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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不圆 仙气十足 51335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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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061

听到时添的要求,成熙微微怔愣了一瞬,微哑着嗓音开口:“您指的是……达诺菲的周总?”

时添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微微往后仰起下颌,抬手系紧了刚松开的领口,仿佛在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从沙发前缓缓站起来,成熙垂下头,双手攥着衣角一言不发。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面前的男人虽然脸上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但他总觉得这人正在因为什么事而迁怒自己。

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番当初听干爹的吩咐去找周斯复时的场景,他的脸颊渐渐泛起了一抹红。

那时候,达诺菲的营销团队掌握了自己和阿霖在万豪酒店停车场偷情的照片,曾经提出要和自己解约。

干爹为了保住公司的声誉和这个重量级的代言,不惜让自己以出卖身体为代价,亲自去达诺菲集团的总部见周斯复,试图以性|交易的方式来获得周斯复的谅解。

去找周斯复那天,他解开领口跪坐在地毯前,已经将手搭上了这人的腰际,却发现这人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在那之后,白叔又将他带到酒店里,一晚上轮番伺候了四五个商界的贵客,虽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也顺利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在他的印象中,这帮名流哪怕表面看起来多么正人君子,却都无一不被他的功力所折服,唯独只有周斯复是个例外。

他不知道时添为什么偏偏想了解他与周斯复之间发生的事,但在这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下,他最终还是深深吸了口气,朝着沙发往前走近了一步。

他渐渐意识到了一点——这人一定是在故意报复他,就是为了看他像只落水狗一样狼狈而又出丑的模样。

然而,他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就算从前再怎么看不惯阿霖的这位旧爱,这人现在也是能够一句话决定他命运的关键人物。

在心里纠结了很久,成熙还是松开了紧攥着衣角的双手,在时添的跟前缓缓弯下腰,跪在了他的面前。

没等面前的男人反应过来,成熙便已经满脸潮红地将手搭上了男人的膝部,因为极度的羞耻而紧紧闭上了眼睛。

眼看成熙颤颤巍巍地埋下头,指尖开始朝自己裤腰的位置移动,时添的双眼瞳孔骤然扩大,整个人如同晴天霹雳般僵在了沙发前。

不是——等等?

成熙这是在干嘛??!

大脑仅仅短路了一瞬,他便马上反应了过来,成熙这是在给自己做示范,示范当初是怎么勾引周斯复的。

可这个动作明明就是……

不是吧,成熙帮周斯复那个了??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时添刚在沙发前坐直,想让跪在面前的成熙赶紧站起来,便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玻璃门被打开的“咯吱”声响。

下一秒,前台小姐姐从门外冒出来了一个头。

“时顾问,请问会面快结束了吗?保安来问我们这层什么时候熄——”

话刚说到一半,前台小姐姐便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瞪大双眼、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

看到前面的女孩忽然不动了,保安大叔从门外上前一步,抬手挡住了时添半敞着的办公室门。

正要开口询问这间办公室什么时候熄灯,保安的目光却直直越过前台小姐姐的肩,落在了沙发前一坐一跪的两个人身上。

坐在沙发前的男人神情呆滞,面色古怪,一双手交叉放在膝前,十指微微有些抽搐,像是一时半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在他面前跪着一个身穿白T恤的年轻男孩,听到背后传来动静,男孩从男人的两腿间抬起头,朝办公室门口的方向偏头看了过来。

跪在地板上的男孩眼圈发红,白皙的面庞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泪痕,泪珠挂在眼角,一副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

发现他们正在盯着他看,男孩连忙收回了搭在面前人膝盖上的手,单薄脊背在窗外冷风的吹拂下有些轻微的发抖。

陡然间红了脸,保安大叔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前女孩:“这这这……”

他用眼神紧张地询问公司前台:这小男娃儿是被强迫了?怎么哭得梨花带雨的?

僵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前台小姐姐才终于尴尬地开了口:“时顾问,那个,不,不好意思——”

偏偏就在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成熙用手挡住半张脸,有气无力地往后一靠,赧然而又可怜兮兮地瘫坐在了茶几前。

蜷缩着孱弱不堪的身体,成熙脸上眼中出一抹小狗般委屈巴巴的表情,用带着哭腔的语气和面前人道歉:“时总,我已经全按照您说的做了,请原谅我……”

时添:“??”

这是在干什么???

还没等他张嘴解释,前台小姐姐已经猛地伸手抓住玻璃门的把手,抬眼望向头顶天花板,大声地对在场众人道:“那时顾问您先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这句话,她拉着身旁的保安大叔往后一退,迅速而又果断地带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空气中传来“哐”地一声,玻璃门被前台小姐姐从外面重重合上,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他和成熙两个人。

一阵冷风裹挟着秋意从窗外席卷而至,坐在地上的男孩蜷着身体打了个喷嚏,抖得更厉害了。

时添:“……”

怎么办,他好想杀人——

上午十点,拿着开会用的文件刚走入会议室,时添便发现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坐在座椅前,时添一边端起加糖的咖啡喝了一口,一边问离自己最近的项目部副经理:“一个二个都怎么了?傻坐着干什么?”

项目部副经理是个比较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被他这么一问,半天支支吾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中午吃午饭时路过茶水间,时添才终于从其他同事的口中了解到发生了什么。

昨天晚上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前台小姐姐本来是打算严格保密的,却被值班的保安大叔说漏了嘴。今天清晨,每一个在公司门口打卡的员工,都听到了几个保安围在一起正津津有味讨论的话题。

昨晚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柒方资本的人都知道了,时顾问昨晚在办公室里叫了特殊|服务,对方也是个男的。

一整天被公司里的人像珍稀动物大熊猫一样盯着看,时添铁青着脸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敲敲打打了一整天,就连陈助理都不敢轻易上前招惹他。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时添立刻收起公文包,在众目睽睽之下头一个离开了办公室。

陈助理从今天下午开始休假,他原本打算直接开着自己的奥迪回家,没想到一出融创大厦的大门,便看到路灯下停着一辆拉风的红色迈巴赫超跑。

还没等他走下台阶,超跑的驾驶座车门便被人打开,一道熟悉的人影朝他抬起手,热情洋溢地吹了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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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小十天!”

一路走到车前,时添和站在车门前的祁为理握了握手,忍不住问:“祁总什么时候回国了?”

“不要叫祁总,叫二哥,”祁为理哈哈大笑了一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午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走,上车再说。”

看到祁为理打开车门,时添刚准备解释自己有开车来上班,便看到后车厢内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身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周斯复披着一件深灰色的英伦呢绒大衣,正靠在车窗前,偏过头来淡淡看向他。

时添往前迈出的腿刹那间顿在了原地。

懒洋洋地倚靠在车门前,祁为理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医生不让他出门,他偏要来找你,就让我掩护他偷偷从医院溜出来了。”

坐上迈巴赫的后座,他正要问周斯复的身体怎么样,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这人左手背上还在渗着血的针眼。

……姓周的这是直接拔了输液管,连血都没止就跑出医院了??

从钱包里翻出一个备用的创可贴,匆匆贴上男人苍白的手背,时添没好气地问:“不好好在医院待着,来我公司干什么?”

周斯复脸上的神情不咸不淡:“听说你昨晚找了个人上门,帮你在办公室里解决了生|理需求?”

时添:“……”

只是一个晚上的功夫,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事了?!

过了半晌,他咬紧牙关,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是成熙,他上门来找我谈条件,要我帮他出面澄清出轨和婚外情的传言,我们什么都没干。”

“哦?”

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周斯复微微挑起眉稍,“你同意了?”

