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殊抬起眸,只见长公主正定定地看向了她——
皇城驰道,打马声呼啸而过。
斜阳映柳,坤仪宫内,香炉轻烟袅袅,伴随着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秦陌风风火火迈进了门。
长公主明显该说?的都说?完了,一见他,转头便说?自?己到?了更衣的时辰,将他俩一并打发?了出?去,“来都来了,不如到?后花园里,听听司乐新派的戏曲。”
再过五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将士难得归家,今年皇城满朝同庆的中秋宫宴,准备提早设下,为得就是?让文武百官,在佳节那日,不用特意入宫,可?以休沐在府,陪家人吃席赏月。
眼下戏园正在彩排,长公主让兰殊去指点一二,选她喜欢的曲子听。
通往后花园的青石小径上,兰殊一路都有些沉默。
说?是?说?不想?强求,可?真到?了这会,秦陌又?很想?知道她的态度。
转过假山石,秦陌见她还在出?神,轻弹了一下兰殊的额头,一本正经询问长公主同她说?了什么。
兰殊如实相?告:“公主娘娘觉得你老大不小了,成天?到?晚在外头瞎折腾,不叫人省心。希望你早日成婚,延绵子嗣,赶紧给秦家留个后。”
“留个后?”
“嗯。”
秦陌双手交叠,嗤笑一声,“她倒是?想?的美,有说?怎么解决吗?”
兰殊撇过了头,“没有”
“没有,没有她找你去做什么?”
连留后的话都出?来了,到?这个份上,除了叫她知恩图报,以身相?许,长公主还能以什么原由找她。
秦陌要是?还听不出?这话外意,才是?奇了怪了。
兰殊遭到?他不留余地的视线拆穿,噎了会声,扭头,干咳了咳道:“虽然你为了我挡箭,可?我也为你挡过,他们不清楚,你是?最?清楚的。”
“我们俩之间,顶多算扯平。”兰殊扬起了下巴,“所以”不存在谁要报答谁的说?法。
“所以,按恩情,理当我先以身相?许,你再接着?”秦陌接住她话尾的空白道。
“”
兰殊不知道他的脑回路是?什么构造的——
异国他乡漂泊数载,昌宁许久不曾看戏,一早便端着瓜子花生,来到?了戏台前。
远远只见御花园内,兰殊分花拂柳,疾步而来,一张白生生的芙蓉面上,莫名透出?了一些不自?然的红晕。
昌宁抬头一看,临近黄昏,夕阳毫不刺眼,也不晒人,那红晕,定是?被人招惹的。
而那羞恼大美人的身后,恰恰跟着一道颀长熟悉的可?恶身影。
眼下这一个追一个逃,匆匆走?过她面前,昌宁忍不住讥笑了两句,说?他俩不像是?分手多年的夫妻,倒像是?刚认识不久,彼此娇羞的小情人。
秦陌不甘示弱,唇角轻勾,反嘴便回了句:“总比有人还没过门,已?经是?一副老夫老妻的模样好?。”
就昌宁与傅廉的状态,可?不就是?相?伴十年的老夫老妻样。
昌宁再度强调:“我与他合法合规,合法合规!”
话音一坠儿地,昌宁气鼓了腮帮子,拉着兰殊便想?离开。
御花园另一头,李乾正好?召集了一群新科进士在给新修葺的水榭题诗,昌宁口口声声要带兰殊去看俊俏儿郎,顺便结交一下,方?便以后相?个亲什么的。
她这话成功刺激了活该千刀万剐的秦某人,他眉眼一沉,当即拽住兰殊另一只手臂,劫人不许她离开。
“做什么做什么,人跟你有关系吗,光天?化日动手动脚,成何体统?”昌宁伸手就要过来拍他的咸猪蹄子。
秦陌一眼都没多给她,诚恳地望向兰殊,“你之前答应过我,回京陪我去逛夜市的。”
她确实在他伤口未愈却企图起身的某一刻,为了哄他乖乖躺着,随口应下了他那么个好?似随口一提的要求。
兰殊回忆了番,似有若无地唔了声,一个“但是?”还没坠地,秦陌便道:“我今天?就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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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甫落,昌宁手掌猝然一空,还没回过神,秦陌已?经拉着兰殊朝着宫外去了。
昌宁只得对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冷哼了声。
转首,只见她守在药理室的小药童,满头大汗地疾步从长廊转来,似惊似惧道:“公主,那灯罩上的香,验出?来了!”
昌宁神色一凛,忙将瓜子花生一抛,紧随他身后离去。
时近中秋佳节,东西市的街边廊下,早早挂上了排排的彩灯。
走?过长桥,街上人潮如织。
没过多久,兰殊手上就多了一包糖炒栗子。
秦陌素知她的脾性,逛街手上不拿点小食,绝对谈不上舒适。
以前只是?碍于闺秀的风范,如今他俩已?知根知底,她的那些小习惯,他统统都想?给她惯回来。
兰殊跟在秦陌身后半个身型的位置,同他缓步走?入了人潮之中。
一路闲聊瞎逛,他们逐渐走?到?了最?拥挤的道路上。
周围越发?摩肩接踵,兰殊侧身堪堪避过了几个手握糖人的小孩冲撞,心中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秦陌的手,从前往后探来,一壁接过她手上的油纸袋,一壁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心。
兰殊的手纤细小巧,秦陌不过一拢,便可?完全控在掌中。
兰殊抬起头,秦陌一本正经道:“怕你走?丢。”
“我又?不是?小孩子。”兰殊忿忿轻喃,挣了两下。
秦陌手劲缩紧,不许她逃离,眼底漾起了温润的笑意,“我是?,我怕丢,你牵紧我。”
兰殊被他紧紧握住,两人一高一低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而过。
四周,华灯初上,绚烂斑驳的灯晕收在秦陌深邃的眸眼里,将他周身所有的威严冷厉,化入了夜色的柔和之中。
重归故里,长安城的一切好?似都没什么变化。只眼前这样温柔的一副姿容背影,与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冷面少年郎,简直不似一个人。
兰殊盯着他唇角的笑痕不由恍了一会神,忽而想?起他们成婚后的回门那天?,他一路上冷冰冰透人心骨的模样。
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便是?牵她下车的手,都是?布满了不情不愿。
哪是?如今这般捧着蜜罐等她往里栽的形态。
兰殊直接将所思所感脱口而出?。
秦陌僵了僵,拢着袖子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可?算明白为何古人总爱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
他们正好?走?到?了曲江的杨柳堤旁,秦陌停下了步子,转过头,声音沉稳平淡,眼神却飘忽了下,“当时主要是?一回牵女孩的手,指尖有些发?颤,为了掩饰,就只能摆出?一副更加冷漠的神色。”
兰殊睨了他一眼。
秦陌脸色难得几不可?闻地红了一瞬,叹笑了声,“少时不知情动。如今想?想?,那会儿确实愚昧无知的很,非常后悔。”
兰殊追问道:“后悔什么?”
