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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还还在剧情
“儿臣等死不足惜,还望汗阿玛息怒。”、“若有碍圣躬,儿子万死不能了却。”
众位阿哥们也渐渐缓过神来,纷纷磕头求饶,康熙这才怒气稍解,只是打量八爷的目光中已然满是忌惮猜疑,老十出身显贵,老九和十四的额娘都是妃位,竟也成了老八的拥趸。
他将那剑重重掷在地上,八爷的余光中还能看到那一抹亮色,剑身上的寒光照映着八爷顺从垂下的双眸,眼中满是晦涩难明。
众人心有余悸地从殿内连滚带爬地出来,九爷无视他亲哥哥五爷的呼喊,和十爷一同围在八爷身边嘘寒问暖,十四没和他们多说,讪讪到了四爷身旁。
“你脑子是坏了还是怎么?不延医问药,到御前发疯?”见他过来,不等十四出声,四爷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
“我瞧着十四仿佛是被拉下去的,倒也不能怪他。”四爷在前头不曾瞧见,十三的位置则正是在十四身侧,他看的明白,好心替十四向四爷解释了一句。
“我是真没反应过来,九哥一把就给我拉下去了”十四摸了摸脑袋,很小声地辩解。
“御前奏对,在你这儿倒仿若儿戏一般,”四爷眉头紧锁,依旧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我不管你了,这事传开了,你自去和娘娘解释罢。”
四爷说完转身便走,十三左右看俩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朝十四点了点头就跟着四爷离开了。四哥这个人最是嘴硬心软的,行动上再是回护,口上也难给十四一句好话,十四若不懂他,受不得他的冷言冷语,难保不会和他渐行渐远。
“你看他那个样子,哪把你当弟弟,对十三的口气都比对你好。”九爷他们看在眼里,见四爷和十三走了,便立马上前来,拍着十四的肩膀说道。
十四不悦地拂掉他的手,“你刚刚扯我做什么呢,九哥,岂有你这样的!”
“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十四,咱们兄弟之间,岂有看着八哥蒙冤坐视不理的。”九爷笑眯眯地,却无端让人觉得带着几分阴险,“如今二哥被废了,十三也吃了挂落,四哥还执迷不悟呢,你若不想想怎么挣一个好前程,德妃娘娘往后还能靠谁呢?”
“就是啊十四,你可不能只愿意同甘,不愿意共苦啊。”见十四神情犹豫,十爷也上前来跟着应和。
待他们两个的话都说完了,八爷这才和煦地笑着对他道,“方才多谢你,八哥记得你这份情。”
“这也是应该的,”十四脑筋转的快,他欣然改了副面孔,朝八爷拱了拱手,“只是额娘那儿我少不得去解释一二,弟弟先告辞了。”
他们只当这一出强买强卖的戏码成了,目送着十四远去。
这事并未就此得了,康熙口中的谋害胤礽绝非空穴来风,他命人锁拿了当日直王口中的术士张明德,并派新任九门提督的亲信托合齐审理此案。
得知此人不但称八爷大贵,甚至和直王合谋行刺胤礽,康熙立刻下令将张明德凌迟处死,并以知情不报的罪名将八爷的贝勒革了,内务府的差事自然也没了,只叫他做个闲散宗室。
饶是如此,康熙仍然没有放过八爷,甚至以八爷受制于八福晋,以至于至今膝下无子的理由将他宣入宫中一番责骂。
实则这时八爷膝下已有府中妾室所出的弘旺,这倒不是康熙看重嫡子,不过是他要找一个理由惩治八爷罢了。
皇帝无子,便会导致世系旁落,多少朝代衰落由此而始。何况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连家都理不好,岂有让他治天下的道理。
细雨跳珠,阴云裹挟着骤风,庭中葳蕤的草木仿佛也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直王是主谋,尚还未得惩处,八爷的确也算得上冤枉了。”宝月叹了口气,从前不过是史书上寥寥一行字,如今亲眼经历了,才知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可怕。
“因为如今汗阿玛忌惮老八,已然更甚于直王了。”四爷看的明白,他打开窗户,任由细丝般的雨水落到几上。
他想起门人来报三爷这几日不同寻常的动作,“咱们且等着罢,这事还不得了结呢。”
黑云压城,风雨如晦,气息如此沉闷,对有些人来说,或许还不如让雷霆爽快地劈下来的好。
“是我误了八爷。”
在一墙之隔的八爷府中,八福晋涩涩地吐出一句话来,她伏在床上,一滴泪水沿着鬓角隐入发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在子嗣上头,她是妒忌,可她从不曾拦着八爷去妾室那里,也从不曾对府上任何一个女子下手过,可若是说出去,谁信呢?
何况若要让八爷到外头去让人说嘴,她宁愿是自己担着这个名。
“这事如何能怪你,原是我没有子嗣缘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知道的。”八爷轻叹一口气,仍旧是如沐春风般地劝慰着她。
得了他这一句话,八福晋便觉得什么也都值了,她扑到八爷怀中,终于哀哀戚戚地放声哭泣起来。
“我并不害怕,”八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八福晋的头发,眼中并无消沉之意,反而满是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的野心,“太子也曾是这样的,他是天之骄子,熬不过去,我却不然。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八爷微微一笑,递给八福晋一块帕子,她这才不哭了。
“可恨直王说了那样的话,平白连累了爷!”八福晋揪着拍子咬牙切齿,只恨直王不在她眼前,恨不能撕下他一块肉来。
有赖他那一句话,八爷瞬间变成了诸皇子里头一个竖在皇上跟前的靶子。
“我想要他手下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八爷一贯会调节情绪,他并不是四爷那样万事都记在心里的性子,“若非他这话,有他这个巴图鲁在前,他们岂会屈就于我。”
他并不去猜直王到底是有心无心,有许多事,倒不如就这样含混的过了,大家脸上都好看。
“爷一向宽厚待人,与太子一党的苛刻盘剥如云泥之别,岂能说是屈就,能为八爷办事,该是他们三生有幸才是。”八福晋冷笑着摇头,她可不赞同他的话。
听了八福晋这话,他嘴角绽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仿若春风拂槛,“好没道理的话,想来是吾妻偏私于我的缘故。”
果然没过几日,就在太子回咸安宫居住后,康熙便频频亲往看望,甚至在臣子们的请安折子上说自从见过了太子,他心中的郁气便疏散许多,圣躬也渐安了。
康熙递下来的台阶,朝中支持八爷的臣子们想不想踩不知道,但从来口舌不慎灵敏的三爷却头一个踩了上去。
几位皇子匆匆被叫到畅春园中的时候,三爷站在康熙身边,康熙的面色极其阴沉,直王被两个侍卫压在地上,他旁边摆着十多件奇形怪状的巫蛊之物,八字、符咒、带着针的小人等等,不甚枚举。
四爷匆匆扫过一眼,不敢多看,立即跪下向康熙请安。
“请汗阿玛圣躬安。”
“朕如何得安!”康熙指着那一堆东西,几乎是咆哮着喊道,“朕尚还活着,买凶杀人,魇镇太子,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做的!”