“怎么可能?”时添的眸色沉了沉,“我是什么圣母玛利亚吗,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昨晚的那场会面,以他的起身送客而告终。在成熙离开前,他已经明确地告诉了他和太古娱乐的艺人总监,现在的一切都是成熙咎由自取,后果自然也需要他来承担。

成熙最后还不死心,干脆在被送出门的同时伸手拉住他的裤脚,哽咽着问他要怎样才能原谅自己。要不是当时还有前台小姐姐和保安大叔在旁边围观,他恐怕一脚就将这人给踹出去了。

听到他的回答,周斯复满意地颔首:“嗯,那就好。”

也不知道他的这句“那就好”,指的是他和成熙之间没有发生什么,还是指他拒绝了成熙的事。

迈巴赫踏着夜色缓缓往市区外行驶,开车的祁为理随手将车载广播里的BGM切换成了大话西游里的插曲《OnlyYou》。

【Onlyyou,能伴我去西经】

【Onlyyou,能杀妖和除魔】

将深情脉脉的唐僧脸从自己的脑海里扔出去,时添忽然间意识到了非常重要的一点。

明明应该是他问周斯复,他和成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现在变成周斯复来登门问罪了??

然而,看着这人靠在车窗前,比从前清瘦不少的侧脸,他一时半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到最后,他只是故作自然地开口问:“和我分手后,你真的一次也没有?”

“……”

周斯复明显被他的话给狠狠噎了一下,骤然间绷紧了后背,从车窗前缓缓坐直了腰。

他回过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向自己:“你是单指床上,还是指所有方面?”

“……所有方面吧。”

周斯复盯着他:“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最高纪录一天做了几次?”

时添没想到姓周的居然会这么直白,下意识地就朝正在开车的祁为理望去。没想到祁为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不要问我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轻咳了一声,时添口是心非地答道:“不记得了。”

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对以前两个人的那种事情记得那么清楚,这也太丢脸了!

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周斯复轻轻笑出了声:“我还记得。”

“我二十岁生日那天,你说要送我一个生日礼物,一个Suprise。”他说,“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我们全天待在老屋里,哪里都没去,一共做了八次。”

“床上两次,浴室两次,沙发上两次,楼梯一次,厨房,唔——”

没等周斯复把话说完,时添赶紧伸出手,一把捂住周斯复的嘴,用眼神狠狠瞪着他,示意他祁为理还在车上。

被时添堵住了剩下的话,周斯复并没有多做挣扎,眼底却隐隐含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过了一会,等时添终于松开了手,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慢条斯理道:“只有你。”

“我总是梦到你那天晚上抱着我,嘴里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明明想让我停下却又怕我离开。”沉默了片刻,他听到周斯复哑着嗓音开口,“你说,人这一辈子那么长,明明只过了八年,几千个日夜而已,可回忆起来,却又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对不起,十天。”周斯复最后说,“把你弄丢了。”——

迈巴赫沿着外环大道驶向郊外,在江滨公园前的堤岸边停了下来。祁为理点了根烟,将手臂搭在半开的车窗外,表示自己会在车里等,让他俩随意。

时添原本担心周斯复正在康复的身体会受冻着凉,不打算让这人下车,却听到周斯复主动开了口:“下去走走?陪我透透气。”

打开车门,直到看见了对岸连绵不绝的长街烟火,时添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了。

——江滨公园,这是周斯复和他提分手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姓周的为什么要大晚上的带他来这里,时添最后还是跟着周斯复一同下了车。

马上就要步入冬季,这座海滨城市的气温也降了不少,大晚上还在外面的人都穿上了羽绒服和厚厚的外套。沿着堤岸一路来到波光粼粼的湖边,周斯复找了条公园的长椅坐了下来,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时添也坐。

盯着对岸人潮汹涌的步行街静静看了一会,周斯复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放到了时添的手心里。

“这里没什么路过的人。”周斯复说,“你不在的时候,我经常独自一个人来这里。偶尔遇到祁家出现纷争,或者公司的新品研发进度不顺利,就会朝河里扔一颗石子。他们说,在月亮最圆的时候,你站在河边许下的心愿,河神都会听见的。”

用手掂量了一下石子的分量,时添转过头望着身旁人:“那你一般会对河神说什么?”

周斯复勾起唇角:“求时添保佑我。”

时添:“……”

这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求XXX在天之灵保佑我”之类的话一样,他又不是狗带了!

将石子握在手里斟酌了片刻,确认左右没其他的路人,时添从长椅前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将石子朝着湖面远远地扔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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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季,源,霖!”

他朝着空旷的湖面大喊,“去——死——吧——你!!”

看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完这句话后,气喘吁吁地撑住膝盖换了好几口气,周斯复忍不住低低失笑出声。

时添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又笑什么?”

“我在想,”敛去唇角的弧度,周斯复缓缓道,“我当初和你分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想让我赶紧去死。”

原本以为时添会立刻张口反驳,他却没想到,在听到他的问题后,时添抿住唇角,像是真的陷入了思考当中。

过了很久很久,他听到时添终于出了声。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认真地想了想,时添答道,“没成功说出口。”

说完这句话,时添趴在江边的栏杆前,一双眼睛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似乎隐隐有些出神。

周斯复的这句话让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和季源霖上床的那一天。

那天虽然喝多了,整个人的神志有些混沌不清,但他还是清楚地记得,他那时一边在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周斯复的名字,想要厉声质问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想怒骂他,诅咒他,让他滚蛋死远点。

结果他刚打算把诅咒的话说出口,就发现那个距离自己近在咫尺,正在紧紧抱住自己的男人,并不是周斯复。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的眼泪就这么悄然无声,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永远不会告诉身旁的这个人,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掉眼泪,是因为很想很想他。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周斯复在背后开了口。

“十天,”周斯复喊他的名字,“你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

听到周斯复这样问自己,时添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

想。

他当然想了。

这是困扰他整整八年,无数个日夜的未解之谜。但周斯复不提,他也从没有想要主动问出口的打算。

毕竟他曾经以为,他和这个男人在余生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可是直到这句话真的被周斯复说出口,他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一直在选择性地逃避。

逃避当初那段不知缘由就戈然而止的感情,逃避两个人在一起时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也逃避那个会被周斯复说出口的理由或借口。

他怕听到周斯复说,说自己也是有苦衷的,说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让他原谅他。

他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心结,让这人用一句轻描淡写的理由,就这么概括了他消失的八年。

二十二到三十岁,是他蹉跎的几千个日夜,也是他的整个青春。

然而,还没等他从思绪中抽身而出,他已经听到了自己略微有些发颤的声音:“……为什么?”

片刻后,一道修长的人影从背后走上前,用身躯替他挡住了袭面而来的冷风。

“因为我没有办法陪你去哈尔滨看雪。”

他听到周斯复说,“等那个冬天结束,我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062章062

在心中细细回味着周斯复的这番话,时添很长时间都没回过神来。

从前别人问他,周斯复去哪了,为什么会突然和他分手,他总是说周斯复已经死了。

每一次的措辞都不一样,在他的口中,周斯复总是死状各异,死法一次比一次凄惨。

他从没有想过,会从周斯复的嘴里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口中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前男友”,居然真的和“死亡”这个词沾上了边。

周斯复似乎并不打算继续往下说,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缓缓抬起手,十指轻搭上了他身侧的栏杆。

站在路灯的光影下,周斯复将掌心翻转朝上,盯着微微蜷起的左手无名指:“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我以为让你把我彻底忘掉,对你而言才是一种解脱。”

“……为什么要忘?”

在冷风中偏过头,时添的语气有些冷,“周斯复,你明知道,你当初那样不告而别,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那个冬天,你本来打算和我一起去看雪,领养一只猫,想让我春节陪你回去见父母,想和家人公开我们的关系。”

周斯复脸上的神情淡淡,仿佛是在叙说别人的故事,“可这些事情,我一个都没办法做到。”

他顿了顿,说:“或许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混蛋。”

被周斯复的一句话弄得哑口无言,时添忍不住张了张口,半晌后才又出了声:“那你刚才说的,你那时候已经不在人世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斯复垂眸:“就是字面意思。”

“十天,”面容拢在路灯下的阴影中,他抬眼望向不远处平静的湖面,“你还记得大学毕业晚会那天,我在学校里和你求婚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或许是因为周斯复的特意提醒,或许是对那一刻的印象实在是太过于深刻,就在周斯复把这句话问出口时,时添的脑海里已经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

当着全系一众同学的面,周斯复单膝跪在舞池的中央,对着他举起了手中的红丝绒戒指盒。后来,他涨红着脸把周斯复拉出礼堂,在校园里那条寂静无人的石径小道上,周斯复对他说完了早已打好腹稿,精心准备的求婚誓言。

他到现在依旧还清晰地记得,低头亲吻他的掌心后,周斯复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时添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他突然意识到,周斯复那时说的那句话,比起告白,却又更像是一种默然的告别。

动了下喉咙,他压低嗓音开了口:“你当时说……”

“你说,无论生病或者健康,贫穷或者富有,你都会永远爱我、陪伴我、守护我,只有——”

周斯复笑了笑,眼中倒映着湖面的月光:“只有死亡才会让我们分开。”

……

刚溜出医院不到一小时,周斯复便被负责看护的值班医生发现人不在病房,接到了一连串的夺命连环Call。

医生的声音在车厢内回响,语气听起来十分严肃:“周先生,您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没有准点按时服用药物,您的康复进度——”

“是,是,都是我的问题。”

握着周斯复的手机,祁为理连忙对着电话里的医生诚恳应声,“我这就把他送回来,很快!马上!”