她这显然是?不里里外外剖出?一层他的心里话,便不算过了。
秦陌的头皮有些发?麻,凝向她,看了良久,怅然道:“后悔没让你在我最?好?的年纪遇到?我,后悔,竟让你陪着我长大。”
秦陌不止一次幻想?过,假如他同兰殊是?同一刻从前世回来,他们的境遇,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肯定从一开始,就将她捧在了手上。
可?老天?爷哪有那么偏的心,给了他重来的机会,又?岂会一点代?价都没有。
兰殊盯着他沉痛的眉眼,略有一刻的愣神,转眼,秦陌抬起她纤细的玉手,朝着她的手背,亲了一口。
“你”
秦陌唇角微勾,“为我当初的不识趣,赔礼。”
赔——礼?
你确定不是?趁机占便宜?
兰殊一下鼓了腮帮子,不给他找点不痛快,心里简直过不去,她左顾右盼,指向了对面大排长龙的蜜饯铺子。
“栗子吃完了,我想?吃松子糖。”
秦陌道:“那你在这等我。”
兰殊轻轻嗯了一声,秦陌大步流星朝着对街走?了过去。
兰殊站在原地等了会,百无聊赖间,望见河堤柳下,有一个小贩,摆起了脸谱摊。
兰殊盯着他刚挂出?来的一副面具,目光不由凝滞。
夜光笼罩中,兰殊款款走?向小摊前,伸手,摘过了架子上的那副黑白小狗面具。
这面具画得十分可?爱,令她不由回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小狗。
兰殊看着心喜,将它握在手中观摩,唇角轻挑,还未勾至耳边,又?散了回去。
脑海中忽而闪过了另外一副画面,同样有一副面具,同是?小狗,面相?却画得十分滑稽。
可?,正是?她的胆小鬼。
她何时为它画过这样一副嘴脸?
兰殊晃了晃脑袋,一时之间,她眼前仿佛又?闪过了一道四脚黑影,咧着利牙从密林中窜出?的画面。
兰殊脑海中一片模糊,激得太阳穴猛地来了一阵刺痛。她紧捂了下额头,身影略有晃动,无意间,撞到?了旁边路过的行人。
兰殊抱歉着扭头一看,瞳仁猛地一缩,眼前恰好?来了几个从突厥而来的求和使臣,身后跟了好?几个带刀侍卫。
他们只是?久闻中原的繁华,寻空出?来逛了逛夜市,见兰殊致了歉,略一颔首,便径直朝着前方?离了去。
兰殊的目光随在他们身后,呆呆注视着那些突厥侍卫的打扮,脑海中一下闪过了当年也有这么几个装扮的士兵,曾在船上围堵一位少年的画面。
兰殊的手不由捂上了心头,一时不知眼前的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记忆。
她怔在原地久久不得回神,直到?听见一声意外落水的声音。
兰殊猝不及防回头,只见桥头之上,有个小孩不慎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掉入了水里。
桥上响起了惊恐的女子呼救声。
秦陌刚好?提了袋松子糖从蜜饯铺子出?来,远远听见桥上喧哗不安的人声,回过首,只见那乖乖站在长街对面的女孩,一猛子朝水中扎了进去。
松子糖慌乱从手中洒落,两道扑水声,相?继从水面传了开来。
兰殊水性极好?,不一会便拉住了那失足的孩童,抱着她缓缓朝水面游去。
水上的月光皎白如练,映在水中,犹如一道指引的光芒。
兰殊仰起头,只觉得这般画面异常熟悉,一瞬间的愣神,仿佛在水下,看到?天?空中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天?灯,从两岸升起,慢慢向中心凝聚。
紧接着,是?她的胆小鬼,一道模糊又?清晰的狗影,心急如焚地站在岸边狂吠,踱步不安,紧跟着水流,追向顺流而下的她。
迷迷瞪瞪中,兰殊低头一看,惊骇地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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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一个女娃娃,而是?一位,同龄的少年。
兰殊心口大震,丢失的记忆一并如潮水般涌来,昏的她四肢发?软,上浮的身子,一时有了下沉的趋势。
头痛欲裂中,却来了一道流水般的身影,一把抓住了她
第126章第126章
秦陌将兰殊从水中捞起,发?现她陷入了昏迷。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秦陌心慌不已。
床前,他寸步不离守在了她身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只?恨自?己没看好她。
兰殊却在太医莅临之前,睁开了双眼?。
秦陌的愁容,顷刻间?转化成了喜意,躬身探上前,一迎上她的视线,却从?她如画的眉眼?中,看到了一丝清明的哀伤。
只?见她凝着他看了良久,撑腰起身,轻启贝齿,哑了声道:“秦子彦,当年救你的人,是不是戴着一副狗面具?”
秦陌的神色一僵,兰殊心里便有了掂量。
“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救的你?”