很快,亲近的大臣们也都被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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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喊来御前,康熙忽然卸了力气,他颓唐的坐下,几乎要倚靠三爷的搀扶才能坐稳。
“日后朕躬考终,也不过是被你们随意置于乾清宫内,便各自束甲相争去了。”
他老泪纵横,双手颤抖,不停地向上天与先祖哭诉着自己德行菲薄,以至于纵容他的儿子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子们绝不敢担这样的罪名,立刻磕头向他请罪,四爷看了八爷一眼,却见他平静低头,并不曾撩起眼皮往直王那儿看去一眼,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大臣们见康熙这样坚决的态度,怎敢为直王求情,也纷纷依康熙的心思出言请求惩治直王。
在朝中要员们的反复恳求下,康熙顺理成章地夺去他的爵位,命人将他圈在府中,他甚至等不及彻查这事的经过,早在大阿哥在塞外说出欲诛胤礽的话时,康熙已永远在心中堵上了他的路。
直到大阿哥被圈在府中已有月余,这件案子水落石出后,宝月才从四爷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缘由。
大阿哥对太子实在是恨意滔天,一边组织张明德刺杀,一边还能在毓庆宫埋小人,被他请来魇镇太子的蒙古喇嘛身边有个侍候的人得知真相后吓破了胆,正欲坦白自首时,却被大阿哥派人灭了口。
桩桩件件,实在令康熙日夜不得安寝,今日大阿哥可以为了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焉知这些手段明日不会为了皇位用到自己这个君父身上来?有在毓庆宫埋东西的路子,哪日将东西放到乾清宫来,也不过是指日可待而已。
此事一出,大阿哥的生母惠妃便上奏,说大阿哥忤逆不孝,请康熙赐死大阿哥,以正视听。
“惠妃娘娘这是以退为进?”宝月问道。
“也是弃车保帅,”四爷的目光一边追随着阿午在庭院里跑来跑去,一边答道,“孝懿皇后走后,老八便养在惠妃膝下,从此便是为了大哥有个好下场,惠妃娘娘也会尽全族之力推老八上去的。”
宝月被他话里的深意一惊,“你是说,这里头还有八爷的手笔?”
“不过是袖手旁观,最后再推一把罢了,”四爷一手抱起跑回来的阿午,一边牵着宝月吃饭去,“我听闻大哥曾向汗阿玛上奏,欲诛二哥,保奏老八做太子。”
这夜歇下的时候,宝月却听他在昏暗的帐子里叹了口气,“我虽未推二哥一把,却也是袖手旁观,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哥哥心软了?”宝月的目光在暗夜里描摹他的眉目,握住他的手笑道,“太子从前并不曾听你的劝,何必要把他的过失揽到自己身上来。古今天下的兄弟父子之间,为了争这个,哪有不血流成河的,君王只要对得起天下百姓就好。”
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沉默良久,就在宝月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坚定沉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并非忠孝仁义之辈,可若有朝一日天下万民会看清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52章还还还在剧情
“二阿哥被大阿哥用魇镇之术所害,以至于狂疾大发,做出失当的事来。朕问他当日情形,他竟全然不知,可见那日所为,并非出自本心矣。”
这日上朝时,康熙与群臣商议完黄河河道相关的事后,突然话题一拐感叹道。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提起二阿哥的事情来啊。马齐心知他们这位皇上的路数,他面不改色地称赞道,“万岁仁慈,是万民之福。”
这下大家也回过神来了,八爷一党的官员们纷纷开始称赞皇上圣明,但康熙提起这事显然不是为了这几句马屁,他几乎是明示一般,点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子党小官出来说话。
那人在康熙的逼视下战战兢兢地张口,“二阿哥顽疾已愈,为系万国之心,臣请奏复立二阿哥为太子。”
众人只疑心这是串通好的,八爷党并不乐见这等场面,性情刚烈的王鸿绪出列指着那小官便骂,“你也是朝廷命官,何以言此不当之言,废立太子岂容儿戏!万岁已告天地祖宗,你是要陷吾君于背惠吗?”