锁上车门,祁为理用眼神示意后座刚上车的两人系好安全带,准备走了。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时添沉着张脸坐在座位前,面色有一丁点的冷。至于周斯复,自打上车后就闭着眼睛靠在座椅前,像是陷入了短暂的小憩。

不知刚才聊了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隐隐有几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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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迈巴赫驶入了医院的停车场。车辆刚停稳,周斯复就被几名等候在住院部楼下,满脸神色焦急的医护人员给匆匆带走了。

等车厢内终于只剩下两个人,时添在座椅前缓慢地抬起了目光。

盯着后视镜里的祁为理,他淡淡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从没见过时添脸上露出这样略微有些不悦的神情,祁为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前,有些不自然地回过头:“……啊?什么?”

“我想知道,”时添问,“周斯复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他八年前笃定自己会死的原因。”

这也是他和周斯复两人在上车前把气氛闹僵的根本导火索。原本以为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周斯复偏偏刻意绕开这个话题,无论怎么都不愿意做出正面回答。

他直截了当地问周斯复,和自己坦诚相待一点会死吗,结果不知道周斯复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就回了他一句“会”。

听到时添突然这么问,祁为理脸上的笑容也在顷刻间凝固了。

数秒后,祁为理挠了挠头,对时添笑着打了个哈哈:“这个嘛……”

从座椅前缓缓坐直,时添眯眼盯着面前的祁家二少:“祁为理,你到底说不说?”

被时添干脆利落地威胁住了,祁为理握着方向盘的手禁不住地抖了一下。

犹豫半晌,祁为理最后还是苦笑着开了口:“小十天,不是他不想告诉你,是他不能。”

时添的脸上面无表情:“理由?”

“……”

沉默了一会,祁为理像是终于在心里下定决心,伸手关上了迈巴赫的车窗,“……你听说过美国的WITSEC制度吗?”

没等时添回答,他便接着道:“WITSEC,全称UnitedStatesFederalWitnessProtectionProgram,也就是‘联邦证人保护计划’。”

“如果你平时有仔细留意,就会发现日常跟随周斯复跨国出差的那帮人里,总是有两个外国人混在其中。那两个人就是WITSEC负责保护他的人。”

说到这里,祁为理举起双手,对时添玩笑似的比了个投降的手势:“我可以稍微和你透露一点点,但其他东西真的别再问我了。”

“周斯复他,”祁为理说,“是八年前一起重要案件的污点证人。”

时添很快便蹙起了眉头:“……污点证人?”

“嗯,”祁为理点点头,“受证人保护计划保护期间,当事人不能和除联邦法院以外的任何组织或个体透露他所掌握的证据,包括你我也不例外,我想这也应该是他不愿意对你说太多的原因。”

时添没有应声。

“污点证人”这个词,他以前在新闻和法律相关的书籍里也看到过,所以并不觉得陌生。

作为控方证人,“污点证人”和一般证人有着一个最本质的区别,就是“污点证人”是案件的参与者,而并非旁观者。“污点证人”非常了解整个案件的作案过程,却愿意为公诉机关提供有关案件的关键线索,以协助警方尽快破案。

这类人群由于很容易受到犯罪分子的打击报复,人身安全难以得到保障,所以才需要WITSEC对其实施全程保护。

……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周斯复被列为联邦法院重点保护的对象?

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时添心里清楚,这恐怕已经是祁为理能够告诉他的全部。至于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去慢慢搞清楚。

渐渐冷静下来,时添沉吟着开了口:“我知道了。”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他对祁为理一字一顿道,“当年的那起案子,是不是和祁连电子有关系?”

听到他的问题,祁为理微微勾起唇角:“这个,我无可奉告。”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

顿了顿话头,祁为理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正经了一些,“小十天,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毫不后悔。如果再重头来一次,他依然还是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瞳孔微微紧缩,时添的声线有些微不可察的颤:“哪怕以死为代价?”

祁为理没有再回答他的质问,只是双手枕着后脑勺,懒散地靠在驾驶座的座椅靠背前,说了一句模凌两可的话:“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值得拿生命去保护的东西,不是吗?”——

经过近三个月的筹备,以“柒方A2-绿色新能源”命名的ESG基金一经公开发售,就在私募市场获得了热烈的好评和不错的反响。

作为基金的主要发行顾问,时添在正式发行后又跟着团队接连跟进了好几天,才终于不用每晚都留在办公室里加班了。

基金发行后没过多久,周斯复也完全康复出了院,马不停蹄地恢复到了工作当中。

由于落下了不少会议进程,周斯复一连两周都在全球各地到处出差,两人几乎没什么碰面的时间。

第一阶段的认购结束,整个项目组组织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庆祝基金的顺利发行。

碍于同事之间的情面,时添当天晚上被灌了不少酒,幸好他提前准备了醒酒药,喝的也都是度数偏低的种类,才不至于在庆功宴的中途直接醉倒。

这也是他第一次以员工,而不是老板的身份参加这种公司聚会。少了上下级之间的那些客套,他很快便和年纪相仿的同事们打成一片,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庆功宴在晚上十一点结束。从座椅后背拎起外套,时添正准备打电话给陈助理,让陈助理帮忙找个代驾,忽然就被公司的大老板,柒方资本的总经理吴风给喊住了:“小时,你等一下。”

在原地顿住脚步,他连忙回过头:“……吴叔,您找我?”

看到他走路的脚步有些虚浮,吴风干脆上前一步,拉着他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给他倒了杯酒,又和他碰了碰杯,吴风笑着拍拍他的肩:“小时,还要多亏了你,我们这次发行的首批认购率才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将你挖来我们柒方,算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了。”

被老前辈这么一夸,时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两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谢谢吴总……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整个团队一起齐心协力的结果,大家都付出了很多。”

又接连夸赞了他好几句,吴风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为难神色,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察觉到了吴风的神态变化,时添忍不轻声问:“吴叔,怎么了?”

“唉……真是,我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吴风笑了一下,渐渐敛了脸上的情绪,变得有些一本正经起来,“其实小时,我是想要征求下你的意见。”

“你看,你来我们公司也已经好几个月了,和同事们关系不错,项目的完成度也很高。”吴风顿了顿话头,有些试探性地发问,“小时,你要不要考虑,干脆就完全退出以前那家公司的经营,来当我的合伙人?”

看到时添微微张开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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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补充:“我知道柒方的规模没封禹那么大,但我们在业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Top私募机构了。如果你过来当合伙人,我可以给你开行业顶级的薪资,绝对不比你原来自己开公司时赚的少,另外还有每年的奖金和分红——”

认真而又耐心地听吴风把话说完,时添垂下眼帘,一时间像是陷入了思考当中。

过了一会,他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有些涩然地出了声。

“吴叔,真的非常感谢您能在我低谷的时候拉我一把,愿意雇佣我来当柒方的顾问,我也非常喜欢这里的工作氛围。”他说,“但封禹是我一手创立的公司,就这么走了,说真的,我还是有些不舍得。”

挠了挠后脑勺,时添缓缓弯起眼角:“您能给我几天好好考虑下吗?过几天给您答复。”

“好好好,这事不急。”吴风连忙摆手,“趁最近不怎么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告别了吴叔,时添搭乘电梯下到酒店一楼,发现陈助理找的代驾已经开着自己的奥迪在门口等着了。

打开车门,他听到代驾从驾驶座前转头问自己:“先生,请问您是要去‘VesselGrand’吗?”

