格格要银子治病。可郭格格光吃药就不剩银子了,哪里还拿得出来。好在福晋仁慈,让账房给郭格格支了五十两送回家中。”
“只是不知为何,前日郭家又来人了,郭格格身边的巧芸去见了一面,好像闹得有些不愉快。所以奴婢觉得,郭格格许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没来。”
年淳雅瞪了金风一眼:“这事儿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金风摸了摸脸,讪讪道:“奴婢一时给忘了。”
最近她和玉露一闲下来不用伺候侧福晋,就都在跟何嬷嬷学习怎么照顾孕妇,以及一些孕妇的禁忌。
郭格格的事儿,要是侧福晋不问,她还想不起来呢。
“去取二百两给郭氏送去。”
吩咐完,年淳雅又交代道:“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四十两。”
明面儿总不好她给的比福晋给的还要多,那不是打脸嘛。
玉露吃饱喝足,领了这差事:“奴婢这就去。”.
两百两,听着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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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够喝上一个月的药的,但这也是郭氏两年的月银。
玉露走后,郭氏看着两张银票,沉默不语。
巧芸悄悄看了眼郭氏的神色,小声请示:“格格,奴婢给收起来吧?”
郭氏艰难的点了点头,巧芸立即取来匣子,一打开,就露出了里面一叠厚厚的银票。
巧芸正要把那两张银票放入其中,郭氏忽然抢先一步把银票拿走,死死的握在手中,涩着嗓音道:“你说,若是侧福晋知道了我做的事,还会如从前一般待我吗?”
“格格您胡思乱想什么呢。”巧芸轻巧的笑道:“您只是给了夫人几张药膳方子而已,旁的可什么也没做。至于这银子,也是夫人给的,其他的,您什么也不知道。”
这话听着看似是安慰,实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郭氏眼底透着浓浓的疲惫:“收起来吧,我累了,想去歇着了。”
玉露亲眼看见郭氏的精神不好,回去后如实的说了,年淳雅便以为郭氏是为了娘家的事烦心,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就没再多问什么。
晚上四爷依旧是来雅园留宿。
照例狠狠折腾了年淳雅一番后,浑身汗淋淋的抱着年淳雅,宽厚的手心透着灼热的温度,覆上年淳雅的小腹:“爷都这般努力了,怎么还是没听到好消息?”
四爷是附在年淳雅耳边说的这句话,声带的震动夹杂着沙哑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听的年淳雅身子直颤。
她不禁往后缩了缩身子,“热~”
她最是不喜夏日做造人运动,四爷老古板,白天能用四个冰鉴,晚上屋里只能留一个,没感觉到凉快不说,还热的出一身汗,浑身黏糊糊的,偏四爷火气旺盛,又推不开人,年淳雅只觉得被四爷触摸的皮肤位置好似要着火了一般。
四爷不许她躲,牢牢的禁锢着她,眼神柔和:“爷很期待。”
第89章
康熙五十六年七月,策妄阿拉布坦遣其部将策凌敦多布入侵西藏,杀死拉藏汗。四川提督康泰率兵出黄胜关,军中哗变,引军而还。
年羹尧遣参将杨尽信抚谕大军,密奏康熙,康泰失了兵心,不可重用,请求亲赴松潘协理军务。
届时众位阿哥皆在乾清宫议事,康熙对年羹尧大加赞扬,并准其所奏。
然十四爷对此并不喜闻乐见,于是进言:“皇阿玛,年羹尧确是实心实意为了大清,但他毕竟是科举入仕,实属文官,于领兵一途许是缺乏经验。”
十四爷反对,四爷并不意外,只是他也没什么反应,更没有反驳十四爷的话为年羹尧说话。
康熙合上折子,意味深长道:“哦?那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安排才是妥当?”
十四爷拱手回话,不慌不忙道:“儿臣以为,为了稳妥,当派人协助年羹尧。”
四爷心中轻嗤,什么协助,无非就是分权分功罢了。
不知康熙心中是怎么想的,他问十四爷:“那你觉得,该派谁去?”
