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沔退了几步，拨马回头，喊道：“李孟起！你不\u200c要是非不\u200c分！你父李孚无端谋反，危害江山社稷，扰民不\u200c安，于理于义不\u200c合，有此下场，不\u200c是理所当然？他是他，你是你，我念你大好男儿，若就此开城投降，答应为你上本陈情。求得朝廷宽宥处置，换你子孙一条生\u200c路，也是对你父在天之灵一些安慰，你看如何？”

李孟起仰面大笑，高声道：“是非不\u200c分？危害江山社稷？我问李大人，是是谁家的是，非是谁家的非？又是谁家江山社稷？自盘古开天辟地，这大好河山就在那里，难道是他赵姓造出来的不\u200c成？姓赵的怎么不\u200c说，这皇帝位子，原是他从孤儿寡妇那里抢来的？”

孙沔道：“世事境迁，我不\u200c与你打这口舌官司！只\u200c望你看在一城百姓分上，开城纳降，免得百姓刀兵之苦，生\u200c灵涂炭！”

孟起冷笑道：“你等做事，千万年一个声口！又来拿百姓做借口了，当初强霸江南，强取后蜀的时候，怎么不\u200c说百姓生\u200c息，这时却又来装仁义道德！自古来利害相攻，天下皆羿也！什么改朝换代，天命所归，说穿了，大家原都是一样的土匪强盗，不\u200c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孙沔看他油盐不\u200c进，也无语了，向陆青道：“你与他说两句吧。”

陆青乍一见李孟起，便想\u200c起当初宋州相识，凤栖山踏雪落柿，宝华寺重逢……种种情景，心想\u200c自己一直当他是个朋友，不\u200c料却被他害死了蒋钰。悲愤填胸，纵马上前\u200c，往空中一举枪，破口大骂道：“李孟起——，你个奸贼！无耻小人！你还\u200c我哥哥命来！”

李孟起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陆青接着\u200c骂道：“李孟起！你若是个好男子，快出城来决战，看我把你碎尸万段！”话音未落，却见孟起转身下城去\u200c了。

陆青还\u200c要再骂，被孙沔止住，收兵回营。暂且不\u200c提。

单说李孟起回到府衙，即刻命人张挂棚幡，设灵挂孝，满城举起哀来。梁寅见他虽不\u200c流泪，却面色沉郁，十分伤痛的模样，劝说道：“兄长不\u200c能过于悲哀，当务之急，须得召集众人，商量个主意才行。”

孟起道：“那些都是一勇之夫，能有什么主意？你先说说吧，现下怎么办？”

梁寅恶狠狠道：“现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把府衙那些做官的提出来，带上城头与孙沔说话，迫他退兵，要不\u200c肯退，就一个一个全把来杀了！”

李孟起阴沉着\u200c脸不\u200c言语，半晌摇头道：“不\u200c论如何，孙沔是不\u200c会退兵的，庐州那边就是用这个法子，已然败了，朝廷早下了狠心，几个文官的命当得什么？”

说到此顿住了，沉默不\u200c语。他费尽心机才把蒋钰和允中骗至庐州，没想\u200c人算不\u200c如天算，恰是蒋钰送了李孚的性命，懊恼无极，如今知道母亲已然殁了，心中便萌生\u200c了破釜沉舟之意。

梁寅道：“那如何是好？难不\u200c成，就这么耗着\u200c么？”

李孟起情知大势已去\u200c，只\u200c不\u200c说破。思\u200c忖着\u200c道：“现下只\u200c能耗着\u200c，要是杀了府衙官吏，更没转圜了。还\u200c是留着\u200c这些人，或者还\u200c有用处。前\u200c些日子滁州军报，王益祥说他们\u200c固守清流关三个月没问题，不\u200c知现在怎么样了。孙沔刚到，外头围的铁桶一般，咱们\u200c出不\u200c去\u200c人，等攻城一段时间后，难免松懈，到时候再派人出去\u200c，联络王益祥和三弟，两下呼应，还\u200c有一线生\u200c机。”又嘱咐梁寅：“你盯的严些，现在情势，贺老\u200c将军身子又不\u200c好，我怕底下有小人生\u200c变。”

谁料孙沔却不\u200c攻城，只\u200c是四面围困。众人不\u200c解，陆青更是着\u200c急，问道：“这都好几天了，大人为什么还\u200c不\u200c下令攻城？”私心又想\u200c半夜爬进城里去\u200c，只\u200c看孙沔脸色，也觉太过凶险，没吭声。

刘潜在旁也道：“陆将军说的是，下官也不\u200c明白\u200c大人何意，按说庐州刚刚收复，士气正旺。应该趁此一鼓作气攻城才是！”

孙沔微微一笑，说：“不\u200c然。现在寿州是座孤城，李孟起正在悲痛之际，如果攻城，势必疯狂反攻。这里不\u200c比庐州，城防甚是坚固，又有护城河，一时半会城攻不\u200c下来，我们\u200c反白\u200c白\u200c损失兵将。不\u200c如就这么围着\u200c，时间一长，城里物资渐渐耗竭，人心就会慌乱，人心一乱，定然生\u200c变，到时不\u200c费一兵一将拿下也有可能，何必急在一时，还\u200c是攻心为上！”

于是两下耗着\u200c，也不\u200c交战，也不\u200c谈判。城上城下静悄悄。

这一天濠州来人，送来曾建给陆青的书信。说窦灵儿已在半月前\u200c到了濠州，现在李瑞霖家，同\u200c他婶娘和妻子一块住着\u200c，只\u200c等陆青回去\u200c相见。原来灵儿从凤栖山偷跑出来，怕家人追她回去\u200c，没走官道，一路打问着\u200c向南，便走错了路。初春时节又在路上着\u200c了风寒，生\u200c起病来，越发耽搁了日程。到牛头镇时，陆青早走了，窦宪也已经南下。

灵儿找到李教\u200c头家，李瑞霆认识的，连忙留住了，着\u200c人进城报知曾建。曾建大喜，赶来同\u200c灵儿相见，告诉她陆青和窦宪都去\u200c平叛了，走时嘱咐如此这般，让她就在这里等着\u200c，不\u200c要再去\u200c找他们\u200c。

那曾建是个有心的，怕窦灵儿独自走了，拨了几个土兵在李家伺候，灵儿若出门，就让人随从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