疲惫地靠上汽车后座,时添抬头揉了揉困顿的眉心:“是的,谢谢。”

汽车在夜幕中缓缓行驶,时添闭上双眼,准备靠着座椅靠背小睡一会。

周斯复已经飞去法国出差五天了,预计明天清晨七点的航班抵达国内。他打算回公寓好好睡一觉,等周斯复明早到家了,再和他商量一下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

毕竟姓周的肯定不会坑自己,应该还能给自己不少有用的提议。

刚在轻音乐的旋律中陷入浅眠,时添突然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手指划开手机屏幕,他看到来电人那一行写的是“封禹销售部-老翟。”

自从他离开公司后,季源霖便让销售部的翟总监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封禹的代理CEO。因为平时的工作实在是太忙,所以他才忘了给这人改备注。

老翟为什么突然深更半夜打电话找自己?

没等在心里细想,他已经下意识地直接按下了接通键。

“喂,”从座椅前坐直身体,时添缓缓呼出一口酒气,“老翟,怎么了?”

听到他接通了电话,电话里的中年男人连忙急匆匆地出了声:“时总,抱歉那么晚打扰您。”

时添打了个哈欠:“没事,你说。”

“是这样的——”

整整花了十分钟,老翟才终于结束了自己在电话里的长篇大论。

听完老翟的一番话,时添举着手机怔愣半晌,才慢悠悠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

很快,一阵强烈的刺痛感从腿部袭来。确定自己仍然处于清醒的状态,而不是因为喝醉了在做梦,他动了动喉头,对着电话里的人缓缓道:“行,我知道了,我再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挂断老翟打来的电话,时添抬起眼,有些恍惚地望向了后视镜里的自己。

对着镜子出了一会神,发散的视线渐渐聚焦于一处,他松开紧抿的唇峰,对开车的代驾说:“不好意思,暂时不回市区了,麻烦您送我去机场。”

奥迪驶入机场停车场的时候,时间才刚刚过凌晨一点。

给代驾付了钱和小费,时添披上风衣,步履匆忙地就朝着抵达大厅的VIP通道方向走。

推开大厅的旋转门,随着目的地愈来愈近,他也逐渐开始加快脚下的速度。到最后,快步流星的步伐已经变成了气喘吁吁的小跑。

等他一路跑到VIP通道的出口外,抬头望向头顶的大屏幕,才意识到距离下一趟航班抵达,还有将近五个小时时间。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时添就这么垂下双手,在门口的长椅前愣愣地坐了下来。

随着时间缓慢流逝,月亮也渐渐在云层内消匿无踪。窗外的夜空由暗转明,黎明即起,清晨的太阳也跟着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了。

听到广播里传来国际航班抵达港口的播报声,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僵坐在原地的时添像是才缓过神,条件反射般从座椅前“腾”地站了起来。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邻近的普通旅客抵达通道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推着行李走出围栏,和等候在门外的家人或朋友相聚。

人们热情洋溢的谈笑声传入耳朵,时添却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围栏前,脸上还带着一抹醉酒后的淡淡微醺。

很快,VIP通道内走出来了一个步履匆忙的男人。

两名保镖在前面开路,男人脸上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握着手机,时不时就会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表,像是在听什么人在电话里进行工作汇报。

“下午三点前发我。”周斯复对着电话里的人说,“把调给北美的库存也加进总量里。”

“嗯,我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陡然间停下脚步,僵在了原地。

隔着一条长长的栏杆,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栏杆外,目光朦胧地看着他。

那人不仅头发凌乱,面色绯红,还顶着两道浅青色的黑眼圈,就连领口也微微朝两侧半敞着,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

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周斯复放下手中的电话:“十天?”

下一秒,时添迈开脚步,朝他所在的位置小跑着奔了上来。

已经在心中打了一晚上草稿,时添却还是有些紧张。刚刚在周斯复的面前来了个急刹车,他便咽了咽口水,开始止不住地喘起气来。

颈间还带着未散的酒气,他抑制着胸口的剧烈起伏,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沙哑着嗓音开了口:“周斯复,我要回封禹了。”

看着他头上那根翘起的晃晃悠悠的发丝,周斯复难得的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要回封禹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时添对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昨天晚上,老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时添打开屏幕递给面前人看。

视线落在时添举起的手机屏幕上,周斯复发现这是一封印着封禹集团logo的联名信。

信件的大致内容,是请求董事会重新任命前任CEO时添为新的公司董事局主席人选。联名信的下方密密麻麻写满了几百个人的名字,上到公司高层,下到封禹的普通员工,签名几乎占据了整个纸张。

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了半晌,时添发现面前的男人缓缓弯下腰,将手中的差旅公文包放在了地上。

他听到周斯复说:“那,要不要抱一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的高大男人已经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腰,就这么将他拥入了怀中。

额头抵上男人温暖而又宽厚的肩,时添缓缓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彻底清醒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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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在周斯复的怀里??

他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

他为什么会突然冲动跑来机场?

不对……一定有哪个环节出错了!

邻近的出口通道外,刚刚抵达的旅客们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在大庭广众下紧紧相拥的男人。人们的目光纷纷从四面八方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甚至有两个热情的法国人还在他们身后吹起了口哨。

借着大衣的遮掩,周斯复一把捉住他微微有些发抖的指尖,和他十指相覆交叠在了一起。

“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么?”

周斯复低下头,问他。

在男人怀里眨了眨眼,时添顿时怔了一下:“……什么?”

“我说,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消息?”

“……”

似乎意识到了周斯复心里正在想什么,时添僵住身形,正欲开口反驳,忽然发现面前的男人纵容地扯了下唇角。

紧贴着他滚烫发红的耳垂,周斯复轻轻笑了起来,嗓音柔和而又平缓:

“十天,我很高兴。”

第063章063

淡淡的桂花香在空气中弥漫,校园后门的步行街上,商贩们正在忙碌地布置摊位,等待着一中的学生们放学。

步行街拐角处某个不起眼的暗巷,一名身穿校服的瘦弱男生蜷缩在巷子尽头的角落里,被五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团团围堵。

身上的校服沾满了灰尘,季源霖抱着头蹲在地上,全身上下抖得厉害。

他是在下|体育课回教室的路上被这几人半途截住,给攥着衣领拖到这里来的。他不知道这帮整日在学校里鬼混的人渣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但看他们卷起袖口、活动着指关节的架势,似乎打算把自己狠狠揍上一顿。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鼓起勇气,有些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我,我爸是年级主任,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他——”

“正因为你是季老师的儿子,才把你带到这里来啊,要不我们早在学校里解决了。”

朝他的脚边吐了口吐沫,其中一名男生插着裤兜嬉皮笑脸道,“乖乖等着吧你,别一会儿就吓得尿裤子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人从巷子外走了进来,姗姗来迟。看到来人,几个男生纷纷朝两侧四散开来,给来人腾出了一条道。

嘴里叼着不二家的棒棒糖,未经打理的碎发挡住了半边眉眼,英俊而又笔挺的少年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站定脚步,单手将校服甩在肩头,垂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看清楚来人是谁,季源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认识这个人,这是全校闻名的校霸,高三的混世大魔王周斯复。

等少年走上前,站在两侧的几个小混混连忙用手指向他:“周哥,人已经带到了。”

“嗯。”

周斯复淡淡应了一句,把搭在肩上的校服扔给自己的小弟,在他面前慢悠悠地蹲了下来。

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掐住他清瘦的下巴,强制他往上抬起头,周斯复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喂,我说,”片刻后,周斯复叼着棒棒糖开了口,“姓季的,你是不是找死啊?”