十四爷想了想,从脑海中筛选出来一个人:“都统法喇。”
康熙一锤定音:“那便派都统法喇率兵前往四川协助。”
议事结束,去后宫给自己额娘请安的请安,回府的回府,乾清宫外就只剩下四爷,九爷,十爷和十四爷了。
四爷和这三人都是面不和,心也不和的,不欲和他们说话,正要回府,就被十四爷叫住了:“四哥等等。”
四爷转身:“十四弟有事?”
十四爷笑道:“九哥又新开了个铺子,今日开业,四哥今日反正也无事,不如随我们一起去看看?”
九爷闻言,暗地里用胳膊肘怼了十四爷一下,低声咬牙:“十四弟,叫老四做什么?”
十四爷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哎呀了一声:“都是兄弟,再说了,今日四哥的小舅子得了重用,不得庆祝庆祝?等去看了你的铺子之后,我做东,在最好的酒楼请哥哥们吃饭喝酒。”
四爷本不乐意去,无奈今日十四爷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就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与此同时,年淳雅的雅园迎来了个稀客。
李氏往冰盆旁一坐,长长舒了口气:“往日我少来你这儿,倒是不知你这儿布置的如此舒适。”
年淳雅额头滑下三道黑线:“李侧福晋贵人事忙,哪里有时间踏足我这院子。就是不知李侧福晋今日来,是有事。还是”
桃灵上了酸梅汤,李氏喝了两口,凉意直击四肢百骸,只觉得一路走来晒的难受的身子瞬间就舒服了:“我不是说了嘛,我是来找你说话的。”
“找我?说话?”
年淳雅一脑门子的问号,李氏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她怎么就那么不明白呢?
李氏一瞧,声音顿时大了些许:“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我说的话?”
年淳雅干笑了两声:“不是不信你说的话,只是李侧福晋,我记得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好像没好到能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说话的地步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年淳雅此刻的警惕之心已经达到了巅峰。
“我和你之间什么关系?当然是和解的关系。”
李氏放下酸梅汤,一脸理所当然。
“不是”年淳雅纳闷儿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和解了?”
李氏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好几个不出院子,连给乌拉那拉氏请安都没去。
好不容易出了院子,就直奔她这儿,一来差点儿就反客为主不说,还说些让她听的一头雾水的话。
李氏瞪大了眼:“你收了我的礼,不就是跟我和解的意思吗?”
“我什么时候”
年淳雅下意识的就想反驳,但脑子里却及时的浮现出之前何嬷嬷交出药膳方子时,李氏是给她送过一回厚礼,之后怀恪郡主去世,李氏又送了一回。
可这礼不是李氏感谢她送的吗?
看出年淳雅的疑惑,李氏好心解释:“第一次是感谢你肯施以援手,第二次是与你和解。你两次都收了我的礼,说明你同意了的。”
“我”年淳雅无奈一叹:“我把礼给你退回去,你看行吗?”
虽说与人为善总比结仇强,但任何格格都可以依附她,唯独她和李氏不能交好。
她与李氏同为侧福晋,一个资历深厚,还有儿子,一个有宠,家世显赫,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无论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不容小觑的。
若是两人再交好,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乌拉那拉氏,更别提现在的乌拉那拉氏因为怀恪郡主的事被四爷迁怒,好几个月都没去过正院了,要不是往日乌拉那拉氏积威甚重,恐怕就要弹压不住那群奴才了。
可即便是这样,这几个月来,她这儿也有一些小管事来投诚。
这一点,年淳雅心中清楚明白,没道理李氏不明白。
李氏就是明白,她才这样做的。
乌拉那拉家害得她女儿小小年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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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消玉殒,这杀女之仇,作为额娘的她不能不替女儿报。
府外的她没办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乌拉那拉氏还是满洲贵族,她的娘家不堪重用,拿不出手,乌拉那拉家想要弄死李家就想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她就只能在府内想办法。
她是侧福晋,没有中馈,乌拉那拉氏嫡福晋的位置就是天然对她的压制。
至于耍些计谋去害她,更是行不通。
想来想去,李氏只想到了和年氏交好,以此让乌拉那拉氏感到威胁,让她觉得自己的嫡福晋地位不再稳固。
乌拉那拉氏不是视中馈如性命吗?