见王鸿绪如此疾言厉色,那人惶惶低头,支吾不语。旁人惊疑地看着王鸿绪近乎无礼地跳出来指责这人,悄悄往御座窥去,果然见康熙一脸不悦。
这酸儒是在指桑骂槐呢,康熙冷冷瞥视王鸿绪一眼,他摆了摆手,对那跪着的小官道,“你退下罢。”
见康熙并未采纳那人的建议,王鸿绪这才喏喏请罪,康熙懒得搭理他,并无甚表示,只让他站回去。
众人满心以为这档子事要过去了,却不想那个小官不敢,自然另有一人挺身而出。
时任左副都御史的劳之辩上奏道,“自去岁事来已有数月,太子疾戾已平,久系群心。万岁以仁孝治平天下,四海一心,然前星缺位,岂不遗憾?望万岁乾断速行,重正东宫。”
左副都御史是监察官,自明一代来,都察院向来不干预朝中事,遑论废立太子。这劳之辩今年七十有一,本就到了乞休的年纪,是谁示意他来说这样的话,已是昭然若揭。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不语,果然见康熙表面大发雷霆,斥责他含奸诡之心,命夺去他的官职,逮赴刑部杖四十下。
待御前侍卫来拿人了,上座的皇上却忽然出声道,“此人年岁已长,杖责便免了,只逐回原籍去罢。”
“既然朝中大臣都关心此事,其他人也说说自己的看法。”
康熙的目的终于是抛砖引玉,图穷匕见,只是原先的太子党人竟然出乎康熙意料的,没有一个敢上前直言,也不知是被前两个吓破了胆,还是已经纷纷倒戈。
八爷一党也并不愿意配合他演这三让三辞的戏码,老神在在的只做充耳不闻。
“那便明日再议此事,太子是国本,天下非朕一家之天下。于诸阿哥之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见朝野沉默许久,无人应答,康熙料想臣僚们已洞悉圣意,便留下这话来宣布退朝。
前头站着的几位皇子们不少都振奋不已,就连平日跟在八爷身后的九爷也露出一副蠢蠢欲动的神色来,只是谁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在朝堂上犯康熙的忌讳,去联络朝臣。
四爷无心和他们多说,头一个便走了,十四匆匆追了上来,死缠烂打地上了他的马车,小声道,“四哥,你不做些打算么?”
“你何曾见主子听奴才的意思办事?”四爷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他一眼,“你园子到了,还不下去。”
十四偏不挪动,到了圆明园后,一路跟着他到了书房里,“也不能这么说,咱们满洲八王议政是自古有之,何况汗阿玛岂会置民心于不顾?”
“民心?这些朝堂上的大人们算什么民心,顺汗阿玛的意才是民心,不顺,就是悖逆。”
四爷语气淡淡,纵然老八形势再好,也不可能在康熙有心复立太子的情况下上位,不过是做无益之功。
十四挑眉,嘴角勾起一个笑来,眼中满是得意,“四哥今天可算给我说了句实话。”
“我只警告你,枪打出头鸟,少再像那天一样被你的好兄弟拖下水去。”四爷只做没听见他话里的试探,话语间颇带警告。
“我哪能不知道,反正如今在汗阿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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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八哥那头的了,倒不如就跟着他们,小爷可不是白被人摆一道的。”
十四眼珠子一转,心中活泛起来,八哥是贤,可他也不差啊,如今连五哥在摔跤弓马上也比不过他了。
“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既然如此,往后就少来找我。”四爷满不在乎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该做的他也做了,该说的他也说了,往后娘娘不要怨他就是。
“放心吧!”十四露出一个意气风发的笑来,像一匹生机勃勃地玉骢马,“我知道四哥的意思,四哥且看我的本事就是。”
他回头又给了四爷一个心照不宣地眼神,便起身离去了。
待十四刚上马要回自己的园子里去,他身边的太监就凑上来低语禀报,“九爷说请爷出来了就去八爷的承泽园那儿。”
十四听了一声冷笑,这是担心自己有贰心呢,他掉头扬鞭,“你跟在后头,我先去八哥那儿,未免他们等的急了。”
承泽园中,九爷正和八爷商讨着今日的事,十四挂着笑进来,仿佛很亲热地拍了怕九爷的肩膀,“九哥可真是耳聪目明。”
九爷只当没听到他话里的讽刺,“咱们这儿的大事你不管,倒有空去找四哥。”
“哪儿能呢!”十四灌下一盏茶,他仍然笑眯眯地,“我也是为了八哥啊,只可惜四哥说我一顿就把我赶出来了。”
“你四哥向来是个缩头乌龟,谁知道他在想什么。”九爷从鼻子里哼一口气,他尚还记着当年的仇。
十四听了也不生气,和他们商量了几句明日举荐太子的事,又很快乐且从心地说了好几句四爷的坏话,九爷也觉得他说的情真意切,赞同不已。
直到天色渐晚,他才借口府里有事先走了。
“不知究竟是四哥防着十四,还是十四防着咱们。”八爷徐徐开口,双眸沉沉,“四哥今日是看出来汗阿玛心思的,明日必是要保举太子了。”
“他也未免太谨慎了,难道是咱们想错了,四哥果真没有争位的意思?”
十爷实在摸不着头脑,太子被废的时候四爷是头一个冲出去的,如今到了举荐太子的时候,倒是立刻缩回去了。连三哥下了朝后,园子后门都是来来往往的马车呢。
八爷摇头,静静注视着盈满茶汤的茶杯,眼中难得燃起暗光,如今他们就如同这一杯茶,只差最后一滴,便要溢出来,此后如何,或许明日便能了结了。
“四哥绝非甘为人下者,他想顺水推舟,静待良机。只是,人这一辈子哪有这么多机会,若不去争,不去抢,不过是流年虚度,白费光阴罢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如今他再想抽身已是难了,这些对着他满口称贤的朝臣们没了他,也还会有下一个九贤王、十贤王,可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而已。纵然是毒饵,如今也由不得他不咬了。
“咱们何必怕他们!今日朝会上除了那两个不知被谁指使来打样的,岂有一人站出来选二哥,可见人心向背,二哥失道。何况汗阿玛今日金口玉言,明日结果一出,还能反悔耍赖不成?”
九爷将茶杯一摔,明日事关紧要,不能喝酒,他便以茶代酒,如同梁山泊盟誓一般。
十爷也跟着摔了个杯子,八爷没有跟着他们发出这样的动静,却稳稳地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
他们几乎彻夜未眠,野心与惶恐一并滋生,终于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四爷倒是睡的很好,一大早便神清气爽地起来上朝去了,宝月被他闹醒,见他眼里带着分明的笑意,昨日晚上起这人便异常高兴,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在背后做了什么坏事呢?”
四爷听了这话,连忙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这可不能被外人看出来了,“很明显?”