话音刚落下,周斯复便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直接朝着他的校服裤兜抓了过去。

“丁零当啷”一阵轻响,他的裤兜被周斯复翻了个面,从里面掉出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包括一张学生卡,好几张照片,精心剪好的贴纸,折叠起来的习题书页——

看到周斯复从地上捡起一张照片,举在半空中眯眼打量,季源霖倏地涨红了脸,就这么往前扑了上来:“还,还我——”

凭借身高优势,周斯复将拿着照片的手高高抬起,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挥舞着一双瘦弱的胳膊,在众人的面前徒劳无功地挣扎。

不行……

这些都是他的宝贝,一定不能让别人拿走——

正当季源霖已经濒临绝望时,他忽然听到周斯复冷冷出了声:“季源霖,你爸知不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跟踪狂,偷窥狂,变|态?”

“……”

季源霖唇齿嗫嚅,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散落在地面的,全是他平时辛辛苦苦收集到的,关于时哥的一切。

有时哥放学后,他躲藏在树林里偷偷拍下的照片,有他专门撕下来保存的,贴在学校宣传栏里时哥的姓名贴纸,还有时哥扔在垃圾桶里,被他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习题草稿……

眼看周斯复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把这些东西抢了过去,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还我……”他趴在地上,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滚落,扯着周斯复的裤脚苦苦哀求,“求求你……”

一脚将他的手踹开,他看到周斯复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姓季的,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

“还有四个月就要高考,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复习效率,碍于你是关系不错的学弟,他才一直没有直接来找你。”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照片,周斯复拭去表面的灰尘,一张张塞回了自己的钱包里,“听好,我不管你心里到底存着什么龌龊心思,高考结束前,别给我在他的眼前晃悠,知道了?”

对他扔下了一连串威胁的话,周斯复却连正眼都没再看他一下,接过小弟递来的校服,在半空中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示意几人跟着他离开。

正当周斯复带着这帮一众人走到巷口时,季源霖像是忽然爆发了一股巨大的能量,扒拉着一旁的垃圾桶,从冰冷的石板路面缓缓抬起头,撑着瘦弱的身躯慢慢坐了起来。

重重咳了两声,他盯着不远处那道身形修长的背影,嘶哑着嗓音开了口:“你也对时哥有和我一样的心思,不是吗?”

看到男生在原地陡然顿住脚步,他抿了抿唇,继续接道:“时哥想考京大,他的成绩也肯定能考上京大。而我,今年已经拿到了全国物理竞赛的保送名额,等明年,我也会去京大读书。”

“……你呢,学长?”

缓缓靠上背后的石墙,他的嘴角微有些上扬,“你就这么不学无术,天天混日子,以后拿什么和我比?”

话音刚落下,他便发现周斯复身形一僵,垂在身侧的指骨渐渐攥出了道道青筋。

下一秒,周斯复从原地转过了身。

三两步回到他的面前,周斯复一把拎起他的校服领口,将他双脚腾空,攥紧拳头,朝着他的脸便狠狠砸了上来——

【砰——】——

季源霖猛地睁开眼睛,用手紧紧攥住衣领,开始止不住地大口喘气。

有关回忆的梦境太过于真实,以至于他一时半会无法顺畅呼吸,感觉几乎快要窒息了。

头仍旧隐隐有些作痛,用手臂撑着床沿坐起身,他一把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保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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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

随着呼吸的频率渐渐恢复正常,头痛的感觉也好了大半。扶着床头柜准备下床,他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了一股浓浓的烹饪香味。

隔着卧室的门帘,一道穿着围裙的身影正站在厨房里忙碌。那人手中端着烤盘,看起来像是正在做糕点一样的东西,香味就是从烤炉里散发出来的。

抬手捏了捏眉心,季源霖有些恍然地靠回床前,面上露出一抹颓唐的神色。

刚刚是在做梦,现在大梦初醒,他又再一次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想起来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自从在机场被海关警方抓捕后,他便一直试图联络自己的律师,打算先把自己给保释出去,再做后续的打算。

除了律师以外,他还一度以为,意大利那边会再派人过来把自己捞出去。结果没想到,最后来医院给自己解围的,会是公司里那个刚招进来不久的助理行政秘书,叫做白然的年轻人。

也就是那一天,他才知道白然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也是某股不明势力派来故意接近他,想要从他手中获取专利线索的人之一。

带他离开前,白然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废话。只是直截了当地将专门为他准备的美国护照和假身份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然告诉他,季先生,除了信任我,您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无论是被警方抓捕还是被意大利的那帮人马秋后算账,他的下场一定都会很凄惨。白然说的没错,如果跟他走,说不定还能找到一条活路。

坐上前往美国的私人飞机,他一路都想从白然的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话来,却发现白然的口风特别紧,从他嘴里完全得不到任何有关他主子的信息。

抵达美国后,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这帮人直接带去拷打或者逼供,以从他这里拿到专利技术的线索。他却没想到,刚下飞机后,他就被白然带到了这里。

这是洛杉矶一处高档小区的公寓,家具设施一应俱全,每日也有清洁工人上门打扫。奇怪的是,这帮人并没有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只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一个GPS定位追踪器,警告自己不要试图逃跑,就这么离开了。

从那天以后,这个公寓里便只剩下他和白然两个人。

清晨起床时,白然已经在厨房里做好早餐,端到餐厅等着自己一起吃饭。午后,白然会带着他去花园里散散步,有时还会到附近的超市里买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和食材。夜幕降临,白然会打开电视,问他有没有什么想看的电影或戏剧,窝在沙发里和他裹着毛毯一起看。

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一开始的时候,他原本打算留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白然却抱着枕头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问他为什么不进来。

就这样过了整整一个月,他一直在等着白然开口问他关于专利的事情,也想好了应对的措辞,却发现这人似乎完全没有要问他任何事情的打算。

白然就像在和他玩某种过家家的游戏,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恋人。

在餐桌前拘谨地等候了片刻,季源霖干脆拉开椅子,从座椅前站起身,转身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香气弥漫,青年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身上围着条蓝白条纹的围裙,正在专心致志地低头搅拌碗里的蛋液。衬衫的领口和往常一样,微微朝两侧敞开,露出了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白然下意识地回过头,对着他浅浅笑了起来:“醒了?”

“蛋挞马上就可以出炉了,请再稍等一下。”

看到青年未着寸缕的下半身,季源霖微微红了红脸,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今天怎么那么早就起床了?”

虽然两个人睡同一张床,但他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理智,没有和这人产生过任何亲密的身体接触,哪怕睡觉时也隔着一段距离。

他并不是那种精|虫上脑的人,心里也清楚,这人也和其他人一样,应该是对自己另有所图。

更何况,白然的这张脸,总是让他忍不住会想起那个人来。

但不知为什么,和这人同处一室一个月,他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正在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听到他这么问,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着垂下眼帘:“昨晚看电视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看美食节目里的那个朱古力蛋挞吗?我出去买了材料,就想着早起试着做一下。”

“……”

季源霖正欲开口,烤箱突然传出“叮”地一声,提示蛋挞已经烤好了。

戴着手套,从烤箱里取出制作好的蛋挞,白然想要将蛋挞一个个摆盘装好,却由于一时不小心,手腕贴上了滚烫的铁盘,高温顿时便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看到白然顿时咬住唇,脸上流露出一抹痛楚的神色,却故意忍着不出声,季源霖当即转过身,去客厅的柜子里翻出急救箱,匆匆回到了厨房。

摘下戴在白然手上的手套,他握住白然的手腕,将这人受伤的手腕拉到水龙头下做简单的烫伤清洗。

清洗完毕后,他从急救箱里取出烫伤膏和碘伏,对着唇色发白的青年沉声道:“……有点疼,你忍一下。”

就在他用棉签蘸着药物,轻轻碰上烫伤皮肤的那一刹那,白然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整个头深深埋入了他的胸口。

察觉到怀里的人正在因为疼而克制地微微抽搐,季源霖的身形骤然一僵。

手臂在半空中停滞半晌,他最终还是放下手臂,将掌心缓缓放上怀中人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好了,”他刻意放柔了声音,“已经不痛了。”

在他轻声的安抚下,怀中人渐渐停止了身体的颤抖。

就当季源霖握着手中药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他突然察觉到怀中人缓缓抬起眼,用一双朦胧而又湿润的眸子看着他。