“前世。在我们从?东宫搬去王府的时候,我陪你回崔家拿走你以?前的物品,在你的收纳箱里,看到了那副面具。”秦陌如实回答道。
他竟在前世,就知晓了当年的真相。
兰殊睁大双目,“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秦陌道:“我试探过,发?现你忘了。我问了卢梓暮,才知道你的小?狗我便想着,忘了也好,只?要我记得?你的恩情,你记不记得?,不重要。”
他和朝朝暮暮一样,只?希望她每天开开心心的,忘了也好,忘了,就没有烦恼。
只?是从?未料到,他们的一片单纯好心,最后却成了别人挑拨的,可趁之机。
兰殊怆然不解道:“可卢四哥哥明明知道那晚的人是我,他还为了我的名节,不事声张,为何后来,却利用了我的遗忘”
“我只?知道他受了沈衡的挑唆,但内在真实的原因?,我没有探寻到。他前世,也未曾得?到善终。”秦陌望着她充满困惑的苍白面容,承诺道,“我会查清楚的。”
兰殊看了他一眼?,耳边不由回荡起秦陌当初那句莫名其妙的哀怨,断袖也是你害得?。
原来,他是真的将她认错了。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没有良心的,不过磕破了头,竟就敢将她最忠心的小?狗遗忘。
兰殊的长?睫一颤,泪痕便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她捂着心口,只?觉得?锥心般的疼痛,深吸了两口气?,却再也忍不住,低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秦陌见她难过,目光泫然,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了自?己怀中。
胸襟的衣领很快便被女孩温热的泪水打湿,秦陌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喉结下沉,轻声哽咽。
“你的胆小?鬼因?我而死?,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胆小?鬼。”——
好不容易,秦陌才将兰殊哄入了眠。
窗外,夜色阑珊。
秦陌站在床头,帮她将四角的被褥捻好,望着她红彤彤的眼?眶,长?睫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泪珠,不由伸手,抚过她白生生的芙蓉面。
以?后,可再不能叫她哭了。
真是比剜他的心,还令人难受。
秦陌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屋门忽而被人轻轻叩响。
宫里传来急召,要他即刻入宫。
这么?晚了还来急召,定是出了不小?的事。秦陌将门阖实,一出府门,便翻身上马,朝着皇城方向飞驰。
御书房内,李乾坐在桌前,紧皱着眉头,昌宁站在一侧,旁边的小?药童,端着一盏拆解的灯。
秦陌一迈进门槛,视线一扫,心里已有了大半的清明。
昌宁果然在灯罩上查出了一缕来自?异域的古怪香料,冰罗花粉。
这种香料气?味温和沁心,适宜混合于任何香气?中而不互斥,在当地时常用来制作提神的香囊,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它出现在李乾的寝宫,恰恰同李乾药膳中的一味食材,具有强烈的融合作用,形成另外一种很罕见的毒素。
西域人称它,散心骨。
这是一种鲜为人知的慢性毒素,无色无味,难以?察觉,长?期吸入人体,却可以?逐渐拖垮一个人的身体,最开始只?会显得?体弱多病,好似得?了风寒,后来愈发?衰竭,直到油尽灯枯。
下毒之人心机极为深沉,利用冰罗花粉适宜混于任何香料的优势,将它抹于灯罩之内,燃灯得?以?挥发?,由李乾吸入体内。
秦陌回想起李乾前世的症状,心口不禁一片冰凉。
昌宁断然没有想过,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还能出现这样隐秘而毒辣的害人手段,直冲她最亲的人来,她怒不可遏,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秦陌身兼数职,回京之后,李乾将整个皇城的防卫都交托在了他的手上。
要想不打草惊蛇地抓住凶手,少不得?他对御林军的调动与配合。
这么?晚召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同昌宁共谋此事。
秦陌自?当尽心尽力,相比之下,他更加关心李乾当前的安危与处境。
前世,举全国?之力,他都没能救下李乾,这毒一旦入腑,几乎无药可医。
然昌宁给了他一个欣慰的答案,“幸而发?现的早,我有把握,我可以?治好他的,不要担心。”
昌宁目光坚定,转头看向秦陌,清秀的面容却冒出了一丝骇然,“你别红眼?睛啊,信我可好?”
秦陌注视了她良久,侧头叹笑一声,“没有。就是,很感谢一个人。”
上天到底是用了多少善良,才造就了那样的兰殊。
便是满怀哀怨,她也从?不迁怒,仍然怀着一颗温柔的同理心,尽自?己的能力,去给别人创造更好的结局。
没有她当年对于命盘的转动,就不会有今天的昌宁,也不会有日后长?命百岁的李乾。
而他,也不会在历经波澜之后,仍有那么?多亲人在身边——
为固朝纲,陛下中毒一事,不宜声张。
接下来的几日,秦陌都留在了宫中,陪同昌宁暗查下毒的幕后凶手。
太医院在无声无息中,被他们清洗了一遍。
最后,他们锁定了太医院中,一位负责煎药的内侍。
那内侍召了供,承认自?己在一次给陛下送药的空隙,往灯罩里添加了冰罗花。
事情败露,他亦认罪伏诛,声称自?己曾受沈家大恩,原就是沈家派入宫中的线人。
只?可惜这一世,沈衡早已败北。
秦陌将凶手提到大理寺内狱,并没有及时离宫,反而,面容凝重地朝着坤仪宫的方向走了去。
章肃长?公主身居皇宫多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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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过她的视线。仅是御林军的布防出现了一些不同往常的变化,长?公主便察觉了端倪。
李乾原不想叫长?辈担惊受怕,可在长?公主威逼之下,还是将实情吐露了出来。
“姑母受了不少惊吓,你同她说,有宁宁在,朕不会有大碍,好好宽慰她一下。”
秦陌颔首答应,心里却犯起疑虑,他母亲是何等人物,担心李乾不假,却万万不是吓得?着的人。
昌宁说姑母是一时气?血攻心,秦陌仔细询问情况,昌宁回忆了许久,告知他,长?公主是听到“散心骨”三?个字,整个人开始脸色大变的。
秦陌总觉得?,长?公主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而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卢尧辰,同他们反目成仇的原因?。
他大步迈入了坤仪宫,安嬷嬷一见他来,笑脸盈盈,却哎呀一声,“王爷来得?不巧,长?公主刚好去端华宫,寻太妃娘娘说话去了。”
秦陌的眸眼?微沉。
今日的端华宫,颇为冷清。
所有的内侍与宫女,一早就被太妃打发?了出去。
端华太妃端坐在了正厅之内,仿佛早有预料章肃长?公主会来找她,亲自?备好了茶。
长?公主亦没有任何随侍,独自?一人,拎来了一壶酒。
端华太妃一看见她手上的玉壶,怅然笑道:“我早知晓,若有一日东窗事发?,你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长?公主站在门前,凝了她良久,叹息道:“我的确没想到,你会选择同沈家勾结。”
“为何会想不到,难不成,你觉得?我这些年,过得?很好?”
“你若安分守己,我本?可保你直至晚年。这是何必?”
“何必?”端华太妃蓦然冷笑了声,“我伟大的章肃公主,你素来公正,却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包庇皇后这么?多年,不知午夜梦回,梦中可睡得?安稳?”
长?公主目光闪过一丝惊骇,“你是何时知晓的?”
“天底下岂有不透风的墙?我也不是傻子。”
长?公主默然片刻,将酒壶放在了太妃面前,“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对乾儿出手。”
端华太妃内心毫无波澜,淡漠地看向那玉壶,冷声道:“当年,皇后娘娘也是这样,用一壶酒,将散心骨,喂给了四郎。多好的一个孩子,满腹经论,有治世之才,比起李乾,好了不知多少!可惜,就为了区区皇位,这么?被毁了!”
“如今,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长?公主仍然觉得?,错的是我们?”端华太妃怒道。
“端华,我知道你们受了委屈,但你扪心自?问,当年,你对于皇位,难道就没有非分之想?若是没有,你又怎会瞒着兄长?,做出那样的选择?”
端华太妃激动道:“我既嫁给了陛下,我想和他有个孩子,我有什么?错?”