“你笑的像阿午在我手上抢走了碧玺珠子一样得意。”宝月闭上眼睛团着被子滚了两下,四爷去上朝了她就可以一个人睡一张床了。
古人讲究藏风聚气,床都没有很宽的,她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四爷晚上抱着她不会手臂僵硬吗,她这个被抱着的都觉得伸展不开。
他偏不肯放困意朦胧的宝月入睡,很坏地把她强行从温暖的被窝里拎起来,捧着她的脸道,“岂有阿玛像儿子的,再仔细瞧瞧——不许睡,你看我现在神色如何?”
打发不了他看来是没法安静了,宝月很艰难地撑开眼皮看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好不敷衍地道,“嗯嗯,四爷深藏不露,岳峙渊渟。”
四爷被她哄阿午一样的口气弄得恼羞不已,只是到了时辰,已由不得他多说了。他在她脸上啃了一口,“今日或许不会很顺利,待我回来,或许会晚些,便都告诉你。”
宝月乖乖在他脸侧轻蹭两下,知道会有大事发生了,“那便祝哥哥一举凌鸿鹄,我等着好消息来。”
第53章剧情+1
如今已是二月,柳叶初黄,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众人携着寒气走入畅春园的大殿中,有屏息凝神者,有窃窃私语者,无不挂心于今日的大事。
第一次将襁褓中的胤礽立为太子乃是康熙皇帝乾纲独断,这一次万岁却宣布由朝臣王公们举贤,汉臣们且不说,满洲大臣们倒是无比满意的。
他们满族从无生前立嗣的先例,由各个部落的首领来推举天下共主才是道理,如今没有部落,自然就该按祖宗成法,将八王议政推举的人选立为新太子。
朝会结束后,康熙命在座的人将推举的人选条陈上奏,在座四十几人,非皇室宗亲便是朝廷要员,推举的结果却近乎完全一致,除却少数几个提起胤礽胤祉的,其他的都是八爷。
这结果一由粱九功公布出来,众人哗然,八爷感到一阵眩晕,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想为什么会这样,他抬头往御座上看去,清晰地见到了康熙眼中森森的寒意。
忌惮、提防、警惕和厌恶。
“胤禩处事不当,有罪在身,”康熙捏紧龙椅上的扶手,只觉得手心扎挠不已,他扫过八爷一眼,面上平静无波,“且其母出身辛者库,实在微贱,不堪托付社稷。”
众人心惊不已,目光暗暗朝八爷那看去,四爷也垂下眼睫,悄悄攥紧双手,老八便罢了,良嫔娘娘好歹也伺候汗阿玛多年
“我”八爷脚下一软,一个踉跄便跌坐在地上,脑海中闪过额娘那张平静温和的面孔,他双唇微颤,向来如同融在他脸上的温和面具也在这一刻被撕碎了。
他额娘早失恩眷,只他一个孩子,纵然多年未曾受封,也从不怨怼。面对孝懿皇后和惠妃都极尽顺从,从前寒暑无间地去请安伺候,无非就是为了他小时候能在养母那过上好日子。
他竭尽所能地办好差事,和朝野上下打好交道,这才入了汗阿玛的眼,眼看着额娘在他的庇护下受封嫔位,才过了几年风光日子。如今就因为自己,却要遭受自己的丈夫这样毫无情面的责骂,她若听到了这话,该多么伤心啊。
真的是因为自己吗,八爷忽地抬头直视天颜,在这一刻,他眼中失去了往常对君父的尊敬。
康熙只漠然地扫了瘫软在地的八爷一眼,不等群臣做出反应,便立刻道,“昨日太皇太后托梦,颜色不乐,默然远坐,仁孝皇后亦常入梦来,朕无颜以对太皇太后、皇后。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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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疾已愈,已然大好,自小才学能力又在兄弟间拔群出众,便复其皇太子位,择日敬告天地。”
“此朕家事也,卿等毋复言。”
群臣沸腾不已,康熙却对他们的异议视若罔闻,丢下这话便宣布退朝。
惊雷接二连三地落下,九爷简直傻了眼,他愣愣地扶起八爷。至于吗,若汗阿玛已打定主意要复立二哥,何必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众人傻瓜一样推举了半天,十之八九都是八哥,结果却抵不过汗阿玛一句托梦?这、这也太耍赖了。
四爷和十三爷面面相觑,脸上也是异彩纷呈,纵然他们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但这个过程简直有如脱缰野马。
四爷携着十三转身欲走,他回头朝神色怔怔地八爷那儿看去,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却终究还是不见了。
十四眼神惊疑地在四爷和八爷之中扫过,一时不知今日这样多的事,究竟有没有他们在其中做了什么手笔,无论如何,至少在面上,八爷今日是跌的极重。
早上宝月被四爷的话弄得清醒异常,已无心再睡,很快便起身了,她在家里等的心慌,纵然四爷出去时一脸得意,她也被他那句不会很顺利吓到了。
细细想来,如今很多事情大约还是按照史书上既定的路线在走,可她对这些故事大多来自各种戏说,何况那短短几行字里,谁又知道真相是什么呢?以四爷的能力,自然足以堪当大位,可大约是因爱生忧,见他果然回来的迟了,宝月便不免忧心不已。
大约到了晌午,待四爷和十三联袂而来时,宝月才终于松了口气,她连忙命人摆饭,三人匆匆吃过,宝月见四爷和十三爷神色并不好看,便将先前在饭桌上压抑着的忧虑合盘脱出。
“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差错?”她忍不住牵住了四爷的衣角。
四爷和十三爷对视一眼,将原先凝重的神色放松下来,他在桌底握住宝月的手安抚她道,“没有,很顺利,汗阿玛复立了二哥做太子。”
“这便好,”见他神色并非矫饰,她这才放下心来,“你早上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事?”
