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u200c说着，小厮宝砚跑进来报：“宋州大舅爷来了。”兄弟俩都站起来：“到哪里了，码头\u200c上么？”

宝砚回道：“已经在家了。老爷命我来报，请二位爷快去呢！”

两个连忙过狮子桥家里来。果然陆玄到了，在花厅上坐着，蒋毅陪着吃茶说话\u200c，禥儿在舅舅身边依偎。蒋铭允中来到，见礼寒暄。看他俩来，蒋毅嘱咐了几句，就带着禥儿去了。

原来陆玄此行是\u200c来接陆婶回宋州的。还带了蒋锦一封家信来。信中告诉，蒋锦春天生了个女\u200c儿，母女\u200c平安。蒋锦已知大哥过世的消息，恳请父母亲节哀保重\u200c身体，云云。白氏和蒋毅看信也都放了心。

蒋铭就告诉陆青的事：“陆大哥知道了么，朴臣如今在太原，我回来他还送我了。”

陆玄欢喜：“那就太好了，正\u200c不知他怎么样，都担心呢！这二郎忒不懂事！去哪儿也不知给家递个信儿。来前我去太公\u200c家，听\u200c太公\u200c说在太原，究竟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听\u200c说打仗，老人惦记得吃不下\u200c饭。这次我来顺路去了一趟濠州，拜访那里李教头\u200c和崔押司，那李瑞霖为平叛立功，如今已升做了守御营的都监，好不气派威风。问朴臣去哪，都不知落脚处，只说跟孙大人去京里了。”

蒋铭道：“朴臣现在太原做将军，诸事都好，顶头\u200c上司是\u200c都制使孙沔孙大人，对他很是\u200c看顾，曾建也和他在一起，大哥不用担心。”又问：“大哥去太公\u200c家，都见着谁了？”

陆玄道：“只有太公\u200c在家，没见着周道长，也没见云姐儿，太公\u200c说她去凤栖山还没回来……”

说了一会儿话\u200c，陆玄进里院与陆婶、兰芝都相见了，又是\u200c欢喜，又是\u200c伤感。陆玄道：“婶娘收拾准备一下\u200c，叔父说请婶娘赶在冬至前回家才好。本\u200c来这次我来，只是\u200c接婶娘，不打算进货的，刚才在厅上承影兄弟俩说，大老远来一次，还是\u200c采买些货品带回去。明日我去南边看看，三五天就回来，咱们就走。”

坐了半日出来，前面备酒饭给他接风洗尘，不消细说。

却说陆婶也惦记家里，着急回去，现下\u200c看要走了，又舍不得女\u200c儿。流着泪向兰芝道：“自\u200c从你嫁到这里，我和你爹都觉得你有福气，不想姐夫没了，好好一个家，哐当就撇下\u200c了，你的命竟是\u200c这么苦……我这一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u200c见，心里怎么放得下\u200c…”

兰芝也落下\u200c泪来，却说道：“娘只管好好回去吧，到家和爹爹说，不用挂念我。这里也是\u200c我的家，含光虽是\u200c没了，还有孩子，还有公\u200c爹公\u200c婆、小叔兄弟，也都是\u200c我的亲人，您二老担心什么。只是\u200c多保重\u200c身体，这几年家里事不断，爹娘凡事须往宽处想，等有机会，我还回宋州去看爹娘和大娘。”

陆婶收了泪。看看左右无人，拉过女\u200c儿的手道：“我的儿，娘只愿你欢欢喜喜过日子。现下\u200c热孝里，有些话\u200c我也不好出口，可是\u200c我的女\u200c儿年纪轻轻，一朵鲜花还没开到盛时，难不成下\u200c辈子…，将来娘不在身旁，你要有什么想法儿，只管写信与爹娘说，记得到什么时候，爹娘都是\u200c最疼你的。”

兰芝听\u200c了这话\u200c，眼泪禁不住直流下\u200c来，埋怨道：“娘说的什么话\u200c！我来蒋家整十年，不论将来如何，都是\u200c要夫妻埋在一个穴里，还能有什么别的念想？况且在这里公\u200c婆疼爱，小叔也尊敬，底下\u200c孩子们也要抚育成人，含光虽是\u200c去了，我只当他还在，只是\u200c出门去不得回来也罢了，娘就不用为我操心了……”陆婶听\u200c这番话\u200c亦是\u200c落泪不绝：“话\u200c是\u200c一时这么说，日子却要一天天过，总归你记得，不论什么事，还有爹娘呢”。

却说陆玄带着来庆，同陈升去无锡、苏州走了一趟，捡紧俏货物采买了些。过几天回到金陵，给陆婶和丫头\u200c巧鹃另雇了一条船，一众启程。白氏、兰芝，和蒋铭允中兄弟俩都到码头\u200c上相送。白氏拉着陆婶的手说：“亲家太太且请放心。兰芝就是\u200c我亲生女\u200c儿一样，她在蒋家一天，决不会让她受半分\u200c委屈。”

陆婶也道：“这么多年，多蒙亲家太太照护她，她虽不懂事，也知念着太太好。只是\u200c这孩子从小让我宠着，性子强，若有什么冲撞了，还要请亲家太太多多包涵……”

如此这般洒泪而别，望着扬帆远远去了。

即日起，蒋铭和允中一起料理店铺生意\u200c，货物采办等诸般事务。有意\u200c把允中推在前面，凡事让他做主。允中渐渐地\u200c应付自\u200c如，虽不比蒋钰当年纵横捭阖，也颇能决断，游刃有余了，此是\u200c后话\u200c不提。

单说这一日，兄弟俩骑马往奉先寺而来。已是\u200c隆冬季节，枝叶凋零，寒风凄冷。路过那年太公\u200c带着云贞来住过的寓所门口，二人驻马望去，见门头\u200c上挂着锁，寥落清冷，寂寂无声。

正\u200c望着，两只戴胜鸟不知从何处飞来，立在门檐上，一边一个，摇头\u200c晃尾，顾盼生趣。俩人看得都笑了，心情一时好了很多。

一起去知客僧房送了布施，又同到大殿上香，蒋铭也拜了拜，祷祝了一番。出来时，允中道：“今儿是\u200c斋日，我想去看看悟因大师有空不，聆听\u200c几句法语。二哥一起去么？”

蒋铭犹疑，允中道：“二哥要是\u200c不想去，就在门口等我，过会儿我不出来，你就先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