长?公主神色难辨,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沉吟了许久,只?断然道:“大周,不能乱。”
端华太妃苍凉地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上位者啊,就是这样,又无情,又无奈。长?公主是这样,先帝,何尝不是如此。
否则,又怎会集万千宠爱于她一身,却纵容皇后娘娘,给她的食膳中下避子药。
她这一生,本?不该有孩子。
长?公主不再多说,只?将酒壶留下,转身离去。
端华太妃怔怔将皇宫的高墙看了许久,嗤笑低头,将那壶中的酒水,倒出来了一杯。
长?公主提裙迈出端华宫门,站在朱漆大门前,沉默良久,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终是流露了一份怜悯出来。
她深深叹了一息,转过首,与秦陌四目相对。
八月的秋风,将御花园内的乔木,扫得?满地金黄。
秦陌跟随着长?公主的步伐,走在银杏树下。
这孩子竟能查到端华宫的头上,长?公主心中不可谓不意外。
她原以?为,上一代的恩怨,本?该在上一代了结。上一代的秘密,也该由她,彻底埋入尘土中去。
可秦陌要求知晓真相。
“事情已经平复,真相于你而言,有那么?重要?”长?公主问道。
“很重要。”
他要给一个人交代。
那困扰了他们一世的因?果,他要同兰殊说清楚。
今生他人不知她前世的委屈,他却不能那般迷迷糊糊地应付而过。
长?公主回过头,看向了他坚定的眼?眸。他的脾性,她素来了解,若不告知他,万万是不会罢休的。
搞不好,还会捅到陛下那去,那便是真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了。
长?公主思?忖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太妃对乾儿如此憎恨,一切皆因?,卢尧辰实则是她的孩子。他是先帝的皇长?子。”
先帝在世年间?,皇后娘娘的母家势大,连先帝都不得?不忌惮三?分。
皇后多年未孕,亦不愿宫中其他妃子先她诞下龙子,便悄悄把控着后宫妃子的生育。
先帝知她所作所为,为了李氏江山稳固,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当时的端华太妃,作为宫中最受宠的妃子,意外识破了皇后的伎俩,不甘就此屈于人下,偷偷怀上了先帝的龙种。
为了不被皇后娘娘发?现,端华在怀有身孕之后,奏请回老家省亲。
端华太妃有个胞姐,与她感情甚笃,她在长?姐家中悄然生子,并托付给了长?姐照顾,成了卢家的四郎。
一切原在她的把控中天衣无缝,可后来,随着先帝的身体愈发?年迈,端华太妃心里生出了妄念,忍不住,想将实情吐露给先帝。
在那时的形势下,卢尧辰远比年幼无知的李乾,更有能力继承皇位。
可不等她先行动,皇后娘娘完全控制了后宫,从?她的贴身宫女那儿,得?知了卢尧辰,实为先皇之子。
她雷霆震怒,派人偷偷将一碗散心骨送到了卢尧辰的书桌前。
这种毒,慢慢食入会拖垮人的身体,可一旦过量,便会当场毙命。
只?叹卢尧辰运气?好,并没有吃下太多,最后落了个久病缠身的下场。
皇后娘娘见他没死?,企图再度动手,却被章肃长?公主察觉,长?公主为了朝堂安稳,选择了隐瞒此事。
作为交易,皇后娘娘必须放过卢尧辰。
“他已然是个废人,成不了大器了。还请嫂嫂,可以?高抬贵手。”
后来,章肃长?公主扶了嫡皇子李乾上位,皇后娘娘也在先帝驾崩不久,相继薨逝。
长?公主原以?为这件事就此埋入黄土。
可不料,太妃终是咽不下当年皇后迫害的气?,也想下一样的毒,害死?李乾。
当年宴席上那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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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端华太妃对于长?公主包庇祸首的记恨,联合沈家,放任外敌入宴刺杀秦陌。
“是我察觉的太晚,叫你们受了苦。”
长?公主的神色苍白落寞,这些年,太妃也一直伪装的极好,安分守己,未有半刻荒唐,而她心中对端华宫怀有愧疚,一直对太妃多有照拂。
可终究,难保两全。
秦陌心中掀着惊涛骇浪,凝望着长?公主怅然的身影,回想起当年,他误以?为自?己是断袖,知子莫若母,长?公主那般敏锐,又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可她宁愿同李乾配合,逼他成婚娶妻,也没有选择动卢尧辰分毫。
否则凭她雷厉风行的性子,发?现自?己儿子有了如此荒唐的想法,恐怕早已将卢尧辰,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叫他永世再寻不着。
长?公主已然尽力。而这一世,随着许多事态的发?展不复往昔,或许是审时度势,或许是心怀不忍,端华太妃最终,也选择放过了她的孩子。
从?卢尧辰这一世的行为可知,她并没有将仇恨,再度附加在他的身上。
不论是对于李乾还是卢尧辰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不知道——
皇城外,长?安城仍旧是一派繁华祥和。
兰殊躺了一夜过后,再度打起了精神。这几日,一心想要给胆小?鬼立一个灵牌,放到香火前供奉。
可玉清观与相国?寺都不愿意将一只?家犬的灵位与亡者的灵位并肩。
兰殊打听了许久,听闻福灵山上一直避世的弗尘灵观,近日竟打开了山门,开始接待各路香客。
兰殊准备上山试试运气?。
再度走上那条长?长?的长?寿坡,这一晃,已经十年。
记忆在脑海中不断交织,兰殊抬起首,仿佛再度看到了那个倨傲的少年,小?心翼翼牵着少女,一步不落地往山顶走去。
临近山门口,兰殊双手合十,同山门前的小?仙童行稽首礼,转眼?,却看见灵溪握着一把飘逸的拂尘,从?门内翩翩而来。
灵溪一扫拂尘,行礼笑道:“一大早听到屋外的仙鹤长?唳,便知定有贵客来访,果不其然。”
兰殊的神色充满了意外,但见熟人,心里总有了更多期许。
她将此行的目的全盘托出,灵溪不过犹豫须臾,便点头应许。
“众生平等,何况如此一只?忠犬。恩公知恩图报,不屈于世俗目光,更叫灵溪佩服。”
兰殊说不出的开心,灵溪躬身请她进观喝茶。
兰殊随在灵溪身后进观,询问她为何来了长?安,一打听,才知她的师父,正是这间?道观的观主,仙逝之时,将道观交予了她。
兰殊听着她的描述,不由想起了船上那位下山给她算命的道士,两人将信息一交换,灵溪笑道:“正是我师父。”
一丝怨念从?兰殊的双靥横扫而过。
灵溪听她颇有故事的叹了一口气?,纳罕一打听,原来她师父还给她算过命,说得?却不是什么?中听的话语。
灵溪道:“我师父他就是太爱说实话”
兰殊脸色一下变得?更黑,灵溪窘迫咳了一声,宽慰道:“不过十年前的一两命数,恐是到不了今日,恩公的命数,肯定已经发?生了转变,倒也不必太把他老人家的话放心上。”
兰殊听到命运转变,不由眼?眸明亮了起来,灵溪心有安抚之意,便提出若是她不介意,她可以?再为她算一次。
“师父的本?事,灵溪还是学得?了一点皮毛。”
兰殊来了兴致,与她并肩走近了观宇之中。
两人坐在蒲团之上,灵溪再给她算了一次,结果当真与先前有了大大的不同。
“六两。”
兰殊吃了一惊,不曾想这命数竟似猪肉,竟还能活生生长?出五两来。
她不由询问起其中缘由,甚至怀疑她师父这等算法,完全是拿人玩笑,匡骗的手段,一时一个数,根本?毫无道理可言。
灵溪无法回应匡不匡骗,只?道按常理,一个人的命数在出生那刻,就已经有了定论,就算略有波动,也不至于扭转乾坤般的激增。
“恩公这种情况,着实少见。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偷天换日了。”
兰殊骇然道:“你是指,换命?”