“昨日,我和十三联络了能在今日朝会上说得上话的太子党人,要他们也跟着保举老八。”他倚在椅子上轻轻一笑。
八爷素有贤名,在朝野中的确势大,够格参与这事的朝臣他的人占了十之五六还好,若要到今日这等十之八九都是他那一边的地步,却是难。
四爷倒也没有神机妙算到了能算到康熙见此情形居然直接反口,直接力排众议复立太子的地步,原本只是有人收到了马齐李光地等八爷党人的示意,要求他们在今日保举八爷。
那人平日虽两边的人都不是,却有心要卖他们一个好,毕竟康熙口上称听从众议,但这些日子来每每在朝堂上提起太子便感叹惋惜也不是假的,自然有不愿意搏富贵的人谨慎些。
四爷听了这事,便索性与十三爷合计令原本打算举荐太子的人举荐八爷,以康熙的疑心,是绝无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再立八爷的。在他们的设想中,或许是拖,或许是斥责。
然而大约是先有太子、直王,如今又是八爷,正值壮年的儿子们接二连三地暴露野心,露出獠牙,终于令这个年迈的皇帝如同一只被敌人入侵领地猛虎一般震怒咆哮起来。
比起去年太子在帐外欲行不轨,此次却是康熙自以为玩弄朝堂于鼓掌之中,却在执政临近五十年的时候发现群臣并不受自己掌控,他心中的惊怒惧怕可想而知。
“果真是天家无情”宝月听了不免感叹,太子的克母,八爷的卑贱,都是康熙对自己儿子们赐下的利剑,在人性最柔软的地方戳出一个血淋淋的洞来。
作为天家的一员,四爷欣然笑纳这话,“如今倒真是一语成谶,咱们兄弟之间的确是争的头破血流。”
“若是万岁察觉呢?事发时万岁怒火难遏,可回过神来,也会觉得事有蹊跷罢。”宝月思索道,四爷这计可称得上是阳谋了,一招攻心,却并不算多么高明,尤其是在康熙这样的皇帝看来。
十三一笑,遥遥朝宝月举杯道,“这个小四嫂只管放心,那些人多数的确收到了马齐和李光地的示意,咱们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四爷悠悠拨弄着佛珠,在他釜底抽薪前,那一锅汤已早早沸腾了,“结党的人一多,害群之马也会越多,老八宽容待人,根本无力辖制手下的人,若他做了太子,早晚要回到八王议政的时候。在汗阿玛看来,老八就是在用他的天下去喂饱这些豺狼,不过是用公家的银子邀买人心罢了。”
“宽仁也并非都是错,到底还是风气的原因,”十三在太子党中浸淫数年,对此感悟颇深,“从前太子对官员极为苛刻,稍有不怠便横加斥责,可即便如此,不法者依旧甚多。”
如今一大批太子党流入八爷手下也是这个原因,一个宽容的主子,显然是比骄横的要好。朝中不是没有清流,只是如今结党成风,大多也只能各扫门前雪,保住自己罢了。
“苛政的目的不应当是苛,而是政,要以法度约束人,而非是道德品行。”
十三不免有些讶然,四爷的说法显然是与如今推崇儒家学说的社会主流大相径庭,也与康熙的仁治相背,可一想他往日的作风,却又好像并不难理解。
四爷很快扯开了这个话题,这些事来日方长,他自己也不过是稍有头绪罢了,再如何想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三哥年长,老八又有贤名,即便汗阿玛是真心实意要依照大臣们的推举,也是轮不到我的,倒不如就让二哥做这个太子。”
“那咱们”十三神色犹豫,那毕竟是太子啊。
“且静观其变罢。”四爷叹了口气,对付八爷他们,他心里是毫无负担的,但若是太子,到底有这么多年的情谊在,他一时也下不了手。
“我倒是觉得,太子究竟想不想做太子都不一定呢,”宝月见他们两个神色沉郁,她不禁掩袖轻笑道,“这些年他吃的苦头你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又蒙冤被废,乍然之间大起大落,以太子的心性,还真不知日后会如何。”
他们两个想当然地觉得君父不可违背,康熙要做君臣他们就做君臣,康熙要论父子,他们就要凑上去做一对圣父圣子。
可人心哪里是这样轻易改变的东西,好像一句魇镇便能将前事尽扫,要她说,以太子的高傲习气,这不过是康熙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们两个一愣,四爷哑然失笑,眼底柔光漫开,叫一旁的十三看了只觉得后槽牙隐隐发酸,他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便听到四爷比方才柔和了不知道多少个度的声音响起。
“我府上怎么有个这样聪明毒辣的,是打哪儿来的?”