他听到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不是时添。”

温热呼吸拂上脸颊,季源霖张了张口,身躯紧绷得更加厉害:“我知道你不是——”

“我和他不一样。”白然缓声道,“你知道,他的心从不只属于你一个人。”

“……”

像是触碰了内心最深处的某根神经,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季源霖的鼻息刹那间变得粗重起来。

“但阿霖,”掌心轻轻触碰他的脸部轮廓,白然微踮起脚,温顺地抵上了他的鼻尖,“我会真的爱你。”

视线越过季源霖的肩,在天花板正在无声闪烁的小红点上停留了片刻,白然用手撑住大理石灶台的边缘,缓缓俯下了身。

褪下的白衬衫悄然飘落在地,他仰着头,缓缓闭上眼,温润软语化成一缕几不可闻的恳求:

“……我想在这里,可以吗?”——

祁连电子集团总部,十八层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满了大半个公司的高管,正在等待着下午交接会议的正式开始。

这是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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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电子集团今年的第三次执董会议,也是祁家公认的继承人,祁正的长子祁为琛正式加入集团董事会,担任执行董事的第一天。

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会议桌的尽头,祁为琛双手交叠靠在椅前,正在和身旁的集团副总笑着交谈。

正在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弹出了一条新的提示消息。

低头拿起手机,祁为琛和身旁的副总说了句“稍等”,伸手划开了屏幕。

片刻的静默。

神色如常地放下手机,祁为琛对在座的各位集团董事会成员道:“抱歉,我临时有事,会议改到明天下午吧,辛苦各位跑一趟。”

众人前后起身离开,唯独只有最后一名离开的高管差点吓了一跳。

刚准备反手合上会议室的大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突然听见一阵面红耳赤的喘息声从房门内响了起来,听声音像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哈……喜欢……”

“哈……啊……”

随后,门内传来“哐”地一声刺耳的巨响。

透过门缝,他看到一向喜怒不动的祁家继承人颤抖着手,一把抄起桌上的手机,狠狠摔向了地面。

第064章064

白然是被一阵密集的手机震动铃给吵醒的。

从被窝里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了半晌,他才终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白然忍不住低低“嘶”了一声,只觉得从脖子到脊椎,全身都酸痛得厉害。

“……”

调查报告里说的果然没错,姓季的家伙天天健身,不仅身材一等一的好,体力也好得惊人,活脱脱就是个行走的荷尔蒙,“人类高质量床伴”中的翘楚。

过去的一整个白天,虽然累得半死,中途因为体力不支一度快要昏厥过去,但总的体验还是非常愉快。

也难怪那个叫做成熙的小模特会对季源霖这么着迷。为了保持完美无缺的形象与外表,这人恐怕平时下了不少功夫。

随意从枕头边拿了件衬衫披上,白然点燃一根烟,靠在床前懒洋洋地接起了电话:“……喂?”

听到他事|后轻佻而又沙哑的音调,对方在电话里沉默半晌,很快便挂断了。

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手机号,白然难得的无语了一下。

谁深更半夜的给他打骚扰电话?有病?

正当他打算把手机扔回床头柜,继续躺下补觉时,手机突然又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寄件人是祁为琛的心腹之一,一名叫做林顺的保镖头头。

林顺:【明早六点飞机,大少要见你】

“……”

盯着信息里短短一行冰冷的文字看了一会,仿佛渐渐意识到了什么,白然合上手机,仰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唇角噙上一抹自嘲般的笑,“哈……”

距离六点只剩不到两小时,他全身上下都黏黏糊糊的,要再去洗个澡才行。

不……不能完全洗干净,还得留下一点证据。

在心里想了想,白然将烟头碾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准备起身去浴室。

起身下床,两只脚刚刚踩上地面,他便察觉到背后伸出来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听到他窸窸窣窣下床的动静,躺在他身旁的英俊男人双眼紧闭、微蹙着眉心,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恳求出声:“……时哥,别走——”

浅色窗帘透入一地月光。在黑暗中僵住身形静坐了一会,白然侧过头,一边缓慢地掰开男人抓住自己的五指,一边柔声道:“好,我不走。”

……

清晨六点,白然准时坐上了前往祁连电子纽约总部的私人飞机。他一上飞机便倒头就睡,让机舱里的那帮保镖抵达前不要叫醒自己。

“……看到他后颈的吻印了吗,也太明显了——”

“要是大少看到了,这……”

“嘘,不管我们的事,小声点——”

白然对周围保镖们窃窃私语的议论置若罔闻,只是戴上睡眠眼罩,开始在轻音乐中享受着难得的休憩。

六小时后,航班顺利抵达纽约。刚下飞机,他便看到舷梯底下停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轿车,悬挂在车头的祁连电子企业旗迎风飘扬,车门外站着两名戴着白手套的保镖,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自己多时了。

坐上林肯车的后座,白然发现副驾驶座上的人是林顺。

靠在座椅前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他对着林顺慵懒开口:“祁为琛最近不是行程很满吗?突然找我去干嘛?”

林顺一言未发,只是挥手示意身旁的司机开车。

车辆渐渐驶入繁华的市区,林顺示意司机关上音乐,不要打扰到后座上的人睡觉。

回程的一路上,他都在透过后视镜打量着白然。

满身都是激烈过后留下的印记,显而易见,这人肯定背着主子在私底下偷偷干了什么。

但奇怪的是,这人似乎完全没有任何想要遮掩的想法,就这么半敞着衣襟,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轮廓线条,既像是在勾引自己,又像是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祁家大少豢养在身边的玩物,就这么公然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厮混。

想到大少爷昨天得知消息后的异常反应,林顺从后视镜里缓缓收回目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

自求多福吧,小白。

他心想。

别再像从前一样,把自己弄得满身是伤了——

车辆并没有带着白然前往祁连电子的公司总部,而是径直沿着中央公园往北行驶,去往了祁为琛位于上东区的私人宅邸。

这座位于富人区的三层别墅是祁为琛私人购置的房产,并不是家族给长子和继承人安排的住所。在十六岁到十九岁的三年间,他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除了家庭教师、医生和负责他生活起居的保姆,祁为琛没让他接触过外界的任何人。

哪怕十九岁后,他回国开始在京大读书,每逢周末和寒暑假都一定会被私人飞机接回这里,和祁为琛一起度过“充实”而又“愉快”的假日时间。

这不仅是他的小小城堡,也是祁为琛将他圈|养起来,当作他一个人所有物的牢笼。

时隔数年,重新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白然在花园的小石径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大树下那个已经布满灰尘的秋千椅上。

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他就是在这里,坐在那个晃荡的小秋千上,一抬眼便看到了光。

二十四岁的天之骄子、被称作跨国集团继承人的年轻男人沿着石板路循循而至,在他的面前深深弯下腰,捧起他赤|裸的足,低头轻吻上了他的脚背。

那一天,男人笑着对跟在身后的中年男人,他的义父说:“白叔,请转告父亲,今年的圣诞礼物,我非常非常喜欢。”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所以为的光的来处,也是他余生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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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的地方。

“小白少爷,大少已经在二楼等着您了。”

林顺在身后的一句提醒,将他从回忆中悄然拉回了现实。

从秋千椅前缓缓收回视线,白然垂下眼,最终还是跟着前来迎接的管家一起,走进了古朴的别墅大门。

二楼书房的门半敞着,他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前的熟悉人影。

男人靠在真皮沙发前,穿着一袭深灰色的法兰绒睡袍,手里端着一杯LATOUR的陈酿红酒,正在低头翻阅今天的华尔街早报。

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祁为琛从报纸前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眸子聚集于他的身上,在昏暗灯光下分离出具有层次感的斑驳微芒。

盯着布满吻痕的锁骨细细端详了片刻,男人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白,过来。”

白然站在原地没动。

“为什么突然把我叫回来?”

他往前走近一步,笔直地站在壁炉的帷幔前,冷冷问面前的男人,“执董的位置搞定了?”