灵溪先是颔首,而后又轻唔了声,“不过按道理是没这个可能的。命数这等东西,要变,本?就违反天理,况且向来都是坏的换成好的,如何能有人特意将好的”
去补她这可怜兮兮的一两薄命呢。
兰殊想想也觉得?没什么?道理,不过她能从?前世回来,本?就已经是命数最大的转变。
她倒没有十分纠结这算法上的几斤几两,只?是脑海中灵光一闪,忽而很想知晓,当年与她一同算命的少年,如今,命数几何。
兰殊转眼?提笔,写下了秦陌的生辰八字,要求灵溪再卜一卦。
兰殊冷不丁地想,她的要求也不高,他那般富有到令人眼?红的命数,只?要稍微掉下那么?一二两,她心里就算是平衡了。
“四两。”
这个回答一出口,兰殊不由怔了怔。
盼着掉个一二两,让她偷偷乐上一乐,与现实中跌了整整五两,给人心中的落差,还是不一样的。
灵溪却好似早有预料,不由叹笑道:“两人一起,还是十两,不多也不少。果真如师父所言,天道是个守恒的盘。”
兰殊将目光瞬向她,里面充满了疑惑不解,灵溪却不再多说,只?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胸前。
自?那日秦陌将菩提白玉项链戴在了她身上,兰殊便一直佩着它,不曾卸下。
灵溪问道:“这枚玉,倒是块灵宝。可曾开过光?”
兰殊握起它,摩挲了一下其中纹路,“应该没有。”
秦陌征战沙场,能记得?给她带手信,已是十分难得?,哪儿还会有时间?,跑去寺庙道观里开光。
经灵溪这么?一提醒,兰殊索性将它摘了下来,由她拿去熏染一些香火气?息。
灵溪颔首起身,窗外,忽而来了一场秋雨。
一道闪电劈下,天空便如裂帛,瓢泼大雨,劈头盖脸而来。
直到午膳过后,兰殊将胆小?鬼的牌位放上了香案台,雨声仍然没有停止的趋势。
她静静站在香案前,出了会神,灵溪将白玉拿了回来,见她眼?中透出了一些疲倦,引她前往禅房休息。
秋雨绵绵,清洗着庭院中,散落一地的枯黄。
床榻前,兰殊将菩提白玉再度戴回了胸前,放在手上掂了掂,心中,还是没有放下那九转四的命数。
他的命,竟变得?比她薄了吗?
回想这一世的大多数苦难,包括那一箭,也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兰殊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却又想不通,道不明,伴着耳畔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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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菩提白玉,嗅到了玉上沾染的檀香之气?,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127章第127章
再睁眼,兰殊却来到了皇宫,御书房内。
她朝着右边看去,李乾靠在了书房另一隅的罗汉榻上,面如白纸,满眼仓惶,颤颤握着刘公公的手,不停叮嘱他这几日一定要多多陪伴秦陌左右,帮他看着他点?。
李乾沉痛道:“崔氏骤然离世,我?担心,他会想不开。”
兰殊心头一惊,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前世,她死后的那些日子。
在她死后,秦陌有?条不紊地平叛逆党,代?替李乾处理朝堂乱作?一团的各类事宜。
整个人沉稳冷静,全然?看不出刚刚经历家丧的模样,态度平淡到,似是?什么都没发生。
女儿家的尸身放在灵堂足足半月有?余,他才得已抽身回来,匆匆忙忙的步伐,直到迈至灵堂前,停下了脚步。
刚下过几场雨,这?几日,天空一直雾蒙蒙的。
四周缭绕着模糊的水汽,无端生出一股子压抑的阴冷感。
秦陌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料理白事,管家得不到他的回应,一直也不敢将王妃下葬。
尸身含了上等的防腐丹,灵堂内没有?任何腐烂的恶臭,甚至,有?一股沁脾的熟悉清香。
刘公公惊诧于这?股超脱于檀香缭绕的香气,转头,只?见秦陌垂下眸,仍是?平静的语气,“你?去忙吧,我?想单独和她呆一会。”
刘公公躬身道了句王爷节哀。
秦陌略点?了点?头,“我?没事。”
他嘴上说着没事,脸上却有?片刻的空白。
刘公公走时,只?见秦陌迈进门槛,走向了棺椁旁边,于兰殊的身旁坐了下来,目光缓缓落在了女子脸上,面色淡然?,并无任何异样。
直到第?二天,李乾病中苏醒,听闻秦陌回府进了灵堂,强撑着病体,挣扎起了身。
刘公公陪同他前往摄政王府吊唁,却听管家愁眉苦脸道:“王爷至今还在灵堂,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乾快步赶至灵堂,掀起袍脚,刚进门,蓦然?睁大了双眼。
秦陌被脚步声惊动,似是?并不知自己已一夜白头,望见他的脸,疑心是?不是?朝里又出了什么事,心里一紧张,倏尔从棺椁旁站了起来。
却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眠,起的猛了,耳畔却渐渐模糊,眼前一片发黑起来。
一直闷着的心口忽而一阵锐如刀绞的刺痛,一口血,毫无征兆地溅到了棺椁旁。
李乾吓得一把挣开刘公公的掺扶,冲上前,扑上了他。
秦陌目光飘忽了会,恍若大梦初醒,心如死灰,看向李乾的面容,呢喃道:“哥,我?的朱朱没了。”
玉山将倾,黄粱一梦,大周朝好不容易复兴的气数,顷刻间,化为乌有?。
兰殊怔怔凝望着地上那一滩黑血,与他花白的长?发,方一抬脚,又踏入了另一个场景之中。
仍是?在王府内。
她静静地安躺在了木棺之中,熟悉的姿容倾城绝色,樱唇苍白。
裙头上方的胸口处,绣上了一朵烈焰的牡丹花。
秦陌俯身为她描唇,指腹摩挲过她毫无温度的颊边,怆然?一笑,“这?么安静,真不像你?。”
兰殊盯着他披落在胸前的华发,心口顿如巨石碾过,这?股摧心肝的滋味来得突然?,疼得她脚尖一软,经不住,扶住了木棺的边沿。
下一刻,秦陌却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白玉,放在了她的手心。
静尘在一旁激动地劝说道:“这?块玉,毕竟只?是?个传说,若不能成真,王爷只?会白舍性命。”
“可除了命,我?还剩什么?”