宝月不禁夸,她以袖掩面,耳廓飞霞,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瞪他,十三爷还在这,岂有这样不知羞的。
“咱们不是在议正事么,方才说到哪儿了。”
十三爷终于忍不住了,他轻咳两声,很识相地垂着脑袋起身告退,“时候也不早了,弟弟就先告辞了。”
第54章
既然复立胤礽做了太子,从前康熙的指责便都不作数了,康熙反复地同群臣申明从前太子的罪行大多是大阿哥的诬告。
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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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凌普这等板上钉钉的罪臣,康熙也找到了借口为太子开脱,只为洗刷太子的恶名,被圈禁在家里的大阿哥真是有冤无处诉。
今年的万寿节办的十分隆重盛大,太子很高调地陪侍在康熙身侧,各样菜品如同流水一样地从御案上赏到太子桌上,为了体现父子间毫无隔阂,太子时隔多年又出现在了康熙身边听政。
只是破镜难圆,这对父子间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只能从太子的行为中窥见一二。
太子复立,群臣自然要有所表示,江南的曹家便送来了一批新的瓷器。若是往常,太子自然是笑纳了,无论东西来自哪里,到他手上了岂有送回去的道理,难道他还受不起?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太子却特意同康熙禀报了此事。也许旁人只以为他是谨小慎微,被废黜后被吓破了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非但不害怕,心中反而充满了奇异的激动。
汗阿玛,你瞧,就算是你以为最忠心的奴才,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想在储位之争里插一脚。
“叫他收下便是。”康熙笔下一停,笔尖在奏折上凝下一个红点,鲜亮地刺眼。
长久以来他试图粉饰的太平景象仿佛终于显露出残酷的真相来,他忽然发现他批奏折点起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越来越多了,可饶是如此,他眼前依旧又显现出了飘渺的重影。
“粱九功,再点几根蜡烛来,”康熙仿佛很平静地吩咐道,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朕老啦,看不清了。”
朝臣保举老八,真是因为他贤吗?是因为自己老了,所以他们也开始觅下一个主人了。
“这些日子天阴,奴才们侍候的不周到,万岁爷还有万万年之长呢,怎么会老?”粱九功笑着端上两盏新的烛台。
康熙几乎要相信了,但堂下其他双股战战的太监们很快让他从粱九功的奉承话里清醒过来。
“要他们都下去。”
上头传来康熙喜怒难辨的声音,在粱九功的小心示意下,太监们轻声蹑足地退下了,出了殿门才敢大声地喘气。
康熙在一片静谧中继续挥动朱笔,他换了江南的密折来批,曹寅李煦二人事无巨细地朝他禀报见闻,但自然是没有送给太子一批瓷器的事的。
他在密折中挑了一个错处斥责了李煦两句,稍稍提点一番,便将此事揭过了。他们在江南为他揽银子,如今他的儿子们哪个都去江南插了一脚,曹寅和李煦是他的耳目,行贿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罢了。
直到这一刻,康熙才不得不认识到,他挑起直王与太子两党相争,竭力制衡的朝堂,多年来不断消耗,卷进来的人已多到超出预料,事到如今,的确已经失控了。
他批完折子后,候在外头的敬事房太监得了梁九功的示意,很快轻声端着盘子进来。
“良嫔病了?”康熙随意地翻过一个年轻答应的牌子,目光在盘子上游过,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
“如今天气乍然还暖,后宫的主子们受不得也是常有的,万岁爷且宽心。”
康熙心知大约是心病,但依旧点头便罢了。
宫中的良嫔自康熙当众斥责八爷起便病了,八爷每去请安她也不愿见,八福晋听了心焦如焚,往宫里递了几次话,才终于得了良嫔一句首肯。
“额娘何苦来这样作践自己,”八福晋甫一见到几日间便消瘦地只剩一把骨头的良嫔便心惊不已,“叫八爷和妾在府里如何安心。”
良嫔心中满是愧疚羞惭,低着头不敢看自己这个出身高贵的媳妇,泪水却在锦被上晕开一团深色,“都是我不好,带累你和胤禩,早知如此”
“额娘说的什么话!”八福晋听她话里的意思便觉得不妙,立刻打断她,“八爷在外头栉风沐雨,无非就是为了额娘有好日子过,额娘这样想,让八爷何等心寒。”
见良嫔被她的话一时吓住,八福晋又亲手拿帕子为垂泪涟涟的良嫔擦拭起来,话语间也软下来,拳拳相劝。
“额娘便以为我是什么好出身?我阿玛也不过是个被判了斩监候的,亲生额娘亦早亡,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罢了,嫁了八爷才过上好日子。额娘不嫌我嫉妒,慈爱备至,我只把额娘当作亲生母亲。”
八福晋放下帕子,挺直脊背,肃然起誓道,“若我和八爷有一丝一毫嫌弃额娘,必叫我不得好死,永失所愿!”
良嫔忙忙去捂她的嘴,八福晋的誓却早发完了,“好孩子,别说这些诛心的话,额娘如何受得你这些话啊。”
八福晋紧紧握住良嫔的手,她露出一个很明艳坚定的笑来,“额娘可知道八爷那日回来,说了什么?”
听了这话,良嫔紧张又期待地盯着她的双眼,既害怕听到儿子因为康熙对自己嫌弃怨怪,又担心他受了君父的斥责一蹶不振,挂心他如今的安危。
她眼里晕开笑意,绣口轻吐,“他说,‘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八爷尚有心气在,额娘何故先气馁。”
良妃心念一定,心中如释负重间又蓦地升起一股空落落地感觉来。她眼眶一红,落下滚滚热泪,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拉着八福晋的手道,“好孩子,多亏有你在他身边,我、我该多谢你。”
八福晋笑着摇头,两人好一番其乐融融。见良妃振作起来,心中也放心了许多,关心过她几句饮食便告退了,她外间事忙,这个节骨眼上,若非良嫔病了,她也不便在宫里久待。
“我绝不做你们的拖累,你们只管做想做的事情便是。”八福晋告退时,良嫔精神已好多了,她眉眼带着笑意,依稀可见年轻时让康熙垂怜不已的美貌。
八福晋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却还没来得及细想,便离开了。
良妃注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衣角,如同这些年来日夜眺望着宫里数不清的金瓦朱檐,她怅然一叹,“若早知如此”
“额娘身子如何?”八爷见八福晋回来了,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可还挂心那日汗阿玛的话么?”
如今再想到那日的话,他依旧惊怒不已,八福晋换了衣裳,轻轻靠在他肩上,“我劝过啦,走的时候额娘情绪好多了,如今不过是一时的委屈,往后咱们会让额娘过上好日子的。”
八爷这才松了口气,“有你是我的福气。”
圆明园里——
“额娘额娘,这是什么?”阿午满脸好奇,他努力仰着脖子去看在丛间婀娜繁盛、摇风自举的朱色花朵。
嬷嬷们见他吃力仰头,便要将他抱起,阿午却偏偏要把嬷嬷们推开,站在那儿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宝月。
“这是石榴花,阿午吃的石榴便是从这儿长出来的。”宝月叹了口气,无奈地伸手将这团越来越重的珍珠肉丸子抱起来,让他去触碰枝头的花朵。
大约是阿午越来越重,宝月也愈发不爱抱他,她实在没多少力气,抱一会便会累的手酸。可阿午正是粘人的时候,既然抱着宝月的腿撒娇耍赖没用,便想尽办法地找机会要抱抱。
宝月是很赞同他在这样不冷不热的时候多出来跑跑跳跳,见识自然景色,拓展知识面的,不过要是不要她抱,那就最好了。
“还有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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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午摸了一下石榴花,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宝月一会儿便将他放下了也不吵不闹。
她听了这话稍一惊讶,过了一会儿才回忆出自己的确有一条石榴花纹样的裙子,大约是哪次穿了被阿午瞧见了,她眨眨眼睛,“对,咱们阿午真聪明。”
阿午很骄傲的仰头,又眨巴着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朝她伸出手来,他意思很明显,我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抱我?
