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率性全为无悔】

却说窦宪和灵儿离开濠州, 往应天而来，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日到了宋州，来在城南无名巷周家门前。

叩门，小厮天福儿迎了出来, 窦宪问：“太公在家么？”天福儿：“在, 太公和姑娘都在家。早知\u200c少爷和灵姑娘该回来了, 天天念叨哩。”原来半月前云贞和孟起就到了, 龙眼肉和白茶也\u200c是\u200c二人带了回来。孟起没做耽搁，次日就返回庐州去了。

窦宪和灵儿进门, 只见周坚白、云贞, 后面跟着钱妈妈、桂枝、玉竹，一众都迎了出来。灵儿上前一一相抱。众人到堂屋见毕了礼, 钱妈妈领着两\u200c个丫头去厨下收拾饭菜。

这厢窦宪向太公禀告，如何到茅山见了周通序，如何跟随去闽地\u200c游玩，以\u200c及一路的见闻。灵儿述说在濠州诸般情景，大伙欢声笑语, 不消细说。

灵儿把山洞里得的砭石梳子拿了出来, 递给坚白和云贞看, 问：“你\u200c们看，这是\u200c不是\u200c医家用的物件？”

云贞接过细瞧了瞧：“这是\u200c用来刮痧按穴的砭石，石头也\u200c平常，打作这么精巧细致的, 倒是\u200c少见。你\u200c从哪里得来的？”

灵儿答：“是\u200c在一个山洞里得来的。”就把那天和陆青在石洞山, 无意间探入石室的情形讲了一遍, 说到木盒子里古书，憾然不已：“……真的眼睁睁看着就碎了, 也\u200c不知\u200c在那里放了多久，书皮上面是\u200c古字，里面也\u200c都是\u200c弯弯曲曲的小篆，我看了一眼，全认不出……一定是\u200c件宝贝，竟在我手上变成\u200c了一堆灰……”说着，几欲又哭。

周坚白问：“书皮上的字你\u200c看清楚了没？”灵儿道\u200c：“看清楚了，书皮上四\u200c个字，第一个好\u200c像是\u200c胞胎的胎字，第四\u200c个是\u200c录事的录，中间两\u200c个我不认得。”

云贞问：“那你\u200c还记得那两\u200c个字怎么写的么？”灵儿想了想：“我记得。”拿纸笔，把四\u200c个字都描画出来。坚白一看，甚为惊异，叹道\u200c：“这是\u200c《胎臚药录》！不想这书竟在此处，现世只一刹那光景……”

灵儿难过道\u200c：“《胎臚药录》是\u200c什么？我就知\u200c道\u200c一定是\u200c件宝物，如今毁在我手上，岂不是\u200c我的罪过了。”

云贞道\u200c：“这部书，汉代医圣张真人\u200c在《伤寒杂病论》卷首提到过，失传已久了，今世没听谁说亲眼见过。不想竟然在深山里藏着，又是\u200c这样\u200c朽坏，看来，多半是\u200c真本了。”又对灵儿道\u200c：“你\u200c是\u200c无心之失，这也\u200c是\u200c该当如此，怎么能怪你\u200c呢？

周坚白沉吟道\u200c：“去年在扬州，我听说从前认识的一个道\u200c友曾见过这书，如今这人\u200c也\u200c不知\u200c哪里去了，几十年没消息，他比我还年长几岁，不知\u200c还在不在人\u200c世……”

便问灵儿那洞中详细的情形。灵儿就将如何不小心中了瘴气，石壁上莫名流动的光……以\u200c及发现蟒蛇的事都说了。

一边说一边比划：“好\u200c大的一条蛇，又这么粗，盘起\u200c来有这么高，眼睛就像两\u200c盏灯一样\u200c，正对着我俩看，把我吓坏了……然后陆大哥这样\u200c，我这样\u200c，一步一步挪出来，就怕它突然过来咬我们……我俩出来后，把洞口原样\u200c封好\u200c，只怕让人\u200c发现进去了，惊扰那蛇，被它吃了。”

窦宪笑道\u200c：“我听他俩回来说，还想去看看呢！什么蛇仙？我才不信！要依我，多去几个人\u200c，带上家伙，把它捉回来玩两\u200c天！可是\u200c都不告诉我在哪儿，不让我去！”

周坚白笑道\u200c：“不叫你\u200c去就对了！天生万物有灵，何况，看那洞里情形，必是\u200c有得道\u200c的高人\u200c居住过。那条蛇说不定也\u200c曾陪伴过他，就算不是\u200c，它在山里多年，吸食天地\u200c之气，生成\u200c偌大也\u200c是\u200c不易，想必是\u200c有些灵性\u200c的，你\u200c何苦去扰它？结下仇怨，负了因果，生生世世都要还的。”

说得窦宪吐个舌头，笑道\u200c：“外公教\u200c训的是\u200c，我知\u200c道\u200c了。我只是\u200c说说罢了，要让我一个人\u200c去，我也\u200c不敢去的。”

坚白看灵儿因那古书的事很是\u200c懊恼，就安慰她说：“这样\u200c的东西\u200c，何时出世何时湮灭，都是\u200c有定数的，不是\u200c人\u200c力可为。虽然是\u200c假你\u200c之手化去了，其实也\u200c与你\u200c无干，你\u200c就别多想了。既是\u200c这里见到，说明这书还在世上，说不定别处也\u200c有收藏。到了该见天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云贞道\u200c：“从前我听舅舅说，但凡世间稀有的因缘，不论人\u200c也\u200c好\u200c，物件也\u200c好\u200c，都是\u200c可遇不可求的。倘若遇着了，就好\u200c生护惜，遇不着，也\u200c不必四\u200c处寻觅强求，只须顺其自然即可。想来这书没到现世的时候，所以\u200c才化去了，也\u200c不为可惜。”

坚白道\u200c：“正是\u200c这个道\u200c理。”灵儿听他俩都这么说，也\u200c就放下了。

到晚间，姐妹俩在一屋里睡，说悄悄话。灵儿按捺不住喜悦心情，将自己在濠州与陆青在一块儿的事告诉了云贞，连两\u200c人\u200c深夜在山里彼此表白的经过也\u200c吐露了，说道\u200c：“陆大哥说等他去汴京，就来凤栖山与爹爹妈妈说我和他的事”。

云贞见她抑制不住的甜蜜喜悦，也\u200c为她高兴：“这真太好\u200c了。陆青为人\u200c信义，他说了来，到时就一定会来。你\u200c只管放心，在庄上好\u200c好\u200c待着，等着他消息吧。”