上个月,祁连电子的高层突然大洗牌,空出了两个掌有最高决策权的执行董事职位。作为祁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祁为琛早就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最近更是每天都参加各种集团内部的会议和社交联谊宴会,就是为了能在股东大会上顺利当选。

按理来说,这周正是职位交接的最紧要关头,祁为琛居然缺席了集团的董事会会议,出现在了这里。

听到他的质问,祁为琛的唇角还残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望向他的眼神却如同海水一般黝黑而又冰冷。

“小白,”祁为琛微微晃动手中的红酒杯,“你越界了。”

壁炉的火光照亮脸庞,白然挑起眉稍,面上的神情有些无辜:“我?”

循着祁为琛的视线,他注意到透过墙上的落地镜,自己颈间若隐若现的情|爱痕迹能够完全被这人一览无余。

从镜子前移开目光,白然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噢,我差点忘了,你有我公寓的监控。”

“不过祁为琛,”

他有些困惑地歪过头,对着坐在沙发前的男人开口,“不是你让我不择手段,无论用什么方式,也要从姓季的嘴里套出有用的线索吗?”

“那线索呢?”祁为琛淡然出声,“套出多少了?”

“我没问。”

缓缓眨了眨眼,白然笑得人畜无害,“姓季的戒心很重,警惕性也很高。我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先慢慢放下他的戒心,等完全得到了他的信任,再问也不迟。”

“怎么,这就心急了?”观察到祁为琛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有些嘲讽般地勾起唇角,“祁为琛,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眸色微沉,祁为琛双手交叠搭在膝前,在沙发前坐直:“我想,你或许已经忘记了,在做出任何行动前,你都应该要先征得主人的允许。”

“有时候情难自禁,我也控制不了。”

白然颇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又不是和尚,也有需要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恰好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完美的人选,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你管不着吧?”

他所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既像是故意为了激怒面前的男人,也像是在试探这人的反应。

按照以往的经验判断,像祁为琛这样极度自我为中心,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很快就会被他的行为和话语所激怒。

一旦祁为琛情绪失控动了真格,他的下一步计划就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原因很简单。想要充分利用季源霖这颗棋子,祁为琛才是那个最好的执子之人,如果不在这人面前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也就不可能达到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

然而,站在原地等待了很久,他却没等到祁为琛和往常一样,因为他的挑衅而上前紧紧掐住他的脖颈,扯去他身上单薄的衣物,开始漫长而又永无休止的折磨。

端着手中的红酒杯,将杯中酒液一点点饮干尽,祁为琛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边残余的酒液:“……我知道了。”

“小白,”放下酒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你出去撒欢儿,不是让你忘了家里的规矩,回来和我叫板的。”

伸出一只手,祁为琛按响了放在茶几上的呼叫铃。仅仅过了数分钟,书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名保镖从门外依次走入房间,在温暖的壁炉前依次站成了一排。

眼帘微微一抖,白然抬起头,看到为首的林顺手中拿着个银色的金属物体。

直到看清楚那东西是什么,笑意从眼中渐渐退去,白然淡棕色的瞳孔急剧地收缩起来。

不,不可能……

祁为琛,他难道想——

祁为琛拍了拍掌心,几名保镖从左右两侧大步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迫使他用一个极度屈辱的姿势跪趴在了地毯上。

接过林顺递来的钥匙,祁为琛稳步走上前,用冰冷的金属钥把往上抬起了他的下颌。

站在壁炉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祁为琛眼中莫名染上了一种极为陌生的迷离与疯狂。

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想要干什么,白然开始拼命地挣扎,嘴唇缓缓张合,整个人一时间陷入了剧烈的战粟:“不……”

“祁为琛,你这个疯子——”

在他面前缓缓弯下腰,男人用手掐住他的下巴,粗暴地掰过他的脸,逼着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

将手指插进他的发根,祁为琛舔吻了一下他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了口:“真淫|乱啊,小家伙。”

“你说你情难自禁,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倒也没关系。”用手扯着白然的头发,和他结束了一个长长的吻,祁为琛禁不住笑了起来,“钥匙在我这,以后想要的时候,记得好好求我。”

松开他发丝,从他的跟前缓缓直起腰,祁为琛吩咐书房内的一众保镖:“给他戴上。”

看到林顺拿起手中的金属物体,朝自己走来,白然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眸中迸发出濒临崩溃般的茫然、无助与绝望。

“……”

来这之前,他已经想到了千百种祁为琛听到自己和别人上床后的反应,也做好了万全的应对措施。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就是被这人从早折腾到晚,伤痕累累地晕死过去而已。

他万万没有想到,祁为琛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他要给他上锁——

在众人的通力配合下,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林顺不敢在房间里久留,赶紧带着保镖们目不斜视地离开了书房。

临走前,他压抑住内心的燥意,忍不住回头用余光瞥了一眼。

从他们给白然戴上锁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青年微微一怔,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那道光,从他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白然时,就唯独只会落在大少爷一个人的身上。而现在,闪烁的微光一点点变暗,最终藏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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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里那汪深不见底的死水中,完全没了踪迹。

那个总是在后花园里追着自己嬉笑打闹的少年,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只被折断翅膀的笼中鸟。

保镖们离开后,祁为琛用毛巾轻轻拭去青年额前浸出来的汗水,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平放在宽敞的长沙发上:“……好了,乖。”

缓缓扒开怀中人额前潮湿的鬓发,他用温柔至极的语调说:“钥匙以后就保管在我这里,随时来找我帮你解开,明白吗?”

缓慢般地抖动了一下眼皮,怀中的青年偏过头,紧紧闭着眼,全程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

被白然这么漠然地无视着,祁为琛似乎也不恼。只是低下头,用唇轻轻蹭了蹭青年冰凉的嘴唇:“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抱着双目无神的青年在昏暗的壁炉前静静坐着,祁为琛一边抿着红酒,一边将血红色的酒液对着青年微微张阖的嘴唇渡了进去。

怀中的青年猛烈地咳嗽了两声,血红的酒液掺杂着唾液沿嘴角缓缓流下,整个人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

半晌后,他听到白然沙哑着嗓音开了口。

“……祁为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白然喃喃出声,“你是不是恨透我了?”

身形微微一震,祁为琛的眼角仍旧带着温润笑意,瞳孔的边缘处却洇出一层淡淡血色:“为什么这么说?”

“小白,你明明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白然忍不住嘶哑着笑出声,就连胸腔也跟着他的笑声一起震动起来。

“你说你爱我?”

在昏暗的火光中缓缓睁大眼,白然虚弱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微抖:“如果你爱我,祁正让整形医生在我脸上动刀子的那天,你明明就站在门外,为什么不阻止他?”

“如果你爱我,当初郑家千金许诺你百分之三十股权,要和你签商业联姻协议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

明明红了眼眶,白然却扬起嘴角,仿佛是在笑,“祁为琛,我告诉你,你的爱廉价的要命。在你心里,到头来还是抵不过祁家掌门人的那个位置。”

“……”

祁为琛的手臂骤然一僵。

就在刚才,他察觉到一滴泪沿着怀中人的下颌滑落到他的手臂上,倏地一烫,蓦然转凉。

“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摇曳火光中,他听到白然轻声说,“祁为琛,放过我吧。”

随着白然的话音落下,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无声的黑暗中沉默片刻,祁为琛垂下眼睫,侧脸亲吻白然汗湿的掌心。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

抬手拭去怀中人眼角的泪,他淡淡道,“杀了我,我给你自由。”

第065章065

凌晨三点。

和北美研发中心的高管开了个跨时区会议,周斯复合上电脑准备继续补觉,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了笨笨“喵呜”的叫唤声。

小猫还没到绝育的年龄,深更半夜叫得那么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到发|情期了。

踩着拖鞋推开房门,一路来到楼梯口,他刚要下楼,就看见一楼客厅的沙发前蹲着道漆黑的人影,头顶还立着两只圆滚滚的耳朵。

笨笨正翻着肚皮,在沙发毯里扭来扭去,一边享受着被顺毛的感觉,一边还在轻声叫唤个不停。

……耳朵?