宝月被他瞧的心软不已,既然言辞上夸奖他,行动上自然也应该做出相应的鼓励,她正要咬牙伸手,一双大手便轻而易举地将阿午拎到怀里,正是四爷来了。
“阿玛抱你,好不好?”四爷满脸揶揄地瞧着她,得意地朝阿午挑了挑眉。
“好哦。”阿午倒也不挑是父亲还是母亲,乖乖坐在四爷的怀里点头。
宝月被他瞧的恼羞,有什么好笑的,她都没有嫌弃四爷拉不开十力的弓,他怎么还笑话她抱不起孩子。
两人带着阿午闲逛了一会儿,四爷很好为人师地带阿午认了好些东西,忽然却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狗吠,和两个男孩说笑的声音。
“福寿!等等我!”
一只白色的卷毛小狗直直地往这边冲来,身后的嬷嬷们吓了一跳,在惊呼中纷纷四散,牢牢围绕在他们三个身旁,只怕动物不大懂事,冲撞了贵人。
张起麟看准时机,纵身一扑,便把那小狗抓住,他提起来仔细一瞧,“这是大阿哥和二阿哥养的那只小犬,名唤福寿的。”
正同四爷禀报间,弘晖跟着弘昀也跑了过来,他们小心地从张起麟手中接过那只叫福寿的小狗,转身同四爷和宝月问安。
“阿玛安,瓜尔佳额娘安。”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四爷抱着阿午,不好去扶,便立刻点头,“不必多礼,你们也出来逛?”
弘晖扯扯还在悄悄看阿午的弘昀,有些紧张地解释道,“儿子们的课业俱已完成了,便来瞧瞧外面的景色。”
“无妨,多休息休息是应该的,读书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四爷赞许点头,“物格而后知至,若不明世间道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
弘昀心宽,得了四爷这话,很快把方才的忐忑抛在脑后,很得瑟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阿午一时侧目,他只寥寥见过两个哥哥几面,也好玩似的跟着在四爷耳旁大声应是,叫他阿玛乍然一惊,用上了这些年来辛苦修炼大成的忍功才在三个孩子面前保全了面子。
第55章
“阿午,你答应过额娘的,不许突然大声叫唤,尤其是在旁人耳边。”宝月点点四爷怀中阿午的额头,温和中带着一点严肃道。
“倒也无妨,”四爷摸了摸阿午的脑袋,轻笑一声,见宝月脸上并不赞同,很快又改口道,“咱们阿午要听额娘的话,知不知道?”
奴才们在四爷宝月和阿午身边围成一圈,弘晖和弘昀两个站在边上,不免有些踯躅,四爷担心他们多想,便主动开口相邀,“咱们一块逛逛?”
弘晖小心地看了宝月一眼,疑心她并不乐意,还在犹豫要不要应下时,弘昀已满不在乎地开口拒绝道,“还是算了罢,我和大哥打算去遛狗,您和侧福晋带着弟弟恐怕不方便。”
他们说是在园子里散心,却大多是跑来跑去的,总不好让阿玛跟他们一块跑罢,后头还有乌泱泱一堆伺候的人呢。
弘晖不免有些紧张,弘昀怎么好这样直说,便是不乐意也好歹找个借口。
四爷一愣,弘昀倒是比弘晖要大胆些,可见男孩还是要早早独立的好,弘晖养在福晋膝下就难免瞻前顾后的。
他颔首应道,“好,那你们仔细着些。”
见四爷并无不悦之色,弘晖这才放下心来,行过礼后便牵着福寿同弘昀离开了。
两人出了这片林子,远远地回头已全然瞧不见他们了,弘晖才小心提点弘昀道,“你怎么能这样同阿玛说话,咱们便是抱着福寿且陪着阿玛走一段又有何妨呢?”
弘昀一愣,不意他还在想这事,“这有什么干系,阿玛又不缺咱们在身边陪侍,他带着三弟不是挺高兴的么。”
“阿玛的确格外喜欢三弟稚子堪怜,本是情理之中,你可不要多想啊。”
弘晖担心弘昀心下不平,连忙为四爷解释起来。他们身为人子,身无长处,靠父母养育,又蒙阿玛谆谆教诲,寒暑无间,可不能不知足,心生嫉妒怨怼。
“你想到哪去了。”弘昀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可多想的,难道没有三弟的时候,阿玛就会把我们也这样抱在怀里吗?又不是因为他小,只是因为他额娘是瓜尔佳氏罢了,可难道要我去换个额娘吗?我可不要,我额娘就是最好的。”
“嗯,我额娘也是最好的。”弘晖默默赞同这话,他不意弘昀平日里万事不经心,心中却想的这样通透,反倒让他自觉惭愧。他是哥哥,反倒不如年纪小的弟弟看得开。
“别多想啦,父母亲缘呢,是天注定的,难道阿玛喜欢三弟多些,就会把我们丢到外头去自生自灭?我额娘说,咱们是王孙公子,是要享一辈子福的,你想的多了,福气就会变少。”
弘昀很心大地拍拍弘晖的肩膀,跟着前头的福寿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弘晖默默叹了口气,要是他额娘也能像李格格这样想就好了。
他们两个不过是十几岁出头的少年人,方才弘晖脸上的纠结神色自然是瞒不过四爷和宝月去,他们陪着阿午逛了一圈,好容易把他哄回来睡下了,宝月便不禁说起这事来。
“我该不管其他孩子的事,只是你在弘晖和弘昀面前抱着阿午玩,恐怕叫他们多想,下次还是别这样了。”
“就因为他们在,我就不能管阿午了?”四爷哂笑一声,“岂有父亲避着儿子的。”
他放下书卷,安抚地摸了摸宝月的头发,“别多想了,弘昀不是挂心的人,弘晖性子也柔软,不会做出格的事的。”
“怎么能这样说,”宝月虽觉得自己作为享受好处的人,反过来说四爷也不像样子,可她却也无法安然受之,好像自己在欺负两个孩子一样,“这不是欺负他们两个老实?”