秦陌俯下身,在毫无生气的女儿家眉间吻了一下,深情而执着,虔诚又认真,近乎是?祈求的。
点?上一把火,烧去了她的尸身。
她不知静尘说的传说是?什么。
她也不知他用了什么道法或是?邪术,她只?在他一日接着一日彻夜难眠,魂不守舍中,发现那枚宝玉,颜色越来越红。
秦陌颓靡了好久好久。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晃荡在人间,恍若一副空壳。
令人欣慰的是?,他后来终还是?振作?了起来。
沈太?师想必也很意外,明明失去了挚爱,竟也没打倒他。
难不成,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喜欢崔氏女。
接下来的岁月,秦陌一心扑在了大周的江山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缔造一个太?平盛世。
终在他油尽灯枯之日,他完成了当?年对她的承诺,实现了她的愿景。
那也是?一个秋日的雨天。
庭院外布满了枯枝残叶。
兰殊缓缓走进门,望向了榻上躺着的一头华发的他。
他已到了古稀之年,曾经璀璨凌厉的目光,也变得浑浊不堪,犹如那案台上的残蜡,再不过一阵风吹,便将泯灭。
浑身上下,再不见当?年的英姿神采,唯独心口那一枚菩提玉,艳丽通红,恍若马上就要迎接新生。
这?一回,他似是?看见了她,眼睛忽而一下亮了起来,撑腰起身,呆呆坐在床头凝望了她良久,难以置信道:“你?怎么回来了?”
兰殊在梦中一直没有?开过口,一张嘴,全然?不知自己的声音,竟然?已经哑了,“就要走了。”
他终是?养成了她重生的灵魂,在他亡故的那刻,回到他们最初的起点?。
秦陌张了张嘴,最终轻笑了声,“你?倒是?不客气。”
“过来,再让我?抱一下。”
兰殊倏尔落下了两滴泪水,不愿叫他见到自己如此不争气的模样,侧脸避过一边,擦了擦眼角,低着头乖顺走了过去。
秦陌柔柔地环住了她,就好似年轻时一样。
“外头的盛世,你?看到了吗?”
“我?是?不是?你?心中,永远的大英雄?”
兰殊浑身的血液犹如逆行般梗塞在肋骨之下,哽咽道:“想得美,你?还差得远。”
秦陌是?有?多?久,没听过她这?些娇嗔的话了。
他闭上了双眼,不由将她搂紧,恋恋不舍道:“崔兰殊,回去以后,若是?我?把你?忘了,你?可一定要让我?再次喜欢上你?。”
兰殊的心头一紧,泪痕再度滑落,撇了撇嘴,冷哼了声,“若我?不呢?”
秦陌苍凉地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怪我?。”
“不愿意也没事。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是?你?,我?一定都会喜欢的。”
窗台外的秋风,吹散了案几上的残烛。
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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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犹在耳畔的言语随风散落,如同着他紧紧环住她后背的双手,一并垂到了床头。
可他承诺的话,却没有?不兑现过。
兰殊心房一股巨大的抽痛感涌了上来,压抑着她无法呼吸,好不容易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开双眼,蓦然?从榻上,苏醒了过来。
愣怔了好一会,兰殊飘忽散乱的视线才有?了焦距,呆呆地盯着昏暗熟悉的床帐,手心上紧握的白玉,被她捂出了一片温热,心口砰跳不止,内心一片迷茫。
屋外,山岚呼呼而过,带来了观中的暮钟声,空谷回转,乌云下落人间。
钟声同雨声的交杂中,小仙童清脆的嗓音穿越而来,“王爷这?边请。”
兰殊心头猛地一震,听见了门口趋近的动静,一把推开门,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了男子的眼中。
秦陌顿了顿,罩伞而来:“我?听说你?来了这?。下雨了,便想着过来接你?。”
兰殊不知自己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呆呆望着庭前撑伞而来的他,神思有?一霎那间的恍惚。
她不由上前走了两步,不待步入雨中,油纸伞便已罩在了女孩的头顶上。
“看这?乌云,待会雨势怕是?更大,要不要现在回家?”
兰殊沉默了良久,回了一声“好”。
秦陌不动声色往她头上推了大半部?分的伞,露在外头的右肩瞬时覆上了一层水渍,他也不在意,就这?么缓缓陪她下山。
一路走下长?寿坡,秦陌心中记挂着交代?,便将卢尧辰的事情,复述给了兰殊听。
兰殊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似是?一直都在游神,卢尧辰的动机也已经不再重要,只?在最后叹了句:“卢四哥哥,也是?个可怜人。”
“你?不记恨他离间我?你??”
秦陌本?还纠结对于卢尧辰的处置,想听听她的看法的。
“自然?记恨,但那也是?前世的记恨。”
这?一世,沈太?师依旧没有?顾念旧日情分,邵老夫人仍然?将箭头对准了她,唯独卢尧辰,他什么都没有?做。
兰殊道:“不知者无罪。何况前世,你?既把他误认成救命恩人,帮他挡刀也是?报恩,其实是?常理之中,没什么醋好吃的。是?我?俩感情不好,怨不得别人挑唆。”
她一句“感情不好”糊了他一脸,秦陌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颇有?些哭笑不得,看她一眼,轻声呢喃道:“我?那会给他挡刀,才不是?为了报恩”
兰殊抬起头,秦陌不再说话,温柔引着她,走向了山脚下停驻的马车。
两人刚踏进了车厢,放下车帘,兰殊理了理头髻,还未入座,车夫扬鞭驰骋,马车顷刻间向前奔驰,一瞬的颠簸,兰殊猝不及防,跌进了他的怀中。
直到双手握住了他的肩头,兰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秦陌的肩膀已经完全湿透了。
马车辘辘前行。
四目交汇,兰殊望着他如漆的墨发,他深邃迷人的凤眼,他年轻英俊的面容,一时间,百感交集,平日宽似碧海的心口,此时此刻恍若塞满了流沙。
填海本?不是?一件易事,可秦陌足够的耐心,终究,将她“知天地广阔,人不过沧海一粟”的释怀心胸,堵得只?剩下一隅,里面存放的,是?一个拿不起,也放不下的他。
兰殊心中忍不住地唏嘘,而她此刻的目光如此专注,秦陌的心砰砰直跳,沉浸在她近在咫尺的鲜活呼吸中,仿佛下一刻,就想义无反顾地拥吻上去。
可他的理智告诉他,还不行。
秦陌从来都不敢逼她太?紧,害怕她再度逃离,只?想将他全心全意的爱恋开出一个小口,细水长?流地一点?点?流向她。
山雨并没有?延绵到长?安城脚下。
马车停在了赵家门口,秦陌掀开车窗,见外头犹有?晴空,勾起唇角,转眸,轻拍了拍出了一路神的兰殊,提醒她到家了。
兰殊缓缓起了半身,站在车帘前,犹疑了好一片刻,忽而回过头,“要不然?,我?给你?留个后?”
秦陌先是?一呆,被她的话语砸在脑门上,眼前几乎一黑,好半晌反应过来,仍在耳鸣不止,怀疑自己听岔了声。
他心底生出一缕惊欢,恍如做梦般,克制着,不敢置信地问:“你?再说一遍?”