如果乌拉那拉氏稳不住,犯了错,能趁机夺了她的中馈之权就更好,如果不能,她也不吃亏。
所以无论年淳雅怎么不乐意,李氏就是赖在年淳雅这里,隐晦的端茶送客都做了好几回了,李氏偏就装作看不懂,就是赖在这里不走,一直拿着年淳雅收了她的礼说事儿。
年淳雅心中无数次的后悔,可惜都无济于事,又不能强硬的让人把李氏给赶出去,只能看着李氏在她这儿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好不容易送走了李氏这尊大佛,年淳雅心累不已。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四爷就黑着脸来了。
年淳雅:“”
她强挤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上前脱去四爷的外衣交给金风,又接过桃灵递来的早就晾好的温茶奉给四爷。
看着四爷仰头喝完,把杯盏递给桃灵后,年淳雅才柔声道:“爷不高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四爷掀眸看了年淳雅一眼,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太阳穴上放:“给爷揉揉。”
年淳雅老老实实的站在四爷身后揉了半刻钟,才听四爷开口:“西藏有乱,你二哥上奏,自请平乱,皇上准了。”
“这不是好事吗,爷怎么还愁眉不展的。”
年羹尧可是文武双全的,平个乱而已,应该只是小事,四爷不应该为此发愁吧。
听出年淳雅话中疑惑,四爷喟叹道:“只是皇上另派了人去协助,爷不大放心。”
抢功什么的都是小事,就怕十四心怀不轨,想要对年羹尧下手。
于政治上,年淳雅的敏锐度并没有那么高,上位者的心思也不是她能猜透的。
只是看着四爷惆怅的样子,年淳雅也不敢多说什么,多说多错,干脆闭口不言,老老实实的伺候着。
朝堂上的事,四爷几乎不在后院谈论,若非年羹尧是年淳雅的二哥,四爷连这简单的两句都不会提起。
安静了一会儿,年淳雅的手指也酸的不行,动作就慢了下来。
四爷握住年淳雅的手,把人拉到她身前,微微揉捏着她的手指:“累了怎么不说?”
年淳雅乖巧不已,柔声道:“比起爷劳心劳力,妾身这点儿累又算得了什么。”
四爷皱着的眉头微松,温声道:“雅儿哄爷的功夫又见长了。”
“哪里是哄爷,妾身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
两人说了两句玩笑,四爷的心情好了些许,把玩着年淳雅柔弱无骨的手,提起了另一件事:“今日老九有家店开业,是专门卖药膳的,爷瞧着,卖的药膳和你平日吃的一些倒是有些相似。”
年淳雅吃了一年的药膳,味道,颜色,配方什么的,四爷耳融目染下,也了解不少。
故而在九爷新开的店铺一瞧,心里就有些怀疑。
四爷的意思,年淳雅自然是明白,她迟疑道:“会不会只是相似?”
毕竟在用药上,有些药差一星半点儿,效果就差远了。
比起年淳雅想的简单,四爷想的就多了,想起在乾清宫外,十四提起让他同去,老九那表情,像是有一丝心虚的样子,四爷就越发的怀疑。
老九这店早不开晚不开,偏偏在这个时候开,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四爷把其中的道理掰碎了讲给年淳雅听,也算是变相的教导她。
年淳雅是个很好的学生,一听就会合理的提出疑问:“可是九爷的方子是从哪里来的?”
四爷既把药膳方子上交给了皇上,那这东西就是皇上的,即便太医院太医知道方子,也给宫里的一些娘娘调养过身子,可无论是太医还是宫里的娘娘小主,也都不敢在未经皇上允许的情况下,正大光明的开铺子赚钱。
不然岂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所以,如若四爷的猜想是真的,那九爷是从哪里弄来的方子?
第90章
四爷派人查九爷的方子从何而来时,还不忘写了封密信,由粘杆处的人秘密送往四川,交给年羹尧。
信还未至,调查的事情就有了结果。
“是郭氏?”
年淳雅既意外,又不是很意外。
李太医给郭氏开的方子都是记录在案的,但开的方子都是药方,没有药膳,可她曾在李太医为她诊脉后,来向她求了几道药膳方子。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年淳雅给了。
倒是不曾想,郭氏一开始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四爷指尖点着桌面,并不说话,而是让苏培盛道清原委:“九爷知道了郭格格与侧福晋交好,侧福晋又请李太医为郭格格调养,所以就找上了郭格格的家人,给了郭格格家大笔银钱,让郭家人从郭格格这里要走了方子。”
“那郭格格可知郭家人要这方子是为了九爷要的?”