“人皆有私情,我不过也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汗阿玛偏爱太子,娘娘偏爱十四,我又岂能免俗?”他很心虚地别过头去,好歹挽回一点面子,“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若要立世子,自然不会偏私,只从才干上考虑。”
宝月倒也不是要诘问他,不过是想起来他从前说要做个公允阿玛的话罢了,她眼睫轻扇两下,他这副样子,倒和为了太子反口的康熙一样,她暗笑,真是深肖圣躬。
一切就仿佛时光倒流一般,除了终身都只能圈在府里的大阿哥,康熙和太子又回到了曾经胶着又紧张的关系里。
大约又是康熙的制衡手段,他不想用八爷,却也不愿太子一家独大。又或者是出于对几个成年孩子的安抚与嘉奖,康熙难得很大方地一口气赏赐了好几个爵位。
三爷被封做诚亲王,四爷被封做雍亲王,五爷被封做恒亲王,七爷和十爷都是郡王,其余一直到十四的皇子们,包括八爷在内也复了贝勒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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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除了十三爷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封赏。
如果说康熙和太子的和乐融融是顾全大局而不得已的表象,那他对十三的不愿原谅就仿佛是内心情感的一种放纵,他的确仍旧对太子那夜突破层层重围,在帐前窥视,欲行不轨的行为耿耿于怀。
自去年被释放以来,十三爷每日几乎是风雨无阻地往康熙殿中请安,康熙通常是不见他的,可即便遇到大雪暴雨这样的气候,康熙已免了问安,十三也一定要去。
他冒着酷烈或严寒的天气到了殿里,有时候也会被请进偏殿里稍坐片刻,甚至有一次粱九功还拿来了一件康熙的大麾,说万岁嘱咐他小心风雪。
那日他抖着手接过那件鸦青色的大麾,只觉得沉重地几乎捧不起来。冬阳寒冽,他累日奔波,又常常为示忠孝,跪在门外向康熙请安,这些日子冷起来,他膝盖都在寒风中隐隐作痛。
可这一瞬间,十三几乎觉得自己终于清白了,汗阿玛原谅他了。
他好像犯了错,却又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错,他多么希望康熙给他一个发落,也好过这样含含糊糊地,叫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力挣扎,只能在烈焰中打转煎熬。
可下一次再去,却仍旧如同这半年来的往常一般,康熙并不见他,诸位皇子封爵中也没有他的名字。几个哥哥们,还有十四府上,互相对照着圈定了各自办宴的日子,他吩咐她福晋都送去了礼,却恍惚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参加。
他并不为了向汗阿玛讨要王爵,只是跳过他封到十四,就如同一个响亮的巴掌,一下就抵掉了那一点糖,他静静地看着架子上挂着的那件大麾,皮毛鲜亮,依稀还有一点九经三事殿里龙涎香的馥郁香气。
自封王的旨意下来,这半年来弥漫在朝野上下的肃杀气息仿佛也渐渐消退了,在一片祥和喜乐间,仿佛是一副兄弟团结,父子和乐的气象,甚至包括八爷也仿佛被康熙原谅了,八爷党的朝臣们如常聚集在他身边。
太子也一改往日作风,没了凌普在内务府里为他掩人耳目,他便大摇大摆地开始令身边的太监结交朝臣,即便毓庆宫在皇城中,他也毫无遮掩。
很难说这是不是出于康熙的默认和放纵,否则又有谁来牵制党羽众多,极得人心的八爷呢?
各府中熙熙攘攘地办着宴席,京城中王公大臣的夫人们在这半个月里在这几条街上的王府里来来往往,锦绣马车来回驶过。
经过挂着雍亲王府牌匾的朱门前时,一位贵妇人连声道怪,“旁的府上也都去了,怎么只这位四王爷的府上毫无动静。”
“还不快噤声!”她身边的老妇人睁开眼睛瞪她一眼,“王爷的事也轮得到你说嘴。”
见媳妇讪讪点头,老妇人到底还是悄声回答她道,“雍亲王向来低调孤僻,也没甚奇怪的。”
那贵妇人眼珠一转,并不认同,即便是再低调孤僻,冷面无情,还有受赏也不摆出高兴姿态来的?只是却也不敢在颇具威严的婆母面前再提。
四爷不办宴确实另有一层考虑,前两日恒亲王大约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无心大位,在康熙册封他做亲王的当日便请旨册立世子,倒显得按兵不动的三爷和四爷别有所图,不愿轻易立下继承人一般。
他正在踯躅犹豫,不想那日才同宝月说过的世子事宜这样快摆在了眼前,成了一件不得不解决的事。
府中的福晋很快知道了恒亲王府的动静,她很难得地送了书信来,用一种恭敬贤惠的口吻向四爷问安,询问何时在府中摆宴,要请哪些与他有关系的人家。
直到最后几行,她才婉转地露出匕首,她在末尾问道,弘晖还好吗,书读的怎样,四爷对他是否满意呢?
饶是他对福晋再无情,他也挑不出这话的错来,是啊,他对弘晖有什么不满吗?如果没有,难道立弘晖做世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太子从襁褓中立,纵然他日后的确称得上天人之表,可当时又能看出什么来,不正是因为他是代表正统嫡长子嘛。
四爷的目光从信上偏移开来,不受控制的望向身边的宝月。不过半日,福晋就这样快来了书信,可见在府中依旧是耳聪目明,倒是他眼前这个从不想这些事。
他早上下朝回到屋里,便见已收到旨意的宝月敏捷地从罗汉床上跳下来,她的裙角在脚踏上飘摇扫过,挂着盈盈地笑意,朝他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妾,问王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