兰殊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得了的浪荡话。
她干干咳嗽了声,“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兰殊弯身想要打开车帘离去,用逃离车厢的步伐,避过他审视的目光。
身后伸来一只?大手,环上了她的腰身。
秦陌紧紧从身后抱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愿意。”
第128章第128章
三书六礼,重?新下聘。
章肃长公主亲自上门说亲,李乾微服助阵,双方洽谈期间?,他忍不住觑了眼一旁难得谦谦的秦陌。
在别人眼里,秦陌一副彬彬有礼的斯文?样,落到李乾眼中,此时此刻的?他,简直又高兴又得?意,尾巴都?快翘上了天?。
喝茶的?间?隙,李乾举着?茶杯,轻声讥笑道:“经年痴心妄想,一朝美梦成真?”
秦陌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嫁别人不如跟回我。”
李乾亲眼目睹过他这些年失去爱妻后?的?落魄可怜样,无话可说,只能赐予一个浓厚的?冷笑——
腊月,又是一年末尾的?大吉日。
却不知是老天?爷开的?玩笑,还是有心?敲打,王府大喜之日,长安城又一次,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瑞雪。
窗外,雪花如絮,纷纷扬扬。
秦陌见此熟悉场景,内心?不由拨了一个冷颤,连忙将?窗户一关,严严实实,不透一缕寒风进来?,决计不叫兰殊看到。
这可实在关系到,她会不会翻起旧账,而他能不能,如愿睡在洞房。
明明是复婚,看见床头端坐的?新娘,秦陌还是有点梦幻的?感觉,脚步有些发飘。
红盖头轻轻掀起,九翚四凤冠下的?女孩刚抬起眸,新郎官便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生怕下一秒,她再度化作轻烟随风而去,他又从梦里醒了过来?。
兰殊今日靥上的?胭脂别样的?红,犹如少女般娇羞,任由他将?自己盯了片刻,侧过头,先开口提出洗漱。
明明前一刻还似头婚的?紧张,这一刻,却又耍起老夫老妻的?流氓,“一起洗吗?”
兰殊坐在梳妆台前,引臂拆冠的?手微微一顿。
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只是以前一到水里,他总是克制不住地孟浪。
兰殊迟疑地拿起了换洗衣裳,秦陌已经无声笑眯了眼。
另一厢,银裳已经带着?小婢女打好了水,躬身退避,门扉轻轻扣上,带起一阵短促的?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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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并没有拥她一起转入屏风,看来?只是坏心?眼地逗弄了她一下。
兰殊在心?底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站在衣架子前,褪下了自己的?外衫。紧接着?,她拉开了胸前的?盘扣,无意间?回首,只见秦陌正倚在床前,盯着?她看。
兰殊第一时间?想叫秦陌暂避,转而想,都?拜过三回堂了,这会扭捏,未免矫情了些。
她若无其事地转回头,长吸了一口气,松开了裙头。
碍于?总感觉后?背有一道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兰殊这一系列褪衣的?动作,完成的?有些困难。
秦陌望着?她的?目光幽深难测,若这是梦,他只愿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案几上的?烛火一跳一跳的?,银骨炭笼,蒸蒸暖着?整个房屋,屏风后?,伴着?一道哗啦水声,兰殊躲进了偌大的?浴桶中。
待她洗漱出来?,秦陌支着?腿,已经把三个暖袋放在了鸳鸯被褥内。
兰殊见他屈膝在床尾忙活,不禁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秦陌头也未回道:“怕你冷。”
兰殊用帨巾绞了绞打湿的?发梢,唤人给他换了一桶热水。
秦陌弯身将?被褥整理好,转而进了屏风,沐浴更衣出来?,发现兰殊坐到了圆桌前,手上已经备上了一壶温酒。
秦陌的?目光透出一丝疑惑,兰殊干干咳嗽一声,委婉道:“提一下兴致。”
秦陌顿时回想起前世他们的?初次,确实是她设法提了他的?兴,才得?已圆了房。
所以,她这是觉得?没这类东西,他便不成吗?
兰殊起身准备给他斟酒,秦陌大步上前,一把推翻了酒盏,揽腰将?她抱起。
“我不需要这个。”语音一落,新郎将?她的?双手按在了被褥之间?,温热的?气息袭了上来?。
兰殊仰起天?鹅般细长的?脖颈,略一嗔声,只觉得?襟口发凉。
瑰色的?真丝薄纱睡裙,不知不觉被扯落,尽数堆到了腰际之间?。
鸳鸯被艳红如枫,衬得?她愈发肤白若雪。
秦陌同她一并滚到了榻上,一倾身,发现床尾的?暖袋不在了。
兰殊早已把那碍事的?暖袋抽了出来?,四目相对,她双靥微红,低头朝着?他宽大结实的?胸口贴了两分?。
“有你就够了。”
这的?确是一句实话,秦陌怔了下,轻轻笑了。
男人熟悉的?气息逐渐笼了上来?,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没完没了摩挲起她每一寸肌肤。
那炙热的?手掌,像是恨不得?在每一处都?烙下他的?印记,这样,便不会再有人,敢来?觊觎她分?毫。
兰殊空空的?脑袋不由在他的?反复拨弄中,回想起同他的?第一回,桃蕊初绽,便遭了狠狠一顿欺凌,后?背不由渗出一层薄汗,整个身骨紧绷了起来?。
就在这时,秦陌的?动作停了下来?。
额间?抵着?她的?额间?,望向她的?眼睛。
“别怕。我会轻一些的?。”
看来?他也记起了那时因药物催发而不受控制的?自己。
秦陌的?神色和语气,总是淡定的?,说着?这样的?话,叫兰殊感觉微妙十足,心?口,不禁错跳了好几排。
然不待她仔细浮想他这话的?深意,轻拢慢捻的?吻,将?她吞噬在了靡靡夜色之中。
床板吱呀一声响了起来?,金丝软枕间?,兰殊微微皱眉,颈上的?筋脉,紧绷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双眸莹莹,遥望着?起起伏伏的?床帐。
秦陌见她眼角犹有了泪痕,一时间?,不知是否该继续下去。兰殊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处,含糊的?呜咽了声。
那略有嗔色的?嗓音并不难受,反而,欢愉。
秦陌心?里最后?一分?理性与克制,彻底分?崩离析。
经年的?痴梦成了真,却又比梦里,更让人流连忘返。
直到深夜,秦陌将?她抱在怀里,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
女儿家的?玉躯娇弱不堪,腰肢纤细,伸手一拢,便能彻底拿捏。
就这么?大点的?人,捧在手心?上,那么?轻,却像是至此,他才拥有了完整鲜活的?一生——
第二日清晨。
秦陌从床榻起身,穿戴齐整,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道貌岸然样。