话一出口,年淳雅就后悔了,怎么可能不知呢。
苏培盛没直接回答年淳雅的问题,而是道:“奴才发现,郭格格最近从药房取的药材花费不菲。”
虽然没正面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若是不知道,那郭氏吃药的钱是打哪儿来的?
年淳雅对郭氏的行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与郭氏,本就是因利而聚,如今郭氏做出这样的事,年淳雅不觉得太难接受。
但人相处久了,总是有感情的,年淳雅不是一点都不难过的。
四爷睨了年淳雅一眼,无奈的叹息:“你啊,就是心太软了。”
一开始就拒绝郭氏的请求,便没有后来这么多的事了。
年淳雅把脸埋在四爷的胸膛里蹭了蹭,双手环着四爷的腰,闷声道:“九爷的铺子赚钱吗?”
四爷想起老九那卖三十两一份药膳的铺子,每日的富贵人家的夫人还络绎不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年淳雅心头一梗,倏地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看着四爷的眼睛,掷地有声:“妾身也要开药膳铺子。”
这药膳方子本就是从她这儿出去的,九爷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弄到了方子,赚的盆满钵满,没道理她却要受一肚子气,眼睁睁看着小人赚钱。
四爷以为年淳雅只是为了堵一时之气,便一针见血的指出事实:“老九的铺子已经开业,生意不错,你若是再开个相同的药膳铺子,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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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有生意。”
年淳雅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屑道:“谁的铺子难有生意还两说呢。”
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
现代那么多生意的营销策略,随便捡几个放到现在,都不至于没生意,亏的血本无归。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一项,还是得依靠四爷才能完成。
她在四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四爷听了,不喜不怒的说了年淳雅一句:“真是大胆。”
年淳雅仰着脸笑道:“胆子不大,怎么敢与九爷抢生意。”
“那你就没想过,万一爷办不到呢?”
四爷闲闲的往后靠了下,语气里难掩笑意。
年淳雅张口就是奉承:“就没有爷办不到的事,妾身相信爷。”
那双眸子似是含了点点星子,明亮而又坚信的看着四爷。
四爷内心一阵触动,拇指轻抚年淳雅的眼睛:“放心,爷定让你得偿所愿。”.
没过几日,四爷在乾清宫议事时故作神思不属,被康熙发现后,单独留下问话。
“老四,你怎么了?瞧着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可是身体不舒服?”
四爷一脸歉意的拱手:“让皇阿玛担心了,是儿臣的不是。不过儿臣并未有不适,只是在想一件事。”
“朕有些好奇,什么事让你如此模样?”
康熙还从未见过对政事一向认真的老四会在议事时走神,想来困扰老四的事情不简单。
康熙起了兴趣,就不肯轻易放过四爷,非得问个清楚不可。
四爷推三阻四的不肯说:“不过一件小事罢了。”
康熙不肯罢休:“说说看。”
实在是没办法,四爷才被迫把事情说了出来,原委说的格外真实,一点假都不掺,然后不好意思的说:“九弟开了药膳铺子,年氏想赚个体己钱,便也想开,只是怕自己开的铺子没什么生意,所以就缠着儿臣,想让儿臣从皇阿玛这里求副字,好放在铺子里做镇店之宝。”
康熙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你这侧福晋,倒是有几分胆量,还敢让你来求朕的墨宝。”
见康熙没有生气,四爷状似松了一口气,窘迫道:“儿臣自知无望,所以也不曾应下年氏,只是想着再过些日子,亲自给她写一幅字便也罢了。”
康熙就不乐意了:“你都不曾在朕面前提过,怎知就无望了?”
