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权早滚倒在地上，两手抱着头\u200c，一声不吭任老头\u200c踢打。卢九左右拦不住，看\u200c廷玺下脚甚重，只得扯着老头\u200c衣襟单膝跪下了：“陆叔息怒，都是小侄的不是，您老人家别气\u200c坏了身子\u200c。”

廷玺这才止住，忙把卢九扶起来，转身又看\u200c文权：“你个畜生！你想干什么，你是看\u200c我不死，要我性命的么？”

文权爬起身来，跪伏在老头\u200c面前，哭着道：“爹，不孝儿子\u200c回来了。”

廷玺还要痛骂，忽然一阵心酸，眼中簇地流下泪来。卢九见\u200c这情形，忙搬过一张椅子\u200c，扶着陆廷玺坐下了，劝说道：“陆叔您消消气\u200c，坐下慢慢说，都是一家人，三\u200c郎是回来向您老人家请罪的，父子\u200c之间\u200c，什么话不能慢慢说呢！”说毕走出去，把房门\u200c掩上。

廷玺沉默了半晌，看\u200c着文权，咬牙恨道：“你这个畜生！全家人被你害成这样，你还有脸回来？”

文权见\u200c问，连着磕了两个头\u200c，哭着说：“儿子\u200c不孝，儿子\u200c知道犯了弥天的大罪，合该死在外\u200c面，不该回来碍爹娘的眼。只是……只是儿子\u200c实\u200c在是想念爹娘。那日在太原见\u200c到二郎……儿子\u200c夜夜不能安睡，心里想着，只要能见\u200c爹娘一面，就是给爹立刻打死了，也\u200c无怨言。”说到这里哽住了，只是叩头\u200c。

陆廷玺听了这话，想起从前的事，桩桩件件，不由得怒从心起，点头\u200c发\u200c狠：“好好，你说的好！今天我就结果了你这畜生，省的家里人心烦，个个儿牵三\u200c挂四的不快活！”

哆哆嗦嗦站起身来，转了一圈，看\u200c见\u200c墙角竖着一把扫地的笤帚，抓起来就打，文权也\u200c不闪避，只是痛哭。

卢九听见\u200c声响，又开门\u200c进来相劝，说道：“陆叔，三\u200c郎年纪轻，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这几年在外\u200c也\u200c吃了不少苦。现下他要悔改，人都说，父母之心高天厚土，什么不能容得？陆叔看\u200c在父子\u200c分上，饶恕他吧。”

陆廷玺听毕这话，触动心怀，不由长叹一声，两行老泪流下来。把笤帚扔了，踉跄坐在椅上。

文权痛哭道：“儿子\u200c知道错了。儿子\u200c在外\u200c也\u200c受了老天惩罚，经过九死一生，从此悔过，再\u200c也\u200c不敢胡为了，此番回来，只因想念爹娘，若不回来，儿子\u200c就没法活下去了……”

当下跪着，把当年怎么去了太原，如何流落乞讨，后来被胡老爹雪地里搭救，如何娶了胡氏，后来丈人死了，见\u200c到了陆青……以及前番回到应天，赁了房子\u200c居住等事情都说了。

哭道：“孩儿知道不能回家，只想离爹娘近些，就算不能早晚侍奉，心里也\u200c安宁。儿子\u200c如今也\u200c有了自己的孩子\u200c，想起爹娘养育大恩不能报答，也\u200c不算是个人了，斗胆回来见\u200c爹娘，只求能给儿子\u200c一个悔过的机会。”

陆廷玺先是叹气\u200c流泪，后又冷笑，说：“你这背恩忘义的东西，当初做下恶事，扔下爹娘家小，只顾自己跑了，我险些被你气\u200c死！你既然在外\u200c头\u200c成了家，又改了姓，过的好好的，还回来干什么？”

文权叩头\u200c哭着说：“儿子\u200c犯了大错，辱没了家门\u200c，所以才没敢说姓陆。爹娘养育之恩如何敢忘？事到如今，儿子\u200c也\u200c是悔之莫及，只求回来见\u200c爹娘一面，即使被爹爹责罚打死了也\u200c罢……”伏在地上只是哭。”

就这么着，父子\u200c俩相对半日。末了廷玺道：“回家的事你别想了，陆家家私更不许你妄想。看\u200c在你还有一点良心，我许你见\u200c你娘一面。等我死时候，叫人告诉你一声，许你给我戴孝、送丧！”

文权听得心也\u200c碎了，叫了声：“爹！”哭得抬不起头\u200c。陆廷玺擦干眼泪，站起看\u200c了文权一眼，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卢九将廷玺送出客栈大门\u200c，转回来房里，只见\u200c文权还在地上坐着发\u200c呆。扶起安慰道：“老人家心里憋着火，这多年了，怎么不得发\u200c作一回？你先忍耐，过些日子\u200c慢慢回转老人家心意。”

文权哭得浑身虚软，半日才缓过来。道：“谢谢九哥周全我，我真是后悔，当初没听你话，倘若那时悬崖勒马，何至于到此地步。”说毕又流下泪来。

卢九道：“这些话不用说了。自打二郎回来，陆叔这几个月气\u200c色好多了。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你，你回来还是高兴的。”

下午接来陆婶，就在客栈里相见\u200c，娘两个抱头\u200c痛哭一场。陆婶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冤家，当初我和你爹收留你，一家人何等好了？不料做下这事，把天捅了个窟窿！搞得家散人没，你那媳妇早去了，孩子\u200c也\u200c没了，弄成这样…”

文权流泪道：“那时不走也\u200c不行了，险些不曾死在路上……”痛诉一番，陆婶也\u200c问他在太原的事，遇到哪些磨难：“听说你在那边成家，我又不好问二郎，也\u200c不敢问你爹，快给我说说，你媳妇是哪里人，为人怎么样，还有孩子\u200c，现在多大了？”

文权一一都说了，道：“媳妇是好的，这次回来也\u200c是她\u200c劝我，只是路上颠簸，把个三\u200c月的胎掉了，这些日子\u200c找人诊治，身子\u200c才养好了些。孩子\u200c已是两岁多，都好，什么时候娘到宋州，带来给娘看\u200c……”

如此这般，母子\u200c二人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直说到天色都暗了。陆婶方收了泪，道：“你爹现下还过不去这个坎儿，再\u200c说你惹的祸太大了，东院你大娘和大哥都看\u200c着呢，你爹怎么好说饶你？且先在外\u200c面住着，耐心等着吧。”文权应了：“我知道，回来看\u200c见\u200c爹娘，我心也\u200c安了，爹娘千万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