周斯复眯起眸子,一度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两只圆形的耳朵在黑暗中微微抖了抖。紧接着,那道人影便从沙发前缓缓站起身来,抬头望向了他所在的楼梯口。

察觉到面前这家伙停止了对自己的抚摸,笨笨立刻发出了不满的呼噜声。

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看清了楼下的身影是谁,周斯复禁不住一怔:“……十天?”

初冬的天气有些寒凉,这人不知从哪翻出来了祁为理闲置的小熊睡衣穿在身上,用帽兜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正蹲在楼底下逗猫。

那两只圆滚滚的动物耳朵,其实是帽兜上两个熊耳形状的小装饰。

沿楼梯下到一楼,周斯复问:“怎么还没睡?”

当着他的面张开双臂,将身体缓缓陷进了沙发里,时添十分诚实地答道:“有点紧张,睡不着。”

“……”看到面前人满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斯复当即了然,“是因为明早要去公司?”

时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抬起两只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啊,真的是——”

心中的答案得到了肯定,周斯复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向房门口,从鞋柜里拎出了两双跑步的运动鞋:“走。”

盘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时添有些狐疑地盯着他:“去哪?”

“跑步,”周斯复说,“相信我,围着楼下公园跑五圈,你回来倒头就能睡。”

他很早便已经注意到,自从昨天申请离职,回到家后,时添便陷入了这种莫名有些神经质的状态。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就在下周一,也就是明天上午,这人就要回封禹上班了。

一开始是拿着张草稿纸,大白天的在家里转来转去,口中还一直念念有词说着什么。等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人拿着一份网上找的“企业董事长员工大会发言稿精选”,正在熟读并背诵。

他问时添为什么要记这个,时添说他还是第一次替季源霖在员工大会上发言,没什么经验。

临近下午,为了庆祝时添即将开启新的职场生涯,他亲自买菜下厨在家里做饭,让时添给自己打下手。炒菜时,他叫时添把盐递给他,时添塞给了他一罐白糖,他看也没看就往锅里倒了进去。

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夹起牛肉放入嘴里,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痛苦面具”的表情。

吃完晚饭,时添便提早回了卧室,称自己要好好休息准备应对明天的工作。他原本以为时添总算消停了,没想到到了深更半夜,这人睡不着觉,干脆从房间里跑出来祸害小猫。

“……”

听到周斯复的提议,时添往沙发里缩了缩,顶着两道黑眼圈严词拒绝:“不要,我明早还要早起。”

然而姓周的完全没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在沙发前缓缓蹲下身,周斯复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果断就把两只运动鞋往他的脚上套。穿完运动鞋,眼看他往沙发的右侧猛地一扑,一副手脚并用誓要逃回房间的架势,周斯复伸手环紧他的腰,用力往上一使劲,像抱沙袋一样把他从沙发前抱了起来。

“……周斯复,放开我!”

张牙舞爪的徒劳挣扎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像个大型的随身挂件一样,被周斯复戴上帽兜,箍着后腰就往公寓门外走。

半小时后,小区公园。

“……”

用手撑住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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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添摘下头上的小熊帽兜,弯着腰粗重地大喘气,“休,休息一下……我不行了——”

“才刚刚跑了一圈,还差四圈。”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AppleWatch,周斯复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人,“控制呼吸频率,慢慢提起速度,尽量跟上我的步伐。”

时添:“……”

“Ok,已经完成了五点八公里,还有两圈。”

“最后一圈,还有两公里——”

“——周斯复,你这个疯子啊啊啊啊啊!!”——

次日清晨。

奥迪驶入封禹的园区大门,稳稳停在了停车场的空位上。

推开副驾驶座车门,时添刚要下车,突然两腿一软,差点在车门口直接跪了下去。

刚刚拔出车钥匙准备下车的陈助理:“……???”

赶紧伸手扶了时添一把,陈助理有些担忧地出声询问:“……时哥,你没事吧?”

“……”

重新坐回副驾驶座,看到陈助理满脸关怀备至的表情,时添最后还是没多作解释,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声,“没什么,就是昨晚太累了,腿有点发软。”

他当然累了,姓周的简直有毒,凌晨带着他在楼下整整跑了十公里!

十公里是个什么概念?

就是跑完这五圈后,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的,最后像具死尸一样趴在公园的长椅上,还得靠姓周的给背回去。

听到他的回答,陈助理抓住他的那只手骤然一僵,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察觉到身旁的陈助理半天没有反应,时添隐隐有些疑惑:“小陈,怎么了?”

避开时添投来的视线,陈助理微微张开口,一时间变得有些支支吾吾起来:“是……是因为周先生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靠在汽车座椅前,时添垂下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直叫我不要停,动起来。他体力那么好,我怎么可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陈助理咽了咽口水,“是,是这样啊……”

虽然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但他一时半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时哥开口,最后还是硬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下了车,拎着公文包亦步亦趋地跟在时哥背后,他一路上都在默默观察时哥走路的姿势。

脚步微微有些虚浮,两腿也无法完全合拢,每往前迈出一步都好像很吃力的样子。偏偏时哥还在尽力维持自己的形象和仪态,刻意保持着步伐的稳健,就是为了不让除他以外的人看出端倪。

陈助理突然有些心疼起自家老板来。

做的时候……容纳周先生的那个,一定很辛苦吧?——

带着陈助理前往公司大楼的路上,时添全程目不斜视,脸上保持着温和而又得体的微笑。

这不是别的地方,是他辛辛苦苦,一手创立的公司。封禹的选址是他决定的,当初找了好几个算命先生选的福址,每一片区域都由他亲自参与规划和设计。就连停车场边上那几棵冬天已经掉光叶子的小树,也是他一粒粒栽下的种子。

就在不久前,他还曾为了从季源霖嘴里套出信息回到过这里。明明只过了短短数月,于他而言,周围的一切却都早已物是人非。

不仅坐在前台的女孩换了个陌生的新面孔,就连摆放在电梯口的那两棵富贵竹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养着金鱼和莲花的大石缸。

来到大堂的前台登记处,时添从口袋里取出身份证,对着新来的女孩礼貌道:“办一张新的出入门禁卡,谢谢。”

说了声“请稍等”,前台女孩一边接过时添递来的证件,一边低头在电脑上打字:“请问您是新入职的员工吗?是第一次办理门禁卡?”

“不是新员工。”在心里认真想了想,时添答道,“以前有办理过,但是失效了。”

其实并不是失效,而是在他离开封禹的第一天,季源霖就把他的所有门禁权限全部取消了。

“好的,”从柜子里取出一张新的门禁卡,女孩低头录入,“请问您是哪个部门的?对接的部门主管是谁?”

“……”

时添抿了抿唇,斟酌道:“我——”

他才刚刚开口,前台的电脑便发出了“叮”地一声,提示身份资料读取成功。

前台小姐姐伸手握住鼠标:“没事,信息已经出来了,我帮你查看一下。您的所属部门是——”

目光落上面前的电脑屏幕,她整个人瞬间僵滞在了原地。

从电脑前缓缓抬起头,前台小姐姐动了动喉咙,有些结结巴巴地开了口:“董,董事长——”

被小姑娘用见鬼一样的惊恐目光盯着自己,时添尴尬地差点想要原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今天原本应该是老翟亲自接待他,但老翟临时在邻市有个供应链的会要开,他就让老翟先去开会,不用管自己。

要不是他的权限已经失效,完全没办法乘坐电梯,他也不会专门跑来前台补办手续。

身为大老板,他连进自家公司的门禁卡都没有,要是让别人知道,那也太丢脸了。

从前台手中拿到新办好的卡,他对着年轻的女孩笑着说了声“谢谢”,却发现女孩仍旧傻傻地呆坐在工位前,就像是丢了魂似的。

走进上楼的电梯,用门禁卡扫了扫,时添按下了前往顶楼办公室的电梯按键。

他今天来得比较早,一路上还没遇到什么老熟人。结果没想到,电梯在六楼停了一下,电梯门刚刚打开,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眼底挂着两道浓重的黑眼圈,身上穿着一袭纯白色的研究部白大褂,生产研发部的部门主管、季源霖的忠实拥趸丁博士正站在刚刚关上的电梯门内,和他在电梯厢里大眼瞪小眼。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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