“因为儿臣自明其身,无功无劳,所以不敢奢求赏赐。”
四爷正气凌然,义正言辞,可细细听来,话中又有几分可怜。
这么多年来,比起老九老十的混账顽劣,比起老八的不安分,老四是再令他省心不过的一个儿子。任何事,只要他问起,老四都如实说,不会因为个人原因添油加醋或是蒙骗他。
况且这件事上,康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是老九做的不光彩,老四是受了委屈。
所以一幅字,也算不了什么,正好也能借此给老九一个警告,让他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真要想要,手段最起码得光明正大。
想到这里,康熙在四爷意外的眼神中,应下了他的请求,大笔一挥,写了一副墨宝:“你上交了那么珍贵的药膳方子,朕还没给过你赏赐,这幅字,就抵了吧。”
四爷感激涕零:“谢皇阿玛。”.
四爷拿着皇上的墨宝到年淳雅面前邀功,喜的年淳雅还没等屋里的奴才退尽,就垫着脚在四爷侧脸上送上了一枚香吻。
某人不自在的看了眼正在关门的金风,低声斥道:“没规矩。”
瞧着四爷口是心非的样子,年淳雅失落的低下头:“既然爷不喜欢,那妾身下次不敢了。”
话落,四爷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张口说什么喜欢的话,干脆不理人,直接坐下了。
年淳雅也不搭理四爷,拿了皇上写的墨宝,自顾自的铺在小书房的桌案上欣赏。
“御臻堂”三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强势中透着威严,就如同康熙这个人一般。
字如其人,还真的没说错。右下角还盖了一方章印,瞧着像是康熙的私印。
眼看着年淳雅把那三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乐得笑出了声。
四爷本是来邀功的,谁承想坐了冷板凳,不悦的咳嗽了两声。
待引来年淳雅的目光后,又故作一本正经的问:“你手里可有合适的铺子?”
年淳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重新低下头道:“已经选好铺面了,是妾身嫁妆中铺面的位置最好的一个。”
位置好,生意就好。
四爷皱起了眉:“有了皇上的御笔墨宝,日后御臻堂的生意必然不会差,何至于你关了一个赚钱的铺子?”
年淳雅不这么认为:“就是因为有皇上的墨宝,所以御臻堂的排面才不能差。”
要是差了,哪里能配得上皇上的墨宝?
四爷语塞,听着是很有道理。
无论是让他去求皇上墨宝,还是铺子的选址,心思都不少。
“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在经商上,还是有些头脑的。”
年淳雅笑了笑,名人效应嘛,现在这世道,只要冠上了皇家名号的东西,就都是珍贵的,哪怕到时候她卖的只是普通的药膳,看在皇上这份墨宝上,也不会没生意的。
她欣赏够了字,把纸张小心翼翼的给卷起来:“爷找人把这幅字裱起来做成匾额,可得小心些,不能给弄坏了。”
要是坏了,可没第二幅了。
四爷好笑:“皇上的字,哪个拿到手不是小心了又小心,哪里会坏。”
“那就好。”
搞定了最难的字,年淳雅就开始想噱头,更是把饥饿营销给列为首位。
四爷见年淳雅专心致志的样子,也没去打扰他,自己拿了本书静静的看着。
雅园外,郭氏咬着唇,忐忑不安道:“金风姑娘,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她前日来,也如今日一般吃了闭门羹。一次是正常,接连两次,就不得不让她多想。
金风仍旧是恭敬而得体,只是态度中隐隐透着一丝疏离,“格格这是什么话,主子爷在里面呢,方才进去时已经交代了,谁都不见,奴婢这才不能替您通报,不是侧福晋故意不见您的,还请您见谅。”
话虽如此,郭氏从中找不到半分不对,但她心里却略有不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一想到自己背着侧福晋做的事,郭氏就心虚极了,她捏紧团扇手柄,不自然的笑了笑:“既然侧福晋不得空,那我就改日再来。”
金风客气的把人送走,刚进院子,就见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一旁的玉露一脸愤愤:“平时怎么没发现郭格格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做了对不起侧福晋的事,竟还有脸上门求见。”
站在廊下的苏培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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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目明的听见这话,抬手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转身面向柱子,他可什么都没听见。
瞧见苏培盛的动作,金风忙扯了扯玉露的胳膊,低声道:“胡言乱语什么,知道你对郭格格不满,但面子功夫总要做到的。”
玉露嘟了嘟嘴:“知道了。”
见玉露额头上热出了汗,便推着她往角房去:“去歇一歇,侧福晋这儿,我守着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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