他迈步走到门口,正准备上朝,中途不知想起什么?,复又折了回来?,弯腰朝榻上睡眼朦胧的?人儿,重?重?一吻,“等我回来?吃饭。”
“嗯。”
女孩迷瞪着?双眼,低低应了声。
秦陌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许久,忽而自嘲地笑,“我好怕这是梦,你不会在我回来?的?时候,又不见了吧。”
兰殊埋汰道:“都?成婚了。”
“之前也成婚了,还不是吵着?要同我和离。”
兰殊睨了他一眼,倏尔想起他当年出征的?时候,她的?确借机逃跑了,他有这样的?顾虑,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我既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兰殊难得?承诺道——
然秦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一日他匆匆上朝,为得?就是正儿八经,给吏部递去了一份充实的?告假帖。
接下来?近乎大半个月,秦陌赖在了家中,守着?兰殊不走。
兰殊从未怀疑过他会怠业,见他天?天?抱着?她无所事事,还以为近日朝中事少人闲。
直到今日,曹将?军被军营里堆积如山的?公务拖到没法,不得?不顶了一脑门官司,亲自登门拜访。
兰殊才知道,秦陌已经不务正业多日了。
兰殊替他羞臊,亲自为曹将?军端茶送水,礼毕,便退了出去,绝不打扰他干正事分?毫。
曹将?军不请自来?,承受着?秦陌极度嫌弃的?目光,硬着?头皮把紧要的?公文?一个个同他汇报了遍,如愿得?到了他的?一一批注后?,马不停蹄选择了逃跑。
曹将?军一离去,秦陌走出正厅,见兰殊坐在了院前的?秋千上看书,款款来?到树下。
他双手握住了秋千的?纤绳,将?她定在了面前。
兰殊一抬头,秦陌俯首,自然而然地吻了她额间?一下。
曹将?军前脚已经迈出了院门,忽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调转回头,不幸恰好看到了此情此景,一时直了眼,被地上的?小石子踉跄了下。
秦陌站在秋千旁,听?见动静,转头看到来?人,脸不红气不喘,问?他还有什么?事没说。
曹将?军眼力见不行,但好歹识相,连忙摇了摇头,仓皇逃去,年过四十的?老脸上,登时浮出了一片红云。
这会儿,他可算是明白为何公文?堆山码海,文?长青和王参军宁愿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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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点,熬夜干活,也不愿跑到王府,打搅秦陌片刻了。
他从未料到,他们向来?清心?寡欲,八风不动的?秦大帅,竟也会同一名女子,光天?化日下,亲亲我我,腻腻歪歪——
好在兰殊体恤将?士不易,得?知秦陌积压公务,毫不留情把他按进了书房,待了整整一天?。
到得?深夜,兰殊仿佛才记起书房被她关了个人,一时心?软,给他送了趟夜宵。
“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夫君?”
男人这玩意,果真是娶到手后?便开始猖狂,秦陌的?抱怨,现在是半分?都?不遮掩了。
兰殊也不是个示弱的?,提着?食盒,努了努嘴,冷声道:“你忘了?你以前处理公务的?时候,从来?不爱我靠近书房的?。”
若不是他回回都?会叮嘱她不用过来?,前世的?她,怎会在他夜不归宿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守着?家门。早就借着?送饭的?托辞,跑去御书房陪他了。
要不说打回旋镖是最爽的?呢。
秦陌的?脸色僵了片刻,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从案牍前抽身出来?,将?她手上的?食盒放到一边,拦腰一抱,把她放到了腿上。
秦陌耐心?解释道:“不让你来?,不是不欢喜你来?。”
“只是怕你来?了,消磨我的?志气。”
“你在旁边,我哪有心?思?看公文?。”
就像现在。他一握住她的?手,就不想松开了。
公文?哪有钳着?她的?皓腕有滋味呢。
兰殊据理力争道:“我也没打扰过你,都?是见你一天?没有吃饭,才来?看望的?。”
秦陌微微眯缝了眼睛,“你没有?”
兰殊撅着?下巴,同他四目相对,秦陌见她如此嚣张,捏住她的?耳朵,无情开口唤醒她不堪回首的?记忆。
犹记得?他俩婚后?相恋的?初期,兰殊一步一步的?攻克,常令他防不胜防,她还擅长乘胜追击,回回都?在他办公的?时候,给他送各种羹汤。
只要他不反对,她总会从善如流地坐到他旁边,眼巴巴将?他看着?。
他处理公务时,她很懂事,只看不扰。一旦发现他在看闲书,她便爱打着?请教的?由头,缠着?他不放。
“这个是什么?意思??”“那个是什么?意思??”“秦子彦,你给我讲讲好不好?”
秦陌一旦开口,便会落入她的?圈套,她以极自然的?姿态走到他身边,从身后?攀住他的?肩膀,道是没听?明白,要他再讲一遍。
他自认为解释得?很浅显,几番尝试无果,不由皱起眉稍,扭头问?她:“哪里不明白?”
她仿佛掐着?时机般,将?脸恰到好处地往前凑一下,只要秦陌一回头,薄唇便会挨在她如脂般的?脸颊上。
“秦子彦,你偷亲我。”
秦陌:“……”
她恶人先告状,还得?意地笑,那弯起的?眼眸就像月牙般,照着?每一个春心?浮动的?夜晚。
秦陌一字一句,如实陈述她当年的?“引诱”与“魅惑”。
兰殊鬓边的?头发被他的?声声指控,麻到一根根立了起来?。
她轻嘶了一声,嘴硬道:“我有吗?”
“你是要我举更多的?例子吗?”
兰殊紧了紧眉头,一把捂了他的?嘴。
秦陌握下她的?手,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如今再想,那些和尚对你的?批语,也不是空穴来?风。你的?确很有红颜祸水的?潜质。”
兰殊这下不服了,“我俩到底是谁霍霍谁,有待商榷得?很。”
秦陌轻笑了一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掌心?暖了暖,继而,将?自己滚烫的?嘴唇,烙在她雪白的?手背上。
兰殊眨了下眼,下一刻,被他打横抱起,放到了书桌前。
秦陌轻车熟路地灭了灯,兰殊的?视线一黑,男人指尖熟悉的?撩拨,已经在她身上落了下来?。
那让他操劳了一天?的?公文?,最后?,尽数撒到了地上。
桌前,只堆着?女儿家散乱的?衣衫。
秦陌于?这事上强势,却没有那么?喜好强迫的?感觉。虽然想要的?时候从来?不过问?,牵过她的?人就往身下压。
一壁不许反抗,一壁又耐心?十足地勾缠。
总撩得?她情动不已,起初再不肯,最后?都?会半推半就给了他。
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兰殊筋疲力尽,靠在书房的?罗汉榻上,披着?羊毛毯,迷离的?目光,放空了一切,呆呆盯着?秦陌看。
秦陌低下头,忽而觉得?和尚们说她是祸水,真不是没有道理。
有这样的?酥软在怀,真没什么?心?思?去想建功立业了。
好在,他至少投了个不错的?胎,这偌大家业,应该也够她消磨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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